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岁末年初

腊月二十金花出嫁,腊月二十二金花回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祭灶神,腊月二十四设宴招待公主府所有内外管事,然后发了红包放年假,腊月二十五开始送节礼备年货,腊月三十团圆宴、发赏钱、守岁。

正月初一早上祭祖,上午入宫朝贺、赐宴,正月初二回娘家,正月初三开始走亲访友接待客人,正月十五吃元宵赏花灯。

这一年沧海桑田。长生从一个走投无路的村姑变成了淮安王的嫡长女,从一个身如浮萍的教养姑姑成了大唐的德孝公主,从身无长物走进了富贵荣华。

这一年圆圆满满。长生一个大龄孤女有了情投意合的夫君,名门公子谢明净,才华出众,风流俊美,堪称良人,发誓一心一意的爱她,一生一世相随,他们很快还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来延续他们的血脉。

这一年心愿得偿。长生终于有了能力庇护她想庇护的人,明净的祖宅物归原主,姐姐的遗物得以保全,锦姝脱离了别人的控制,成了一个健康活泼独立的孩子。对她有亲情有恩情的周王两家人过上了做梦都没想过的富贵日子。

她的亲生母亲纪王妃也走出了人生的阴霾和寂寞孤苦,庇护着她失而复得的女儿,也享受着有女儿承欢膝下的日子。曾对她有恩的徐大伯一家,还有周嬷嬷、菊香她们脱离了困境和不幸生活在她的庇护之下。

长生觉得,这是她自穿过来之后,过的最称心、最圆满的一个年,当然,明年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将会过一个最幸福最欢乐的年。

出了正月,年才算过完了。二月二龙抬头,冬去春来,虽然春寒料峭,却依旧阳光高照,舅舅和外祖母心事已结思乡心切,他们要返乡了。

他们亲眼看着女儿出嫁,看着她婚后幸福如意还身怀有孕,也看到了长生如今的富贵尊荣夫妻恩爱,虽然恋恋不舍,他们还是要回去了。

长生苦留不住,依依不舍地送到城门口,看着马车缓缓前行,眼圈通红,外祖母年事已高,此时一别,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而表妹金花已经哭的哽哽咽咽泪如雨下。

明净赶紧安慰她:“别难过了,外祖母身子骨如此硬朗,一生又多福多寿,一定还会再见到的,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一些,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回云州探亲,让岳父和岳母也见见我们的孩子!

而且你忘了,良生弟弟也要进京了,说不定他们路上还能碰上,等到年底,良生的妻子和玉生也要抱着孩子进京来看你,到时有的是热闹,还有什么可难受的?”

长生破啼为笑,是啊,良生说好过完年就进京,估计也就这几天动身,她还有什么可伤感的?

金花在一旁着急地说:“姐姐怎能撇下我独自回乡?不如等我也生了,孩子大一些我们抱着孩子一起回去!”

她的夫君施惠齐体贴地给她擦着眼泪:“不要着急,公主会等我们的,到时一起回去看祖母,让我们孩子也沾沾她老人家的福寿。”

长生掩唇而笑:“表妹还是坐进车里让妹夫给你擦眼泪吧,春寒料峭,脸皴了妹夫会心疼的!”

金花跺跺脚不依:“外祖母刚走你就欺负我!”然后又羞又嗔地看了夫君一眼,爬上车不出来了,长生哈哈大笑,也被明净扶上车了,倒是冲淡了别离的伤感。

果然十几天后,良生风尘仆仆地进京了,还带着一个同窗,明净说了他的来历,是一个恩人托付的,让他和良生一起读书就行,长生好生忙了几天才安顿好了他俩。

在靠近公主府角门的地方拨了一个清静雅致的院子让他们住,又各拨了可靠的人服侍,不但出入方便还临近的后花园,早晚十分清静正好去花园里读书,闲来还能赏花游玩,也轻易没人冲撞。

又觉得那里离大厨房远,就在院子里特设了一个小厨房,拨了两个厨娘专门精心准备他们的一日三餐。

明净给他们找了一个在家开馆的名师,两人每天早饭后都要赶去上课,就专门拨了一辆马车供他俩使用。

又令举子出身的公主府少使每到休沐日就带着他们去学子出没的地方去结交人,或者逛书馆和字画铺子增长见识开阔眼界,只希望他们俩学业有成光宗耀祖。

他们还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明澈被封为陈仓府从六品飞骑尉,不再是等同吏员的七品末流官,成了正式的六品武职官。

他已接到调令办好了交接手续,开始出发从武威返回,回来后要先到兵部述职,然后才去上任,也就是说,他在京城要停留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刚好能赶上清明节祭祖。

安阳听到这个消息,大概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先派人去宫中送信给锦姝,然后就跑来和长生分享,本来她应该先去见父王和母妃,可她却越来越害怕见到母妃了,这段时间每见一次就闹一次不愉快。

她本来耐不住空闺寂寞,想去找母妃诉诉苦,顺便督促一下父王,让明澈早点调回来,武威那么远,他却不能回京城过年,一个人在那里天寒地冻孤零零的,她想起来就不忍,而她整天一个人守着若大的郡主府,心里也空荡荡的十分难受。

可她每次回府,还不等她诉苦,母妃就从头到尾不是絮絮叨叨地诉苦,就是哭骂个不停。

以前美**人风韵十足的贵妇,如今却成了真正的沧桑妇人,满腹的怨气和醋意,指责哭诉父王对她无情无意,只宠那个新纳的贱货,还费尽心思打听到那个新纳的罗姨娘是青楼的清倌出身,整天婊子婊子地骂个不休。

要不就骂纪王妃奸诈恶毒,本来答应的好好要亲自教养安怀,谁知到头来却骗了他,居然把安平安和那两个贱种一起教养,分明就是不想让安怀出人头地

她心想难怪父王现在越来越不愿意见母妃了,以前她专宠多年,也没见身为正室的纪王妃争风吃醋过,虽然长年有病,却总是一派端庄大度优雅从容的样子,府里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不敬。

而母妃现在这付样子,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愿意见,更何况是父王。

以前她觉得母妃精明能干无所不能,现在却觉得母妃太不懂事了,都四十岁的女人了,还是堂堂的侧妃,不关心女儿的苦恼,不过问儿子的学业,整天和一个青楼出身的贱妾争宠,也不嫌奴才们背后笑话。

那个罗姨娘虽然年轻美貌,但是早已不能生养,又出身低贱无依无靠,能翻起什么浪,谁知道她能得宠多长时间,母妃有必要在乎吗?哪家后院不是如此?

而且她没觉得父王对母妃不好,她的吃食用度不但没有降低,还比以前越发精贵用心,还有太医每天上门给她和纪王妃同时把脉调理身体,父王有了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给她和纪王妃,等她们挑剩下的才轮到吕侧妃和那个罗姨娘。

父王对她这个女儿也一如既往地疼爱,有什么好东西都忘不了她,担心她一个在家寂寞,时不时接她回府听戏赏花游玩。

为了把明澈调回京城附近,那么大年纪还辛苦奔波为皇上办一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差事,就是为了取悦皇上,让自己夫妻早些团聚好好过日子。

更别说对安怀的疼爱和关心,虽然没有如母妃所愿为安怀请封世子,但请封世子是件大事,安怀不居长不居嫡,别说皇上那一关,就是宗正寺都通不过,母妃整天吵闹又有什么用?

自己以前不懂事跟着母妃一起胡闹,现在多亏郡马劝告,她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弄不好犯了皇兄的忌讳,就成了一件给家里招祸的大事,没看玄武门之变后,受到牵连被贬被降罪的宗亲有多少?母妃怎能如此不懂事?

而母妃却连听她劝说的耐心都没有,甚至还指责她不给亲娘撑腰,不去打骂那个贱人,不管安怀的前途,不去同父王吵闹。

直让安阳又生气又不耐,她现在才渐渐明白,和别人相比自己以前实在是太骄纵无知了,除了明澈这世上还有谁能容忍自己的任性无知?幸好嫁给了他,有他包容自己。而明澈每次来信都夸自己贤淑善良,自己怎能自毁形象?

听说他的前妻是个很温柔贤淑的女人,自己再不努力,岂不是让他总觉得自己不如那个已死去多年的女人,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

所以刚收到明澈的来信,她打听到父王不在府中,干脆只派人去给母妃说明此事,然后直接来找长生分享她的喜悦了。

长生自然是真心的高兴,就算不为安阳,她也为小锦姝和明澈高兴,因为有姐姐,他们父女俩都是她非常在乎的亲人。

安阳又开始夸明澈的对她的好,夸完了又说:“郡马说了,他有两个妾室在谢家遭祸后流落在外,上次明净在洛阳找到了她,因为他不在就没有接回来。

那个姓卢的是他的表妹,如今已经出嫁,听说生了儿子过的还不错,郡马爷说给她厚厚地补上一份嫁妆,让她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也算对得起他生母了。

可那个李姨娘年老色衰,又不能生养,现在流落在外靠做绣活为生很是可怜,传出去也不利谢家和郡主府的声名,上次明净问过她,她说不愿再嫁人了,想回到祖宅替我们俩在老夫人跟前尽孝。

郡马爷说他根本顾不上李姨娘的事,让我做主秉过老夫人,派人把李姨娘接回来直接送到祖宅,一来显显孝心,二来彰显贤德,他虽是自己不愿纳妾,但难免有人背后说我善妒,这样刚好堵了别人的嘴,我们也能一心一意过日子。

我过来之前,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给老夫人送信了,顺便派人去接李姨娘,等她老人家同意了就送回去,她好歹服侍了郡马一场,现在年老色衰生活无着也挺可怜的。”

长生内心暗笑,安阳如此大度的原因,分明这年老色衰四个字,而且明澈根本对这个李姨娘再没有半点男女情份,不过是因为良心上过意不去而已。

送到谢家老宅,凭李姨娘的聪明,以后几乎没有什么和明澈碰面的机会,安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既放心,还能彰显贤德,还能哄夫君高兴,还能显孝心,安阳何乐而不为呢?

她亲手给安阳续上热茶,笑着说:“妹妹和大哥真是心地善良的人,要搁别人家,已经那把年纪了,又不能服侍郡马,又不能生养,也不能让她自降身份做丫头,给份嫁妆打发就是了,谁还肯收留?

也多亏妹妹贤德,方才全了大哥一片怜贫惜弱之心,以后京中人都要夸妹妹呢,大哥还不更念着妹妹的好?”

安阳啜了一口茶,小心地问:“那个李姨娘也算是服侍大爷的人,哪能如此不堪呢?怕也是有些姿色的?”

长生暗笑:“李姨娘虽然底子不错,二八年华时可能也是个美人,但毕竟年纪大了,本来身子就不好,性子又胆小懦弱,这几年颠沛流离失于保养,怕是沧桑的不成样子了,何谈什么姿色?幸好你和大哥念着旧情,要不然可能真的要晚景凄凉了。”

安阳松了一口气,心想也是,一个年已三旬的女子,几乎比她大了一辈,还受了那么多苦,可能真的已经沧桑的不成样子了。

顿时心情大好,还有什么比李姨娘确实已经年老色衰更让她高兴和放心的事,当即说:“姐姐放心,她回去是替我和郡马尽孝,月例自然从郡主府出,我再送她一些银子傍身,再给老夫人备上厚礼,必不会让她受罪。”

派去武功郡送信的人很快回转,说老夫人十分感激郡马和郡主的孝心,又说李姨娘是个温顺懂事守规矩的人,一定会好好替郡马和郡主尽孝的,她回去还住以前的院子,已经派人收拾好了。(未完待续。)

第486章、聚散离合

没过几天,安阳带着李春桑来见长生,她悄悄打量着公主府的富丽堂皇,暗自心惊,看见长生有些激动,却还是克制住,只装出恭敬乖顺的样子行了大礼。

长生请她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果然是个聪明人,虽然确实不再年轻了,可到底天生底子好,自小长在郡伯府也懂得保养之术,年纪也才三十上下,如果不是刻意为之,绝不会沧桑到这种地步,若是用心保养些时日,再精心打扮起来,多少也有些成熟动人的风韵。

可站在面前的李春桑,头发虽然还乌黑浓密,却梳了个老气横秋的发髻,头上插的几枝成色很好样式却过时的金簪估计也是安阳赏下的,皮肤暗沉发黄,半点脂粉未施,眼角堆着细细的皱纹,带着几分愁苦之相。

虽然腰身依然苗条,却弯腰弓背瑟缩着身子没有半分仪态,一身绸缎衣服虽然是全新的,看着也还算华贵,却全是老旧的样式,在青春年华且天生丽质的安阳面前,简直就象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妈子,难怪她这么放心。

长生雪上加霜地说:“李姨娘这几年看来真的受苦了,确实沧桑的厉害,好在托郡主的福你不用再受苦了,听说你以前就信佛,以后陪着老夫人拜佛颂经,倒也是个寄托,还能早晚给郡马和郡主祈福。”

李春桑自然知道长生的用意,擦着眼泪说:“奴婢本以为下半生要无依无靠贫贱度日,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得郡马和郡主垂怜重新过上好日子。

奴婢头上的金簪,身上的绸衣,无一不是郡主相赠,内心感恩戴德无以复加,此去老宅,一定要好好替郡马和郡主尽孝,早晚烧香为他们祈福,尽一点微薄之力!”

安阳掩唇而笑,一个年老色衰又常年礼佛的女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彰显贤惠,她甚至怀疑明澈让她安置李姨娘,一是确实心有不忍,二是想为自己挣个贤名。

她目的达到,高高兴兴地派人送李姨娘回祖宅去了。

李春桑坐在回武功郡的马车上,已是阳春三月草木生发,路上杏花已残桃花半开,杨柳依依轻拂行人,宛如最初的温柔,只是她的内心不会再有春天了。

将军快要回京了,那是她的丈夫,她这一生的依靠,她却不得不避开他回祖宅,无论他是一个被打入天牢的罪人还是如今富贵的郡马,都是她心中永远的将军。

她从包袱中掏出一面小铜镜,细细端详里面的容颜,眉目和五官还是当年美丽的轮廓,腰身还是那么纤细,皮肤却已经粗糙暗黄,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不知不觉,她已经三十岁了,再也不是当初年轻的模样。

原来她已经老成了这般,心只怕比人还要老,她忽然想,就这样一辈子再不见将军也好,就让他一辈子都记着她青春美丽或者风韵犹存的样子。

上一次他们在一起时,是他在太穆太后的祭日前从晋阳赶回来,他虽性子冷清,却也给几个妾室带来了丰厚的礼物,还给每人私下赠了一笔银子,暗中打听在府里的日子如何,然后轮流宿在她们屋里。

她清清楚楚地记的他们在一起的每个细节,让她漫长孤独的余生有美好可以回味,让她以后如同青灯古佛一般的日子里,记得起自己也如同鲜花一般盛开过。

车上还放着安阳和长生送给她的东西,不但有上好的衣料首饰,还有几百两银票,只要她安分守己,再不见将军的面,再不和将军有任何联系,余生绝对安详平稳饱暖无忧。

她是以他女人的身份替他给嫡母尽孝的,她要在他的祖宅里养老送终,她将来要附葬在他和嫡妻身边,这就足够了。

如果说明澈和安阳是她的终身依靠,那么曾经的教养姑姑现在的德孝公主周长生就是她万一走投无路时的另一线生机,所以她深知这两方都要尽力交好。

想到德孝公主府的富丽堂皇和长生满身的富贵尊荣,暗叹命运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从长生给她的首饰匣子里抽出一封信,细细地看起来,里面交待了一些要她去做的事,她轻笑出声,原来她还有一些用处,好在这些事实在太简单了,她一定会做的很好,一定替她和明净监视好谢家祖宅不出乱子不惹祸事。

她需要德孝公主的庇护。

天色擦黑的时候李春桑回到了谢家祖宅,老夫人派人传话说今日天晚了,让她好好歇着,明天再见。

看着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比抄家前还更要华丽精致的庭院,倒是吃了一惊,她还记得当日抄家时的惊恐和纷乱,还以为谢家肯定已经破坏的不成样子。

她被安排住进了自己原来的小院,不出意外的话,后半生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看到院子那一树依旧笑春风的桃花,还有温暖舒适的屋子,几乎原样未动的家俱摆设,崭新的锦帐被褥,顿时眼圈红了,心里才真正踏实下来,再没了那种漂泊无依感。

丫头提来了她的晚饭,和以前的份例一模一样,一边服侍她用饭一边说她抄家剩下的旧物都保存在箱子里,闲下来可以收拾,心里一时感慨万千,忽然觉得她的人生也已经沧海桑田了。

还说隔壁住着老夫人的远房外甥女成小姐,她明天可以过去拜访。李春桑想到长生信里交待的事,心想还真是巧了,公主让她注意成紫玉,却没想到她就住在隔壁。

本来是谢家的客院,可因为在内宅深处,外客住着不方便,谢明珠又嫌离母亲的院子远,做为主院又太小,所以一直空置着。

大少奶奶林心怡进门后,抬了她和卢姨娘的份位,大概也嫌她们碍眼,就求了老夫人,把这两个一直闲置的院子赏给了她们。

后来白梅抬了姨娘,秋姨娘也纳了进来,她和白梅共住一院,卢姨娘和秋姨娘共住一个院子,因为白梅长年随行晋阳,她一直独住一座小院,如今卢姨娘和秋姨娘另谋出路,那座院子却成了表小姐成紫玉的住处,一个表小姐却住在姨娘的院子里合适吗?

想到长生信上说成紫玉举族男子获罪,女眷流放漠北,她被嫡母卖给商人为妾,吃了许多苦才回到京城,后来找上公主府,她和明净商量过后送到老夫人身边,再没有什么别的信息。

心里暗自猜测,一个年轻美貌没有依仗的女犯,吃的可不是一般的苦,这位成小姐以后怕是要抓紧谢家了。

老夫人共拨了两个人服侍她,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一个四十多岁的粗使婆子,都是生人,看着也很规矩,足够她用了,小小的院子,主仆三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一生可能就这样了。

她很快用完晚饭,洗浴后准备歇息,从抄家那天起,她就一直活在惶恐不安中,现在的日子虽然没什么盼头,却也平稳安宁下来,她想好好地歇一歇,今日坐了一天马车也实在太累了。

可是小丫头却进来说隔壁的成小姐来访,李春桑一愣,这也太心急了吧?幸好两人以前见过几次面,虽然不熟,却也不算是生人。

客人被迎了进来,是一身家常装束却依旧美貌的成紫玉,全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虽然不再是清纯娇俏的少女,却更添几分成熟妩媚的韵味,一缕头发弯弯垂在脸侧,灯光下有几分风尘味。

心想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难怪德孝公主不放心。成紫玉浅笑嫣然,十分周到地寒喧问候,坐了一会就走了,倒象是谢家的主人,而不是象一个获罪后依附谢家生活的孤女。

第二天一大早,成紫玉过来约她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于是两人一起去了,半路上却碰到了二夫人林心慧,李春桑赶紧恭敬地行礼,林心慧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李春桑知晓她的性子,倒也不以为意,正欲继续前行,却发现林心慧的眼光象刀子一样直视着一身春衫分外动人成紫玉,成紫玉却垂首敛眉地行礼,十分乖巧温顺的模样,顿时有一种撞破什么的感觉。

难怪林心慧对自己如此不客气,原来是无妄之灾,看来以后要小心留意,也好发现什么传信给公主,她在祖宅里还留着几个可靠的人手,只需把信交给他们就行。

她赶紧去鹤居堂,任由她们俩在后面明枪暗箭。容颜越发沧桑的瑞姑迎了出来,看着几乎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的鹤居堂,忽然觉得抄家一事就象做了一场恶梦一样。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老夫人也不象从前那么精明威严,一付慈祥和蔼的样子,仿佛忘了当初硬着心肠把她们打发走的事。

打量了她几眼怜惜地说:“你能平安回来就好,经过这么一场事大家都受罪了,幸好皇上恩典我们还能聚在一处,能平安回来都是福份,你且安心住下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闲来陪我老婆子抄抄经拜拜佛就行,你的字写的好,佛经也抄的特别用心,就当替自己积福吧,奴才们哪里不周到的,你就告诉瑞姑吧。”

李春桑心里一悲,眼眶红了起来,哽咽着谢过,刚站起身,林心慧怒冲冲地进来了,后面几乎一起跨进来的明清和成紫玉,两人目光和举止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未完待续。)

第487章、谢府韵事

李春桑顿时心下一凛,明清和成紫玉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他们俩这么明显,林心慧又毫不掩饰自己的妒意,老夫人眼看着不管吗?难道成紫玉已经委身明清为妾了?

也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获罪之身,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嫁人或者依附谢家,她还有什么出路?

而她已非清白之身,不能生养,又是罪眷,除了做妾,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还不如跟了明清,最起码可以明正言顺地留在谢家,有老夫人在,还有明清的宠爱,谢家百年世家的名头还在,如今虽然没了爵位,富足却不减当年,总比嫁到外面日子要强的多。

明清看到李春桑愣了一下,李春桑向他福身,他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然后笑盈盈看着成紫玉:“表妹最近教锦娘学琴辛苦了,你想要什么,改天表哥送你一件礼物?”

林心慧已是怒气冲天,老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李春桑方才听明白,既然还称表哥表妹,那就说明成紫玉还是妾身未明,他们如此明目张胆,为何老夫人不阻止?

她不愿掺合别人的家务事,就赶紧告辞走了,过了半个时辰,老夫人却派人传她过去。

来到鹤居堂,老夫人却满面无奈地坐在内室,吩咐她坐下后,挥手让丫头们下去,只留瑞姑一个人。

“你是个聪明人,否则安阳也不会主动送你回来,还处处厚待你,还写信让我善待你。听说卢姨娘和秋姨娘都有了好归宿,当年明澈的身边人就只剩你一个了,就是安阳不说,我也不会看着你受苦的。

早上的事你可能都看明白了,我都这把年龄了还要为儿孙操不完的心,有时真想就这么去找老伯爷算了,眼睛一闭,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春桑和瑞姑一惊,赶紧劝慰,老夫人摆摆手:“不用劝我,有件事你提前知道也好,我欲为明清纳紫玉为贵妾,不是我惯着儿子不顾媳妇,我都是被他俩逼的,自心慧进门之后我是怎么对她的?她实在是寒了我的心。

身为二房当家主母,刻薄小气无知,锦文好歹也喊她一声母亲,也是老伯爷和我的亲孙子,可你看看自打她进门怎么对待锦文,锦文到了现在见了她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孩子有什么错?

还有锦书和锦娘,是她亲生的儿女,也是她的依傍,可是她只知道和那些小妾通房争风吃醋,高兴了对孩子百般娇惯溺爱,不高兴了就打骂出气,有一次把锦娘的胳膊都掐青了,这哪是一个亲娘做的?

无奈我这把年纪了,还不得不把三个孙子都接到身边亲自照管教养,他们的性子才慢慢改了过来,才有了大家公子小姐的样子。

明清以前确实荒唐,可是后来他屋里人走的走散的散都完了,明清也收了心好好和她过日子,只有两个近身服侍的丫头,本份体贴年纪也大了,就留了下来。

可她还是既无心主持中馈,又无心教养儿女,天天无事生非又打又骂,不让这两个丫头好过,二房还是鸡飞狗跳的。我这么大年纪天天琐事缠身,要不是瑞姑帮我,我早就累死了。

特别是德孝公主好心把嫁妆还给她后,她不但不念着恩情,还越发张狂起来,仗着有嫁妆傍身非要逼着明清把那两个丫头打发出去嫁人。

主母不容打发丫头也没有什么,偏偏她找的人十分不堪,那岂是打发人,简直就是造孽,还不许给嫁妆,分明是把人往死里逼。

我们谢家对待外人尚且心存怜悯,何况对待忠仆?若不是怕遭报应我才不想管,无奈只得把人要到我这里,每日在后面倒座房里做针线活,还不许明清见面,她才算安生下来。

自那以后明清却赌气不回家,天天留恋青楼妓馆四处浪荡,心慧不从自身找原因,明清一回来就和他打闹,甚至还跑到伎子家里要人,简直把几辈人的脸都丢尽了,两口子没一个人过问三个孩子,只苦了我这个老婆子。

谢家遭了那么大的祸事,好不容易皇上开恩赦免,又借着公主之手还了祖宅和大部分家产,还得皇后娘娘庇佑宅子基本得以保全,如今虽然没了爵位,却依然能过上以前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按说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可你看看他们俩,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鸡飞狗跳没有一天安宁,就算明清不争气,可心慧若贤良一点,两人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我日夜担心自己如果那一天去了,这个家会不会散?几个孩子怎么办?他们俩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后来紫玉来了,她本就出身官家,精通琴棋书画和中馈庶务,获罪后虽然受了些苦,却磨去了她的天真和娇气,比以前越发懂事能来,她来后简直帮了我的大忙,家里家外的事都安排的十分妥贴。

她性子又温柔和善知书达理,孩子们都喜欢她,肯听她的话,特别是锦娘,每天都要跟着她学习琴棋书画,我方才觉得自己象个真正的老夫人,而不是整天为儿孙煎熬的老婆子,如果紫玉现在走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