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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没变。”

自她成功将景妃除掉后,这个景妃专门安插在她身边做眼线的峦翠就被发配到辛者库洗衣服去了,一直到她们双双出宫,已经有六、七年没见了,可她一见面,依旧像从前那样,把她当成个妖魔鬼怪的。

她打个喷嚏,峦翠都能抖三抖。

“奴婢不敢忘记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是么,我看未必如此吧。”念离看她这病是被活生生吓出来的,索性也就不上杆子伺候她吃药了,免得她疑神疑鬼以为是毒药,活活再把自己给吓死过去。

本来想放在一边,又想了想,念离直接就在峦翠面前把那碗汤药给喝了。

峦翠瞪大了眼睛。

“这么好的补品,可别浪费了。”念离还故意舔了舔嘴,将那青花瓷的碗放在床边,漫不经心地说,“你看这青花瓷还合用吧,为了接待朱大人和朱夫人您二位,特意新置的。”

念离说的越多,峦翠心里越忐忑,就像一把匕首,在她心窝里搅和着。

“大人——您真要让奴婢羞愧死了——”

好半天,这峦翠终于还算说了一句人话,念离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说:“羞愧倒不必了,只是有件事,倒是要和朱夫人您打听。”

“大人请讲,奴婢不敢欺瞒。”

“那好,我想问问,去年冬至前后,这溯源出了一件大事,本是落网的几个江洋大盗,私携官银逃狱出去,被郡守大人派来的衙役们给就地正法了,可有此事?”

其实念离只知道那群凭空冒出来的衙役绝非溯源知府的人,但是也拿不准是何方神圣。现在走到这一步棋,倒是明白了些,这些人说不准就是朱湘派下来善后的。

峦翠眨了眨眼,念离当下心里有数,这小妮子又要开始耍心眼了,尽管每次都被识破,她还是乐此不疲的。

“我不大过问政事,倒是听他说起过,没什么大印象了。”

,原来说起来过,这么说,那群衙役确实是朱湘的人。

峦翠以为自己这样回答已经万全了,却不知念离已经套出了她想要的消息。

可这当然不算完。

“这么说,吕枫大人给朱郡守的信,你也是没见过了?”

“信?什么信?从没有听说过!”峦翠一口咬死,反而叫念离得到了答案。

其实吕枫究竟是否给朱湘写过这封信,念离并不知情。

只是朱湘的手下那么“恰巧”地出面收拾了吕枫的“残局”,其中必定是有些故事的。

那段日子,吕枫和张师爷都不曾离开溯源。那时他不过刚上任数月,除了张师爷外都是新部下,这样的大事他是不会请人代报的。

想来想去,一封求救信,倒是可能的。

眼下峦翠如此决绝的否定,倒是可以说明,不仅有此信,而且峦翠肯定看过,说不定朱湘出手收拾残局还是这位贤内助出的主意——

“峦翠啊,你我同一屋檐下那么多年,你哪句扯谎,哪句是真话,还想瞒得我么?你也——小瞧了我吧——”

峦翠一抖,决定抵死不再多说一句,在逐风面前,那就是多说多错。

“恩,聪明了,学会不说了。”念离给她掖了掖被角,屁股已经抬起来要走的样子,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多说了那么一嘴似的,“没想到你也是个如此贤惠的妻子,为了朱大人宁可自己丢了性命,我倒是要高看你一眼了——”

峦翠一下子就慌了,扯住念离的衣襟就不放,“大人,你说的是什么?!”

“不说了吧,你好好歇着。”念离欲擒故纵,那峦翠一下子就从床上跌倒地上去,那是活生生的抱住了念离的腿。

“念在主仆一场,您可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呀——”

念离低眼扫了她,再不说话,笑着离开了。

只是听有人在院子里跟念离说着,“万岁爷唤你过去呢——”

峦翠心里凉透了,万岁爷来了?怪不得她梦里会梦到了壁风王爷,八成是方才晕过去的时候,那几句皇帝长皇帝短的,传进耳朵,不知怎的,就也入了梦了。

“混账,拉出去斩了!”

梦里的话此刻响彻在耳边,峦翠抖了一抖,深知,这一次怎么惊吓也再不会醒来了。

八成是要,一睡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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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混账东西都认了哪些?”

壁风一瞪眼睛,李德忠慌忙应声:“他承认自己私收贿赂,差点放了人犯,实在愧对陛下恩宠——”

壁风一拍桌子。“混账东西,他以为我专门为了考验他千里迢迢地跑来的嘛!避重就轻的老狐狸,他那些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买官卖官的恶行,怎么都不说了!”

“那些事我们心知肚明,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魏思量跳出来说,“不如陛下将此事交给侍卫队来处理——”

直接弄死了他,省得口舌。

“只怕朱湘一死,四方震动。”李德忠有些愤恨地说,“这朱湘自先帝起,就是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年年上京走动,岁岁拉党结派,早为自己想好了退路。这次他一出了事,我们还没来得及拿了吕枫,这消息就传出了溯源,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出了南通郡,到了现在,京中已经知道陛下南下办他的消息了——”

“平日朕要发兵讨敌、兴建水利,倒不见他们这样勤快!”壁风心都在抽,这都是他那个昏君老爸留下的毒瘤,清除一个,便会冒出一群。

“陛下息怒。”李德忠和魏思量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再不是安园的事,也不是皇帝一人和四大宫女就能震住的场面。

朱湘背后,还有上百上千个朱湘,如若第一步棋没有走好,后面的天下大局,将会一盘混乱。

杀朱湘容易,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办了他,却很难。

“把安以墨叫来。”壁风揉着太阳穴,“还有逐风,不,念离。”

安以墨夫妇一进屋子,看见这满目的肃穆,就知道事态不容乐观。

“安以墨,你当初跟朕说的那三条罪状,一一再说来!”

“一告南通郡守朱湘结党营私,以宫女之名行卖官之实,包庇同党、伙同作乱。二告南通郡九个知府县令,假造宫人,罪加一等。三告溯源知府吕枫,制造假案,买凶灭口。”

“李德忠,你可挺清楚了?!去一字字拍在朱湘面前,朕看他有什么好反驳的!”

“臣——已经如此做了,只是那朱湘巧舌如簧,竟然一件件都说的在情在理,毫无纰漏——”

“什么!”

“陛下,这第一条的以宫女之名行卖官之实,朱湘的夫人确实是正牌宫女,至于卖官,他全权推给了曲容一人。第二条的假造宫人,朱湘检讨南通郡的户籍制度混乱,致使不良妇人假冒宫女骗婚,拒不承认是受他指使。第三条的假案,朱湘和吕枫一口咬定那确实是落网的江洋大盗,至于将他们就地正法,确有不妥,却罪不致死——”

“陛下,那些江洋大盗,定是假造,因为真正的凶徒,早已作为影者被处死——”魏思量说着话,汗珠直流,“可惜这其中因由,关系皇族,不能外传啊——”

壁风眉毛都拧在一起,要么是证据不足,要么是官官相护,最后有确凿证据的,你又给我来了个不能外传!

“难不成朕就办不成他了!朕硬是摘了他的钨砂,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陛下息怒,不能为了这样一个贪官污吏,坏了陛下的名声——”

李德忠和魏思量劝阻着,安以墨不说话,念离也不说话,壁风眸子一扫。

“逐风,你怎么说?”

“回陛下,这件事,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自然还没到,你看那朱湘还有气力跟朕叫板!”

念离一抬眼。

“不,念离的意思是,这件事对陛下,对我们,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三天后,京城传来的众大臣联名上书,伴随着朱湘在狱中的罪己书,一并出现在壁风面前。

两封信,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南通郡守朱湘私受贿赂、未能秉公执法,希陛下亲审此案,公告天下百姓,以正视听。

而那案子,就是安园与武官曲容争执后的,失手杀人案。

被告者乃是安园夫人,念离。

到了这个时候,壁风才完完全全明白了念离三天前的那句话。

园子里当天在场的人都知道,是他下令杀了曲容。

可是园子外,不能有人知道,堂堂天子为了一个民妇,亲斩了一个朝廷八品的武官。

“我该如何是好——”

壁风在那安园的僻静之处,不是以陛下居高临下来问,而是宛如当年的落魄王爷壁风,向念离问出了口。

彼时,念离正轻声哄着岚儿,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陛下该顺从天意,公审开堂。”

“你叫我如何审你?!”

念离笑了。“当初助你,你曾应我,要做个明君。如果你因为儿女私情而不管不顾,就这样草草结案,那和你的父君,又有何区别呢?”

“为了绊倒那个贪官,你真的要我办了你?!”

念离又笑了。

“陛下,念离只说要你审我,何时说过要你办了我?”

“你的意思是?”

“最糟的过去了,事情只会越来越好的,我的陛下。”

棺材诈尸

峦翠被囚禁在安园深处某密不透风的小院子里,足足关了七天。

刚开始还能看见郎中,过了两天连郎中都不见了。

念离来过一次,峦翠哭着喊着要见朱湘,开始疑神疑鬼他是不是已经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开始跑路了,念离却是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也就什么都说了。

自己囚在这里,朱湘不知所踪,用脚趾头想一想都明白了。

念离不说,园子里陪着峦翠的煮雪也不说。

她把煮茶的全套家当搬到院子中央,峦翠一探头,就能看见这位传说中杀人靠一个眼神就足矣的彪悍女人——

有一次峦翠刚探出半个脑袋,就听见煮雪自言自语说:

“这茶颜色不够鲜艳,混上鹤顶红,应该不错——”

峦翠一听这话,立马从床上栽下去了。

直到第八天,念离的贴身丫鬟婷婷来了,只对煮雪点了点头,说:“主子说,是时候了,该上路了。”

峦翠抖成一团,看着煮雪如一团飞雪似的冲进屋子,冷冷地开口说:

“不用我亲自动手了吧。”

出了园子峦翠看着一路上的下人们对她指指点点的,甚至不时有什么“可惜了——”之类狗屁不通的话飘过,趁煮雪在前面走着“不注意”,峦翠捉了一个下人就问:

朱湘朱大人呢?

下人看似很胆怯,说,朱大人?不是一早就回郡中了么?说是要——

戴罪立功?

峦翠的脑子碎了一片。

她此刻已经无暇分辩,那些所谓的下人们眼中异于常人的精明与狡黠,她又怎能想到,这一路上的下人们,没一个是白给的,都是侍卫队的成员,故意演戏给她在看的。

就连煮雪故意的“松懈”,也是一早就设定好的。

就这样,峦翠花枝乱颤地来到一个黑森森的大屋子,据说是安家老夫人灵柩停放过的地方。

现在屋子里便只有一排十口大棺材停放着,八成是送她们几人上路的了——

峦翠双腿禁不住的打颤,明明已经盛夏,她还要裹着个被单哆嗦。

然后,在角落里看见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沉鱼和落雁,彼时威风无比,此刻零落成泥。

峦翠像个小偷似的左左右右打量着,确定屋子里只有她们几人,才扑了过去,那沉鱼和落雁眼睛睁得滚圆的,呆了好半天,才终于恢复了神志,哇哇大哭起来。

峦翠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头发都被剪成了阴阳头,鼻青脸肿的,尤其是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恐惧。

“你们这都是怎么啦——”

“峦翠姐——是那个疯婆娘——”沉鱼话音未落,落雁居然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然后才后知后觉道:“我,我,我打习惯了——”

原来在这峦翠被煮雪严密监控、进行静到极致的心理折磨的同时,那沉鱼和落雁却被分配给了葬月,经历了一番暴力非常的身体折磨。

起初两人都不服气,也不知道眼前这时而疯傻时而又清醒的女人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对着传说中无所不用其极、连新帝都敢骂的月娘大呼小叫的,葬月哪里有逐风和煮雪那样的胸襟,上去一人一爪子,各赏了五条血痕。

沉鱼和落雁正要冲上去,突然就涌上来一些官兵。沉鱼撞着胆子喊着:“来的正好,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官兵却都拜在了葬月的脚下,原来这些是侍卫队紧急从京城赶来溯源的护驾队,在念离的统一分配后,来投奔葬月。

接下来,就是沉鱼和落雁落入地狱的七天六夜。

葬月叫她们俩互相扇嘴巴,揪头发,还给她门剪了个阴阳头,彻底把这狐假虎威的二人组的锐气给剪的稀巴烂,这一会儿见了峦翠,哭都找不到腔调了。

三个落难姐妹抱头痛哭,哭的都没了力气,峦翠才终于说了一句:

“这一回得罪了大人物了,恐怕咱们不久都要上路了。”

“连朱大人都保不住我们了吗?”沉鱼和落雁一听脸色都变了,峦翠哀叹了一句,“你们可知道这安园的夫人是谁?她就是宫中无人不知的四大宫人之首的逐风啊,是当今陛下的心头好!你们可没看见,当年她一个人逼得景妃娘娘上吊,何其毒辣啊!咱们算是敲门敲到阎王殿去了,等着结伴上路吧——”

沉鱼和落雁一听都瑟瑟了。

“可我们啥都不知道啊,都是相公他们撺掇的,当初说好了,只要假扮宫人,对男人们有好处,我们也可以跟着大富大贵的,可没说要掉脑袋的啊——”

“都到了这般田地了……”

峦翠想起念离那句不清不楚的话,什么“为了朱大人牺牲了自己”,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峦翠也猜的**不离十了——

朱湘八成是把她卖了,把那些假造宫人的罪名的屎盆子都扣到她头上了。

不知是心虚,还是风吹动,棺木在轻微的摇晃,发出吱吱的声响,三个女人更紧张的缩成一团,鼻涕眼泪一把抓,各自开始数落负心男人的罪状,一边骂着一边哭,哭到最后,沉鱼终于说了一句关键的:“我们一死百了,本就是低贱的身,没有那荣华富贵的命,可是峦翠姐姐你可是正牌宫人出身,何苦来的,要替那些男人去上了断头台啊——自古女人命苦啊——”

峦翠唯有苦笑,先前的嚣张跋扈这一会儿仿佛都应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