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实在没有希望了,坐在镜前解散头发准备就寝,铜镜里的人长眉入鬓、目若夜星,肌肤紧致光洁,十指纤纤,实在很年轻很娇嫩,只是神情不再单纯稚气,眼神清明而沧桑,怎么看都不再是未长开的少女。

这里的女子大都及笄而嫁,走在街上,象她这般年龄,哪个不是挽着妇人的发髻,甚至牵着儿女?幸好这是京城,人们见多不怪,回乡后会是什么情景?

正准备入睡,楼下却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哭泣声和一个男子的吵闹声。

长生并不想管闲事,可他们吵得实在太厉害,而且言语中好象也是退役宫女,就来了兴趣,也不点灯披上衣服打开窗户往下看。

借着院里灯笼的光看到好象是父女俩,由于声音很大,她清楚地听到年轻女子含着哭腔说:“爹!我不回乡!我想在京城嫁人!你就放过我吧!”

然后是中老年男子的喝斥声:“你是我龚老根的女儿,婚姻大事,哪能不听父母安排?我已经在家乡给你聘了人,聘礼都收了,这次来的路费就是用聘礼,我哪有银子来接你呢!”

年轻女子显然气极,大声执问:“爹!我以前给你的银子呢?还有我进宫前的二十两卖身银呢?这些年我省吃俭用全贴补了家里,临了连接我的路费也没了!”

她爹低头不语,年轻女子更气了:“你是不是又去赌了?有你这样做爹的吗?我娘被你气死了你还不戒赌!当年为了还赌债把女儿卖进宫,现在为了还赌债又把女儿卖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我不回去!我打死也不回去!你就当我死在宫里了!”

长生越听越气愤,这当爹的也太过份了,他受得了女婿比他老还吗?难道退役宫女就这么可怜,一个不见家人接,一个被逼嫁给糟老头!

父女俩正闹得不可开交,掌柜出来打圆场:“两位,现在夜已深了,不如先住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亲爹亲闺女的,有什么话不好说?”

两人吵了一天也没有结果,又确实太晚了,就同意了掌柜的安排。长生眼看着他们分头住下,穿戴整齐唤来伙计交待一番。

过了一会,那个女子轻轻叩门,长生笑着迎上去拉她进来,两人先自我介绍一番。

原来这个心性颇烈的女子是尚膳司的一名粗使宫女,原名龚雁春,今年二十一岁,入宫七年,河北涿州人氏,两人在宫里居然从未见过面。

龚雁春深宫历练七年,也有一颗玲珑心,明白长生定是听到了自己和父亲的吵闹,心里一难受,红了眼圈向长生讲了事情原由。

三年前,她在尚膳司做粗使时,因为修缮一处宫室,工部派了几名工匠,她与另一名粗使宫女每日给他们送饭,总共送了一个多月,一来二去与一名家在京城的段姓年轻工匠熟识起来,段工匠发誓等她出宫。

她是十四岁进的宫,以为怎么也要等到二十四岁才能出宫与他相聚,却和长生一样意外好运提前出宫了。就打算等爹爹来接时,由小工匠带了聘礼和婚书和她一起回乡,落了户籍再拜祭一下娘亲,正式订亲后以未婚夫妻的身份返回京城成亲。

谁知却被嗜赌如命又气死娘亲的爹爹聘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做填房,说是聘,实际和卖差不多。

雁春死活都不同意,她爹整整一天都没能拉她回乡,坚决不同意她和段工匠的婚事。因为他已经收了人家的聘礼,并挥霍掉大半,就借着初嫁从父的由头,死活要逼她嫁给那个老男人。

她边说边哭,如果父亲不同意,她就不能和段工匠名媒正娶,私奔的话,他不但会丢了待遇优厚的差事,她也不会被他的家族承认。

长生替她拭净眼泪,轻轻的笑了:“你爹把你聘给那个老头子是什么时候?”

“接到我捎回信说要出宫后没几天,他就把我卖给人家了!”

“你是急糊涂了,未回乡落户前还是宫奴身份,仍算是皇家之人,岂容你爹和那个老头子觊觎?若追究起来可是欺君之罪,他们只能吃哑巴亏,谁还敢再逼嫁?拿这个要挟他们,保管那个老财主连聘礼也不敢再要,比你苦苦哀求强的多!”

龚雁春满脸欢喜,她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当下谢过长生,报过段工匠的姓名和住址,约长生以后若回京城,一安要找她。怕被她爹发觉是长生的主意,两人晚上就此别过,约好明早各走各的,以后有机会自会相见。

第5章、防患未然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长生习惯性地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听到宫中应有的细密轻柔地脚步声、管事低低地喝斥声,还有宫女洗漱的声音和院里细碎的洒扫声。

正奇怪着,才发觉看不到外面去,原来睡的是一张雕花的围子床,垂下来的枣红色帐子遮住了外面,而不是宫中窄窄的木床,这才想起她不再是辛苦劳累的宫女了。

宫女是很苦的。最苦最累的是分到杂役局的粗使宫女,八个人挤大通铺,吃穿差月银少,她们虽然辛苦,却因很少牵连到宫中的事事非非,反而能平安活够十年回家,却因为年龄大又攒不下多少银子,最后都是匆匆嫁了人,至于过得如何,当然各人有各命。

三等的一般都是各宫各院传话跑腿、端茶倒水和洒扫洗涤的小宫女,条件略好一些,四个人一间屋,不用挤通铺,月银是粗使的二倍。

她不敢太好,也不愿意过得差,就混了个二等司寝,管着两名小宫女,掌管主子的被褥枕垫帐幔等物,一人住一间屋,虽然窄小但床铺、箱笼、桌凳俱全,四季都有新衣,每月有二两月银,逢年过节或是做事让主子满意了,都会有打赏,所以她才背着家里人多攒了一百多两银子和一些贵重首饰。

她其实稍稍动些心思就可以做到诸如尚宫、掌事和大侍女之类的一等宫女,每月拿着五两的月银,主子的赏赐更加丰厚,住的是宽敞舒适的套间,还各有一个近身服侍的小宫女。若能做到这个地步,比一些不得宠的低等主子还强。

可是这个位置因为受到主子倚重和信赖,又掌握了太多的宫闺私密,一般是不许出宫的,她不想这一生蹉跎在深宫里。

如今这一切已与她无关,她不再春华宫的周司寝,只是一个怀揣三百两银子生活费的民女周长生。外面是很快就会迎来太平盛世的大唐,对女子束缚和压制最少的大唐,前世已经辜负了,今世她要好好地活。

天色还早,家里人就是晚上赶来了,大概也找个廉价的脚店住下了,不会这么早去兴安门外的,她还有时间再躺一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身为宫奴的她除了偶尔生病从没睡过懒觉,她都快忘了赖床的滋味。

很快,她泪流满面。再不能象前世放假时一样蓬头垢面地赖在床上,等姐姐下班回来给她带吃的,一边喊她“小金猪”一边用香味扑鼻的食物逗她。

而她则故意揭开被子,露出只着内衣的娇小身体,故意拧着麻花,撒娇地说:“好金圆,看在我色诱你的份上,快给我吃吧!”

姐姐则一般笑骂一边捏起香喷喷的肉包塞进她嘴里,然后拉她起床洗漱。

此情此景不会再有,长生心痛极了,再也不敢躺下去回忆前世。希望她美丽聪慧的姐姐,快点忘记自己离去带来的悲伤,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好好地活下去。

她起身象往常一样练了一会修身瑜珈,这是姐姐教她的,她一为强身塑体,二为不想淡忘了对姐姐对前世的回忆八年来,只要条件允许,她从没放弃过。

很快薄汗涔涔。因为想着回家的路上洗澡不方便,她昨夜特意用菊香私下给的香澡豆洗了澡。菊香和她同为春华宫二等宫女,任司妆一职,掌管宇文昭仪的洗浴梳妆和脂粉首饰,在她的指点下,梳妆养颜手艺极让宇文昭仪称心,两人已成莫逆之交,昨天却因为有急事没有送她出宫。

香澡豆是有地位的主子才能用的,浴后肌肤温润细致,头发顺滑幽香,年老不生白发,菊香偷偷告诉了她秘方,反正大隋刚亡,宫中秘方大都流传了出去,她就是知道也不会招祸。

坐起身来,黑云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幽香满帐,宫里并不曾太过苛待,她穿的中衣和中裤都是柔软细密的本白色棉布,只是,从没人知道她最里面的层层缠裹。

她十四岁来了月事,因为能吃饱饭,身子开始使劲地抽条,腰肢纤细柔软,胸前一天天鼓起,肌肤一天天润泽,眼神越来越明亮动人,不再是那个瘦弱枯黄的乡下丫头。

可她却害怕了,因为再这样下去,她就出不了宫了,不是成了老皇帝李渊的禁脔,就是被赏于那个皇子或功臣为姬妾,无论配老迈还是配莽夫,她完全无法选择。

而且争储已到了白热化,就是赏于哪个年轻有为的皇子,谁能知道玄武门之变后他们的命运如何?

武德皇帝李渊特别喜欢曲线妖娆眉眼分明肌肤白净的少女,她越长越接近这个标准,即使老皇帝注意不到,也有媚上的太监象现今的星探一样替老皇帝留心。

想起李渊垂老的脸,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十五岁那年的冬日,衣衫厚重时,咬牙花了一笔月银,央周嬷嬷买来一卷上好的白棉布,剪下一截,缠裹她日渐婀娜的身子,开始不敢太过显眼,只松松地缠了一层在腰际,并缝了带子方便解开。

因为是冬日,她又刚升了司寝,一个人住一间屋,所以没人发现。接下来的日子,她使劲地加饭变胖了一些,赶在脱下棉衣前又加上一层缠裹,看到没人注意,她又在日益丰满的胸部缠了一层。

等到春衫轻薄之时,别人都以为她发胖了才变得有点腰粗背阔,再加上衣衫皆宽大,嘲弄了几日也就没人理会了。

就是她后来渐渐瘦下来,大家也已经习惯了她曲线不太分明的身材,以为就生成了那幅样子。宫里没人希望别人比自己生得好,谁还会注意得到?

她却为此没少花代价。素日很少买胭脂水粉的她不得不花钱买茉莉香粉,因为被布缠住的地方容易发红发痒,夏日还容易生痱子,常常要背着人用薄荷熬成水擦洗并擦上香粉吸汗。

还好,主子的被褥帐幔常常熏香,夏天还要放置薄荷,她的身上也沾了很重的熏香味和薄荷味,倒也没有人注意得到。

坚持了整整五年,没人知道她有多苦,从开始的喘不过气来到渐渐习惯,夏天最热的时候,常常大汗淋漓,洗澡就更麻烦了,还得小心不被人发觉。

她终于修成了正果,并很幸运比预料中早了两年出宫,刚好避过玄武门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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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层层防备

摸摸腰上的缠布,长生恨不得立即把它剪碎,从此畅快自由地呼吸,尽情地展示自己动人的曲线,复又想起昨天那个朱媒婆和小守卫队长高守仁,她忍住了。

既已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在乎这一时?人离乡贱,祸事无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身女子,动人的姿色只能招祸,还是回乡后再说吧。

她用冷水洗了手脸,因为要赶路,怕风尘和日头伤了肌肤,就擦了茉莉面脂,再扑上一层薄粉以遮油光,很熟练地挽了未嫁少女的双丫髻,只用丝带缠紧了,再包上天蓝色的棉布碎花头巾防灰尘,耳边垂着细细的纯银梅花坠子,活泼而不扎眼

宫里发的民女衣服质地和做工都不错,茜红色细葛夹衣,淡蓝缎子绣花抹胸,藏青色镶边的厚绫比甲,深蓝色的棉布长裙,都是全新的,整齐而不起眼,看着象是中等人家的女儿。对镜细细端详,穿了八年宫女衣服的长生对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新奇而满意。

想起相貌粗砺的守卫队长高守仁,却越来越不安。看了看天色才朦朦亮,复又脱下外衣,把三张银票和返乡文书很仔细地分开缝进内衣的下摆和衣领等处,这可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保障。

周嬷嬷送的羊脂玉镯子成色极好,是她所有首饰里最贵重的,能值五百两银子都不止,长生很小心地把它塞进中衣袖子里,又把袖口缝紧了一些,让别人看不到镯子,反正一路上也不会脱中衣。

又解开缠髻的丝带,一头缝进二两碎银,紧紧缠住双髻扎成蝴蝶结,别人只会以为她头发浓密髻盘的大一些而已。

然后从包袱上剪了一条布头,贴着中衣的袖子,缝成一个小小的口袋,装进去三两碎银,幸好是衣服是细密的棉布而不是丝绸,再套上袖子宽大的外衫,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有这七两银子,就是有个万一,她不至于身无分文,凭这个就能平安返乡了。

又细心地把其他首饰银两装进荷包,用换洗衣物包裹严实,外面只留五六两碎银和几十文钱做用度。总算把自己收拾妥当,这才穿好衣服,收拾好包袱,坐在桌前稍做歇息。

天色渐渐亮了,外面的开始有脚步声,有人轻轻地敲门,应该是伙计送洗漱的热水,长生拉开门,伙计看到她梳洗整齐有些吃惊。

长生平静而淡然地说:“我已经洗漱过了,不需要热水,你去端早点过来,到时和房钱一起结算。”

伙计昨天已经领教过她的厉害,当即恭恭敬敬地应了,很快端了热腾腾的油饼小菜肉粥上来。

很快吃过饭,怕有万一,暂不退押金,嘱咐掌柜的留着房,就直奔兴安门口。

凉凉的秋风迎面吹来,长安的秋日天高云淡,归雁成行,让人心清气爽之时也心生归意,长生挺起腰背,脖颈优美、脚步轻盈地向前走着。

她前世跟兼做业余模特的姐姐练过步子、学过瑜珈,自然知道怎样才大方优雅,身姿动人,可深宫八年,她故意让璞玉沾尘,珍珠蒙灰,躲过六旬老皇帝的欲眼,躲过太监的贼眼,避过无数次为姬为妾的机会,清清白白地出宫开始她在大唐的美好人生,如今再不必刻意委屈自己了。

大清早,兴安门口并没有多少来往的人,长生依然没有看见有马车或者熟悉的人,顿时又沮丧又不解,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要等到何时?

昨天等了一天引来了高守仁这个麻烦,再等下去谁知还会有什么麻烦?幸好隋唐战乱已过,天下太平,要不然遇到的岂止一个高守仁?

一时气上心头,恨不得从此再不回那个对她来说纯粹陌生的家乡。

可她能去那里?一个身带些许财物又有些姿色的孤身女子只能招来麻烦,何况为了尽快安定天下,结束战乱时人员逃亡流离现象,初唐极重户籍制度,力促流民返乡落户,她没有户籍就是流民,就是她想在京城住下来,还得有人敢租给她房子,购房就更不可能了,连契书都立不了。

而且京城大居不易,什么都奇贵无比,她的财力也不允许她购房,就是租房也只会坐吃山空。目前说做生意纯粹是笑话,做小生意她一个未嫁女子不可能去摆地摊或上街吆喝,做大生意她没那个本钱和能力,而且她连宫外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知道。

除非她很快能在京城嫁人落户夫家,才可以不用回乡。想起一脸煞气的高守仁,她摇摇头,别说她不可能这么随便把自己嫁掉,就是找到合适的人,除非那人能震得住高守仁才行,他一看就不是善罢甘休之人,岂容她在京城逍遥?

目前,她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先回乡落户,得到大唐合法的身份,得到家族的庇护,如果亲情融洽、家乡风光好,说不定很宜居呢,心里不由得欣欣然向往之。

时间已是辰时中(早上八点),到了换防时间,竟然又换成昨天下午那两个守卫值守,长生疑心顿起。

值守制度是二十四个守卫编一个小队,加上队长共二十五人,除了队长之外,四人一班轮流看守宫门两个时辰,门外两人,门内两人,整整一天不能离人,就是宫门关了也得站在门里头,不轮值的人就守在宫门旁的值守房里应付突发情况。

长生记得一个小队值一天歇两天,这会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两个人,除非他们自个提出替别人值班。

再想起他们昨天挤眉弄眼的样子和忽然间找上门的媒婆和高守仁,长生蓦然明白了,顿时气极。

这两个无耻之徒,收了她二两银子,不帮忙还坏事,居然把她的消息告诉给上司高守仁,现在又占据宫门让她问不出消息,就是家里人来了也问不出所以然,想以这种手段逼嫁!

她想了想压下怒气,如果他们不再为难她,昨日之事就算了,就上前客气地问:“两位大哥辛苦了,小女子走后,可有家人来寻?”

大概因为长生拒绝了媒婆的提亲,这两人今日态度十分不好,哼了一声说:“大哥我一直未见有人来找!”

另一个则打量了长生一番,阴阳怪气地说:“啧啧啧,还小女子呢,老姑娘还不差多,还不敢快嫁了,再长些时日老得都啃不动了,做姑子不是可惜了!”

长生怒极,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收银子不办事不说,还又作恶又侮辱人,张嘴想骂“嫌姑奶奶老啃你妈去”,还是忍住了,快步上前伸出手,冷着脸说:“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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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无赖守卫

看到长生态度强硬地伸出手,一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两个守卫倒吸一个冷气,还真没见过这么强势的女人,真不亏是宫里混出来的,不由得有些心虚。

又一想虽然拿人手软,她一个宫里退下来的老姑婆,能嫁给队长高守仁做正室,已是天大的福气。如果这件事成了,以后他俩肯定能得到队长的另眼看待,赏银更是少不了,谁知她居然还不愿意,害得他俩在队长面前没脸。

高队长一向不喜欢单纯无知的柔弱少女,又不想娶寡妇,就想在退役宫女中挑个可心,所以才让手下人留意。他俩见周长生虽然身材差点,但容貌美丽,说话做事象模象样极通人性世故,很符合高队长的要求,就赶紧邀功告诉他,高队长听他们讲了长生的相貌和说话行事,居然真的很满意,立即就请了媒婆去说。

可这这个周长生不但不愿意,还伶牙利齿撵走媒婆,害得坐在雅和客栈一楼等候消息的高队长也羞愧得落荒而逃,回来后发誓一定要得到这个周长生。

他俩不但讨了个没趣,还被其他弟兄奚落,都是这个周长生害得,居然还敢讨回银子!

又羞又怒无赖地说:“哟哟哟,还敢讨要银子?大哥为你的亲事操碎了心还没答谢了,还敢要银子?再说谁看见我们收你的银子了?再纠缠下去,小心治你扰乱宫门图谋造反之罪!”

长生扑噗一声笑了,这帽子扣得可真大呀!还真当她是什么也不懂的民女。

“那你们抓呀!抓我去见你们校尉呀!我就说我刚出宫,你们就敲诈勒索宫里发的返乡费,最好以谋反之罪一直把我带到邓将军那里,我可听说他治下极严,若知道你们如此败坏他的名声,小心军法严惩!”

两个守卫愣住,这才想起她是宫里出来的,大风大浪都见过,岂是几句话就可吓住的?看这气势说不定是服侍贵人的,宫里的主子们都极要面子,若有风声传进去,她们知晓有人欺负服侍过自己的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想想邓将军的手腕,有些不寒而栗,他为人极其严谨,赏罚分明,御下极严,他俩也不过仗着队长高守仁的纵容才胆子壮些罢了,若真被邓将军知道,恐怕命都没了,为二两银子太不值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方才想起昨夜已经喝花酒了,无奈进了值守营房去借,不一会儿出来,拿了几块碎银子递给长生,眼里尽是不甘不愿和沮丧,长生理直气壮地一把拿过去,好笑地看着他俩的样子,学着男人的样子作个揖说:“承让了!”

说完含笑离开,掂了掂银子,好歹够她这几天的店钱和伙食费了,她在宫里已经见惯了欺软怕硬之人,自然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她准备找个离门口稍远一点的地方去等,只要能看得见这里就好,想起高守仁心里有些不安,如果家人能尽快接她走还好,再留下去,怕是麻烦越来越多了。

又是整整一天,太阳渐渐西沉,除过中途吃了午饭净了两次手,长生一直没有离开,却还是没有见到人来接,无奈先回到客栈明天再做打算,还好,早上走时嘱咐留了房。

返回客栈的途中,却无意中瞥见有人跟着她,花花绿绿的似乎是昨夜那个朱媒婆,心里一紧,看样子高守仁不肯轻易放过,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她再有主意,也只是一个孤身的弱女子,怎敌过对方一个地头蛇?

掌柜的见她回来,一脸的同情,忙吩咐伙计送了热水热饭上去。

长生忧心忡忡地吃了饭,打算明天再等到午饭时,如果家人还不来接,就自个回去,京城不能再呆下去了,可是高守仁肯放她离开吗?

正待洗漱歇了,窗外传来清晰地叫卖声,是一个半老的男子在卖油面包子,看样子和她的父亲年纪差不多大,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就站在楼梯口喊来伙计,说她想买些油面包子明天做点心,单身女子不方便出去,让喊卖包子的人上楼来。

很快,一个身板还算壮实、相貌忠厚老实的半老未老的男子上来了,衣服虽打着补丁却也浆洗得干干净净,大约以为有大生意上门,脸上堆满了纯朴和讨好的笑。

长生心里一暖,请他进屋坐下,然后掩上屋门,笑着问:“大伯如何称呼?包子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卖?”

男子赶紧恭敬地起身回答:“我卖包子多年,人叫我徐包子,姑娘就这么叫吧!京中人习惯晚上买油面包子做宵夜,小老儿一般晚上出来卖,白天只在家里做,倒很少出门。”

长生放下心来,如果他只在晚上出门,那些守军可能根本不认识他。“徐大伯好,敢问家中还有什么人?”

“家中只有老妻,唯一的儿子嫌家穷娶不上媳妇,去外地给商家做了上门女婿,再不回来了。”

长生想笑心里却酸酸的,也明白这是一个可靠之人,上前按他坐下,恭恭敬敬福了身道:“小女子不敢隐瞒,实乃在宫中服役八年期满,孤身一人刚出宫门,有一件事想请徐大伯帮忙!”

徐大伯赶紧起了身,正色道:“小老儿虽然贫穷,却也是实诚之人,在京中倒也熟识,姑娘孤身一人相必不易,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绝不要半点报酬!”

长生更加感动,孤独寂寞的穿越者,比别人更需要真诚和善意,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周家人的那一份疼爱和呵护,就真正把他们当成自个的亲人。

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又取出从守卫那里讨要来的二两银子放在桌上,感激地说:“若小女子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大伯不要报酬出手相助,自然感激不尽,如今我尚有积蓄,平白受大伯的恩,却是过意不去,这点心意,送与大伯大娘攒着养老吧!”

徐伯张了张嘴,眼里似有泪光,他这一生,摸到的只是一枚一枚的铜钱,何曾赚到过什么银子?二两银子,他辛苦一年花销之后也落不下这么多。就再没有推辞:“姑娘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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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施计离京

第二天早上,长生依旧嘱咐掌柜的留了房出门,走到街口看到背后似有花花绿绿的身影,鄙夷地笑了。

来到兴安门口,远远看到徐大伯正在小心地向两个守卫打躬作揖:“两位军爷行行好,可否告诉草民女儿的下落?我的女儿叫周长生,捎信说前天出宫让草民来接,可草民路上病倒耽误了两天,来了却找不到女儿,求军爷行行好,帮忙打听一下!”

两位完全陌生的守军根本没有耐心听他罗索,不耐烦地说:“快走快走,没见过什么周长生,要不就没出宫,要不就去客栈打听,别在这里罗索了!”

徐大伯却根本不以为意,自顾自说着:“草民已经打听了,可就是找不到,军爷行行好,听说女儿要出宫,我已做主给她聘了人家,如果带不回去,人家还以为我贪图聘礼把女儿卖京里了,告到官府可是要吃官司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满脸讨好地笑着递过去:“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两位军爷相必肚饥了,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送给军爷一人分一半充饥吧!”

两位守军看着干硬的粗面饼子,气得脸都发白了,正欲发作,已经快要忍不住笑的长生赶了过来,大老远就喊:“爹!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说过急急地赶过来,用哭腔说:“你怎么才来呀!不是说最迟赶在前天来吗?我都快急死了!你们当年狠心把我送进宫,现在我出了宫又不管我了!我还是你生的吗?”

徐大伯看见长生,连忙又把饼子揣进怀里,又惊又喜地走过去,抹把汗一个劲地道歉,并讨好地说:“好了好了,爹昨夜都没睡,赶了一夜的路,你别生气了,你娘还在家里等着,爹路上染了风寒,在客栈躺了三天,所以耽误了时间,好闺女,咱们这就回家!”

长生装作抹泪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走几天?就不怕女儿被人卖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姓朱的媒婆跑到客栈来欺负我!”

徐大伯脸色一变:“什么?媒婆?爹已在乡中给你聘了婆家,那个媒婆给有夫之妇提亲不怕吃官司吗?”

“什么?你们给我聘了人?为什么不等我回去?万一是个麻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