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宁裹成个小胖球远远滚了过来,小步子迈的极快,边跑边欢快的喊:“爹——娘——”

许小宝与许珠儿年纪大一点,初次感受长安的寒冷,也还算慢慢适应。降了第一场初雪的时候俩孩子乐疯了,在院子里堆雪人,只有许小宁年纪太小,胡娇生怕他抵受不住寒冷,气候不适生了病就不好了,只将他拘在房里,这令得小家伙特别不高兴,总觉得娘亲区别对待。

好不容易这几日冰雪融净,他可以出门玩了,身上衣衫却穿的很厚,团一团简直可以当皮球滚了。胡娇自觉小儿子眉目生的颇好,便将他的衣服肩头领口下摆都让丫环缀了白绒绒的兔毛,小家伙远远跑过来就跟哪里窜出来的小精怪一般透着可爱,真是让人心生笑意。

这件到处缀毛毛的衣服做成以后,今儿新上身,许清嘉还没见过小儿子这般可爱的模样,待到了近前,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见他小脸蛋红扑扑的,连跑带冷,但被老婆打扮成个小毛团子的样子真是十分可爱,方才心里涌起来的那点关于职业上的不痛快瞬间就被抛至脑后,将小儿子放在肩头,令他两条小腿垂下来在肩上,架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小毛团子顿时发出惊吓带着兴奋的笑声。

刚刚从前院上完课回来的许小宝与许珠儿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塞不已。

同样是儿女,他们天天被要求读书习字,许珠儿还好些,许清嘉对她的要求只在读书明理,另外书法上面要求严格一点,其余抬抬手就过去了。许小宝却很可怜,天天被中丞大人抓着考试,偏偏他亲爹的记忆力好的吓人,提起什么书来都随口背出。有时候许小宁被烤糊,被许清嘉训完了,中丞大人似乎心情变好一点了,就会张嘴吐出一堆文章,好些许小宝听都没听过。

他提着毛笔埋头苦写,还要时不时问一问书名好方便回头自己私下里下苦。

于是武小贝发现,许小宝最近借阅的书越来越多了,而好些书,他都没看过。看到许小宝开过来的书单,倒让他生出了好胜之心来,自己先将这些书粗读一遍。有时候还会在课堂之上问及先生。

于是宁王殿下继被弹劾之后,发现武小贝的先生好几次在碰见他的时候向他夸奖,小郡王最近刻苦用功,都快成状元之材了!

宁王觉得很欣慰。

小儿子发烧好了之后,情绪恹恹,很久都调适不过来。

宁王也提起索性将小儿子放到大郎与二郎一起去读书,一则兄弟们在一起可以培养感情,将来也是个臂膀,二则他与两个哥哥相处的久了,有了玩伴,说不得慢慢忘了这事儿就缓过来了。

可惜宁王妃不同意,特别是出了此事之后,更觉得儿子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唯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但又不能将儿子拘在后院读书,先生也不可能去后院授课,唯有让曜哥儿白日在外院上课,上完了就即刻带回后院去了。

宁王总觉得王妃这样教子有几分不妥。

他自己没有亲自抚养过孩子,但旁观过胡娇教子,总觉得与武小贝以及许小宝比起来,曜哥儿实是安静的过了头,一点也没孩子们那种活泼泼的兴头。

但宁王妃不肯放手孩子与兄长接近,他便索性向宁王妃提起,将她娘家侄子接了来给曜哥儿做伴读。

这个主意倒获得了宁王妃的赞同,没过几日便从娘家接来了两名年龄跟曜哥儿差不多的侄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乃是她娘家大哥与三哥膝下所出。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弹劾宁王风波过去之后,御史台又陆陆续续出过几次事情,都有御史台的官员站出来在朝中弹劾,而许清嘉只跟着附议过牟中良一次,季成业两次,全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根本扯不到政治立场上去。

没过多久,许清嘉便发现,季成业似乎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

以前在御史台遇见了,这位季中丞都只是用眼皮子打招呼,但最近他突然开了尊口,大清早的在游廊上见到许清嘉,道一声“早!”便擦肩而过了,也不管许对方有没有回应。

许清嘉前后左右转头看看,他来的比较早,此刻还没什么人,只有洒扫粗役在院子里搞卫生,可那也离的非常远,方才季成业路过,难道是跟他打招呼?

这个认知真是相当令人震憾了。

他早听爱八卦的同僚说过,这位季中丞在御史台是惜字如金的人物,好像多说一个字人家就占了他便宜似的,难得大清早的他对着许清嘉施财,许清嘉回到自己公事房里,坐在椅上还要回想,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位季中丞开了金口?

想来想去,找不到答案,只能继续埋头看卷宗。

眼看着到了年底,又接连下了两场雪,京里道路积泞,卧冰滑雪,很是难走。许清嘉坐着马车回去的路上,就看到好几个人在路上摔倒了,有的自己爬起来蹒跚着继续顶风赶路,有的则躺倒在地上压根起不来,有那路人好心的扶了起来,才发现根本走不了,只能送去就近的医馆治疗。

胡厚福大约是怕长安城的气候冻着了妹子跟外甥们,一早就让商队送来了皮子,最近家里妻儿拉出来,都是毛绒绒的,许清嘉回家,常有一种回到窝里的错觉。

胡娇自己用皮子做了大毛衣裳,许珠儿身上的袄子上都缀着毛绒绒的皮毛,许小宁就是个小毛团,而许小宝虽然坚决拒绝自己被打扮成这般模样,最后还是被胡娇给弄了件皮毛坎肩穿了起来。

等到武小贝来给他送书,他见到武小贝身上也是大毛衣裳,这才终于平衡了,不再抗拒这种打扮。

许清嘉外面穿着官袍,也不宜太过招摇,胡娇便让人给他弄了个贴身的狐皮坎肩,穿在官服里瞧着不出来,倒暖和许多。

改日去上朝,许清嘉进了宫就发现朝中文武重臣交头接耳,韩南盛愁眉苦脸立在殿里,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韩南盛对许清嘉有知遇之恩,许清嘉进了御史台之后,有机会上朝便好几次在宫里遇见韩南盛,二人略略聊两句就分开了。如今宫里气氛微妙,不太适合叙旧,二人都是聪明人,就不在宫中做亲密之态了。

他见韩南盛脸色难看,趁着皇帝还未上朝之时便过去多嘴问了一句:“大人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韩南盛见是许清嘉问起,况此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便道:“昨日钱成郁死在了户部公署。”

钱成郁乃现任的户部侍郎之一,向来是个埋头做事的老实人,似乎在这个位子上多年,留给大家的印象都是个勤勉寡言的官员,没成想最后却死在了户部公署。

本来这案子可归类到大案一类,可直接推给三司去审,京兆完全不必插手。偏偏昨日户部杂役发现了钱成郁死在了公署,彼时户部其余官员都已经回家去了,韩南盛恰巧路过,见到跌跌撞撞的杂役从户部公署冲了出来,见到他就报了案,只道里面出了大事,韩南盛哪里料得到却是这等死了人的大案子,而且死的是户部要员。

他进去见到钱成郁的死状,才后悔了。

钱成郁倒在公事房的地砖之下,半卧在血泊里,身边还有几本卷宗也泡在血泊里,那杂役站在一旁直哆嗦,都不敢近前。

户部掌握着国家财政,这些泡在血泊里的卷宗恐怕都是重要文件。韩南盛忍着心底的不适找了杆笔,用笔杆将泡在血泊里的卷宗给捡了起来,晾在桌案上的时候,那些卷宗还嘀嗒嘀嗒往下滴着粘稠的血。

那情景想起来就让人心生寒意,他立刻召集了京兆府的下属齐来查勘察现场,又请了户部尚书前来。于是此事便传了个遍。

作为首个接到报案的目击官员,韩南盛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向今上禀报此事,但这简直是在触今上的眉头,他都不知道今上会是什么态度。

到了年底,许多衙署都在准备封卷,唯独户部近日来十分忙碌,概因今上派了宁王去清查户部,结果还没半个月,就出现了钱成郁的案子。甚至有官员悄悄儿议论,钱成郁的死与宁王有着莫大的关系。

遇上这么倒霉的事,许清嘉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安慰韩南盛两句,回到自己的位子站班。

他虽然不曾亲眼目睹,但也可以想象,韩南盛发愁的并不是接到了这桩大案子,而是此案也许会牵扯到太子一系与宁王之间的较量,到时候案情如何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借着此案谁打压了谁。

果然上朝的时候,韩南盛硬着头皮将此事上报,惹来今上震怒,不止韩南盛没捞着了好,得了今上一顿斥责,就连倒霉的户部尚书也被点名挨了骂。

眼瞧着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此案不破,恐怕上至万岁下至官员就没一个能睡好觉的。今上震怒之际,责令韩南盛将此案移交三司着审。而今上不但点了三司官员,还准备从御史台点将。牟中良不失时机的向今上推荐了许清嘉。

“许中丞向来细心谨慎,听说以前在地方为官之时就颇有审案之能,臣向陛下举荐!”

许清嘉:“…”

韩南盛倒是解脱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比起身在风暴中心的宁王,此刻还能站在武将之首,身背挺直,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下面朝臣的纷纷议论,认为是他逼杀了钱成郁而依旧泰然自若,许清嘉也就轻松了许多。

总归他资历浅,到时候只负责一路监察此案审理情况,协助诸位老大人查明钱成郁的死因,其余之事他只能充耳不闻了。

等到下朝之后,牟中良还向许清嘉送去来自上司的关怀:“许中丞年富力强,又逢此案,正是大显身手让圣上记得的好时机。可要把握时机啊!”

许清嘉抱拳:“下官多谢大人还记得下官!”心里则对牟中良恼恨到了极致。

这人从他刚开始进入御史台倒十分热情,此后便开始拉拢,结果发现许清嘉并无钻营结党之意,便态度大转,一度十分冷淡。而今日还不怀好意,当真让人生厌。

反而是季成业从他身旁走过,只淡淡道了两字:“小心!”便从他身旁走过了,倒好似他那声小心是对着空气说的。

钱成郁之死,等于在长安城中的官员们心里掀起了涛天巨浪,许多聪明人都会在心里想,也许通过这件事,宁王一系与太子一系会真正拉开争斗的大幕,不再将一切暗流都尽力降到最低,在暗中消解了所有的争斗。

这意味着未来的朝中局势会更为复杂。

许清嘉下了朝之后,就跟着三司的大人们前往户部案发现场。积雪难行,等到了户部,大家都冻的够呛。

户部尚书一脸倒霉的样子,却又不得不陪着前来察案的官员去案发现场。

由于还要交接,韩南盛暂时还没脱开身,便一路与许清嘉并肩而行,又小声提点了他两句,许清嘉俱都牢记在心。

钱成郁生前办事的地方,此刻推开门依旧能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而他的尸体如今已经被移走,暂时先寄存到了刑部,只等仵作验过尸,此案有了定论之后,他的家人才能领了去安葬。

房间的当地,有一大摊血泊,而钱成郁的死因却是被利落的割破了喉管,生前死不暝目。正因为被杀的手法利落,而当日下午宁王还恰恰来过了户部,且去过钱成郁的公事房,这才更引人注目。

几乎所有的户部官员心里都想着,明明是宁王杀了钱成郁,这等利落的杀人手法,非战场上千锤百炼不足以练成。

而今上派了三司官员前来查案,也许只是走个过场,要么找人替宁王背黑锅,要么…就是想处理宁王了。

这其中又涉及到上意,因此人人心里都有一本帐,都在考虑这件事的结果会如何。

三司官员都是经过事的,遇上此类案件也面色不变,细细勘察现场。其中更有一位乃是许清嘉的老熟人:傅开朗。

傅开朗是傅家的人,而今上派了傅开朗来查此案,其中隐含之意却又令人不得不多想。

等到交接完毕,韩南盛就离开了,而其余官员皆留了下来了解情况,顺便在户部尚书的公事房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许清嘉一大清早起来上朝,天色都没亮,一直忙到了天色擦黑才坐着马车往家里赶。

自家的马车里放着个小暖炉子,上面炖着热汤,永禄执勺将热汤盛在一个深杯子里递给了许清嘉:“夫人听说大人忙了一天,天气寒冷,便让厨房给弄了汤瓮给放到马车上温着,大人什么时候忙完了,上车就可以喝一点暖暖身子。”

一碗热汤伴着两块胡饼下了肚,许清嘉才觉得活了过来。

方才在户部,几位前来查案的官员都快吵翻天了,各人有各人办案的法子,都想着尽早破案不走弯路,结果…就吵的不可开交。

作为旁观人员,许清嘉便垂头坐在一旁翻看那些带血的卷宗,心中在想,到底这些卷宗背后隐藏着重大案情呢,还是因为恰逢其会,在钱成郁临死前随手从案子上拨下来的?

几位大人吵完了都想要个能站在自己一边的人,结果都将目光投向了许清嘉,许清嘉只能连连摆手和稀泥。

吵架这种事,还真不是他的强项。他擅于说理。

他一路心事重重的回家,在马车上也忍不住翻来覆去的想案件的整个过程,又想到宁王身陷其中,以他对宁王的了解,其人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但若是真有人想往他身上泼这盆脏水,那还真有几分难办了。

等到了家里,许清嘉向老婆表示感谢,表示今日的热汤拯救了他的灵魂与身体,让他没差点冻死饿死在外面。胡娇哪里知道此刻外面已经风云巨变,还当许清嘉在跟她开玩笑,夫妻俩又玩笑了几句,又有孩子们来凑趣,今日武小贝也留宿在许府,场面当真热闹,一时里摆起饭来,大家热热闹闹开吃。

许清嘉看着正吃的高兴的武小贝,内心复杂极了。

这孩子一向视宁王为英雄,若是知道此事,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临近年底,门上来报,宁王府上的人在门口求见,胡娇心里还惊了一下,只道因为许清嘉查的案子事关宁王,这才三天,宁王府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许清嘉被牟中良殿前保举查案,当晚回去等孩子们都睡了,就将钱成郁之死告诉了胡娇,让她多留心些小贝,免得这孩子伤心。

武小贝只住了一夜,天亮之后就回宁王府去上课了。胡娇也不能守在他身边,只能寄希望于这孩子如今已经成了半大小子,不比小时候般遇事惊慌。

但许清嘉一大早已经走了,他这两天都泡在户部看卷宗,先看的是钱成郁死之时,身边泡在那些血泊里的卷宗,完了又将钱成郁房里那些卷宗通通看了,总共花了一日功夫。

此后一日跟着仵作去验尸,一起查案的数位大位吵的不可开交,许清嘉觉得脑仁都要被这几位吵炸了,考虑着再这样发展下去,不等案子查清楚这几位大人说不定都要打起来。

临近年底,倒霉的接到这个案子,查案的几位都觉得晦气不已,只盼着尽早破案,又因为事涉宁王,偏宁王盛宠,处理起来就更为棘手,查案的几位索性趁着办案时候吵一吵,发泄发泄心中压力。

三司官员都是多年办案办老了的,多有默契,只除了今年秋新近入职的傅开朗之外。

旁人吵架,傅开朗与许清嘉观战,顺便交流下案子的进展,倒好似回到了云南郡共事之时。

许家这里,胡娇吩咐下人请了宁王府的人到前厅待茶,自己略微收拾了一番才过去了,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今日来的竟然不是男仆,却是一名婆子带着两名丫环前来,说是宁王妃有请。

宁王妃与胡娇素无交集,而且她自来到长安城之后,一直闭门不出,与京中各府上眷属都没有来往,与宁王妃就更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想不明白宁王妃这是闹的哪一出?!

难道是武小贝回去之后出了什么事儿

直到跟着宁王妃派来的丫环婆子进了宁王府,胡娇还在猜测宁王妃请她过府一叙的原委。

宁王妃其实前些日子就想见一见胡娇了。自她娘家人打发了人来回她消息,只道许清嘉在外官声不错,但这位许夫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许中丞上任数月,许夫人竟然从未在任何圈子里出现交际过,不但不知其为人,就连其相貌也不知。而知道许夫人性情以及相貌的无非就是傅开朗家中夫人,以及京兆尹家中的夫人。

宁王一系跟国舅一系就算没有什么仇怨,可是天生的立场就注定了平日不会有深交,就算宁王妃娘家夫人们出门应酬,碰见了傅二夫人,至多是打个招呼,却不适合做交换情报的亲密之举。

至于韩夫人,那一位如今家中儿女均已嫁娶,大事早毕,又加之韩南盛坐在京兆这位子上,每个月总要处理几起权爵子弟的案子,也算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于是韩夫人基本上也是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就算是宁王妃的娘家人想要去打听,也苦于没有门路。

贸然拜访,然后去打听旁人私隐,却是至为尴尬之事,韩夫人也不见得说实话。

这等事情总要两家成了知交,才好打听。

倒是中书令府上的千金,已经出嫁的贾继芳在外作客的时候提过一句:“来了长安城中一次都未出现过,想来定然是丑的不能见人了!”

贾继芳如今儿女双全,丈夫也被她拿捏在手里,只除了官职一直不曾升上来,倒也过的不错。

宁王妃娘家派来的婆子道:“…兴许这位贾娘子正中事实也未可知呢?”不过大家私底下都会暗笑:贾继芳就已经够丑了,如今生了儿女又管不住嘴,倒是愈发的胖了,坐在那里就跟座肉山似的,满长安城的官眷们里去打听打听,这么胖的她是头一位。

那婆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公允的话:“就算是许夫人丑,应该也及不上贾娘子吧?”不然这位中丞大人当初何苦拒婚?

宁王妃要关注的不是许夫人丑不丑,而是许夫人性格如何?

以前隔的远,武小贝又回来了,她倒没所谓,只要防着武小贝就好了。可是如今武小贝养母来到了长安城,自从武小贝隔三岔五出府外宿,她心中就开始不安了起来。

宁王也向她约略提过,只道让她不必担心,武小贝出府外宿定然是去了许府。

宁王妃哪里是担心武小贝的安全啊?她只是担心万一这位许夫人是个争强好胜又好教唆的,武小贝被她教唆的起了坏心就麻烦了。

这才有了请胡娇过府一叙之事。

胡娇坐在宁王府正院的花厅里,喝了一口丫环斟上来的热茶,静静坐着等待宁王妃,虽然仍在猜测宁王妃请她前来之意,可猜来猜去,无非就是钱成郁之死与武小贝,这两点她都没有什么好与宁王妃交流的。

前者是公事,她也不甚清楚,就算清楚也不好多说什么。

后者是私事,可是小贝与嫡母之间的关系却轮不到她来插手,万一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正想着,花厅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胡娇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但见厅门口逆着光走来一名妇人,年纪应该在四十左右,端庄秀美,见到她先是一笑,等胡娇向她行过礼之后才道:“许夫人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胡娇只是笑笑,与宁王妃分宾主而坐,静等宁王妃开口。

自宁王回来,宁王妃应酬渐多,每有官员家眷前来,必定是开口奉承,拉近彼此的关系。况且前来攀附宁王的都是别有目的,不但自己亲身上阵,也实行后院夫人外交。

宁王妃打量许夫人,见她身量纤长,肤色莹润,竟然是个十分秀美的妇人,闻听她的长子比大郎大了三个月,想来她应在三十出头,但细瞧她模样,似二十出头的妇人一般,年轻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见许夫人迟迟不肯开口,宁王妃只得开口,也不过是些闲话家常,就连武小贝都没提一句。倒颇令胡娇惊异:这一位请她来到底想做什么?

就算是想拉拢许清嘉站队,也不必这么迂回吧?

直到被宁王妃端茶送客,胡娇还没明白宁王妃之意。宁王妃对她倒也算客气,只道自己在王府寂寞,盼着胡娇多上门走动走动。还让婆子去提了一盘点心来给家里的孩子吃。

胡娇谢过了她,跟着婆子出来的时候还在想,宁王妃这话假的厉害。她一个王妃有什么事情需要跟自己这位素无交集的官员之妻所说?况且中间还隔着一个武小贝。

她哪里知道这只是宁王妃想亲自见一见她,也好给自己吃一颗安心丸。

只等许夫人的身影从正院里出去了,宁王妃才问身边的心腹嬷嬷:“秦嬷嬷瞧着,这许夫人如何?”

“不好说!只是瞧着许夫人这眉眼,又听说许中丞府里再无旁的妇人,总让人觉得这许夫人性子刚烈不折,悍妒不容人…”

那婆子的话音才落,宁王妃的脸色便变了。

许夫人如果是位性子绵软容人的,宁王妃还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偏偏她是个性格刚烈的,就算这心腹秦婆子不说,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武小贝跟着她生活了十年,不会一点没学到。

不见许夫人,宁王妃心不安,可是见过了许夫人之后,宁王妃心里就更不安了。

胡娇可不知宁王妃这些曲里拐弯的心思,而且压根没想这么多,跟着婆子从二门里出来,恰撞上回府的宁王。二人撞了个正着,倒都愣了一下。

细算起来,两人都三年未见过面了。想当年宁王还是意气风发,带着战场之上磨砺出来的肃杀之气,而如今却是满身锋芒内敛,竟然瞧不出当年一丝儿飞扬之气。

胡娇向他行了一礼,宁王似还有些恍惚,三年不见,她倒还如旧时一般,就好像这三年时光在她身上不曾留下一丝印记。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也只能是更见风韵了。

见她行完了礼就要走,宁王忙道:“许夫人等等——”

胡娇便停住了脚步。她总觉得在宁王妃派来的婆子的目光注视下,与宁王说话总有种不太自在的感觉。

“王爷还有何事?”

匆忙之间,宁王哪有非说不可的事情?不过是随口而出,唤住了她才觉唐突。

“小贝常去府上叨扰,给夫人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