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练武的时间,胡娇便让找出小贝小一点的褂子来,给高烈换上,叮嘱俩小子:“你们今日上课,就带着烈哥儿一道去,跟方师傅说这是家里来的小客人,就跟着比划比划。”又让永禄永喜跟着,好生照顾。

孩子们走了之后,胡娇与高娘子便谈些育儿经,提起高烈,如今也还没开蒙,既没练武也没读书。听得小宝与小贝已经开了蒙,在别人家借读,高娘子便有几分羡慕,“我家这个胆子有些小,以前跟着小宝小贝还好,现在一个人了,又安静了些,至今还不曾读书呢。”

这情形似乎跟刘夫人家的小郎君差不多,不过她家的孩子可是弱多了。胡娇与高娘子素来交好,状似闲谈道:“说起来,刘录事家里的儿子今年也六岁了,平日都是婆子抱着,养的极为金贵,原来段功曹以及楼司马家的孩子,还有我家的小宝小贝都在一起上课。刘夫人也将这孩子送了过来,没两天就回去了。这孩子一吃不得苦,二受不得累,提笔嫌累,练武嫌苦,到这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们都开了蒙读书练武去了,他如今还在家里养着呢。过了这个年可就七岁了。要养到什么时候去呢?”

高娘子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胡娇又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谁的孩子谁心疼,可怎么个心疼法,却也该有个尺度。譬如现在心疼孩子,不早点让他立起来,当父母的难道能将孩子护在羽翼下一辈子?!将来父母老了,孩子就能立时顶起门户来?疼孩子总得为他做个长远打算。”她估摸着高娘子是听进去了,遂一笑:“我说话直,与姐姐又是极熟的,姐姐可别往心里去!”

高娘子平日在家宠烈哥儿,没少与高正生气。高正此次带着她与孩子们,一则是让她与许家走动走动,关系近了一切都好说。二则是想着,许夫人性格彪悍,教出来的俩小子也虎头虎脑,极为皮实,不若让高娘子前来瞧瞧,受点影响,说不定就转过来了。

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都是没有对比罢了。今儿听了刘家小郎君之事,高娘子才算对此有了切身体会。人总是看不到自身的问题,可是从别人身上换一个角度去瞧,有时候也能醒悟。

“妹妹不嫌弃我愚钝,一再提点我,我又怎么会见怪呢。我家夫君也常怨怪我宠烈哥儿过了头,我这还不是…盼了多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总是舍不得让他吃一丁点苦…烈哥儿若是真成了刘家小郎君这样儿的,文武一样不通,到时候睡着吃祖业,那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胡娇见她是真想透了,便笑道:“别等会儿烈哥儿跟着方师傅练完武回来,你心疼就好。姐姐就算心疼,也只在心里疼罢,面上可千万别表现出来!”

果然等许小宝与武小贝上完了武术课,带着高烈回来,就见他小脸儿红扑扑的,背上还塞着个布巾子,却是永禄给塞的,怕他出了汗,贴身里衣粘在身上不舒服,换衣服万一见了风又受了寒就不好了。

烈哥儿见到高娘子便要扑过来诉委屈,高娘子与胡娇坐了这一会子,净讨论育儿经了,见他这阵势,立刻夸道:“今儿烈哥儿长大了,都去学功夫了。跟娘说说,都练了些什么?”

小孩子最喜欢听人夸奖,听了自家娘亲夸他长大了,他立刻便将委屈收了回去,小胸膛也挺了起来,向高娘子表演了一下扎马步,以及拳法。其实他今日初学,就是跟在后面瞎比划,方师傅既不骂也不曾夸,还很是累,虽然高烈也学的一板一眼,心里当真是觉得学武一点也不好玩。

如果不是许小宝与武小贝都练的极为认真,还有楼大郎以及段家俩子,一起的孩子们都不怕辛苦,身边又没有高娘子可哭诉,他是早就放弃了。

高娘子见他双目亮晶晶的,比之平日在家被丫环婆子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可是精神多了,心里也高兴,就又夸了他几句。胡娇在旁添柴,也狠狠夸了他几句,还拿许小宝武小贝做垫脚石:“你小宝小贝哥哥当初练可学的没这么快,烈哥儿真是厉害!”

高烈就更得意了,小模样跟孔雀似的,别提多骄傲了。

许小宝与武小贝交换个幽怨的眼神,武小贝还小小声与哥哥分辩:“明明我刚练的时候比烈哥儿强多了,哥哥是不是?!”

许小宝揉揉他的大脑门,小声夸他:“小贝自然厉害!”俩兄弟这一年间倒掐的少了,越来越和谐了,特别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很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样子。

许家内院一片和谐,孩子们玩的高兴,高二娘子还陪着许胖妞子玩了会儿花绳。她身体不好,但哄小妹妹却特别有耐性,一点也不嫌许胖妞烦。

州府衙署里,同知大人却发了怒,将隐瞒辖下情况的县令们一顿申斥,限他们半月之内将自己辖区内的情况上报,但有隐瞒必将严惩。

那些县令们听完了训,出来碰上通判大人,被通判大人安慰几句,总算心气儿顺了许多。

“许同知到底年轻,急于求成,难免性子急躁了些。诸位都是办事办老了的,论年纪经验,可比许同知要丰富许多。且瞧我面儿上,原谅许同知这一回。下回他定然就不会如此急躁了!”

这话正巧被段功曹听到,他心里吃了一惊。平日瞧着通判大人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今日说出这番话却有失水准。下面县令隐瞒实情,万一真有什么事情应对不及,到时候不止是许同知落不到好,便是整个州府衙署的辅官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尉迟通判倒是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他本来就隶属中央,地方治理的好了,他自然可以领功,地方上治理的不好了,出了乱子,他只需向上面递封折子,只负监察之责就好。

段功曹虽后院之事理不清,老被夫人揍,可不代表他是个没脑子的,等人都散尽了,他便将此事悄悄儿禀了许清嘉。

“大人,通判这是什么意思?”

因尉迟修于许清嘉有保荐之恩,他是万不曾料到尉迟修竟然也有拆他台的时候,听了这话虽然心里颇不舒服,却也不愿意就此将尉迟修当做坏人,只嘱咐段功曹多留心一二,有什么事情就来报他知道。

各县令走时,许清嘉便向梅县令讨要个人,“本官这里近来缺个人,司法跟着韩府君返乡了,想讨要梅县令身边的高县尉前来,不知道梅县令肯是不肯?”

韩南盛身边这一班子僚佐是他多年提拔,司法却是他韩家人,只不过是远房堂支,依附着韩南盛。韩南盛要走,他也不愿意留下,便将手头公事暂且移交到了段功曹手里,举家跟着韩南盛回乡了。

高正听了此事,心里自然百般愿意。不说品级,单说州府僚佐跟县府僚佐那差别就非常大了。人往高处流,梅县令待他客气,那也是瞧在许清嘉面儿,他自然还是愿意跟着许清嘉的。

梅县令似恨不得捶胸顿足:“大人这是剜下官的心肝啊!明明知道高县尉是下官的得力臂膀,下官悔不该此次带了高县尉前来,就应该将他锁在闺房里,也省得大人要跟下官抢属官。”

“莫不是高县尉还待字闺中?不然为何还要锁在闺中不肯让出来见人呢?”

碰上梅县令这么个妙人,许清嘉难得有心情打趣。

也是梅县令会做人,他报上来的南华县的情况非常详细且属实。听说这位许同知在位之时,南华县各乡村寨都是亲自走过的,他就是想瞒也没有瞒的余地,因此梅县令压根也没有瞒的打算。

他这般行事,却正合了许清嘉的意。

又听说如今南华县的县学还依旧选拔夷寒贫家子弟扫盲,帐册都由县里主簿负责,全县百姓公开监督,许清嘉总算在最近的压抑气氛中得到了一丝安慰,待他也自然客气许多。

高正走的时候,前来许府接高娘子回去,与胡娇见了礼,见高娘子与胡娇依依不舍,便笑道:“夫人别嫌她烦,以后恐怕要常来打搅了!”

胡娇立刻便反应了过来:“你们要搬家到州府来?”

高娘子也是一脸喜色。

“托大人的福,大人已经跟梅县令讨要了我,要让我来州府做司法!”高正对许清嘉当真是感激不已。

他这种佐官,是很难更进一步的,也就碰上了许清嘉,还肯提携旧人一把。

夫妻俩带着高烈与二娘子回家,路上将此事谈了又谈,俱兴奋不已。

“临来之时,大人还跟我说,让我把钱章也带过来,许是他新近接掌云南郡,总要几个心腹人才好办事。反正梅县令身边原来就带了人来,正好我跟钱章跟了大人,也好给梅县令的人腾出空来。”

其实梅县令来之前,是连身边的配备人员都准备好的,可是来了之后,却不好将前任留下的得力干将给撤换掉,因此梅县令身边的人倒都闲着。

梅县令似乎家资丰饶,也养着这些人不作计较。

钱章只是个小捕头,他这个级别的来了也就是给县令跑个腿儿,等闲是没机会见到同知大人的,听说许清嘉还记着他,让他也跟着高烈进州府衙署,顿时高兴坏了,立刻就考虑搬家事宜。

钱章家里人口简单,只有老婆跟一儿一女,父母都在乡下跟着哥嫂过活,不用他养老,倒是比高正搬家要容易的多。

九月底到十月中,许清嘉派了官员前往下面的各县查官仓存粮,他自己也亲去了七八个县,查下来的情况并不算好。云南郡有定边军驻守,每年的税赋除了自留一部分,还有上缴国家的,另外还要抽出一部分来供应定边军。前两年打仗,定边军的粮草全靠云南郡供应,整个州郡除了原来供应定边军的份例,多出来的份例就只能从各县官仓抽调了。

去年到今年都不算年成好,只不过今年更糟糕,因此各地官仓存粮普遍不足。

十一月初,除了之前排查出来的九个县粮食告急,说是各村寨已经出现了饿死的人,其余受灾不算严重的县情况也不容乐观。无论是州府官员还是县官小吏,都盼着明年有个好年景,好缓解眼前困境。

许清嘉接到下面官员告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开仓赈灾,拿出三分之一的粮食来,缓解下灾情。

尉迟修听得他下了这道政令,心中很是高兴。

灾民便如蝼蚁,你饿着他们,不开官仓,哪怕他们易子而食,若无人煽动,也不敢轻易去打官仓的主意。只要开了仓,供应一段时间,你再饿着他们,恐怕就没那么听话了。

他回去给贾昌写信,只道待得时机成熟,年内便能让许清嘉落马,说不定人头都能不保。

总归能让他寻到机会。

说句不好听的话,韩南盛原是许清嘉头上一把大伞,若是移不走这把大伞,尉迟修还真拿许清嘉没办法。总要他担的责任重大,才能让他出错。

真是天都要灭许清嘉!

尉迟修打心底里感谢韩家老爷子,他可去的真是时候。若非此地离着韩家太远,他都恨不得亲去上炷香以表谢意!

高正与钱章来了州府之后,将家小安顿好了,便开始上任。这两个月渐跟州府官员熟了起来,公事也渐渐上手了。

高家举家迁到了州府,高老夫人也来了,只不过她如今不再插手儿子房里事,等闲只在佛堂念念经。倒是高正那一院子莺莺燕燕来之前都被高娘子散尽了,只留了两三个老实乖巧的侍候着。

高正新来,公事都忙不过来,根本没这些花花心思。他如今跟着许清嘉办事,连同知大人都起早贪黑,整个州府衙门就跟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都不敢停下来,高家后院倒是消停了许多。

高烈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她上门求胡娇,胡娇便带着她拜访了楼夫人。如今说起来,楼玉堂与高正都是同僚了,且高正是同知大人在南华县的左膀右臂,如今特意跟梅县令讨要了来的,就瞧同知大人与胡娇面上,楼夫人也不会推拒。

因此,烈哥儿便跟着这几个去上课了。他年纪最小,当真是狼群里闯进了一只无辜的小羊,性子又不及其余四个师弟淘,楼大郎倒对他格外关照,许小宝与武小贝是拿他当小弟待的,各种欺负无压力,可是又不许段家两小子欺负,一时学堂里倒热闹的紧。

闹腾的厉害了,便拉了楼大郎来评理。

身为一群小鬼头的大师兄,楼玉堂最后自然最偏的还是小师弟。

许家与段家的四个小鬼自然都会挨大师兄的骂。

跟着这几个孩子识字习武,闹腾了半个月,高娘子便发现烈哥儿胃口好了,吃的多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每日回来不知道有多开心,呱咭呱咭,似乎学堂里总有说不完的开心事。

“…今儿大师兄骂小宝哥哥与小贝哥哥了,我瞧着他俩特别可怜,给他们拿点心吃,被他俩糊了我一脸点心渣子。段家哥哥来打抱不平,被小宝哥哥给揍哭了…”被人糊了一脸点心渣子,他居然一脸傻笑,不知道哭。

高娘子叫来贴身小厮,问了问学堂里的情况。那小厮是个口舌灵巧的,每日只在窗外候着,老先生讲课不让小厮在里面侍候的。

“…小的瞧着,许家两位哥儿只是瞧着哥儿稀罕,拿他当弟弟疼呢。太太也瞧见过许家俩哥儿跟他家姐儿玩的吧?回回逗的许家姐儿要哭,就又去哄她,却不许旁人动自家妹妹一根手指头。许家两位哥儿在学堂里就跟哥儿这么玩来着…”

孩子淘气,烈哥儿性子真不烈,高娘子还是有些担心儿子受欺负。胡娇是个讲道理的人,她相处这么久自然了解,若是高烈真让人欺负了,也有个说理的地儿。

听了小厮这话,高娘子总算放心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十一月中,九县粮仓告急,县令派了差役来报,原定只准备放半月的赈,但人越来越多,已经将官仓粮食放了三分之二了,若是再放下去,可支持不到月底,官仓就要清空了。

这九县情况相差不多,陆续报上来之后,许清嘉的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尉迟修向他建议:“不如从别县官仓借调?”

“拆东墙补西墙,也于事无补。到时候万一乱民乱起来,就麻烦了。”

自段功曹上回来讲,此后许清嘉便对尉迟修多留了个心。留心之下就发现,尉迟修当初带来的幕僚也不少,如今留在身边的居然只有一个,其余人等竟然不曾再见到。

就连梅县令上任带来的幕僚,哪怕一时得闲,也还好端端养在县衙,尉迟修这个品级也不是养不起闲人,他带来的人又去了哪里?

许清嘉自己是个过目不忘的性子,旁人不知道,他丹青却也是不错的。抽了个空便半夜将尉迟修身边的人,但凡他见过面记得的面孔都画了下来,第二日召了钱章入府,将画像一股脑儿的给了他,跟胡娇支了些银子,打发钱章出门去那九个县瞧瞧。

他如今脑子里一根弦绷的极紧,知道不能出一点岔子,不然不止是仕途生涯要结束,便是家小都说不准会入罪,因此凡事极为谨慎。

只盼着是他多心才好。

九县差役来报官仓之事,正逢钱章从九县转了一圈回来,悄悄来向他报,画像上的七个人,他在这九县碰上了四名,其余三名却是不知所踪。

许清嘉听了这消息,只觉心下无端一沉。

尉迟修虽然出身不错,可是能坐上今天的位子,也许与他那位座师中书令贾昌脱不了干系。他当初天真的以为不过是一桩婚事,让他去做个县丞,翻不了身,这帐就一笔勾销了。此刻看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近日州郡情况紧急,许清嘉每与尉迟修商议政令,尉迟修的建议有意无意就让他多想。

譬如开仓放赈之时,他建议派州府兵勇前往各县维持秩序,许清嘉却没同意。他太知道此事的利弊了。如果没人煽动还好,若是有人煽动,万一官兵与百姓发生冲突,造成流血事件,民乱很快就会暴起,到时候不动刀兵都不行。

但向百姓举起利刃,是许清嘉万不愿见到的。

“让人快马往九县张榜,将无粮可食的百姓都召往州郡,五日之后在州府北城门外集合,到时候我自有对策。另让九县县令亲自将县上户口簿子也带过来,到时候一起在北城门外集合。”

同知大人下了令,自有人领命而去。

尉迟修目光微闪,“万一到时候闹起来,不如就调动府兵差役前去安民?”

这一次许清嘉难得没有反驳他的意见,又吩咐下去:“将州府兵勇全抽调出来,另外将市令也唤了来,外加医学博士,由司法与功曹带兵准备迎接灾民。”

他这番作为,尉迟修就瞧不明白了,“许大人是想着灾民生病了要瞧病?怎的连市令跟医学博士都叫了来,他们一个负责维持市场交易,一个负责医药,不见得医学博士就会治病。不如将州府大夫全都征了来?”

许清嘉自看到书房里胡娇给他的那封信,这几个月就书信不断,一直与外面有联系,筹谋了这么久,自然不想功亏一篑,“到时自有分晓!”

他不肯说,尉迟修也没办法,回府去召人来问话,只知道盯着许府的人没发现同知大人有什么异常,除了每日在衙署处理公务,回家去也从不乱跑,也没见接见过什么人。只最近几日那从南华县而来的小捕头似乎去过一趟许府,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既不是功曹也不是录事司马。

许同知商议公事都是大家一起来,从来没有独自撇下通判而私自召集其余僚属的情况。

尉迟修提着的心略放了放。

许清嘉面上不显,心里未尝不焦虑,他却比许清嘉更要焦虑不安。许清嘉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本地的灾患,而他关注的不止是本地灾患,还有许清嘉未来的仕途。

丫环送来了酒,尉迟修这夜多饮了半壶,却觉得手有些抖,总疑心是酒喝多了,而不是心下有点发虚。

第二日,高正以及司兵管鹏就将州府能抽调出来的人手都抽调了出来,前往北城门外勘察地形,按着许清嘉的指示,用石灰圈出各县灾民的地盘,又用墨字在木板上写好了县名,钉在竹竿上,插在划分好的地方。

北城门外地形开阔,直忙活了三日,又在集合点搭一高台,高台后面留了足够宽裕的地方,一切事宜才算完成。许清嘉亲自前来察看,见都按着他说的办好了,这才露出个笑模样。

高正都替他捏了把汗,九县灾民全涌到州府来,当真不算好事。

若是各县灾民就滞留在原地,就算闹起来,当地县衙出兵镇压,也比全部集合在一起闹腾起来容易镇压。

他在朱庭仙手里没少干过这类事,都处理惯了的,却是见识过许清嘉初次来到南华县,在那场民乱中受伤的。知道这一位是个心肠慈软舍不得下重手的,对百姓一向仁善,担忧更甚。

有时候想想,高正觉得许清嘉真是个异数,当官都当了好几年了,还是没有练成一副铁石心肠,依然心系百姓,难怪他走了之后,南华县百姓皆常念叨他在时的好处,哪怕梅县令也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

大约只是在公务上没他那么尽心罢了。

“大人,万一到时候民乱,该如何是好?”他是镇压啊还是等着被百姓镇压?

高正一时心里也没主意了。

许清嘉召手让跟着高正的钱章过来:“你去骑匹马,去迎一迎舅老爷。当初他来南华县,就是你带着他去听书逛街的,如今招待舅老爷的事儿,还着落在你身上!”

钱章领命而去,许清嘉才有空搭理高正:“高大哥这是想哪去了?我将灾民召集到州府,就是怕县上无粮可赈,再闹出乱子来。既到了州府,怎么也不可能让灾民乱起来的,你且放宽了心,到时候只管干自己的老本行,瞧着闹事的,揪出去绑起来,待此事了了,再行审问。”

高正对许清嘉的话是深信不疑,自然领命。

当晚,整个云南郡州府百姓都有些不安。

天亮之后,九县难民齐聚城外,万一到时候闹起民乱来,流民进城,城里的百姓说不定也会受到冲击。

官府早已经贴了告示,明日城中戒严,百姓一律不许出城,这足以让百姓人心惶惶。便是州府衙署官员,也不知同知大人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各个猜测不已。

这两日早有各家夫人前来许府打听,都被胡娇糊弄过去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在后宅看孩子料理家务,夫君回来之后都半夜了,日日在书房,连说句话的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难道他做出什么吓人的事儿来了?”

将九县灾民召集到州府来,算不算吓人?

楼夫人颇有些不安:“要不这几日就让孩子们先停了学,在家温习功课?”万一真有乱民涌进城来,关起府门家丁们还能抵挡一阵,将别人家孩子留在自己府里,万一照应不到出了事,可就不好交待了。

她的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这帮后宅女眷们虽然没有每日上衙署议事去,可好歹州府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却是知道的。

许清嘉这晚难得有空陪孩子们,抱着许胖妞子玩了好一会儿,由着小丫头将他脸上印满了口水印子,还用小牙齿尝试着咬了一口她亲爹的鼻子,在他的鼻头上留下了几个米粒大小的牙印儿,这才罢休。

“明日有事,这让我如何去城外讲话?”

胡娇也有些担心,但又不敢将这担心说出来,免得给许清嘉增加负担,只调皮一笑:“不如我明日陪着你去?就算丢脸也是夫妻一起的,免得同知大人一个人丢脸!”

许小宝与武小贝还不知道许清嘉明日要去做什么,听得胡娇也要去,便踊跃报名:“我也去!我也去!”

夫妻俩相视一笑,许清嘉板起脸来,考校起儿子们的功课了。

许小宝与武小贝人是淘气了点儿,但是记性真不差,功课也学的不错,课文背的很熟。许清嘉听了面有赞许之色,等这俩小子去洗漱睡觉,他方夸道:“小宝的记性比起我当年来也不差了!”

家里也许又要出一个小学霸了,但是胡娇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老子聪明,儿子也不赖,就衬的她是个傻子了。

不过看到睡的口水都流出来的许胖妞,她又略带安慰:也许这一个会遗传她的学渣属性呢,好歹娘俩做个伴儿,免得衬的一家子里就她一个傻子。

许清嘉听她念叨:“妞子你一定要傻一点一定要傻一点啊,不然家里就娘一个傻子了…”本来凝重的心情都没了,顿时笑不可抑,指着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事,阿娇傻一点才可爱呢!”他安慰她。

胡娇:“你全家都傻的可爱!”

许清嘉暴笑!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北城门外已经陆陆续贯来了许多灾民,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差问清户籍,便将人指到早已经提前划好的地点,令灾民排队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