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麻子不是麻子,放心吧,爹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来之前就正式下聘了,是镇上的一名秀才,白白净净的,只比你大两三岁,去年刚死了娘子,家里只有两个女儿,总归要出门的,你嫁过去虽是填房,但只要生个儿子,可不和原配一样?他家颇有些薄产,还开馆教书,用着两三名小厮和老妈子,你嫁过去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这样的亲事到那去寻?也是你命好,刚出宫就遇到了,咱们回去准备一下嫁妆,过了年就嫁过去!”

长生装作不依地样子跺着脚:“爹!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离家八年,还没回去你们就急着把我嫁出去!我可是你们捡来的?我不嫁!就不嫁!长老了你们养我!”

徐大伯责怪地说:“这么大了还任性?你也不小了,你姐姐比你大一岁都三个孩子了,爹还不是看那家条件好,怕你老大不小错过好姻缘?人家看中你是宫里服侍贵人出来的,也不嫌年龄大,好了好了,咱们快去寻离京的马车早点回去吧!”

长生噘着嘴,一面嚷着不嫁,一面装作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随徐大伯走向雅和客栈去退房,余光看见一直跟着她的那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很快不见了,忍不住笑了。

她做这些是故意要朱媒婆听到的。这个时代的女子只要正式下聘就算有夫之妇,谁也不能强娶,就是宫里也不会强征,而退亲是要被人耻笑一生的,谁娶退亲的女子也会被人诟病一世。

高守仁一个小小的守卫队长,哪敢去冒这个雷区?他应该会知难而退吧,何况她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险。朱媒婆敢给有夫之妇说媒,就算是教唆人通奸,告到官府要判重刑的,难怪她跑得那么快去给高守仁传话。

怕被掌柜的怀疑,长生和徐大伯在半路上分手了,约好明日相见。徐大伯大清早就打听好了明日有一对姓冯的行商夫妇要离京奔丧,刚好和长生同路一段,就央了人家带长生一起走,他们回河东安邑的老家,到了安邑以后才分手,长生回晋北云州的老家。因为马车费用均摊,夫妇俩爽快地应了,约好今早在东门口见。

长生感动极了,很快退了房,去临近的街上买了些容易携带的特产,并水囊点心果子等物,怕马车太颠簸又买了厚厚的棉垫,徐大伯又塞给她一包用黄纸包的油面包子带着路上吃。

准备停当两人来到东门口,马车已经在那等着,那对姓冯的中年行商夫妇也等在门口,他们衣着虽然齐整,但满脸劳碌相,神色哀伤,长生放下心来,看来果真如徐大伯所说,是一对回家奔丧的行商夫妇。

就敛了眼中的光芒,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上面见了礼,夫妇俩见是衣着整齐秀丽乖巧的女孩儿倒也喜爱,又听说是宫里出来的,就收了轻视之心,还了礼请她上车。

徐大伯殷殷叮咛一会,又掏出两包油面包子,一包递给冯氏夫妇,一包递给车把式让他们做点心吃,一个劲地陪着好话托他们照顾好长生。

临上车前,长生偷偷取出二两银子塞进徐大伯手里,压低声音说:“别出声,也别拒绝,昨天的银子是送你的,这是送给大娘的,俗话说财不外露,你若推辞,小心别人发觉我身上有银两招祸!”

徐大伯果真不再言语,含泪挥挥手:“姑娘一路走好,以后若来京,就来南门口柳条巷找徐包子!”

长生挥手告别,心里暖暖的,虽然以后来的可能性极少,但若来了,至少在长安还有一个熟识又可靠的人吧,但愿他们好好地过下去。

马车缓缓前行,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城墙,遗憾的是在宫里天天想着有机会好好看看长安的繁华,真的出了宫,却几乎只在雅和客栈和兴安门口打转,逛长安城的心愿落空了,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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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路遇亲人

长鞭挥扬,马车很快驶离了京城,还好,刚刚出京不远,城门外这些路是青砖铺的,不太颠簸,长生坐在厚厚的棉垫子上,倒还觉得不太难受。

离城渐远,勾檐琉瓦重重宫厥再也不见,还有今生无缘再见的周嬷嬷、菊香和喜儿等人,长生忽然觉得,这八年真如一场梦,甚至她的穿越也只是一场梦。

青砖街道变成了黄土官道,高屋华舍变成低矮民居,道路渐渐颠簸起来。一路上是将熟未熟黄绿相间的农作物,大约就是糜黍谷子一类吧。偶尔有农夫牵着耕牛,孩童赶着洁白的羊群,湛蓝的天空下,不时有绿树掩映的村庄,好一派秋日田野风光,

她在前世就很少有出城的机会,对于一千多年前的乡村风光,就更加好奇了,一路上不停地揭着帘子往外看,嘴角一直都是笑意,甚至忘了无人来接的苦恼。

行商夫妇是厚道之人,明白她是在宫中禁锢太久,忍不住笑了,按下丧亲的悲伤,热心地向她讲这讲那,劝她分手之后路上小心,又安慰她说如今天下太平,并无剪径抢夺之类的强贼,只要走官道保证一路平安云云。

长生含着笑一一点头答应,暗自揣摩着说一点不犯忌讳的宫里物事,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倒也减了他们亲人离世的伤感。有时候陌生人的善意更让人感动。

一路上果真如他们所说,官道平整宽阔,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客商和进京的各路人马颇多,偶尔还有侍卫随从的官员经过,看来安全是有保证的,长生虽颇携带了些财物,大部分路要孤身一人走过,还是放下心来。

到底离京不远,沿路不时有客栈和食肆,长生虽然毫无宫外生活经验,但是姓冯的行商夫妇常在这一路奔波,对于哪家客栈洁净又价格公道,那家食肆物美价廉都胸有成竹,因此她是极省心的,也跟着学了经验,对物价也有了一些了解。

出潼关过黄河,终于到了安邑,明天就要分手了。因为路途越来越不平坦,等到下了马车,长生全身就象散了架子,冯大嫂他们找了一间相熟的客栈,订下两间相邻的上房,出了京,花中等客房的价钱,就能住到上房。

草草吃过晚饭,虽然满身风尘,长生依然不敢洗澡。虽然冯家大嫂说这家客栈开了好多年,是她们常住的,长生还是不放心地藏好包袱,插好门窗,思索明日她一个人赶路的事情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长生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她还从未起的这么晚过,应该是连天赶路太乏了,也不见冯大嫂来喊她,想是和她一样很累吧。

索性起来穿戴梳洗,伙计大概听到响动,送来了洗漱热水。今天就要分手了,长生想请冯氏夫妇吃顿早饭,再饮一杯水酒,权当送别。

外面忽然传来了吵闹声,长生打开窗户,是一个看起来健壮但脸色却不佳的中年汉子,步履不稳地扯着一个大夫打扮的人,吵吵闹闹地说:“你这个庸医,小小的风寒治了六七天都没好,费钱事小,你可误了我的大事!”

那位消瘦白净的大夫也不是个省事,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粗鄙之人,说话注意点,什么庸医,是你自己舍不得花钱吃好药,所以见效慢些,反而怪我误了你的事!”

说完一把推开那个汉子,差点把他推到在地,长生顿时心生反感,虽然汉子说话不好听,但医者父母心,他这么狠心地推一个病人,看来不是良善之辈。

还好掌柜赶出来劝架拉住大夫不让再动手,汉子站稳脚步,喘息了几下,恨恨地说:“你就是庸医还不让人说!掌柜的和各位客官评评理,刚得风寒请他来看,他说三天包好,我这才放下心来,谁知六七天还不见好,花钱都是小事,关键是我还要去皇宫门口接我那返乡的外甥女,本来四天前就要赶到,迟了长时间,她一个女孩子家人生地不熟出了事可怎么办?”

长生心里一动,他也是去宫门口接退役宫女的,只是看着面生的很。

大夫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嚷着,那汉子被彻底激怒了:“我就担心云州距长安远,怕耽误了接外甥女,所以提前走了两天,还是被你这个庸医给耽误了,若我外甥女平安无事还好,若稍有点事,我就拿这条命跟你拼了,定把你的医馆砸得稀巴烂!”

云州距京城?长生心里一阵激动,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汉子就是去接她的。在宫里凡是同乡都常来常往比较熟悉,在她的印象里,今年那一带返乡的就她一个,这个人虽面生,但他已经说了是接外甥女,说不定就是从未见过的舅舅。

奇怪的是,为什么接她的不是她的爹爹和兄长呢?长生想不出原因,不过虽然晚了几天,总算有人来接,又恰好遇上,还是先见过面再做打算吧。

正欲下楼去见他,又一想,他若真是死去的小女孩周长生的舅舅,那么虽然过了八年,她应该认识他,而小孩子变化大,他不一定认识自己。这样下去喊大叔也不对,喊舅舅万一错了怎么办?

想了想叫来伙计,给他一点碎银,附耳交待一番,机灵的小伙计很快下去了。

长生趴在窗子上往下看,小伙计对汉子说:“这位客官先别吵,我家客栈昨夜住进一个年轻女客,听说也是退役从宫里出来的,说不定知道你外甥女的消息,你向她打听打听,比你在这吵吵闹闹有用得多!”

那位汉子扶着树立定,满面激动:“那位姑娘住在那里?她叫什么?我去问问?”

“这可不行,人家是年轻的女客,你一个大男人怎好随随便便闯上去呢?“

那位汉子急了,一把扯住伙计:“好了好了你快说吧,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伙计笑着说:“要不你告诉我你外甥女的名字,我替你上去问她?”

“哎,好好好,你可要听好了,我的外甥女叫周长生!”

“啊?怎么会这么巧?这位女客也叫周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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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老舅来接

听到长生的名字,汉子满脸的激动,眼里似有泪光,立即叫嚷起来:“是长生!是长生!就是她,她就是我外甥女!你快带我去见她!”

长生长吁一口气,他的表情和实实在在的惊喜是绝对做不了假的,他果真是周长生的舅舅。又止不住笑了,运气可真好,总在关键的时候有转机,正发愁今日要一个人上路,连去哪能雇到可靠的马车都不知道,就碰到老舅来接了!

因为不怕再认错了,长生准备下楼去见她,刚打开房门,看到穿戴整齐的冯大嫂站在门口,笑着说:“我还准备喊你起床,没想到你已经梳洗好了,外面那人吵闹什么?什么接外甥女?”

长生笑意盈盈:“冯大嫂,你说我运气好不好,外面吵闹的是我舅舅,他是来接我的,就住在这家客栈里,染了风寒才耽误了,我正发愁一个人怎么回去呢!”

说完脚步轻盈地直奔下楼,大夫已经走了,中年汉子正拉着小伙计嚷着要见外甥女,长生笑盈盈地走过去,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舅舅!”

汉子满面激动,不可置信地看着长生,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又缩了回去:“你真是长生?都长这么大了?舅舅都认不出来了!不过和小时候还是有点相象的。都怪舅舅,这时候染什么风寒,早走了几天还是误了接你,幸好你没事,也幸好在这碰到你,要不然我回去怎么对你娘交待呢?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到这里来的?”

一连串的询问,句句都是关心和爱,长生心里暖暖的,虽然第一次见面,又没有任何凭证,她还是相信,这就是周长生的舅舅,那份实实在在的关心是装不出来的。只是这位舅舅对她来说实在陌生的很,自己连他的姓名也不知道。

她上前扶起他,指着跟下楼的冯氏夫妇,巧笑着说:“舅舅,是我,我是长生。我在宫门口等不到你们来接,刚好与冯大哥冯大嫂同路了一段,今天就要分手了,正发愁一个人怎么返乡,可巧就碰到了舅舅!”

又见他看起来晕乎乎的似乎站立不稳,担心地问:“舅舅的风寒好了吗?我扶你去歇着吧!”

她的舅舅虽然找到外甥女心里高兴,可还是架不住病情,体力实在不支,强打精神朝冯氏夫妇道了谢,就点头同意了。

长生扶他来到院子后面的住处,却有些心酸,这大概是客栈最便宜的住房了,寒酸破旧,很窄小的地方放了两张木板床和一个破旧的小桌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桌子上放着一只药碗,还有一些残留的药汁,被褥也又旧又薄,幸好还不太冷。

看来是缺盘缠,难怪势力眼的大夫不肯好好看病。长生很不解,五年前她就当上了二等宫女,一个月二两银子,她一年能攒下二十两补贴家用,再加上以前的,给过家里一百多两银子了。

按说进京花不了多少钱,他的舅舅不至于穷的住这种客房?莫非家里不肯给盘缠?如果真是这样,舅舅来接她,真的是很疼爱这个外甥女了,可是家里为什么不给盘缠?

她有些憋气,扶舅舅躺下盖上被子,笑着说:“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换个房间,等你养好病咱们再走!”

王春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摇摇头说:“不用换了,这比大通铺好多了,花那钱做什么?舅舅住下等客房是为什么省些用度,我在家里节俭惯了,再说来时你爹给了路费。”

长生心里舒坦了一些,不过她怎肯让舅舅住下房,不顾他阻拦回到前台,吩咐掌柜把冯氏夫妇刚退掉的房子收拾好,让厨房做碗治风寒的鸡汤葱姜粥,然后去请个医技好一点的大夫重新开药。

冯氏夫妇已经大堂坐定准备吃饭,长生上前,诚心诚意地敬了一杯水酒互相告别,互相留了地址,约定如果以后有机会去京城,一定去他们开的商铺叙旧。

然后把舅舅搬到她隔壁的上房里,又另请了大夫看病。也许是新请的大夫药好,也许是见到长生心情好,她的舅舅第二天就病好了,当即就要赶路回去。

长生吃惊地发现,他居然亲自赶车从云州一路过来接她。最让她感动的是,临行前娘给车上铺了暖和柔软的狗皮褥子,盖腿的蓝花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上面,一个格子土布包袱里装着一件崭新的红色夹层斗篷,还一再叮咛让她一定披上,还有一大包亲手做的小吃食,名叫猫耳朵,说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尝了一口,果真又香又脆。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长生对这个极为爱护她的舅舅很快产生了真挚的亲情,毕竟他那么诚心诚意地在盘缠不宽裕的情况下千里迢迢地赶来接她。

想起他在客栈为了不能及时接自己和大夫吵架的情景,长生心里就暖烘烘的,在宫门中不见家人来接,她的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惶恐,是舅舅让她有了一种踏实感,离开宫里,她也不是完全没有依靠的。

一路上,她想着法子套话,问清他名叫王春发,是个赶车的,今年四十三岁,比她的娘亲王春桃小三岁,正值壮年却满面沧桑,看来赶车生涯很辛苦。

可是她满心疑虑地问起她的父兄为什么不来接她,舅舅却吱唔着说她爹生病了,至于兄长,因为嫂子刚生了小侄子需要照顾。

长生情知有异,她爹周厚纯生病了不能来还说得过去,兄长周安生因为嫂子刚生了小侄子不能来接,却实在说不过去。既然已经生了,又不是第一个孩子,家里尚有身体强健的母亲和成年的两个弟妹,在古代男人是不做家务的,周安生一个大男人难道留在家里照顾产妇亦或洗婴儿尿布?

不过舅舅似乎不大愿意提及,或者有什么事怕她路上担心等回去再说吧,长生虽然有些担心,但到底对周家人感情并不深,也就没有多问,只打算到家门前再想办法问清楚,不能糊里糊涂地进门。

一路往回返,王春发对路况和集镇客栈倒也熟悉,能亲眼看到前世只是听说过的地方一千多年前的盛景,长生很兴奋很开心,又有足够的盘缠,一心感激舅舅来接,她也不急着回那个陌生的家,两人一路吃喝闲逛着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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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官道不宁

车子一路向北,人烟渐渐不比长安附近那么稠密,来往的行人也渐少。

第三天将晚时,行到一个峡谷处,虽然这是官道,却不比平处平坦开阔,只能容两匹马并行通过,而且此时前后左右已没人了,周围也不见人烟,从没出过宫的长生有些莫名地心慌。

王春发安慰她说最多半个时辰,赶在天黑之前就可到达前面的客栈,而且天下太平多年,已没什么盗匪出没,长生这才放下心来,一路拉开帘子贪看着夕阳下的风景。

没有高大的烟囱,没有电线杆,没有行驶的汽车,两边的山上看不到半点灯光,没有被现代文明污染和破坏过的原始风光那么地静谧美好,让人深深沉醉。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舅舅用明显惊慌的声音喝斥着:“什么人?想做什么?如今天下太平,官府辖治极严,你们干嘛好端端地拦路?”

长生顿时心惊肉跳,虽说太平盛世没有盗匪横行,但是法制再严的地方也不能避免偶尔有一两个坏人。她一个女子,若失了钱财倒不要紧,可千万别受到什么伤害。

“王大伯安好,高某没有恶意,只想与你做亲戚。”

语气虽然和气,听起来象是商量,实际上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姓高?居然知道舅舅姓王?长生很快猜到是谁,愤怒的同时也放下心来,只有对方不是没有人性的盗匪,一切都好商量。

王春发的口气也松了下来:“你到底是谁?我也与你素不相识,如何做得了亲戚?”

对方轻声地笑了:“若我娶了你的外甥女为妻,咱们不就成了亲戚?”

只听长鞭甩动,应该是舅舅发怒了,长生听着这轻狂的语言,忍不住揭开帘子,倒吸一口冷气,面前果真站着高守仁,手里攥着鞭梢,脸上似有得色,身后跟着四个精壮小伙

这人怎么阴混不散地盯住她了,居然从长安一直跟到这里,还费尽心思挑了这么个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动手。

不过总比遇到真到的盗匪好些。避不开逃不掉,长生下了车,冷冷地看着他:“高队长好生抬举小女子,居然费了这么大功夫,不知有何见教?”

高守仁看着夕阳下长生的脸更加光艳,长眉挑起,眼睛因为冒着怒火分外明亮,神色顿时柔和下来,打量了一会放下鞭梢,轻笑一声躬躬手:“周姑娘好生本事,居然能在京城里设下那么一局,若不是去宫门口冒充你爹的那个人京话说的太好,高某差点信以为真。”

计谋被人戳穿,长生脸上一红,王春发一看两人认识,倒也愣住,又看长生神情中有羞怒之色,沉下脸说:“什么媒婆?你说话注意点,我外甥女回去还要嫁人!”

高守仁朝他躬躬手并不理睬,径直朝长生说:“高某佩服姑娘的心思和品貌,诚意求娶,正好有长辈在此做证,姑娘不必还乡,跟高某回京吧,我立即遣人随你舅舅回家下聘,名媒正娶迎你为妻,高某虽是粗人,也无父母高堂,但在京中多年,颇有些薄产和人脉,绝不会让姑娘吃苦。”

也许他是真心的,但这样目中无人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长生还是第一次碰到,怒道:“你在半路上拦截女子,如同匪盗,传出去让我名声何存?你都不知道尊重我,还说什么诚意?就算你有诚意,还要我愿意嫁,此时并非乱世,你还逼婚不成?”

高守仁不但不怒,还满脸佩服,依旧抱拳道:“高某虽然有些鲁莽,但确是一片诚意。我三十刚过,既不喜欢不懂事的小姑娘,又不想娶寡妇,这一次放出宫的宫女中,只有姑娘极合我意,又深为佩服姑娘的心智,所以才一心求娶。而对于姑娘来说,在宫中繁华之地生活多年,回乡之后怎可忍受靠近漠北之地的荒凉落后?”

长生想了想,天色越来越晚,又无人经过,还是不要和他闹翻的好,好歹大家顾全一点脸面,先躲过这阵子再说。

她郑重其事地福了福身,尽量面色平静语气平和地说:“长生多谢高队长厚爱。可长生是个没福气的人,自从入宫以后天天想着返乡,家乡虽然荒凉落后,长生却自幼习惯了,只想守在父母亲人身边度日,并不贪恋京中繁华。且舅舅说家母病重,我八年未曾回乡,确实极想家,还请体谅我的心情。”

高守仁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没遇到这么油盐不进的女子。他一向不喜欢天真柔弱不谙世事的少女,这个周长生的美丽倒在其次,但是心思伶俐和气度从容却是最吸引他的。

在他看来,一个已不年轻的老姑娘,又不是绝色美女,不用回贫困的乡下,能在京中嫁给有体面差事和丰厚俸禄的他,怎么来说都是件好事,特别是他追了这么远来表达诚意,她居然不知好歹地拒绝了。

自从听说宫里要提前两年放宫女出宫,他一心想从中挑个可心的结束鳏夫日子,就吩咐手下留心,看到出色的给他留个意,自己也在暗中观察着。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长生,先是被她的容貌和出宫时的那份轻松愉悦所吸引,有一点喜欢,就信心十足地请朱媒婆去说合,谁知朱媒婆被骂惨了,真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牙尖嘴利。

这还不算,她居然敢跑到宫门口要回送给守卫的银子,还设计出请人假冒父亲接她的假相想骗过他,如果开始只是有点心动,那么后来就成了情有独衷了,这个女子太合他的心意。

就志在必得地一路跟了来,他发现打交道越多,他越喜欢她,他一定要得到她的。

可是又一次被她不软不硬地拒绝了,信心满满的高守仁忽然间不自信起来,这个女子到底有多骄傲?

长生依然冷冷地打量着他,他说的的确不错。对她这个年龄出宫的女子来说,能嫁给高守仁这样的人是不错的归宿,对方有个好差事,年龄不是很大,身强体健,又不用做后母、不用侍奉翁姑。

可她偏偏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穿越人,她不是很了解他,她心目的良人也不是这样的粗砺男子,若不是十分放心和倾心,怎可轻许一生?

第12章、誓死不从

夜色渐沉,秋风冷嗖嗖的,长生十分盼着另有人马经过,好歹让她过了这一关,无奈不如她意,周围似乎再无人声。

高守仁半点不退缩地站在她面前,他费这么大功夫跟了来,就是抱了志在必得的决心。长生越发清楚地知道,她是绝不会嫁给眼前这个人的。

她在宫中了解到,做守卫的人若是识文断字,以高守仁的胆大细心能干,这个年龄早做到校尉以上,而不是小小的守卫队长,无法想象她前世一个中文系的本科生,今生要和一个大字不识的人生活在一起,她要的男人,不但要养心,还要养眼。

僵持了一会,看到长生似乎冷得有些发抖,高守仁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高某欣赏姑娘,也尊重姑娘,才好言相劝,请姑娘不要辜负高某苦心,更不要误了自己终身。“

虽然两边对恃,听了这句话,长生还是忍不住想笑,难道不嫁他就会误了终身?她可不那么认为,与其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还不如独身一辈子算了,她和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毫不退缩地看过去,斩钉截铁地说:“长生再次谢过高队长的厚爱,但长生不识好歹,固执己见,恐怕真要辜负高队长。若真为长生好,还请不要违了长生的心意。”

高守仁寸步不让:“若是姑娘辜负高某苦心,我会另想办法,此事志在必得。”

旁边的随从也一起帮腔:“今年退役的宫女不少,你也不是相貌最好的,偏偏就入了大哥的法眼,你在京中把媒婆骂走了,大哥不辞辛苦一路赶来想见到你家长辈当面提亲,你就做我们的大嫂吧,以后弟兄们任你差遣!”

长生愕然,原来她出宫时,高守仁居然躲在一旁偷看,既然察觉到自己找人冒充父亲一事,他为什么不拦住自己不让出京呢?

旋及想明白,京城是天子脚下,他一个小小的守卫队长,还不敢太过造次,这里山高皇帝远才敢妄为。

她逼视着高守仁:“你想逼婚?”

一旁王春发已经听不下去了,鞭子一甩又要抽过去,高守仁一把拉住仍然不动声色,长生怒道:“好一个志在必得,我若坚决不从,且看你怎样才能志在必得?”

诚心跟来求婚,又好话说尽,却仍是被坚拒,当着手下的面,高守仁想要发怒,却无奈先懈了气,他已经很动心了,对方却毫无感觉,注定他只能落了下乘。

他不甘地盯着长生因为怒意而愈加明亮的眼睛,一幅志在必得的神情:“先掳了你,再占了你,让你无奈之下只得嫁我,然后用一生去求得你的原谅。”

长生倒吸一口凉气,又羞又怒,也有点惊慌失措,对方竟打算用强,他既有如此打算,虽不至于在此地下手,但一定早有准备,以他的心思,定会提前安排妥当,他们一共五个有武功之人,自己和舅舅如何对付得过?

王春发破口大骂,跳下车去撕扯高守仁,被两个随从牢牢抓住不得动弹,并用巾子塞了嘴。

长生很快稳定了心神,略加思索,冷冷地逼视着高守仁,咬牙切齿地说:“我用全家人的性命发誓,你若如此做,我即使不要自个的名声,也要不顾一切地去告发你,毁了你的一世英名!而且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赎罪,我都视你为不共戴天的仇人!除非你杀我了,或者让我失去行动能力,要不然我活一日就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报仇雪恨!”

停了片刻又说:“长生一生,最恨有人逼我,逼我之人,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是誓死也不从的,即使我有孕了,也会绝食而死!绝不妥协!”

强烈的意志让高守仁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三步,无比震惊地打量着长生,一个女人怎可以强硬到这种地步?

他以为,自己如此看重她,陈清厉害、好意相求,一定会让她动心,如果她实在不同意,就用先仇后恩、先强后软之法,先强占了她的身子,再慢慢用诚意和温存感化她,一个女子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有认命的份。

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意志竟然如此坚定,连一丝可能都不留,即使怀孕了也要鱼死网破,如果她真的这么做,这个代价似乎大了些,而且说白了,若对方这样厌他恨他,又怎能共度一生一世?

要么任她离去,他放不下,要么与她成一世仇敌,他绝不愿意。他到底该怎么办?

几个随从面面相觑,王春发也愣住了,不再挣扎,佩服地看着长大成人的长生。天色越来越晚,凉嗖嗖的夜风中,长生的容颜渐渐模糊,但是眼睛却分外明亮,大家僵持下来。

很快天色全暗了,对方点燃了火把,这里比长安纬度高些,峡谷穿风,长生打个寒噤,静了静心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他真的不顾一切要用强,自己就是恨死又能如何?

不过高守仁一直再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显然已经被触动,只是当着随从的面下不了台阶而已,算了还是给个台阶让他下来吧,与人方便,与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