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三子生的钟灵毓秀,今年十三岁了,时间忽忽而过,当年还是襁褓小儿,如今已经成了小小少年。今上自己却觉得垂垂老矣。

“可惜皇兄不能长在长安,不然儿臣也可向皇兄学习一二。”

小少年提起远在边陲的长兄似乎满是孺慕,今上看折子看的头昏,这两年发现自己有些视物昏花,想来是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才觉得好受了些,“你皇兄去夷边十几年了,如今算来,是时候该让他回来了。等平定了吐蕃吧…”

平定吐蕃,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宁王只所以没有回来,那是因为他在协助新的吐蕃赞普排除异已,将原赞普手下一帮旧臣给清理干净了,确保新的赞普对大周朝产生了畏惧之心,打消他此后想要扰边的念头,这才带着大军回云南休养。

定边军大胜回师,整个云南郡百姓郡情激奋,各县派了代表前来与郡守傅开朗表态,想要前往军营劳军。

朝廷的嘉奖是一回事,但是边民百姓与吐蕃军有了深仇大恨,宁王殿下是等于帮大家报了血仇,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想要仰望这位皇子的风采。

傅开朗与许清嘉最后商定,索性从各县择二年高德勋之人,州府再派官吏一起前往军中,贺宁王大胜回归。

结果等各县报了人数上来,出发的时候才发现,每县派出的代表倒是只有两位,可是押着车队的那些青壮又是什么人?!

随行的县令上前来解释:“这是百姓们自发为定边军准备的东西,有米酒,有肉,还有各种吃食…”总不能让代表们赶车去劳军吧?只能另行选派押车人员了。

于是原定预想只是一队百姓加外官员的混合队伍最后却成了拖着一条长长车队的辎重队伍。

傅开朗坐在州府马车里与许清嘉对弈,对至一半掀起车帘往外瞧去,看到后面赤红脸膛笑的十分淳朴的乡民,忍不住笑道:“愚兄怎么有种自己是个商人,押着货车前去做生意的错觉?”这车队跟南来北往的商队真是像极了。

许清嘉不慌不忙按下一枚棋子:“那下官是什么?”

傅开朗轻笑:“帐房先生?”顺道按下一枚棋子。

惹的许清嘉也笑了,又快速下了一子,好过过瘾。

这种智力游戏在他们家里不流行。他家老婆自从战后更是热衷于锻炼身体,认为好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连许清嘉回府也每每被捉着锻炼。不过许清嘉对老婆的这种锻炼方式如今总算表示了赞赏,更在战后向她特意致过谢,认为正是因为老婆的英明,才让他当时保住了一命!

胡娇对他的感谢不太满意,认为没有发自内心,不够感人肺腑,勒令通判大人从内心反省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常常以学霸的智商辗压她,从而炫耀自己在智商上的优势。而低调谦逊的她虽然从不与他在智商上一较长短,相反,还宽宏大量不计较他的小人行径,督促他在体力上赶超自己,其高瞻远瞩以及宽宏不计较的优秀品质足够通判大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佩服,并且全身心的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许清嘉:“…”

为了表示他的臣服之意,当夜他就彻底让自己在床上臣服了一回,胡娇总算满意了。

那是他们自孩子小产之后的第一次亲热,二人心中似乎都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再生个孩子出来。可惜这都过去快一年了,还是没什么动静。

最近胡娇已经不再热衷于造人了,夫妻俩都觉得此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该来的总会来。

不过在前去军营劳军一事上,许清嘉其实并不太情愿。这个人记忆力奇佳,还记得当初宁王瞧着自家老婆的眼神,总归让他心里不舒服了。不过宁王不曾说过什么,而当事人胡娇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他也就姑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傅开朗往定边军跑一趟了。

吐蕃的气候似乎比云南郡的要糟糕,只不过一年多没见宁王,许清嘉再见到他,只觉得他面色黑红,眼眶深陷,目光深邃专注,带着一种噬人的气势,似乎人还没从战争状态中缓过来。

傅开朗原是皇后亲侄,与宁王殿下虽然算是旧识,但因分属不同阵营,实在是难以亲近的得起来。略微寒喧几句,便表示自己要看着民丁卸货,就由许清嘉陪着宁王聊一聊好了。

傅开朗一走,宁王就松懈了下来,与许清嘉问及小贝,面上便微微带了些笑意。

谈到孩子,许清嘉的情绪也松缓了下来,还特意将自己带过来的小贝近期学的画,与抄写的课文给递了过去:“知道下官要来劳军,小贝高兴了好几日,说是要让父王瞧一瞧他写的字跟画的画。精挑细选了几幅让带过来,嘱咐下官一定要亲手交到殿下手里!”

那孩子对宁王纯然一片孺慕之情,端的让人感慨。

许清嘉与宁王聊着孩子,心中不由想到,宁王虽然贵为皇子,因为皇权却不得避走边陲十几年,妻妾都留在京里,妻不妻夫不夫,父不父子不子,说句不好听的,就连个正常点的天伦之乐都享受不了。

而他家老婆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人觉得温暖的力量。也许这正是吸引宁王殿下的原因。

想任何一个没办法正常享受天伦之乐的男子,在见识到了别样的温暖,不动心才怪。

许清嘉此次前来,还见到了高正。

高正显然也没想到能够见到云南郡的官员前来军中劳军,先是与外面的傅开朗打过了招呼,略微聊了几句,听得许清嘉在宁王帐中,便笑着冲了进去,“许老弟——”见宁王坐在上首,忙向宁王行了个礼,这才与许清嘉厮见。

许清嘉见他两颊脱皮,面色跟宁王殿下一样了,人却十分精神,而且说不上他哪里有变化了,但瞧着就是跟过去不一样了。

“高大哥这是…立了功回来了?怎的瞧着满面春风?”他不过瞎猜,见高正在宁王面前手脚都带了几分局促之意,“哪里哪里!我就…就砍了个吐蕃高官…”

这就是立功了!

许清嘉都替他高兴:“等我回去了,定然让内子将此事告之嫂夫人。自你走后,嫂夫人好多次都上门向内子哭诉,不怕大哥笑话,内子有次都说,恨不得派个人将你从军中拉回去安慰嫂夫人,再让嫂夫人哭下去,她都要疯了!”

宁王听到此话,目光之中顿时带了笑意。

想来,以那个妇人的性情,忍痛都比看别的妇人哭哭啼啼来的容易吧?!

许清嘉眼风里扫到宁王的微笑,便住了口,不再提胡娇。

高正没想到自他走后,自家娘子竟然伤心至此,他从前在女人堆里打滚胡混,无数次惹的高娘子伤心,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在军中搏命,好几次险象环生,只以为要葬身在吐蕃了,哪知道后来还是活着回来了。听到家中妻房如此记挂着他,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人要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必定也有许多不寻常的感悟。他感动之下顿时喃喃:“我以后…再也不纳妾惹她伤心了,以后都好好待她!”

原本只是情有所感而出的一句话,没想到许清嘉立刻抚掌而笑:“这句话我记下了,回头就让内子去告诉嫂夫人!”

把个高正臊的几乎脸都要没地儿藏了。他自诩风流倜傥,却在别人面前讲出这等蠢话来,讲完了虽然惹的许清嘉与宁王都大笑了起来,可是大约是这大半年来掏心窝子的话,难堪完了却又觉得心里舒服不少,脸皮倒厚了起来,还向许清嘉拱手:“那就有劳许贤弟了,请务必一定带到啊!”

许清嘉:“…”

宁王:“…”

回去之后,许清嘉果然将此许转述胡娇,请她捎话给高娘子。

高娘子听到高正这话,顿时又哭了起来,惹的胡娇后悔不及:“早知道姐姐听了这话还要哭,我还不如悄悄儿瞒了下来,何苦讲了来招你哭?”

高娘子边擦泪边横了她一眼:“你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通判大人多疼老婆,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己在高家守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显德二十九年春,宁王接到今上圣旨,召他回京伴驾,将兵权交予军中将领。

宁王一别长安多年,这些年刻意避嫌,其实真论起人脉来也有,只是多年不经营,其实相对来说,他在定边军中反倒如鱼得水,而若是长住京师,反倒举步维艰。

接到圣旨的时候,他与崔泰商议了许久,仍是没有定论。

“会不会…是陛下年纪大了,思念殿下,这才下了这道旨意?”

宁王轻嘲:“本王若是年轻个二十岁,想来父皇定然会牵挂思念本王,可惜一个壮年的儿子…”与一个逐年衰老的父亲,是极难并存的。

“难道是太子那边…”

皇长孙也已经有了,太子地位稳固,京中又无人与太子争权,皇三子如今十三岁,皇四子十二岁,都是未成年的皇子,就算太子与世无争,他身边的人也会自动自发的替他争。

崔泰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宁王,他面上浮上一个悲凉的笑意:“恐怕是皇后一族日渐势大,父皇逐渐年老,怕自己牵制不住,这才要召我回京牵制一二。”也唯有这般解释,才能明白为何会召他回京长住。

皇家的儿子,说到底都是棋子,端看那高高在上的执棋之人有的是将他们放在哪里了。

早几年宁王回京,就能察觉出帝后之间的紧张关系,表面上看皇后对皇帝十分恭顺,但事实上傅家在朝中举重若轻,等闲朝堂之上都没人能够轻易撼动。

而前朝有国舅,后朝有皇后,就算太子有贤名,但他身子素来不太好,没生下皇长孙之时,今上焦虑太子无后。可是生了皇长孙之后,他就更焦虑了。

若是一朝太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么皇长孙就成了傅氏一族的棋子,一个逐渐衰迈的皇帝,一个年幼的皇孙,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折腾都行。

召了宁王进京伴驾,何尝不是在向后族示威。可是同时,今上恐怕还要防着这位成年的儿子,以防他起了什么心思。

崔泰也想到了这一节,顿时沉默了。

大家族里,争权逐利者有之,哪怕踩了兄弟往上爬的也有,可是比之皇家血脉之间的防备与算计,似乎还是差了一点。

他跟着宁王多年,对他的用兵乃至其人都十分敬佩,想到他回京之后过的日子恐怕是走在刀尖上,却还是心惊不已。送别之时,唯有一句话相送:“殿下千万保重!”

宁王此次回京伴驾,恐怕一时半会就不会回到云南了。

未来会如何,就连宁王自己心里也没谱。情况好点,等到太子登基,他就可以请命镇边。情况不好,太子登基他也不能离开长安,万一后族嫌他碍眼,想了法子要除他,恐怕生死决裂是再所难免。

纵如此,他回长安还是要带着武小贝回去的。

武小贝已经九周岁了,也算是个大孩子了,听到宁王进了府,他还十分高兴,一溜烟的就从后院窜到了前厅去,见到许清嘉正陪着宁王喝茶,立刻上前去见礼,“父王这次来能住几日?”这孩子还当宁王跟以前一样,前来许府探望他,看完了就回军营去了。

许清嘉已经转头,不太敢瞧小贝的表情。

宁王时常觉得,将武小贝从许清嘉夫妇身边带走,似乎就跟生生拔断了他的根似的残酷。他还记得前几年带小贝回长安,他哭着喊着要回云南的事情。

“父王要回长安了,以后可能好多年都不回来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小心观察小贝的神情。

果然这孩子的表情立刻变了,小眼神里带着担心与委决不下,“那…父王是来看小贝的吗?”

宁王摸摸他的头,心中暗叹一声,这孩子也终于要搅进长安这滩浑水里面去了。

“父王要带小贝回长安。你若是还不想走,那咱们就留几日,父王带你玩够了咱们再启程。”玩够是不可能,不过哄孩子的几日功夫还是有的。

小贝一下泪眼婆娑了,又记着自己是小小男子汉,立刻抬袖擦了下眼睛,垂下脑袋,连声音也低了下去:“父王,我以后…还能见到爹娘跟哥哥妹妹吗?”

自从上一次去过长安回来之后,他就常常在考虑自己会不会回到长安,万一哪天要跟许家人分开该如何?

这个担忧一直埋在他小小的心里,只不过今日宁王讲了出来,将担忧变为现实。他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有多残酷,他一点也不想跟着宁王回到长安,可是心里还是十分明白,就算是自己哭闹也无济于事。

极小的时候,无论是想要什么,哭一哭闹一闹大人们或许会迁就,但是越长大就越知道哭闹是多么幼稚的手段,而且在某些时候全然行不通。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许清嘉觉得心里难受,又想到胡娇若是知道了保准比他更难受。他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府衙办差,而胡娇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最长,吃喝拉撒每一样都要操心到,忽然之间就带走一个孩子,还不知怎么伤心呢。

宁王将小贝揽在怀里安慰他:“你许爹爹三年任期一满,也要回京叙职的,要是留在京里做官,小贝就可以常去跟小宝哥哥玩了。”

说起来,许清嘉外放为官也已经十一年了,调回京里做官似乎指日可待。

小贝这才开心了一点,又扳着小胖手算了一下许清嘉回京述职的时间,只觉要等好久好久,扁着嘴抱怨了一句:“到时候我都长大了…”将脑袋埋进宁王怀里,默默伤感。

宁王感觉着怀里的小脑袋抵在自己怀里的热意,粗砺的大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与许清嘉相视苦笑。

这一刻,两个人疼小贝的心思倒是难得一致。

既然小贝要跟着宁王回长安,胡娇少不得要为他准备准备。

衣服倒可以少带两件,小贝回京之后就是小郡王了,恐怕到时候衣服都有定例,而宁王府倒不会缺了他的衣服。唯吃的玩的倒可以带一些,总归是稍解他的思乡之情。

她一面准备着一面悄悄伤感。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别,总是人成长之中必须要学会的一堂课。

最近几日,宁王整日带着武小贝以及许小宝还有许珠儿一起在城里玩耍。随行人员有永禄以及小寒。

宁王殿下不太习惯出门带丫环,不过许珠儿还是要有个丫环跟着照顾,他也就勉强带着护卫以及许家的小厮丫环出门玩了。

三个孩子起先不太能接受分开,情绪特别不好。不过后来在宁王殿下的许诺下,三个孩子展望了一番未来在长安重聚的可能性,有了这份期待,那分别也就变的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武小贝自觉要与兄妹分开,在城里玩的时候特意买了很多东西给许小宝以及许珠儿,难得他还想着要与养父母分离,特意给许清嘉挑了一套文房四宝,给胡娇挑的是一套首饰。

买这套首饰的时候,他还颇为迟疑:“父王…会不会太贵了?”最近宁王跟着儿子逛街,除了带着孩子进行亲子活动之外,还充当了一个钱袋子的功用,但凡小贝瞧中的东西,他都毫不犹豫的让侍卫掏银子。

宁王殿下自然知道他买这套首饰是给谁的,“小贝是觉得父王连这点银子都没有?”他摸摸儿子的脑袋,笑着示意侍卫掏银子。

武小贝的目光立刻成了星星眼。

送小贝走的那日,胡娇在房里搂着他轻拍着他的背许久,她是觉得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她不用特意交待什么,他自己也能努力生活的很好,但还是觉得难以割舍。也许从第一天抚养他开始,这个结果就是注定的。可是人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多到宁王殿下不来,她都快忘了这是替别人抚养的孩子。

小贝圈着她的脖子,最后一次在她怀里蹭了蹭,闻着熟悉的馨香味,心中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牢记着宁王的叮嘱:“小贝已经是男子汉了,你若是大哭,你娘亲定然很难过!”他努力仰头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在胡娇耳边念叨:“娘,你们一定要尽快到长安来!父王说爹爹将来可调回长安为官,到时候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们了!”

胡娇连连点头,又生怕自己哭出来,引得孩子难受,只能抱着他肉呼呼的小身子,最后一次叮嘱:“以后吃的喝的都自己要小心,你已经长大了,多留个心眼。永禄已经大了,不好跟着你去,娘把永喜给你带着,他也机灵,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跟你父王说,待王府里的嫡母多恭敬些总没错…”

他一个小孩子在后院里,若是嫡母不待见,日子也不知会如何过下去。

小贝赖在她怀里许久,还是舍不得走出去。院子里,宁王与许清嘉正在等着他自己走出去。

上次已经历经过一次分别,通判大人已经能够面对这次的离别了。虽然心里依旧难过,不过面上却还带着几分笑意,只道:“小贝…他读书很好,也很喜欢练武…”剩下的那些琐碎的生活问题,本来应该是胡娇与宁王身边的人叮嘱,不过他现在心中有了防备之意,昨日便让永喜去听胡娇叮嘱。

小贝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眶微红,只是小步子迈的很坚定。他已经过了拿哭闹做武器的年纪,知道这条路避不过去,便只能跟着宁王走了。

回头再看一眼,门帘子垂了下来,将里面的人影深深隔绝。方才出来的时候,娘亲还笑着嘱咐他,不过眼里有着深深的泪意。他猛然回头,蹬蹬蹬跑过去掀起门帘,发现原来坐着的娘亲就站在当地,面上全是泪水,似乎没想到他能跑回来,惊慌去拭面上的泪水,又试图挤出个笑容来安慰他,“小贝啊,你…你好好的…”

武小贝小小的心里难过死了。但他不能让娘亲看出来,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娘亲,小贝走了!”

胡娇点点头,就跟被人剜走了一块心肝一样,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了!

母子俩隔着几步的距离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门帘子放了下来,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幽暗,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见了。

很久以后,胡娇才渐渐适应了家里少了一个孩子的生活。

那时候小贝已经在京城生活了有一段时间,并且已经往家里寄过好多次信了。

宁王带着小贝回京之后,就直接让他住到了前院。

宁王妃如今一门心思只在嫡亲的儿子身上,况且孩子还小,以她多年后宅生活经验,还是将庶长子放在外院好一点。自己的儿子还是个毫无防备能力的小肉团子,虽然小贝也表示了自己很喜欢弟弟,但每次小贝靠近自己的孩子,她还是很紧张。生怕武小贝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其实是她多年谨小慎微的生活习惯了,不啻以最险恶的用心来揣测别人。

小贝如今已经是郡王了,而此后也只能是郡王。

她生的儿子,将来是要请封世子,袭亲王爵的。

孩子天生有一种直觉上的敏感,那就是别人对他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总能在直觉上判断出来。

原本,她也能与小贝和谐共处,与这个庶长子的相处多几分从容,少几分紧张与戒备的。但是这种恶意的揣测与防备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很难再以善意的揣测来对待庶长子。

小贝多瞧一眼小弟弟,她会揣测庶长子是不是心里暗暗想着要怎么掐一下弟弟或者怎么算计。

看到庶长子看着弟弟,眉毛忽然拧了一下,她就会在心里揣测这个庶长子是不是恨不得自己的儿子去死…以后这偌大的王府都是他的了!

上次小贝回来,宁王妃还没这么紧张,没这么戒备,至少母子二人还能相处和谐,但是这一次小贝回来,却明显的感觉出了宁王妃的客气疏离,最主要的是防备。

宁王妃只是本着一个母亲极度紧张想要保护孩子的一片慈心出发,却不知正是因为这种防备而让小贝生也了怯意,对向王妃请安这件事上也十分紧张了。

其实她完全是想多了。小小的孩子压根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况且教养武小贝的许清嘉与胡娇都是心思豁达而又坦荡磊落的人,又怎么会教给孩子这些小伎俩呢?

可惜宁王妃自己先钻进了死胡同。因为她自嫁进宁王府,目光就只盯着宁王府这片天地,宁王既然没有争储之心,那么以后她所要保住的就是自己儿子对于宁王府的继承权,以及宁王的整个家业,都要确保儿子能够将大部分都握在手里,至于两位庶兄,自然是分一点点就好。

虽然如今她的儿子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饿了吃,困了睡,完全是个白胖的小肉团子,笑起来让宁王妃觉得这就是天下间最美丽的笑容,是她的一切,就连宁王在儿子面前也要靠边站,但是这家里的一切,最终都是她的儿子的。

她这个做母亲的就是要替儿子守好这一切,维护好这一切。

武小贝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他只是觉得颇为委屈:“母妃不让我靠近弟弟,我有做错什么吗?”

作为宁王府里唯一一个可以让小贝放心倾诉的人,永喜只能背地里劝小贝:“小郡王没有做错什么,大约是王妃怕弟弟太小,不能陪你玩…”

方师傅太木讷,不适合谈心,

武小贝不是个能被人轻易哄骗的小孩子了,他有一定的辨识能力:“你骗人!明明在家里的时候,娘亲从来不阻拦我跟珠儿玩。珠儿刚生下来…这么一点点都可以摸她的。”他拿手比划一下许珠儿刚生下来的身高,难为他还记得。

永喜心道:珠儿能一样吗?身份上就比不上宁王府里未来的世子身份高。

再说许珠儿与他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啊,这世上但凡沾上利益的关系,能够单纯得起来吗?

不过现实这么残酷,他也不忍心让小贝伤心,便劝他:“既然王妃不想让你跟小弟弟玩,那你多多读书练武,埋头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好不好?等到王爷休沐了,就可以将你写的字给王爷瞧了。说不定王爷还会陪你练练拳什么的。”

武小贝心事重重的去练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