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突然被点到名,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的,爷爷。」

「工作开始找了吗?」

「已经和省台签了一年的约,到期後会再签一份正式的合同,是有编制的。」

省台的签约分为两种,一种是合同约。期限有一年和三年的,合约到期後是否续约由省台决定。

另一种就是正式约,签了之後你就是省台的员工,并且是有正式编制的,工作岗位可以申请调换或者被调换。

相比之下後者的含金量比较高。

梁国安点了点头,「你的事就让你梁叔帮着看看吧,我就不好插手了。」

「谢谢爷爷了,我也和大哥一样,先以事业为重。」

「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把那句老话落实得有模有样!」梁国安摇着头笑,「大丈夫不立业何以成家?哈哈!」

梁家二老年纪大了,十点就都上楼休息去了。

剩下三个长辈也到了附近的老朋友家去串门聊天去了,剩下三个小辈在家里自己娱乐。

四人玩纸牌乾瞪眼,梁未夏说是除夕夜,一定要喝点酒,就让输家喝酒当做惩罚。

梁巳徵第一个否决了,温洛现在是绝对不能碰酒的。

最後在梁未夏的软磨硬泡之下,梁巳徵还是同意了以酒为罚,只不过到了温洛那就变成了白开水。

今天温洛手气又十分的差,已经喝了十几杯水了,其间跑了好几次厕所。

梁未夏趴在沙发上大笑不止,被梁巳徵屈起食指敲了下额头才收敛,可是没一会儿就又绷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丶4——2

十一点多的时候四个人到後院的游泳池前的空地去放烟花,N市有禁放烟花爆竹的条令,可是在城西首山和碧水滩这一块都是在管辖范围之外的。

先不说这里属於郊区,首山上都是军界的元老以及现任的军区首长政委,还有不少政界领导,谁又敢去给他们下这个禁令呢?碧水滩也一样,在现在地皮高价飞涨的时代,能够保住那一片草地做私人滑草场,上头怎麽会没有几个人呢?

梁巳徵和林莫从仓库里抱了一个70公分见方的大礼花以及两个颇小一些的小礼花,还有一盒子的各种小型烟花丶仙女棒等。

三个方形的礼花被摆成了一个三角形,礼花被点燃後四人就退到了几米之外的安全地带。

「好久没放过烟花了!」梁未夏欢快地笑着,还情不自禁地蹦躂起来,「好久没有那麽开心的过年了!」

「就你小孩心性,要我买那麽多烟花!」梁巳徵无奈地笑,拍了拍梁未夏的头。

「你不是说洛洛也喜欢麽,她好几年没在家里过年了,放放烟花怎麽了?」梁未夏叉着腰嘟着嘴,俨然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梁巳徵摊手一笑,不说话。

梁未夏得意地笑,拉住温洛的手臂来回地晃,「洛洛在A市过年好玩吗?」

温洛从高一到大三都是在A市过的年,那一天她都要和温素素母女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各自心里都有对对方的不忿却都粉饰太平。

除夕夜对她来说不算是难过,但是却很压抑,绝不好过。

她要揣着巨大的勇气,才能遏止住自己想甩门而去的冲动。

「还好啦,每次和爷爷奶奶去水上中心看烟花,挺漂亮的!」温洛笑着,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高兴一些。

林莫听到她这麽说,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在各色烟花的照耀下也在不停地闪烁着,侧脸从额头到下颌是一条好看的弧线,微微泛着银白色的光圈。

林莫心底的那根弦被撩起,他突然有些不知身在何方。

「我记得你每年初一都要去吃云鹤路那家的冰淇林火锅,每次你都…」

话没说完,他感觉到三人看着他的目光…

温洛是呆愣,梁未夏是惊奇,梁巳徵则看不清喜怒。

四人沉默良久,温洛突然笑笑,叹着气说:「是啊,那时候挺喜欢的。」

一语双关。

後来梁未夏悄悄趴在温洛的耳边对她耳语。

「其实他真的很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麽二叔偏偏不让你们在一起,又没有血缘关系。」

那一瞬间温洛的胃又抽疼了一下,她借抱手的姿势掩饰过去。

「忘记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当然,前提是不要又和一个人渣在一起。再当然!我不是说林莫是人渣!」

梁未夏「嘿嘿」地笑着,伸手揉了揉温洛的双颊,又亲了一口她被搓得发红的小脸。

「洛洛,Fighting!」

十二点刚过一点,温洛正笑着躲掉梁未夏手上绽放着银色火光的仙女棒的时候,紧贴着她牛仔裤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她大叫了一声蹲下去,梁未夏连忙把仙女棒丢到地上踩灭了。

「怎麽了怎麽了?」梁未夏有些慌张,她怕温洛是被烫到了。

温洛抬起头拿出手机晃了晃,「哈…逗你玩,我接电话!」

「死丫头又骗我!」

温洛跑开了一点距离後才注意看屏幕,来电是——墨圳。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玩耍的三个人,接通了电话,脚步仍旧不停地往前迈去。

「新年快乐!」

墨圳没想到她会先说出这四个字,这和他打电话之前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认为会是他先开口,然而她应该是客气而疏离的表示感谢并且回祝。

她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喘气声,说话有些急促,却难以遮掩掉言语间的轻快与喜悦。

看样子,她的除夕夜过得还不错。

「新年快乐,」他低笑,「我是第一个吗?」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第一个」是只第一个拜年的意思。

「那我呢?」她笑着反问。

他坐在大院里的石凳上,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掉才开口,「The first.」

「第一个居然不是你女朋友?」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开口问:「所以呢?」

他露出一个无声的笑,「今天是情人节。」

今年的大年初一刚好在二月十四日,西方情人节。

回国前夕伦敦街头已是一派热闹景象,花店接受到的订单是一年中最多是时候,各大餐厅酒店也早早被预定。

街头巷尾都挂上了情人节的各色宣传海报和粉色的气球,不少小贩也卖起了手工制作的情侣饰品。

就连艾黎的男朋友也悄悄给她订了一束999朵红玫瑰,外加一颗闪耀的钻石用来求婚。这是他偷偷告诉温洛的,他想给艾黎一个惊喜,但是又按捺不住心底那份想与人分享的心情。

一顿浪漫的晚餐,一支可口的香槟,一曲柔情的舞曲,只为了博爱人一笑。

温洛记得去年的情人节是和梁巳徵一起过的,其实作为一名兄长,他做的事都不亚於一名男朋友。

他会在每个节日前订好餐厅,买好礼物,之後亲自接温洛到那里去品尝他为她挑选的食物。

去年的情人节那天温洛还在A市,她回了A市过年,要到开学才回N市。

温华烨再婚後女方带来的孩子叫林素素,她母亲嫁过来之後她把名字也改作了温素素。

温洛和温素素关系历来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温洛从来都把她当隐形人看,除非必要的时候否则连见她一面都不想,可是温素素偏偏就要来打破这一看似和平的表象。

温洛高中进了师大附中,师大搬迁之前附中和师大是在一个校区,温华烨是师大的物理系教授,还是博导,在师大教职工宿舍里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温华烨的父亲温令承大学毕业和黎美华结婚没多久去当了兵,当时他黎美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

当黎美华带着6岁大的温华烨经过火车汽车的颠簸路程到达温令承所在的军区时,她整个人好似刚刚经历一场大磨难似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灰扑扑的,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完全不复往日的风韵美丽。而她牵着的温华烨虽说小脸也是脏兮兮的,可是气色还不错。

温令承当时就落下了热泪,最後在军区司令的帮助下给他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他们一家三口在军区待了不过三四年,最後温令承还是选择了转业。

温令承拿起书当起了教书匠,过了没几年教育体制大改革,他被调到教育局工作。

当温华烨也从了父业踏上讲台时,温令承已经是市教育局的副局。

温华烨和梁清禾结婚後,温令承和黎美华就搬进了教育局的大院里。

梁清禾去世後温华烨也搬到了教育局的大院和父母同住,一直到师大搬迁,他再婚。

师大老校区的房子从那时候便出租给了师大的学生,近两年倒是空了下来。所以温洛上高中时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任凭温令承和黎美华怎麽哄劝都是无济於事。

去年的情人节温洛正在师大的房子里上网玩游戏,梁巳徵给她打电话问她是否回来过情人节。

她笑笑说每天都是情人节。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门铃突然就响了起来。温洛拿着电话走过去开门,是温素素。

温洛没挂掉手机,只是握在手上。

所以接下来她们的每一句对话都落入了梁巳徵的耳中。

温素素虽然只比温洛小两个月,可是却是6岁上的学,比温洛晚了两年。此时在师大上大一。

她交了个大四的男朋友,那个男生提议说情人节可以去家里过,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很温馨,还不用去外面和别人挤,不会有人打扰。

温素素脑筋缺了半边怎麽能听得出来男生的言外之意,她沉浸在粉色的爱情泡沫里,脑子一转立马就把主意打到了温洛这里来。

「你是我姐姐,你让我一下怎麽了?」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我不会让无关的人进我的家门。」

「他怎麽就是无关的人了,他是我男朋友!」

「他是你男朋友你就让他去你家。」

温素素一口火气上来就推了温洛一下,温洛後退时踩到鞋差点跌倒。

「这就是我家!我爸的家就是我的家,你凭什麽霸占?你不是滚去N市了吗?还回来干什麽?林莫不要你了就是不要你了,你凭什麽把气撒到我的头上?」

如果说林莫对於当时的温洛来说是禁忌,那麽温素素和林莫这两个名字合在一起对於温洛来说就是毒比砒霜,「嗖」地一下就引爆了温洛身体深处的那颗炸弹。

「这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不是温华烨的!你给我滚!给我滚!」

温洛把温素素推出了门,温素素没留神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温洛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任由温素素在外面破口大骂。

温洛才想起没挂电话,梁巳徵在那边很担心她,连忙说开车过来接她回N市。

她说好。

从那次起一直到温洛和墨圳领结婚证之後,温洛都没去见温华烨。

於温洛来说,十三岁之前还不知道什麽是情人节,只知道每次春节前後会收到梁巳徵寄的礼物,大多是精致华美的饰物。

她知晓那是一个节日,却尚不明确它存在的意义。

十三岁之後的情人节,当她明白了这个节日的含义後,每年的这一天都被刻上了林莫的名字。

一直到两人分手,去年的情人节是她第一个落单的节日。

温洛想起晚饭前对林莫说的话,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自己真的可以再勇敢一次吗?她还敢再用今年的日子和一颗曾经碎裂的心去赌一次吗?

她突然想抽烟,奈何身上却连一个硬币都摸不出来。

她坐在花房里的秋千上,一只手握住藤蔓,双脚一蹬,前後悠悠地晃了起来。

玻璃房外有几株腊梅,此刻上面挂着米黄色的小花骨朵儿,有少数的已经悄悄绽放。

看啊,连腊梅都不畏惧这冰天雪地的严寒。

她吐了口气,语气轻快。

「要祝你情人节快乐吗?」

「你还是祝我新年快乐好了。」

她笑,一字一顿地说:「城南有家餐厅叫『西岸风情』,他家蘑菇汤和鸡茸焗饭挺不错的。」

他一滞,接着低笑出声:「我请你?」

「我外公教导我,对於别人诚心地请求,第一次一定不要拒绝。」

「那…我来接你?」

「我今天不在春庭花都。」她刚想答应,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到她的公寓接她。

「给我你的地址,我去接你。」

她不想说出自己在碧水滩,这里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还是一片荒丘,後来被梁国安和几个做房产和投资的朋友将这片地买下来建了房子。一开始是几个人建的是自己家私人住宅,後来几人在N市的生意都做得如火如荼,开始有人称碧水滩作「富人区」。

梁国安的老友孙建民是房地产商,听闻这一别称後哈哈大笑,又在旁边建了几户中西合璧的大宅。

这些大宅在新世纪即将到来之际卖得堪比天价。

十年後的现在那个价格依旧可以说是高得□人,却仍旧有人能够丢出那麽一桶金去买那麽一所宅子,可惜却是有价无市。

碧水滩距首山不远,军区大院就坐落其上。在人们眼中,首山代表的就是权势和地位。能和首山相临,自然也是片风水宝地。

碧水滩不如其名,没有海水也没有沙滩。只有一片无垠的草坪以及坡度适中的滑草场。

曾经有开发商想买下这块做高尔夫球场,可是却被市里驳回。

这里远离市中心,也没有城郊特有的工厂化肥厂等,空气十分的清新舒爽,非常适合居住。

她要是说了自己在碧水滩,还要去解释和梁家的关系。这是她从来不愿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她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她不愿意浪费精力去辨别朋友的「真伪」。

思考再三,她还是开口了。

「我在碧水滩。」

电话那头的墨圳愣了一会儿,他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定格在了那次雨天的车厢里。

梁巳徵对她关爱有加,她进圣安步步高升。

墨圳舒了口气,笑,「我在滑草场等你?中午…怎麽样?」

「好,我尽量能够起床成功!」

「呵呵,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