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娇对他这位表兄真是耐心尽失,若不是方师傅已经将郑乐生打成了猪头,她自己都恨不得亲自上手揍郑乐生一顿。

“阿娇想哪儿去了?!我不过想着,万一揍折了肋骨,走远路也不太好!赶明儿就雇辆大车,我从衙署里挑两名差役,直接将他送回家去,省得留在这里再添麻烦。我如今忙的一个头两个大,哪有空理会他的烂帐。等他回了家,爱赌赌,爱嫖嫖,都与我们没什么干系了。”

胡娇听了,这才眉开眼笑。

家里要是送走了这个祸害,那可是真正的清静了。

许清嘉升了品阶,又暂代郡守之职,云南郡下面多少官员都觉得他一定很快就升官做郡守,因此这段日子以来,往许府送礼的人是络绎不绝。

胡娇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公然往她家送礼的。以前在郡守府,也不是没见过求见韩夫人送礼的婆子媳妇子们,那时候见韩夫人处理起来游刃有余,这会自己手忙脚乱,不得不感叹韩夫人的能干了。别瞧着她只会吟诗弹琴,人家那是胸有成竹。

这一点上,她与尉迟夫人的修为都差了老大一截,不得不慢慢修炼。

许清嘉去了前院,郑乐生见到他,顿时扑过来抱着表弟不撒手,哭的鼻涕横流,让表弟给他作主:“表弟啊,你府里连个下人都敢打我,这让我可怎么活啊真是都没脸住下去了!”

同知大人大吃了一惊,若不是声音听着耳熟,他都差点没认出来。

方师傅下手也真是狠,就算是他那舅妈此刻站在郑乐生面前,恐怕都认不出眼前这猪头就是自己嫡嫡亲的儿子了。

“既然没脸住下去了,那明儿表兄就回家去吧,我派人送你!”

许清嘉很是讲理,人家不愿意住,他也没有强留的道理不是?再说来之前他就巴不得表兄说出这句话来,等他说完了,便立刻接口。

郑乐生:…

表弟脑子里这是装着蒜杵啊?怎么傻成了这样?

他这是不想住的意思吗?他这是想让自己这懦弱的表弟给自己做主。被表弟媳妇揍就算了,那是他失算,表弟又奈何不了老婆,算他倒霉,可是被府里的武师揍…这是完全不拿他当人啊!

郑乐生还欲拖长了调子表白一番,许清嘉已经起身往外走了,“表哥好生歇着,我这里一大摊子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功夫替你断官司。明儿你就回家去吧,这里再好也终究不是郑家!”

等他走了,郑乐生大怒:“姓许的,当年吃住在我家,这会儿飞黄腾达了,就不认人了?!”

不过如今许清嘉是正五官的朝廷命官,而他只是一介商人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中,身上没有功名,惹又惹不能,还能怎么着?伤心愤怒了半夜,第二日吃过早饭,许清嘉便亲自“押送”着他上了雇来的马车,又吩咐差役:“我这位表兄脑子有点不清楚,二位兄弟一定要将他送到家里去,不然半路上跑了,可就着落在你们身上了!”

那两名差役正要在同知大人面前表忠心,当即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将表公子送到鲁地去,交到他父母手上再回来。

许小宝与武小贝听闻他们那位“登叔叔”被押送走了,都拍手称庆。兄弟俩对打,边打边喊:“打你个猪头!打你个登徒子!”好好俩小子,竟然被这事给影响的暴力了,胡娇觉得,非常不好。

她捉了俩小子来上思想教育课,结果这俩孩子俱都向她表明:做为同知府里的小公子,他们决不做登徒子!

胡娇看着眼前这两个才到她腰间的小豆丁们,只觉啼笑皆非,“你们知道什么是登徒子?”

这俩小子背着小手一唱一和:“就是戏文里唱的,在街上见到标致的小娘子,上前去唱个喏,小生见娘子生的花容貌,玉样肤,只恨不得——”剩下的话被永禄从后面窜上来给捂住了嘴。

胡娇还从来不知道这俩小子还会唱这一出,目光扫过永禄,他额头都要滴下汗来,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胡娇面前:“夫人,夫人息怒!不是小人带俩小郎君去外面听戏文,这是…前几日俩小郎君去段府玩,路过前院听到的戏文,就听了一遍,小宝就记住了,回来给小贝唱了好几次,小贝…就也记住了…”

段功曹被夫人刺激的郁郁不乐,无心公事,对美色上头忽然也提不起兴趣了,索性叫了个野戏班子回家来取乐子喝闷酒,结果那日好死不死,就在前院里唱,一帮小郎君路过,驻足听了几句。偏许小宝记性好,只听过一遍就能跟着唱出来。

这些日子这几个小子在楼家上完了老先生的课,等老先生走了,都要在学堂里混闹一番,唱一唱这登徒子调戏良家闺秀的戏文,拿来做消遣。

跟着孩子们的小厮们也当这帮小爷们闹着玩,都不作理会,由着他们乐。

段家俩小子索性回去偷偷在主院外面听一听这野戏的台词,回来与许小宝武小贝讲,包括楼大郎,几人发挥小孩子的想象力,篡改了有两折野戏了。

不过这几个小子改着改着,未免觉得小白脸调戏良家闺秀不够有气势,已经将野戏里的小白脸换做了个年轻英武的将军。

话都说到这里了,胡娇也不好再责备孩子们三观不正,胡乱改戏了,只让他们把改过的戏文拿来她瞧一瞧。

许小宝与武小贝只能不情不愿将他们珍藏的戏文拿来,胡娇细细翻了一遍,看到好几处都差点忍不住笑场,这戏原本大约是出风流戏,可是被这几个小子一改,却成了强取豪夺。本来是调戏,那年轻英武的将军上来就直接抢人…

她看着眼前两双眨巴眨巴“求宽恕”的眼睛,心肠一软,只能暗叹这个时代的孩子们早熟,这才几岁就会改戏文了。拉了俩小子到她近前,温柔诱哄:“小宝小贝这是五岁了,想要订亲娶个小媳妇回来孝敬娘了?”

许小宝扭头看看武小贝,立刻顺杆爬:“听说楼哥哥都与他家表妹订了亲,还是从小订的娃娃亲呢。等我娶了媳妇,一定要孝敬娘!”

胡娇满头黑线,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夸一句:“小宝真孝顺!”她不能想象自己家里的小豆丁娶个同样是小豆丁的小女娃回来孝顺她,过年这才五岁啊!

“不过,你们这是准备,以后遇见了喜欢的小娘子,就直接抢回家来吗?”

小宝小贝立刻反驳她:“那是登徒子强盗恶霸的做法,我们…我们自然不会!”

胡娇扬扬手里的戏本子,“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小宝武小贝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觉得…这戏文里有些荒谬。那手握着折扇的白面郎君难道还能比骑马的将军还威风?”

胡娇很是头疼,不知不觉中,这俩小子的三观就歪了。

“将军骑马打仗,那是守卫国家保护百姓,你们戏文里的我瞧着这不应该是将军做的事。不如你们回头问问方师傅,宁王殿下可有做出这种事情来?”

见俩小子似懂非懂,也知道他们现在虽然瞧着聪明伶俐,到底年纪太小,有些事情不一定能分辨明白。索性诱导他们,与其将来上街去抢小娘子,不如自己多长些本事,文成武功一样不落,再好生吃饭,长个轩昂的个子,到时候还不怕小娘子追着跑?

又正面鼓励了他们编戏文的才能,只是大方向错了。编也不应该编这种戏文,什么当街强抢民女,既然他们偏爱将军,那就编些将军保家卫国的戏文来才好。

俩孩子受到了鼓励,当晚就将自己编的这戏文给烧了,立志要从头编一本戏文出来,与永禄讨论了半夜将军保家卫国的故事,第二日在学堂里将同窗们都鄙视了一番,嘲笑他们的三俗品味,将新的戏文故事讲了一遍。

都是男孩子,大约骨子里就有着一腔热血,大家先前编的那戏文只觉不伦不类,但他们是小儿,个中关窍原本就不懂,世情阅历一样也无。段功曹听的这野戏,不过是成年人的小黄本,聊作YY而已。且以他们的情怀,未必能懂个中风流。如今编个正适合他们的故事做戏文,当真是卯足了干劲,将常用字拿来排练练习。

一段时间之后,老先生惊奇的发现,这帮孩子们最近的字儿也规整了不少,就连错别字也少了,写个几句话,句意也通达了,简直可称得上进步神速。

胡娇可不知自己无意之中的疏导就收到了这般效果。她若是听了孩子们的话,先将孩子们恶意揣测,然后重重责罚,恐怕未必能收到这种效果。

等她抽出空来,特意去寻了段夫人说话,很委婉的讲俩小子与段家二子,以及楼大郎五人编小黄本之事跟段夫人讲了,听说出处就在他们府里。还请段夫人略微注意下前院的动静,省得影响到孩子们。

家庭环境的影响力还是非常重要的。

段夫人只等胡娇走了之后,越想越气。她这辈子嫁了这么个贪花好色的货,不知道恨了多少次,没想到连自己的儿子也要受影响,想到万一将来俩儿子成了段功曹这般德性,她不知道得多后悔。立刻随手捞起房里一个未燃的香炉便往前院而去。

段功曹听戏正戏的心不在焉,抬头便见夫人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嘴里喊一句:“天杀的——”后面还说了句啥,他通没听见,只觉长久吊着的心瞬间落了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熟悉的老婆终于回来了!

迎面一个香炉砸了过来,段功曹侧头避过,身手敏捷的从座椅里跳了出来,暗自庆幸今儿喝的酒少,还有体力逃跑。他一头跑一头朝后道歉:“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至于这怒从何起,他压根就不知道。

他跑的快,身后段夫人追的也快,段家院子里许久不演的全武行又现世了,丫环婆子们尽皆闪避,段功曹边跑边笑,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去了,还在心里犯嘀咕:老婆打他他觉得受不了,不打他心里空落落的慌,他这是犯贱呢还是犯贱呢?!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郑乐生这一路倒也不算受罪,许清嘉寻来的差役瞧他面上,也不会对同知大人这位表亲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儿来,顶多就跟看犯人一样看紧了他,吃喝全都张罗着,反正同知大人是出了银子的,只不能让他到处乱跑。

等他养好了伤,想在寂寞路途中寻个姐儿啊或者去赌坊赌两把,都被随行的差役给拒绝了。

他们只负责将人安全送达,同知大人的表亲的寂寞却不在他们的服务范围。

郑乐生好不容易到了鲁地,见到亲娘老子,只觉一言难尽。

两差役圆满完成任务,郑舅父留他们喝茶吃饭,他二人却连杯茶也不肯喝便告辞了。紧跟着送客的郑舅父还万般感慨,从来没想到,衙门的差衙也有两袖清风的时候。

他是做生意的,往衙门里塞银子都是惯常,打点不到位,生意做起来就阻碍重重。如今有了个当官的外甥,想来将来这笔打点的银子就可以省下来了。等到他送完了客,怀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回房一看,老婆正抱着儿子哭呢。

“我的儿啊,可让你受苦了!”

郑舅母一听自家宝贝儿子挨了两次打,又亲自上手摸了下郑乐生的肋骨,感觉到那里隆起来不平整的骨头,见郑舅父进来,顿时破口大骂:“你家的好外甥,瞧把我儿打成了什么样儿?”

郑舅父:…

他家外甥不是一向温文尔雅的吗?长那么大从来不曾打过架。说是许清嘉动粗,他都不信!

郑舅母见他不信,一把抓散了头发便坐在地上大哭:“你现在是有了好外甥就不顾我们娘俩的死活了是吧?你不知道你那好外甥娶了个屠家女,一把子好力气,将大郎的肋骨都打折了!还想着沾他的光呢,郑大成你别做梦了!”

郑舅父这下傻了眼。

许清嘉的亲事他听妹子郑氏提起过,只道是妹夫生前订的娃娃亲,只是没想到外甥媳妇却是个厉害的。

郑乐生见到了亲爹娘,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般,在许府受的冷落恶待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加油添醋讲了许多,又道胡娇的恶形恶状:“…当着表弟的面儿,她都敢打我!表弟连狠劝都不敢,只敢拉着她小声劝,真是没看出来,他虽然作了官,却没出息的厉害!我后来在外面打听了,据说表弟当官的州郡官员,就没有不纳妾的,只除了表弟,后院里就那一个泼妇!”

听了这话,撒泼的郑舅母忽生起了无限希望:“既然外甥过的这般辛苦,老婆狠辣的厉害,咱们做舅父舅母的可不能眼瞧着外甥受欺负啊,要为他撑腰做主啊!”

郑舅父想一想,觉得郑舅母言之有理。

妇道人家,虽然有时候见识短浅了一点,但是于后宅之事还是瞧的比较清楚的。

郑舅父油然而生一股“解救外甥于水火”的热情!

遥远的云南郡,许清嘉不知道他家舅父舅母对自己的“关怀之情”,正围坐炉边烤栗子与老婆孩子吃。

他难得一次早下了衙,回来与老婆孩子吃完饭,腊月便遣了小丫头冬至去灶上婆子那里拿了些小板栗来,给大人与夫人现烤来吃。

家里新添的小丫头先跟着外面婆子做了一阵子粗活,瞧着手脚干净,干活利索了,才放到屋里来使唤。

一个唤冬至,一个名唤秋分。

胡娇拿了裁纸刀来,挨个板栗上划个口子,防止烤熟了爆裂,许清嘉负责放火上放,三个孩子负责吃。

许小宝与武小贝守着火,许胖妞子却一个劲儿要往火上扑腾,她已经一岁了,正是蹒跚走路的时节,一时一刻也不肯停下来,只要醒着就要在地上扑腾。胡娇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觉得这丫头太皮了。

乳娘与丫头们都紧跟着她,以防她磕着碰着或者受了伤。

下半年里,云南郡的各种灾情虽然有所缓解,但各地粮食收成欠佳的百姓们日子却过的很是艰难。许清嘉烤着板栗,心还在公事上面。他忧心的是,等到入了冬,这些缺吃少穿的夷民们万一过不下去,该如何是好?

他想的入神,不防手却伸到了火里,给烫了一下才醒过神来。

许小宝与武小贝默默对视一眼,暗自唾弃自家爹爹居然也有打盹的时候。倒是胡娇知道他的压力,自然接过这么一大摊子事,而且今年的云南郡状况不断,她也替他忧心。

吩咐了腊月看着火,等栗子熟了给孩子们吃,她拉着他去内院的小书房里。

内院的小书房就设在主卧房边的厢房。俩小子住的是右厢房,左厢房就成了平时许清嘉在内院处理公事的地方,里面堆着的全是重要的公文,以及许多书信来往,都是要紧东西,平日就锁着,钥匙在胡娇身上。

“许大哥你来瞧,我这里有一剂良方,保准你瞧了药到病除。”

许清嘉见她掏了钥匙开房门,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又在弄什么鬼?”等到进了小书房,她从书架上面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许清嘉,他看过之后,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一点。

“这个…这也算是个办法,也不知成是不是?”

胡娇道:“你可曾见过哥哥说谎?”

许清嘉想到胡厚福,那人一直是个憨厚人,在他面前历史清白,完全没有说谎的记录,眉头就又松开了一些。

胡娇生怕他拿这事去下衙署官员商议,一再叮嘱他:“此事没成之前,你万不能在衙署讲起来,不然万一不成,你这官声可就全毁了!”

许清嘉想到她与舅兄一片苦心替他分忧,倍感暖心,自然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第二日去了衙署,与尉迟修谈起今冬州郡百姓难过,向他讨教该如何处理,尉迟修倒似满不在乎:“夷人本来就是化外之民,到时候若真是暴动起来,便可趁机剿灭一二村寨,好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这帮夷众自然不敢胡乱折腾了!”

许清嘉从来怜恤百姓,又一向觉得尉迟修不错,原本也是试探之意,想着万一尉迟修有更好的主意,他这事儿便暂且瞒了下来,没想到尉迟修却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心里便有几分不喜欢,只面上不显,“大人也知,下官只是暂代州郡事务,若是这暂代期间妄动刀兵,对百姓动手,让上面知道了,岂能落得了好?!”

尉迟修听了这话便笑道:“此事本官不说,许大人不说,谁还能往上捅?难道许大人这是信不过本官?你我共掌州郡事务,出了事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许清嘉自升了正五品,又暂理州郡事务,如今却有直接上奏的权利。而尉迟修不但与本郡官员有共治之责,还负有监察之职。

“尉迟大人费心保荐我,我怎会信不过大人呢?只不过我觉得此事不妥,等召齐了人还须再议,还是弄个妥当的法子来才好。”

尉迟修心里颇有几分失落,不过想到马上入了冬,等山野田地的夷民过不下去,全往州郡而来,到时候做起乱来,恐怕许清嘉就不得不采用他的这个建议了。乱民之中,不砍杀些人,怎能压服住?

他在官场沉浮十多年,到底觉得许清嘉还有几分嫩,眼前马上就有一场大危机,且瞧他能不能撑过这一劫。

许清嘉却似不知自己面临的境地,每日在衙署处理公务,有时候便召集了人手来商议此事,又派人请了各县衙县令前来共商此事,顺便问一问各县乡百姓的日子。

他是个踏实勤勉的,尉迟修冷眼瞧着,也不免觉得这年轻人确实能干,偌大州郡,除了韩南盛最初走了之后他有几分手忙脚乱,这几个月下来,竟然颇有几分得心应手。

不拘上下公文,同僚相处,地方事务,或是刑事断案,他都能应付自如,若不瞧年纪,还当他是个老辣的官员,办事办老了的,竟然一点也不浮躁。

哪怕许清嘉办个冤假错案出来,他也能抓个把柄,又或者公务之上敷衍塞责,担不了重任,也能教他吃不了兜着走,偏偏无缝可钻,真是莫可奈何。

曲靖县的汤县令与南华县的梅县令与许清嘉都是旧识。

汤泽来了之后,先去了许府送礼,胡娇命人收了,又回送了一份同样厚的礼。

南华县的梅县令此次来州郡,陪着他来的却是高正以及钱章。

他是个聪明人,去了南华县之后,倒也没大动许清嘉的旧例,一切都按着许清嘉在时的大方向走,发现倒也清闲。平日忙的事情也不多。又能与南华县的富绅打成一片,今日听曲明儿吟诗,过的好不滋润。

若非今年有灾情,恐怕他年底的考评都有可能是优。

又打听着,许大人在任时,与县尉高正过从甚密,他便也明智的与高正来往密切了起来。县老爷伸过了橄榄枝,高正也不是傻子,立刻便接了过来,于是他这位县尉如今在南华县也甚是风光,仍是县令面前的大红人。

而钱章,自然是同知大人用熟了的。

同知大人都欣赏的小吏,那自然也是得用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

许清嘉暂理云南郡事务,这是第一次召集各县长官前来议事,也算是在下属官员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云南郡辖下有四十三个县,有些县还算富裕,有些县穷乡僻壤,当县令的都穷的日子难过,何况普通百姓。也有曾经在穷乡当过县令数年,升官无望而辞官归家的。

在穷乡僻壤当县令,要么有政绩,要么能巴结上司,才有升迁的可能。 偏偏韩南盛在这方面把的严,哪怕送了礼也不见得有用,非要拿政绩来说话,因此下面的县令们都对这位府君又恨又怕。

——做不出政绩来,每年前来州郡,被当着其余县令的面儿训斥,好生丢脸!

因此,各县长官得了许清嘉如集之令,心里都已经在考虑如何应对了。对这一位长官,大家都不陌生。只不过以前他是“邻居家的优秀县令”,被韩南盛在开会之时表彰过多次,听说他治理的南华县颇有政绩,今年成了直属顶头上司,虽然前面缀了个“暂代”,可谁又能说得准,他几时就转了正呢?

许清嘉不负重望,让笔吏建了个档案,将各县呈报上来的公文按着他们汇报的情况汇编。早在他接手之时,已派了人前往各县暗底里打探消息,回来又盯着笔吏按探听来的消息,将各县情况附录在后。

他这等于摸底,先将各地的情况摸熟了才好对症下药。有些勤恳些的县令就将本县情况如实上报,有些则是欺瞒掩盖,就怕被上司知道。那笔吏录过了一遍,心里对全州郡各县的情况约莫也有了些了解,暗自留心那些欺瞒的县令下场如何。

在衙门里做事,总要学会看清风向。

果然不出那笔吏所料,只等各县令到齐,许清嘉在开会之时再次让各县令将自己县的实际情况汇报一遍。按理说,各县都已经用公文汇报过一次了,完全不必再口头在开会的时候再说一遍,纯粹瞎耽误功夫。

那笔吏估摸着,这是同知大人再给这些欺瞒的县令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一次,他录入过的那本档案就摊开在同知大人面前,但凡各地县令讲起本县优劣困难,他便在档案本上写几句,也不知写了些什么,笔吏很是好奇。

最后筛选出来有九个县今年受灾严重,靠本县的官仓是完全没办法将这个冬天应付过去的,其余各县还可以克服一下。

许清嘉勾勾划划,将那几个县重点记录了下来,笔吏在旁侍候着,对这些县令送去充满同情的一瞥。

云南郡衙署各地官员前来开会,许府也迎来了客人。

高娘子带着烈哥儿与高小娘子前来作客。她是早就到了的,在客栈休整了一天,又去街上逛了两天,今日才来登门。

胡娇见到她便觉高兴,吩咐厨房准备酒菜,又让永喜去楼家看看,等小郎君们下课了就接回来,免得他们在学堂里回来晚了。

许小宝与武小贝还记得高烈,一回来便冲进了正院,见到烈哥儿围着他团团转了好几圈,带着失望的口吻与他打招呼:“你怎么…没长多少呢?”

原来就比他们矮些,现在是越发矮了。

高娘子被这俩小子的实话给说的都笑了起来:“自打小宝小贝离开南华县之后,这小子就有些焉焉的,吃的都比以前少了,跟二娘子坐一起吃饭,能把人急死。”

高二娘子比烈哥儿要大了几个月,却生的娇娇怯怯,比高烈个头还要矮一些。

她生下来几个月没经心,后来病了一场,被高娘子抱过去养了这几年,都没见调养过来,仍旧是那么瘦弱的模样。

胡娇打趣:“定然是高姐姐平日将孩子们的饭都吃了,你瞧瞧俩孩子的气色还没你好呢。”高娘子倒是胖了一圈。

高娘子也很无可奈何:“我这也是没办法,喝点水都开始长肉了,若是孩子们能有个好身体,我也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