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想到成家和自家的遭遇,再听到成紫玉一个千金小姐却如此能吃苦,倒是真生了几分怜惜。长生说成紫玉本来住在京中的谢府别院,她和明净打算等她身体将养好了,不再有憔悴劳碌之相,就托人给她说门亲事,好让她后半生有靠。

可成紫玉却说她这几年一直很想念姨母,说姨母是除了亲娘之外最疼爱她的长辈,暂时也不想嫁人,愿意来庄子上孝敬姨母,承欢膝下。

老夫人有些感动,她唯一的亲生女儿谢明珠虽然贴心,却离的太远,这一去除非裴逊任满回京任职,否则很难见上一面。

儿子和媳妇又不争气,三天一吵两天一闹,她这么大年纪还得天天劝架说知,还得操心三个孙子,再看到两个庶子的好运和出息,自己儿子又不争气,奴才再好,也是奴才,她常常感到心情郁闷。

想到成紫玉性格活泼乖巧,又懂琴棋书画,闲时陪她下下棋,或者抚琴读佛经,都是很合心意的事,再说孙女锦娘也五岁了,她留下来还能教教锦娘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免得被林心慧教歪了。

权衡再三后,她点头同意了,长生说等她们搬进祖宅的时候,就送成紫玉过来。

事情安排完了,长生又问及三个孩子现今学业如何。且不说他们的父母了,她总和这几个孩子有师生情份,和锦娘更是另有一段缘份,这几个孩子总是明净的侄子,他们以后不争气,也是公主府的负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多的是。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再象以前生怕自己的子孙没有庶子优秀,有什么不满都藏着掖着,这次是实话实说。

“几个孩子本质都不错,锦文倒也罢了,特别是锦书,本来就是嫡子,性子也没随爹娘,年纪不大却还懂事,也知道照顾妹妹,锦娘一派天真烂漫,若有人好好教导指点,也不说成材什么的,起码守住祖业本本份份过日子没有问题。

你们离开后我不放心那两个不争气的,就把几个孩子全养在我这里,我辛苦一些不要紧,可不要被人带歪了,这段时间看来颇有成效,一个个懂事多了,连先生都夸有教养。”

明净放下心来,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无论他和明清关系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这一房将来惹事生非牵连到他和大哥。

“老夫人辛苦了,等搬回祖宅,多买几个得用的奴才,再聘上几个好夫子,还有表妹相助,你也能轻松些,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都是爹爹的孙子,我的亲侄,我是真心盼着他们好的。”

老夫人连连点头,想到自己以前做下的事,心有愧意,半是承诺半是感叹地说:“我和你姨娘都老了,她和你们在一起可能还不如回祖宅心里舒畅,以后我们老姐妹几个就做个伴,在这里安心享福,你们在外面不要招祸就行,闲了就回来多看看吧。”

明净正欲道谢,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哭骂声,还有孩子的哭叫声,明显就是明清和林心慧又吵闹起来。

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进来欲言又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所谓的面子不过是她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而已,而她就是累死也撑不起来了:“说吧,公主和驸马不是外人。”

那位婆子方才说:“二爷和夫人为嫁妆吵起来了,二爷说要不是因为公主是谢家的媳妇,皇上怎么可能施恩还回嫁妆,嫁妆应该归他所有。

二夫人说嫁妆本来就是她的陪嫁,谁也夺不去,还说二爷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只认钱不认人,把她家的银子花光了就看她处处不顺眼,这一次她一定要把嫁妆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谁抢她就和谁拼命!”

老夫人脸涨的通红,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这一次,她不是生气和愤慨,而是神色凄然和颓丧,眼泪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还经过了这么波折,她一直寄于厚望的儿子和媳妇还这般不懂事,还要带累她管教孙子,来劝和说教他们夫妻,甚至她这把年纪还不得不仰仗庶子和庶媳的鼻息。

她再苦再累也无所谓,只怕自己所有的苦心最终的白费了,别说靠儿子给她挣的荣耀,如此这般,她死了也不放心。(未完待续。)

第483章、得寸进尺

嫁妆还回去后,无论他们夫妻俩怎么争吵抢夺为财翻脸,无论老夫人多么伤心羞愤,世事有因必有果,也再不关长生和明净的事了。

明净吩咐夏嫂继续盯着林心慧,满仓盯着明清,墨儿盯紧谢承忠,只等他们三人露出蛛丝马迹。

然后留下公主府的长使和管家等人帮着整理归置祖宅,老夫人也把瑞姑和一些熟悉情况的老仆送来了,有他们帮忙自然事半功倍,到时明净只需要过来验收就行。

祖宅的事情安排好,此行目的达到,天气越发寒冷难耐了,听松院外面到处都是雇来干活的人,长生整日窝在院子里不能出去,觉得还是坐在富丽华贵的公主府里,或倚炉说笑吃点心,或者穿上华贵的狐裘赏梅最舒服,于是两人回京了。

当马车驶进长安城门的时候,渐渐下起了鹅毛大雪,等进了公主府的垂花门,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暖轿直接抬到了主院廊下,明净小心的扶着她往进走。

院子里一株红梅开的鲜妍无比,上面落了一层白雪,白雪红梅相映成辉,暗香浮动,人间绝色不过如此。

太姨娘听到通报迎出来:“还好,你们回来的还算及时,我们还正担心着你们被雪堵到路上,我已经派人告诉你外祖母让她放心,王妃也派人问过好几次了,赶紧给她报个信吧,这么冷的天,再不许出去了,等生了以后再说……”

明净闻言派人去给淮安王府报信,长生笑盈盈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在众人的小心呵护下回屋洗浴更衣,然后坐在暖炕上,啜饮着一杯姜枣茶,向太姨娘说着这几天遇到的事。天色渐黑,鹅毛大雪越发纷纷扬扬,菊香去厨房安排了今晚吃暖锅。

太姨娘听到老夫人主动提出让她以谢家贵妾的身份回去守节,以后姐妹相依度日,当即念了一声佛,神色激动,脸上似悲似喜。

长生和明净相视无语,公主府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没有丈夫的宅子让她住着安心,既然如此,就让她回去吧,反正武功郡离长安不远,以后多接她过来小住就行。

不过这段时间不能让她回去,明清和谢承忠的事情还没解决,万一揭出什么事来,担心明清狗急跳墙以太姨娘为质或者伤她泄愤。

长生拉着她撒娇不依,让她一定要等到自己生了以后,再出了月子再说,到那时已是半年以后,明清的事情该解决了。

太姨娘笑着安慰:“我虽然想回去守节,但更疼惜儿孙,自然要等你临盆后出了月子再说,要不然如何对你父亲交待?放心吧,以后只要你有生养之事,或者你们忙不过来,我都会过来的帮忙的,只要你们不嫌我烦。”

两人方才放下心来,太姨娘并非是要一直死守在祖宅,她只是想有个名正言顺的妾室身份,想明正言顺地以未亡人的身份为丈夫守节而已。

雪一直下着,虽然并不大,道路却湿滑难行,天气也越发寒冷,长生已经派人去传话,不许纪王妃这几天过来看她,等天晴再说,纪王妃拗不过女儿,也不想让她担心,就同意了。

本是窝在家里享福的日子,明净却打听到了秦妈的消息,说是和儿子全家都被卖到了耀州一个商户家里,她不顾太姨娘和长生劝阻,带着人冒雪去了耀州。

长生趁着他不在,让人通知成紫玉等雪消天晴了来公主府一见。可是第二天大雪稍霁,成紫玉就包的严严实实地来到公主府的侧门,她是坐着一顶小轿从谢府过来的,门房提前得到交待,就放她进府了,一个管事婆子带她去见长生。

成紫玉虽然羡慕公主府的华丽富贵,却也还没有到吃惊的地步,他爹以前是太子宠臣,嫡母觉得她有利用价值后,也带她出入过太子府和一些宗亲府第几次,算是见识过荣华富贵的人。

却还是一步一步走来从羡慕到妒忌到心惊,这个德孝公主府比真正的公主府还要华丽精致几分,此时大雪初霁未融,那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简直如同瑶池仙境一般,来来往往礼数周全举止有仪衣履整齐的各色家奴,直觉两人之间已经天差地别了。

幸好来时换上了谢府绣娘给她做的这一身锦缎绣花的新衣和兔毛披风,还戴上了公主府送的金饰,否则,以她第一次见到明净的落魄憔悴寒酸的样子,恐怕连公主府的角门都进不了。

幸好她一向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虽因突遭大难身心俱创容颜沧桑,但到底年轻底子好,一旦过上好日子,她很快就恢复了容颜。

这段时间在谢府里好汤好水的养着,牛奶花瓣浸着,还有那些上好的膏霜之类的涂着抹着,还有精通妇科的大夫给她调理身体,治愈了一些难言之隐,本就肤白貌美天生丽质的她渐渐脱胎换骨。

细说起来,经过苦难的磨砺和历经男女情事,她青涩和单纯尽褪,却更增添几分迷人的媚态和风尘味,比二八年华时越发动人,这是她现在唯一的自信和底气。

她被人领进长生日常活动的暖阁,除了菊香,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暖阁里暖香怡人,淡雅清新,一只金兽嘴里吐着一线细细的白烟,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花色华丽而别致,成紫玉相信,那博古架上随便一件古董玉器都够她这辈子吃用不尽了。

她看了坐在暖炕上的长生一眼,就赶紧垂下头去,一是想努力做出恭顺的样子希望多博取一点同情,二是她怕自己被长生华贵美丽的样子刺激到,还有她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

她熟知各种礼仪,努力压下心头的各种情绪,毫无暇疵地大礼参拜在地上,终于切身的感受到,上面这一位她曾经内心鄙视的女子,如今已经望尘莫及了。

长生打量她几眼,暗想果真生丽质难自弃,难怪到了这个份上还屑想明净,希望她不要太过自负,也不要太过忘恩负义。

声音平静无波地说:“成小姐不用多礼,起身坐吧。”成紫玉道了谢,侧身坐在一旁的杌子上,菊香上了茶,她陶醉地吸了一口茶香,有多长时间没有尝过这么好的茶了。

抬起头,她的眼圈已经红了,“闻言公主召开,紫玉不敢磨蹭,早在见到表哥的那一天起,紫玉就想来拜见公主,无奈表哥说公主琐事缠身,又身怀有孕,不便见外客,所以一直等到今日。

紫玉蒙公主和表哥垂怜,方才脱离苦难,实在无以为报,常盼公主不弃,能够做个丫头随侍左右,尽心尽力服侍公主和表哥,以报公主大恩大德。”

说完打量着长生的肚子,无比诚恳地说:“公主如今身娇体贵不敢有半点差池,表妹愿以微贱之躯为公主分忧,但凭差使,无有不从!”

长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是在明着告诉她,你怀孕不方便和表哥同房,与其找别人服侍表哥,不如找我吧,我愿意替你分忧!

她周长生可没有怀孕之后给丈夫找女人的打算,一辈子都不会有。

到这份上了还不死心,什么做个丫头随侍左右,什么为公主分忧是想做明净的通房丫头吧,什么尽心尽力服侍公主和表哥,是想给表哥暖床吧?要不是驸马不能名正言顺地纳妾,怕都是要提出做妾了。

如果明净还是半年前生活难以为继处处受治于人,还看不到半点前途希望的落难庶子,她会有这个心思吗?如今不过是被公主府的富贵照花了眼吧。

她成紫玉配吗?自己送她银子,给她做衣服送首饰,替她调养身体,让她养回昔日的美貌娇贵,就是为了让她在自己有孕期间陪自己的丈夫共眠?

还以为她受了那么多磨难会明事理,会知道心怀感激。如果那样,虽然大夫说她已经不能生养,德孝公主名下那么多产业,她不介意养一个闲人。

何况成紫玉年轻美貌,说不定还有膝下有子女的鳏夫肯娶,只要她知道珍惜,真心和对方过日子,那也是一条出路。

可她显然不是,她还想顺杆子往上爬,一边安享她带来的荣华富贵,一边借着报恩心安理得地觊觎她的丈夫,她凭什么?

长生轻嗤一声,似惊讶又似讥讽:“表妹自甘下贱为婢,我们夫妻俩却不敢落个把亲戚当奴才使用的名声,何况我们又不缺奴才。

再说了,就算表妹甘愿卖身为奴,能入公主府的奴才却必须身家清白身子清白,且不说身子清白不清白了,表妹一个待罪之身就不够格。说起来,既然流放了就不能轻易离开流放之地,表妹却偷偷回了京,若是成心追究,怕也是个大麻烦,最不行也要遣返流放地!”

成紫玉的脸蓦地通红,眼泪直打转转,手却紧紧的攥起来,心里恨极了,她居然说自己给她做奴才都不够格!还羞辱自己清白尽失,而且还威胁自己!

可她说的却都是实话,按律自己是不能离开流放地的,但是官不告民不究,自己一个弱女子也没人去计较,可如果真有人告发,又没人肯做保,她的下场就是被遣返到那个恶梦般的地方。

想到那种羞辱和艰难的日子,想到嫡母收了银子后推进她屋里的粗汉兵痞,明明屋里暖融融的,她愣是打个了寒颤。

顿时离座扑通跪下:“公主,紫玉错了,求你放过紫玉,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紫玉去了只有死路一条,紫玉愿意和别人成亲,全凭公主安排!”

长生咂了一口加了蜜的热红豆汁,她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自己为什么生气,而且由公主府出面安排的亲事,肯定还得贴上嫁妆,以后的夫家也不敢轻视她,她也深知以自己和明净的为人,是绝不会给她安排什么不堪的亲事的。

“你还不知道么?给你调养身体的大夫说你已经不能生了,一辈子都不能再生了。”

成紫玉啊了一声,痛苦地跌坐地上,脸色灰败无比,想起自己遭的那些罪,泪如雨下,日子稍微过得去的人家,谁肯娶一个不能生养又是待罪之身又失了清白的女子?德孝公主府不可能养自己一辈子,这一辈子半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你说,我要怎么安排你?本来可以送一笔嫁妆让你嫁人,可你已经不能生了,谁还肯要你?难不成还要骗婚?就是做妾也没人肯要的。

我们前段时间回武功郡,向老夫人提起你,她听了你的遭遇很是同情,看样子有些想你。”

成紫玉神色大变,长生淡淡地说:“放心,不该说的我们一句都没说,只说你被嫡母卖给了一个商人为妾,你清白的名声保住了。”

成紫玉方才松了一口气,只觉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如果被谢老夫人知道自己曾经靠卖身维持生活,哪怕是被嫡母逼的,她也绝不会再见自己的。

如今实情虽然瞒着老夫人,但她一个清白尽失不能生养又无依无靠的女人,将来还有什么前途?

想到老夫人曾经还算疼爱自己,她那个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利益,不违犯她的原则,处事还算公道,也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自己懂事,在她手里过的绝不会差。

她抬起头肯求到:“紫玉以前深得老夫人疼爱,老夫人也是紫玉现在唯一的长辈,我愿意去老夫人身边尽孝!”

长生点点头:“你先回去吧,等我和驸马商量过再说,他人不在府里,你耐心等着。”

成紫玉不敢多言,磕了头恭恭敬敬地回去了。

等坐上轿子方才明白,自己这是太把自个当回事了,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太舒服,舒服的让自己忘记了身份上的差别,所以还在奢想别的东西,其实人家不过日子过得太舒心了,象救济一只小猫小狗似的逗逗自己罢了。

如果表哥真的对自己有意,为何在谢府将养这一段时间,他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他若真的有意,绝不会今天躲起来不在场的,自己太自负美貌了,也太相信以前那点情份了。

而且周长生虽然嘴太阴毒,但说的也对,自己待罪之身,又清白尽失,凭什么进公主府?就是想做奴才也没资格,以谢家亲眷的身份投靠老夫人,可能是她现在最好的出路了。

她虽然进不了公主府,却能名正言顺地回谢家祖宅,听说这个祖宅其实是皇上发还给周长生的,她住在那里,说起来还是德孝公主府的人。

她不用再流离失所生活无济,再不会有人欺负她,也不怕有人举报她私自从发配地回京。老夫人年龄并不大,身体也硬朗,跟着她最起码能过上十几年安稳饱暖的日子。

只有经过流放之苦和无依无靠之苦的人,才真正懂得这种安稳饱暖是多么的难得。

何况老夫人精明能干,虑事周全,只要自己尽心服侍她孝敬她,说不定她会安排好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484章、金花出嫁

明净正在冒着严寒赶往耀州,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一个没有多大关系的表妹是什么心思,更不会故意躲她。

若是知道成紫玉今天过来,他是绝不会让长生一个人面对她的,虽然长生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但他想自己出面做恶人,至于长生,只需安心养胎就行,外面的事情自有他出面料理。

奶娘秦妈是他最牵挂的谢府家奴,得到她的下落自然是高兴极了。他们一家虽然还是做奴才,但一家人在一处,秦妈的儿子秦义又是个孝顺能干的人,儿媳也通情达理,应该不会受什么苦,这次去一定要把他们全部带回来,大不了高价赎回,想着那个商人不会不知趣地把着人不放。

六天后明净回来了,还带回了秦妈的灵柩,暂时寄放在京郊的寺庙里,他儿子已是一家四口,也带回来了。

他双眼红肿,想是哭过好几次,太姨娘知道后也难过的几天吃不下饭,母子俩相对痛哭,长生好生劝慰才平静下来。

谢府出事后,秦妈的儿子秦义精通田庄管理,儿媳阴氏针线活好,又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能教女孩子针线和规矩,于是一家四口都被一个商户买走了,秦妈几乎是白送的,要不是那个商户看中秦义和阴氏的本事,根本不想要秦妈。

那个商户在京城做生意,父亲病了准备回祖籍耀州府,就顺便买了几个得用的奴才带回去。

他们一家到了耀州之后,秦妈因为抄家受了惊吓和一些蹉磨,又日夜担心在狱中的明净和其他主子,一直忧心忡忡身体很差,再加路途劳累,很快就病倒了,没多久药食无效去世了。

临去前她一再叮咛儿子,一定要打听谢府的消息,如果三公子平安无恙,一定要在她坟前烧纸告诉她。

耀州府离长安大约有两天路程,他们一家又被派到偏僻的庄子上做管事,因此消息十分闭塞,虽然十分牵挂旧主,却一直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还好这期间,他们生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直到明净找了来,方才知道谢府大难已过,明净做了驸马,那个谢家的教养姑姑居然有着那样的大的造化。

明净去秦妈坟前痛哭了一场,告祭了一番,为了让秦妈叶落归根,干脆把她的棺材挖出来带了回来,暂时寄放在京郊一家寺庙里,等回武功郡时带回去,葬在秦义的父亲身边,也算是叶落归根了,以后祭奠也方便。

明净和长生商议过后,又征求了秦义夫妻俩的意见,准备让他去离京城最近也最大的庄子上做管事,一家四口一起去。

不过他们一家受了不少苦,女儿又小,冬季庄子上又没什么活,长生就让他们在公主府好生将养,闲了在京中好好逛逛,又给了一笔丰厚的安家费,月例照常发放,等明年开春再去庄子上。

以后好好替她打理田庄,一天四口安心过日子,公主府的田庄管事,不但收入不薄,地位也非同一般。

腊月初二,长使送信说谢家祖宅已经收拾好了。因为明净想赶在腊八前让老夫人搬回去,也想赶在过年前把秦妈的灵柩运回去安葬,只得冒着严寒回武功郡。

秦义当然也要随行,只是算时间,不能赶在腊八前回来陪长生喝腊八粥了。

长生想到自己身边服侍的人很多,就让明净把满屋和满园也带回去,让她们陪父母过了年再回来,而且夏嫂的大女儿满园已过及笄,长生想看看夏嫂对满园的亲事有什么打算。

太姨娘开始也想跟着回去,因为她觉得好几年没有好好拜祭自己的丈夫了,她以前是个奴才身份的贱妾,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祭祀,今年不一样,她是生有儿子的贵妾,有资格参加谢府的祭祀,她想明正言顺地拜祭自己的丈夫。

长生和明净虽然不忍她受奔波之苦,也想把她留在公主府一起过年,却也不忍拂了她的心愿,思前想后就答应,后来太姨娘自己却放弃了,因为儿子不在,她不放心长生。

最后明净提出明年清明节的时候,离长生临盆还有一段时间,带她一起去谢家祖坟拜祭父亲,也顺便陪她在武功郡住几天,太姨娘方才高兴地答应了。

明净带着秦义冒着严寒出门了,他说要趁着孩子尚未出生,把该料理的事情都料理了,等明年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守在公主府消磨光阴。

一同回去的还有成紫玉,老夫人答应让她回祖宅陪自己,成紫玉也把老夫人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满怀期待地跟着回去了。

开始看到明净同行,她还面有喜意,后来发现明净对她半分情意也无,完全只把她一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看待,对她只有客气和同情而已,再想到以前明净对她也从没什么情意,方才死了心,越发坚定要牢牢地抓住老夫人。

表妹金花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外祖母一家要提前十天带着金花回到谢府,准备嫁女事宜,长生专程送他们过去安置,并留了得用的人帮忙,一定要让金花风风光光地出嫁,公主府只剩下了她和太姨娘了。

虽然明净不在,长生的日子还是非常惬意,太姨娘每日盯着厨房打理她的一日三餐,生怕有一点差池,周嬷嬷和菊香喜儿把公主府打理十分稳妥周全,她几乎什么事也不用管。

纪王妃几乎隔日就要带着太医来探望她一次,吃食用度流水一样往公主府送,稳婆和产房在她的亲自监督下全都提前准备好了,奶娘也预定了好几个,婴孩的衣服鞋袜被褥更是包了几大包袱。

锦姝每到休沐日拜见过继母安阳就过来陪她,有时在宫里的千金公主也会跟着来。

在长生和明净的开导下,还有长孙皇后的提点,锦姝越发懂事,渐渐明白无论她喜不喜欢,安阳都是她名誉上的母亲,她必须要与这位继母和睦相处。

何况无论是真心还是爱乌及乌,安阳对她确实不错,每次她回家首饰衣料吃食都是挑好的备着,也算是用尽了心思。

最让锦姝感动的是,安阳对远在武威的爹爹十分关心,每月通一次信不说,换季的衣物鞋袜和吃用花费,总是没赶到换季就用尽心思准备好,大包小包地派人送去,生怕爹爹在外面吃苦。

就连长孙皇后都取笑,说安阳恨不得把整个郡主府都搬空了。锦姝也想明白了,有人关心照顾爹爹总是好的,他一个人在外也很辛苦,自己一个小孩子连自己照顾不了,何谈照顾别人。

于是投桃报李,每次安阳去信时,她也要写一封信一起捎去,又故作神秘地封起来,然后安阳下次收到丈夫的回信时,除了对她百般关心问候,还一再感谢她待女儿如同亲生,安阳自然越发待锦姝亲厚,对长生也不再那么敌视,大概是接受了现实吧。

长生猜是因为明澈待她好,真心把她当做共度一生的人,安阳虽然与丈夫两地分居,却不时感受到丈夫对她发自内心疼爱和关心,心情好了自然也就开朗大度起来,也越发想和夫家人搞好关系。

她虽然替姐姐难过,但更多的是替明澈和姝儿高兴,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高高兴兴地活下去。

她也刻意地向安阳示好,有了新鲜的吃食就派人给郡主府送一份,偶尔在休沐日邀请她和姝儿一起过公主府用膳,或者一起回淮安王府,而安阳大概实在太寂寞了,居然渐渐肯来找她说话,当然,主要是说明澈的各种事,相处倒也融洽起来。

她的心肠其实没有多坏,也没有多少心机,只是被金侧妃和淮安王从小娇惯的太过蛮横霸道不容人,再加上身边又有几个金侧妃派来的嬷嬷生怕安阳在婆家吃亏,天天挑唆生事,她才越发令人生厌。

明澈临行前,在淮安王和纪王妃的相助下,把那几个嬷嬷找由头都打发了,另派了稳当明事理的人,而金侧妃一心沉浸在失宠的痛苦和儿子的前途中,又得知明澈开春后就可调回京城附近,也就不太管女儿的事了,没有她的挑唆,安阳的性子总算慢慢扭转过来了。

当然,起主要作用的还是心爱的丈夫对她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疼爱,让她心平气和满心幸福,不但不再找茬生事,还努力想维护自己贤良大度温柔善良的形象,这可是丈夫在信中一再夸奖她的话。

腊月十二,明净和秦义终于回来了,说是老夫人带着明清一家高高兴兴地搬进了祖宅,都住在以前的地方,他们拒绝了客人上门贺喜,只令长使上门一一道谢并送上表礼,以后与这些故友世交也就恢复之前的正常走动。

老夏和夏嫂见到女儿后十分高兴,他们在庄子上住惯了,也喜欢这里的生活,而且他们答应明澈要守好庄子,就仍旧留在那里,满仓身负监视明清的任务,明清这段时间也用惯了他,就正式做了明清的长随。

谢家祖坟一旁,有一大片专门安葬家奴的坟地,秦妈的丈夫就葬在那里,她正式葬在了丈夫身边,老夫人也为她感到难过,她们一家忠心耿耿,她却在谢家遇祸的时候去世了,没有机会看到谢家的复起和明净今日的福份,实在是令人遗憾。

腊月二十日,快到每年祭灶的日子了,是金花表妹出嫁的日子。

长生亲自回谢府送她出嫁,眼看着她满面娇羞喜妆动人蒙上盖着,一身耀眼的大红嫁衣坐进花轿,在锣鼓喧天中随着气宇轩昂的夫君为人新妇去了,而她还得进屋去安慰哭的眼泪汪汪的外祖母和舅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