她一时只觉得脑海中似是有个什么模糊的念头快速的闪过,当等到她想去抓时,却怎么也抓不住。

但李翊想来明显的就比她要镇定的多。因为在她的耳中听来,他此刻的声音非但是没有一丝变化,反而是更加的冷淡了。

“哦?”

展穆再道:“这么的巧,国公大人的人在那尼姑庵的周边再探寻了一番,得知山下有一寺庙,庙中有一和尚,年方十四,法名法海,只是,早就已经饿死了。”

李翊的声音依旧是冷淡淡的:“那又如何?”

展穆的声音瞬间也就冷了下去:“公子不会不知道,云蘅来投军之时,通行证上的名字正是法明吧?而且那时她光着头,很明显的就只能是和尚或者尼姑。再者她右眉间有一点红痣,这一切,都足以说明,云蘅她就是前朝的那位太子。”

咚的一声!云蘅只觉得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似是被什么大锤子给狠命的捶了一下,差点就要捶的她站立不稳,直直的跌倒了下去。

情急之中,还是抓住了旁边的一个木柱子,方才堪堪的稳住了身形。

双耳中有些轰鸣。她忙左右甩了甩头,又将右耳贴在了门帘上,屏息静气的听着里面两个人的对话。

只听得展穆此时还在道:“公子,你那时收了云蘅为徒,将她从伙房里要到了你的医药院里,很明显的就是当时你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才会如此做。不然依照你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主动的开口去跟将军大人要人,而且是收了一个才有一面之缘的人为徒?你之所以收她为徒,只是想更好的观察和掌控她吧?虽然不知道最后是因为什么让你改主意了,不想将这云蘅交给国公大人,而又寻了一个曹志康交给了国公大人,但这云蘅,是前朝太子的事,你瞒得了国公,却终究是瞒不了我的。”

云蘅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抬起右手,一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一丝声音来,一手却仅仅的揪着胸前那个小挎包的布带子。

只是胸腔中的那颗心,此时已经如同是被扔到了油锅里面煎过了一遍一样,从里到外,哪里都痛。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啊!难怪那时他虽然收了她为徒,但对她冷淡如斯,难怪他中间数次的心念动摇,不敢正视他自己对她的心意,原来从一开始,他只不过就是把她当成一个来日的人质来养着。

还枉费的什么床笫之间的柔情蜜意,说的什么带了她离开这冀州军营,到个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却原来都不过是哄她而已。

一颗心抽痛的她忍不住,半蹲下了身去。但很快,她又站了起来,朝着其他地方就跑走了。

而此时,帐内的李翊森冷着一张脸,正在对展穆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展穆见他不再如先前那般的漫不经心,也知道刚刚的那一番话是击中了他的弱处,他便也寒着声音的道:“将云蘅交给我,由我带去交给国公大人。展穆敢保证,绝对不会在国公大人面前说一句公子先前的犹豫之事。”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只要将云蘅交给我,以往之事,我不会对国公大人乱说一个字,这样国公大人便不会怪责于你。

李翊却是冷笑:“等你能走出这帐篷再说。”

话落,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忽然就闪电般的探了过来,五指成爪,直直的对着展穆的咽喉之处就伸了过去。

展穆心中大吃一惊,万没想到他谈话之间就能忽然出手,而且这第一招就已经是狠辣至此了。

百忙之中上半身急忙后仰,不想李翊见这招扼不住他的咽喉,半路就已然变招。

五指收拢,食指中指伸出,疾点他腰间命门穴。

命门穴乃是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平日若是不甚触碰到,都能酸麻上个半天,更何况此时李翊的双指之间是贯注了如此之大的力道。

这一点了上去时,展穆即便不死,那也定然会是重伤。

展穆一时心中大惊,急切之间使了个玉带桥的姿势,却是将自己的一个身子硬生生的弯成了个拱桥的模样。

只是他武功原本就不及李翊,而且此时李翊摆明了是要取他性命,所以出招之时招招狠辣,不容他有半分喘息的余地。

命门穴堪堪擦过,李翊反手一指,又疾点他气海穴。

气海穴也是死穴,若是被不甚点到,自然又是非死也要重伤。

只是此次展穆却不如先前那般幸运,虽然是百忙之中一个鲤鱼打挺,想站起了身来,不让李翊碰到他的气海穴,但李翊的手指还是堪堪的擦过他的气海穴。

体内立即就气血翻滚起来,险险的一口腥甜直逼喉间,却还是被他死命给咽了回去。

不敢再恋战,转身即要逃走。但李翊哪里容得他逃?

变两指为掌,再不客气的对着他的后背就击过去了一掌。

展穆口中的那口腥甜终究还是被逼的吐了出来,他一时之间只觉得全身四肢百骸处,真真是无处不痛。

身后李翊的掌风又再逼来,他心念急转,忽然就大叫了一声:“云蘅。”

李翊听见云蘅两个字,果真手中的掌风就缓了一缓,只是四处的看着,唯恐云蘅就真的在这附近,将他方才与展穆的对话听了去。

若是真的教她听到了,怕不是就要误会。到时若是她钻起了牛角尖,发起了傻,做了什么傻事出来,那他就是万死也没用了。

他这般缓的一缓,那边展穆早就已经趁着这难得的空隙,推开门帘子,急速的就跑了出去。

等到李翊急忙的也推开门帘子去追时,哪里还能看到他的身影了?

心里终究是对展穆先前所忽然叫出来的云蘅的名字给扰乱了心神,他沿着自己帐篷的四周细细的查看了一番。

这一番探查下来,他的面上都变得青白了。

门帘子右边,正有一个小小的斜挎包掉落在那里。

他认得这是云蘅随身携带的小挎包,时常的就装了一些小东小西的在里面。

他俯□来,几乎就是颤着右手拾起了那个小小的斜挎包。

小挎包被云蘅带的时日长了,肩上的布带子已经是被磨的毛毛的。而显然刚刚是被人大力的拉扯过,所以这才掉落了下来。

所以,刚刚云蘅她真的就是在这附件的吗?而且将他和展穆之间的对话都听到了?

几乎不敢去想。他只能安慰着自己,也许这小挎包只是她以往不甚掉落在此处的,又不是刚刚掉落的。

只是心中还是不安之极。他茫然的将小挎包紧紧的握在掌心中,抬起头来四处的望着。

可是云蘅在哪里?自己今日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她了。

虽然是指派了人暗中的照护她的安全,但此时他还是十分的不放心起来。

展穆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将云蘅带到青州去交给国公。

本就提着的一颗心这时就更提了起来。他紧握着手中的小挎包,开始转身在军营中四处的寻找着云蘅。

往后只有时刻的让她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的这颗心才能完完全全的放了下来。

而此时的云蘅,却是躲在两个帐篷之间的僻静处,捂着脸在低低的哭着。

只要一想到李翊先时对她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在骗她,她就止不住的想哭。

再有叶肖就那般狠心的将王大厨给杀害了,她只要一想起来,也是想哭。

这都是怎么了?明明半日之前都还是与她一起打打闹闹,谈谈笑笑的人,顷刻间却原来都有着另外一张面孔?

一个是在骗她,一个却是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杀了王大厨,她怎么忽然就觉得,这李翊和叶肖,她其实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有真的认清过他们?

由不得越想越心酸,一时之间真的就想离开了这冀州军营,天涯海角的开始流浪去,然后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李翊和叶肖了。

只是当她撑着身下已经干枯的草地,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而后走出了这两个帐篷之间的缝隙处时,迎面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被他冲撞过来的惯性所带,她止不住的就身子向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后脑勺却碰到了一块还算圆滑的石头,但还是撞的她脑瓜子痛的厉害。

摸着后脑勺那瞬间就肿起来的一个大包,她单手撑着地面,上半身坐在了地上,恶狠狠的怒视着来人。

原本她今日就心情十分的不爽快,特想找了个人来发泄。不想此时竟然就有人送上了门来。

她正想着就要开口狠狠的骂了一番来人走路都不长眼睛之类的话,但一眼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张开的口一时却是什么字都说不出来了。

对方正是展穆。

虽然现下他唇角带血,形容狼狈,但望着她的目光中却满是震惊,和欣喜?

云蘅一时觉得她今天真的是点儿背,不想让她接连撞见叶肖和李翊的事,让她一瞬间就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时候,现在还能撞见了展穆。

这展穆可不是心心念念的就要将她带到青州去见他口中的什么狗屁国公大人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仓促忽然发了个防盗章节,一时也没来得及说明下,囧。

是这样的,一般现在这文的最后一章都会是防盗章节,大家可买可不买,因为第二天我都会用正文来替代掉。晋江的那个V章修改规定大家是知道,新修改的字数是不能少于原先的字数滴。

到达青州

直至被展穆一路毫无阻拦的带出了军营,继而是冀州城,云蘅方才相信,原来今日所有的事,真的不是一场梦。

他妈的,她现在其实都喜欢这场狗屁的穿越都是一个梦,她压根都没有碰到过这一群狼心羊皮的人。

她原本以为展穆伤的不轻,凭着她一个现代人所有的智慧,她完全是有机会逃离他的手掌心的。

但很明显的,她太高看了自己的智慧,也太小看了展穆的智慧。

展穆自己受伤了不错,所以他接下来也就直接将云蘅给弄伤了。

咔咔两声,他直接将她的两条手臂给卸了下来。估摸着要不是为了赶路方便,他都能直接将她的两条腿给卸了。

云蘅只痛的额头冷汗直冒。但最终她还是倔强的咬紧了下唇,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的叫喊声来。

都已经这么苦逼了,她不想让自己更苦逼。

一路沉默的跟着展穆往前走着,有时候连展穆自己都有些怀疑,这个云蘅怎么就这么听话了?

因为害怕被李翊发现行踪,所以展穆没有敢走大路,专挑一些偏僻的小路,甚至是从幽深的丛林中穿过。

但毕竟他受伤了,而且还很重,所以这一路走的是非常的慢。

往往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然后就能歇息半个时辰。

而在歇息的时候,云蘅就坐在那里,眼睛却望着别处,根本就不去看他。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心肠真的是变硬了。因为她望着展穆那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反而是在心里痛快的想着,他要是就这么给活活的给痛死了,那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但展穆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森冷的说了一句:“就算是我要死了,死之前我也会先杀了你,让你陪葬。”

云蘅鼻中轻哼一声,但还是忍不住的就想给他添堵。

“你不想对你敬爱的国公大人尽忠了?杀了我,你家国师大人再去哪里找一个太子去?”

她这般一说,展穆就更加坚信他是前朝太子一事了。他哪里会想到,其实直至现在,云蘅自己其实都没有觉得她是他们口中所谓的那个前朝太子。

太荒诞了!又不是女尊世界,哪里会有太子是个女的了?想来其实就是李翊也是不相信的,要不然那时就不会说了那句,我倒宁愿你是个男孩子之类的话了。

只是展穆却是深信不疑,反而是紧接着开口就要跟她要那枚传说中的玉玺和藏宝图了。

云蘅直接嗤之以鼻。

她以前虽然是手中有枚小玉印章不错,但她觉得那玩意充其量顶多也就算是个大号的毛衣链吊坠。玉玺?那玩意不该是四四方方,很大一块的吗?至于说藏宝图,孩子你武侠看多了吧?

但此时她存心是想要戏弄展穆的,所以就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既然我一开始是被李翊找到的,而李翊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你觉得那两样东西还会在我手上的吗?”

她所说的其实也正是展穆所担心的。

难道李翊他竟然是存了不臣之心不成?

云蘅忽然就很想大笑出声。但笑完之后,她又很想哭。

这个操蛋的世界啊!

接下来的旅程沉默而又单调。

展穆受了内伤,五脏六腑无一不痛。而云蘅受的是外伤,两条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走路的时候打秋千似的前后晃荡。至于胳膊与肩膀的接口处,她都已经痛的麻木了。

冀州与青州之间隔着一条滚滚江河,对面相望,各据要塞。

但展穆却是不敢贸然的寻了船只来过河,更是不敢走连接两座城的桥。

他知道李翊一定是早就将这些地方给牢牢的掌控了。

他转而走开始绕路走一段幽静的丛林,打算从这里直接绕到青州。

只是时值冬日,天空开始半雨半雪,丛林中的道路泥泞难行。

展穆的伤貌似越来越重了,被逼着走在他前方的云蘅即便不回头,都能听到他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但她只是抿紧了唇,不发一语的继续的往前走着。

至傍晚时分,丛林中早就是漆黑一片,两个人没有办法再接着往前走。

展穆停了下来,却还是如同以往歇息之时一般,取了绳子将云蘅就近绑在了一颗树上。

而后他方才放心的开始阖目休息。

但云蘅却没法休息。手臂与肩膀的接口处痛的她浑身如同有无数只的蚂蚁在啃咬着她。

但她还是倔强的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甚至连低哼声都没有。

她只是抬头望着在飘雪的夜空。

其实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唯有感觉到有无数细小的雪花落到了脸上,冰凉一片。

她竟然开始在想,如果李翊知道她不见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约多少还是会有些着急的吧?毕竟当初再把她当成个棋子来圈养,可后来的那些柔情蜜意,总归好歹有一些是真的吧?

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呢。她这也与李翊有个三夜夫妻了,这样算下来,也够有差不多一年的恩了。

心中莫名的泛起一丝苦涩来,而后她开始闭目休息。

睡至半夜,迷迷糊糊中似是听到有动物的嚎叫声。

她忽然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黑暗夜空中有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在闪烁着。

是狼!

有限的常识瞬间就在脑中汇成了一个信息,然后直接划过心头。

一瞬间是害怕的,四肢俱冷,甚至连胸腔中的一颗心都忘了要跳动了。但是很快的,她就极其淡漠的抬头望着黑暗的夜空。

手脚被绑,两只胳膊也被卸了下来,她就是想逃,那也不可能逃的走。

索性还不如省点力气算了。

对面展穆的呼吸却是有些变化了,而后她耳中更听到了哧哧的轻响。

那是兵器被抽-出鞘的声音。

云蘅忽然就邪恶的在想,她可不可以期待着那只狼先吃了展穆,然后吃饱了,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而忽略了其实这里还有一个人的呢?

好想看到展穆死在她面前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