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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此事不要多说了,多说无益。”安以笙却像是回避着什么似的,安以墨愈发的糊涂了,“二弟,你可有事瞒着我?你这和尚,最藏不住什么心事的。”

安以笙好半天才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一句:“大哥,你为咱们安家受苦受累,也该是小弟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安以墨更加的晕了,我靠,你所谓的做些什么,就是继续和煮雪冷战着?

压下一口恶气,安以墨努力顺着胸腔一股气。

“弟弟,大哥知道你是因那凭空冒出来的曲容在赌气,哥哥也走过这么一遭,当初那个什么毕公子,不是也自称与你大嫂又婚约的么?那毕公子,横算数算,还是比曲容更难对付些的——”

安以笙猛点头。

“大哥不用多说,我都清楚。”

“你清楚个什么?!”

“我什么都清楚——”安以笙只肯再说一句,“煮雪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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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淮安县和怀远县的两位县官被天上人间拒绝接待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安家。没有男人在家,十分不便,在念离的一再催促下,煮雪终于迈出了门槛儿,去请她撵出家门的安以笙回来主持大局。

煮雪知道安以笙并不会在意住在棺材铺子一段时间,也不会把什么曲容直容的放在眼里。果然,她一进棺材铺子,安以笙牵着大黑就一起扑了过来,一时间俩哥们一起摇尾乞怜状,惹得满腹心事的煮雪不禁莞尔。

“安以笙,我们去远游吧,去一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煮雪猛地迸出这么一句话,将安以笙定了格。

他满心还以为那天自己不解风情,煮雪还在生气,这才一连许多天对他如此冷漠。没有想到,她能主动来,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

“我们刚游历归来,铺子也刚刚打理起来,还要走?”

“走,我们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是怕那个武官抢亲不成?”

煮雪羞红了脸,啐了一口,“呸,什么抢亲的,好不害臊。”

安以笙依旧一派无忧无虑全然沉醉在爱情之中的模样,“你不是前些天刚说我装疯卖傻不解风情么?怎么,我这一会儿直白了,你又啐我了?女人心,海底针哪——”

“哼,你有幸能大海捞针捞到我,也是你的造化了,快收拾好了,我们今天就走。”

“好好好,走就走,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我来——”煮雪本已经转过身打算回安园收拾包袱,被安以笙这样一问,步子顿时凝重起来,一时间念离和安以墨的脸,安园的衰败与再度繁荣的景象,都一幅幅像画一般闪过了眼。

“我来是想叫你回安园去主持大局的,你大哥在外地,那两个贪官污吏的,连青楼都不愿意收了,今晚就要搬回安园来住。”

煮雪快速说完这番话,不安的缕缕头发,方才全然沉浸在二人世界里,这一会儿,才仿佛又被拖回现实世界中。

“以笙,有你方才那句话,我就足够了。”

“煮雪,你这话吓到我了。”

安以笙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闪烁着,身边的大黑也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眨眼睛。

煮雪心里被狠狠地揉搓了一把。

“念离不是为了她一个人而活着,你大哥也不是。我多想自私一点,可是被这两个人带坏了,做不到那样的自私呢。”煮雪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竟走到茶舍里,坐下开始烹茶,那一套本是行云流水的动作,今日看来,却有些笨拙。

“以笙,来,我们喝杯茶吧。”

“煮雪,你一会说要走,一会又说什么自私不自私的,这一会又给我煮茶,叫我好心慌。你究竟是怎么了?”安以笙踉跄入座,猛地捉住她的手,冰冷得让人心揪着。

就像她的脸她的唇。

“以笙,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和念离的过去吧。”煮雪一边有些无法定心地煮茶,一边开口说:“你也还记得,我说过,我曾是个影者,皇帝的杀手,被派下来就是害你大哥的——”

“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干系。”

“是,与你这个人无关,可有时候,你并不只是你自己罢了。”煮雪抽出手,“和我有婚约的曲容,就是影者首领曲款的独子,换句话说,他的父亲,就是害死你的兄弟、害了柔柔的真凶——也是你大哥这么多年忍气吞声装疯卖傻最最恐惧的那个人——你懂我在说什么?”

安以笙摇着头,不可相信,可是煮雪字字清晰得入耳,不由得他抵抗。

“我们大可一走了之,可是安园怎么办,你大哥又怎们办?陛下是个君子,而曲容是个小人,陛下有整个天下,而曲容失去了全部的权力——你明白么?这是一步,走得不好就会满盘皆输的棋——”

“你是说,你要……放弃了我们?”

大黑发出了唔的一声悲鸣,安以笙翻手将茶杯掀翻在桌下,那从茶壶小嘴中来不及收住的滚烫的水,就这样浇在木头上,荡漾着一股奇异的芬芳。

“很多事,你们不懂,我和念离却懂。陛下不是真的大度,只是事情不闹大,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有了差池,事情不可控制,他不介意玉石俱焚,杀人灭口。整个安园,都会覆灭。”煮雪说的很平静,安以笙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我不从了曲容,他不会事罢干休,定会纠缠不清,刨根究底,把安家的底细,你大哥的底细,宝儿的底细,都挖出来。那就是事情不可控制的时候——”

“我们谁都没有做错什么,为何总要为别的过错而承受一切——”安以笙恨恨的说着,“我大哥的十年还不够么?!为何我们也要——”

“错只错,你爱上个不该爱、不能爱的女人。”煮雪将那壶没有茶杯的茶水,慢慢的,缓缓的,倒在木头上,把整张案子,都浇透了。

“很多人喝茶煮茶,看的是排场,是茶壶,却不知道,喝茶最重要的,不过是一壶水,一块木板。今日,吾为沸水,乃为温木,我浸了你,就再不分离,那空壶,留给逐名夺利的人吧。”

煮雪起身而出,走到门边,不忘提醒。

“今日回园子来住吧,你毕竟是姓安的,总该主持大局。等你大哥回来了,你再住回来。最好住到,我离开的那一天。”

安以笙苦涩的笑了。

与死人同在,如同行尸走肉。佛祖,您真是将命运拿捏的,比凡人,高出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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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墨在二弟那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安园,见到了煮雪,也顾不得身份,钳起她的手腕子就问:

“你都跟那个傻和尚他说什么了?什么叫一切都告诉他了?你知不知道他浑浑噩噩比死人也就多口气了?!”

煮雪冷冷地瞟着他,猛地抽出手。

恰就是那么巧,这一幕正好被沉鱼和落雁二人给赶上了,二人少不了揶揄一番。

“哎呀,还不就是那回事。郡守大人的武官前途无量,雪姑娘弃暗投明了呗——”

为了不惹来事端,在沉鱼落雁面前,煮雪只叫“雪姑娘”而已,而在她们眼中,这区区一个雪姑娘能攀上曲容这根高枝儿,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事儿。

“没你们这两个婆娘的事儿,都给我他娘的闭嘴!”

下一秒钟,安以墨无处安放的怒火,都喷向了这两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官夫人。

沉鱼傻了,落雁也傻了。

就连煮雪,也有些傻了。

安以墨啊安以墨,你与我当年认识的那个颓唐又无所谓的男人,到底是不同了。如今的你,居然活的这样带劲这样奔放了,可笑的是我,却是越来越放不开了。

“我不过跟以笙说,好聚好散吧。”煮雪省略了所有的因由和过程,只讲那结尾,平淡无奇地陈述了出来。

“凭你的性子,我二弟的性子,我不信你们会这样就放弃了——当年我与念离——”

“不要动不动说你和念离!我们不是你们!”煮雪也动了气,满腹委屈,却不能说出口。

“为何不能是!”安以墨也卯上了劲。

两个脸色乌青的官夫人,也在这激烈碰撞的你来我往中,全然成为了局外人。

这十足尴尬的时候,门口却是传来了念离的一声喜悦的高声:

“都来都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紧接着,就传来了安以柔嘹亮的一声:

“大哥!二哥!雪姐姐!秦妈妈!”

煮雪叹了一口气,还没叹完,安以柔就扑进了园子,快活的就跟只小鸟似的。念离跟在她身边,也眉开眼笑的,招呼着:“来看看我们家岚儿,她哭的可响亮着,和你似的,嗓门特别的大——都说女孩随姑姑,我看在理儿!”

推让着把安以柔推给了婷婷,念离忽的转身向着煮雪而来,见着沉鱼和落雁二人还在附近,先对她们说:

“两位夫人,今个儿怎么都站大门口来了?”

“这要问问你家雪姐姐和好相公了!堵了我们的门,还大声小气的,给谁眼色看呢?!你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不成?!”

“这笔账,等峦翠姐姐来了,我们倒要和你们好好算算的!”

两个女人聒噪一顿,扭着扭着向大门走去,念离目送她们离开,才转向了煮雪和安以墨。

“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

一个是好比她亲姐姐的煮雪,一个是和他相濡以沫的夫君,他们的脸色不对劲,她一眼就瞧得出。

“你问煮雪好了。都说管天管地管不着屙屎屙尿,我看最最管不着的,就是那始乱终弃的荒唐事!”

安以墨说罢拂袖而去,煮雪脸色一直很难看,念离拉了拉她的衣袖,只说:

“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煮雪万万料不到念离说出口的竟然是这一句,那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若不从,曲容发起疯来,牵连安家,真不知如何收场。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只怕再这样耗下去,曲容的身份早晚会被抖出来的——你家相公,还有柔柔,要如何面对?”

“恐怕一场你争我斗是在所难免。”念离心里有何尝不知,这是一笔比血债还要沉痛的罪孽,恐怕叫安以墨和安以柔放手,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太太走的还算安心,柔柔过的看样子也不错,岚儿还小,我们也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念离摇了摇头,“我是不愿意见到安园卷入一场已经结束的纷争之中的,不值得。可我又如何能开口,叫你放弃你的幸福?”

“不用你开口,难道我这双眼是白给的么?我都想和以笙一走了之了,可惜我还是走不出这一步。”煮雪握住念离的手,“我已经把自己当成安家的媳妇儿了,我总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都说仙女下凡其实是一个悲剧,因为她们的清高,其实是纯净,而她们的法术,其实是负累。

“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念离沉默半响,终于开口,“想要圆满解决整件事,只能由陛下他亲自出马——”

煮雪哼笑。“说来容易啊。”

这个时候,壁风的车马,离南通郡溯源城,已不过七、八天而已了。

借刀杀人

安以柔回到安家没几天,就和那两个假官人打了好几架。当初她连葬月都不怕,如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撒野,安以柔更加不放在眼里了。

当然,这一笔笔的帐,沉鱼和落雁都写给了峦翠,很讽刺的是,她们的信是由安家的信栈送出的——

由于安家的服务太好,导致峦翠从出了南通城,每到一地都能收到来自溯源的诉苦信,将那冷漠跋扈的雪姐姐、嚣张自大的安以墨、目中无人的安以笙、倚老卖老的秦妈妈、不服管教的婷婷说了个遍——

最最罄竹难书的,就是直接动手的安以柔了。

只是从头到尾,沉鱼和落雁都没能从念离身上找出分毫的错来,想来想去,只能写上一条。

“对于安家大夫人——无话可说。”

就是这四个字“无话可说”,让朱湘的眼珠子又转上了。

“能让沉鱼和落雁那两个女人都无话可说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哪——峦翠,你在宫中是否见到过这样一号人物?”

“没听说过有叫做念离的。”峦翠撇撇嘴,“就算是有,也是连内宫都没进去过的小角色,想我在景妃娘娘身边伺候着,怎么能见到那样低贱的?”

“是是是,我的大宫人。”

朱湘哄着峦翠这个护官符。

新帝登基不足两年,一切都惶惶未决。

在上面多几个熟人,多一些门路,多走动走动,尤为重要。

作为景妃娘娘的近身丫鬟之一,峦翠颇有些门路。她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也知道他们的喜好,这为朱湘在京城的活动,大开方便之门。

因此,峦翠这个相貌平平、学识不足的女人在朱湘面前格外的扬眉吐气,久而久之,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朱湘当然知道她是有几斤几两重的,所以在给属下安排“宫女”的时候,都是人造而非天然,那选材地嘛,乃是偏院地区的烟花之地。

所以,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沉鱼和落雁,自然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

高不过峦翠就好。

眼下这深不可测让人无话可说的真假未知的宫人念离,着实让朱湘有些不自在了。

“你到了安家,先不要太张扬了,待我探清楚对方的虚实不迟。”

“哼,那要看她们惹没惹到老娘头上,要是她们敢像欺负沉鱼和落雁那样欺负我,我就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峦翠得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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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溯源城都传开了,说不日朱湘郡守就要来了。

而武官曲容的再次到来,无疑证实了这个传闻。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怎么也逃不掉大后天。

安园上下一如既往的周到准备着,有念离和煮雪这两个对接待礼仪轻车熟路的人来张罗,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安以墨常常忍不住感叹,这安园的接待水平代表了当年后宫的最高礼仪水平了——他真个儿的成了个土皇帝了。

当然,这样的时候,乱子也是不少的,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越来越跋扈的两个小狐狸,狐假虎威耀武扬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沉鱼最喜欢瞎编乱造的指挥,但凡下人们有疑义,就掐着腰嚷嚷着:“我可是宫里来的,是你们懂得多还是我懂得多!”

落雁则喜欢攀比,如若在念离屋子里多放了一只花瓶,她就一定要放两只,然后在峦翠要住的屋子里面放三只。煮雪见了,忍不住说,这屋子都成了瓷器店了,落雁就又委屈得不行,大叫着:“没规矩了,没规矩了,哎呀呀,这样的小户人家,我可看不下去了——”

每每这时,煮雪都暗自决定,如若日后随曲容去了,一定要先手刃了这两个扎眼的女人。

除却惹是生非的沉鱼和落雁,屡屡到访视察工作的吕枫也叫人头疼不已。

“恩,布置得的确不错,可你们要注意了,朱大人廉洁得很,不要太过铺张浪费了——”吕枫说这话的时候,满嘴的酸气,而安以墨肚子里,则是一股子火。

前天来的时候,您说朱大人喜欢青花瓷,叫我们把所有瓶子饭碗都换成青花瓷的。

今天一来,怎么又要廉洁了?一个青花瓷的碗足足要我十两银子,我屁个廉洁啊!

很显然的,吕枫是在不动声色的整人。

安以墨明明知道,却不能说,只是拉长了声音,嘱咐着下人:“听见了么,到时候备着两套碗碟,一套供大人们欣赏,一套供大人们廉洁——”

一旁跟着的安以笙扑哧地笑出了声:“幸好只是来安园,要是跑到我铺子里来,难道还得准备两套棺材?”

安以墨心里暗暗叫好。弟,你不亏是把皇帝老子都轻易拿下的人才啊!

另一旁的安以柔则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日后要生就生双胞胎,一个供欣赏,一个供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