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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恨着,男人一出事,就自己跑回去了,这一会儿,什么能替我证明清白的东西都没了——”

“姐姐这话说着是什么意思?”

“哎,刚犯事儿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吕枫写给我男人那封求救信,他们已经看见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分明记得上面丝毫没有提到我半个字,可那逐风大人却口口声声哀叹我要为了维护他牺牲了自己,吞吞吐吐,又不肯直言相告,我估摸着,这男人肯定是动了手脚,把事儿都推到我身上来了!”

峦翠越说越气,给他生了个儿子,帮他做大这份家业,按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趁着她被囚的时候,就这样把那一笔笔的烂账都推到她身上去了呢?

上面做事,向来是抓个中层干部来替死,那真正的幕后主使都安然无恙的。

这一遭,她就是那个被扔出来替死的。

正骂着,棺木又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仿佛在随时欢迎她们几个入棺一般,女人们抖得更厉害了,落雁已经口不择言了:“姐姐,要不我们去告状吧,告到皇帝老子面前去——”

“得罪了安家的是我们几个,男人们早就有上面的人在保他们了,皇帝老子若真的想管,会任由他回去郡中,把我一个妇道人家囚禁了吗?!还有你们两个,他们明知道你们两个啥都不是,不去拷问你们的男人,倒是折磨你们俩,不是明摆着要你们扛着!男人本就是疯狗,保不准就反咬你一口!当官的男人连疯狗都不如,咬你一口的时候,都不提前叫出声来!我只恨没多个心眼儿,把那些证据随身带着,这下都叫那死男人回去烧个精光了——”

“明个万岁爷就要开堂公审!咱给它来个鱼死网破!”

“只怕咱们空口无凭说的再多都没用了!”

沉鱼和落雁一人一嘴,峦翠摇了摇头,“哪里还有让咱们张口说话的机会,看没看见这些棺材,我数了一数,南通郡一共九个假宫人,算上我这个造假的真宫人,不多不少,正好一人一口——过不了多久,等把那些别个县的都捉来了,一起送咱们上路——”

沉鱼和落雁一听这话,哭的更凄惨了,说来也怪,那棺材这一会倒是不响了,竟不知是众人幻听还是怎的,迸发出一声笑来——

“这这这——这是小鬼上门来了——”沉鱼和落雁抱在一起,峦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突然间,一口棺木掀开了盖子,露出一只惨白的手,红彤彤的指甲看着就瘆人——

“妈呀——鬼呀——”沉鱼尖着嗓子就喊起来,不喊还好,这一喊,其余九口棺材的盖子也都慢慢划开。

这鬼敢情也是结伴扎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女人的小声再也憋不住地荡漾出来,只见安以柔掐着腰就从棺材里面蹦跶起来,峦翠一众摸了摸眼睛,看着逐风、安以墨、魏思量等人一个个从棺材里面爬起来,最后,竟是万岁爷!

不,还有一口没动静的,刚才就属那口折腾得最欢了,这一会却悄无声息了,有人飞起一脚踢翻了盖子,仔细一看,却是李德忠,和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肉团。

朱湘。

壁风打扫了一下前襟的土,就势坐在棺材上,翘起了二郎腿,微微起了笑意。

“松了他的嘴巴,我倒要听听他还说的出什么狗话来。”

朱湘嘴巴里的破布被揪出来,狠狠地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峦翠,然后低下了头。

“臣——认罪。但求公审,求一明死。”

终极反转

朱湘认罪并请求公审,这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按壁风的打算,他料想这个贪官必定会跪地求饶的,然后他就做个顺水人情,来个皇恩浩荡,就和上次办了安园一般,私下量刑,回头抄了他的家,把他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可朱湘却一心求个明死,连一个让从轻发落的机会都不要,表现得就和一忠烈似的。

这老奸巨猾的朱湘到底存了个什么心?

说来也怪,朱湘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从三品,可是事发之后,不仅京都大员联名上书要保他,现在,连大理寺丞也不请自来,眼下他也站在棺材里面听着话呢。

朱湘一说要公审,大理寺丞的脸色也暗了下来。

“爱卿,你说呢?”

大理寺丞一抖,字斟句酌:

“秉陛下,若是寻常案件,确应开堂公审。只是——”

“只是什么,当初不是你们几个叫我公审此案的吗?”

其实他又何尝想公审此案?公审势必会让念离平静的生活掀起轩然□。

他既然已经决定放她而去,也就不想再多起波澜。

只是群臣上书,有些骑虎难下。

大理寺丞面色尴尬,诺诺地说:“臣等上书,是望陛下公审安园大夫人念离失手伤人致死案,而不是朱湘——”

“混账,只审民不审官,你堂堂大理寺丞也说得出口!”

大理寺丞连忙就在棺材里面跪下了,也不管诸多的忌讳。朱湘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念离从头到尾也是一句话也没说。

气氛一时严肃十分。

避风压住一胸腔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

“假造宫人,卖官受贿,指使手下制造假案,又杀人灭口,这些罪名若是摆在桌面上一一的算,够他死几回了?”

大理寺丞着实思考了一阵。“回禀陛下,三次又半。”

壁风一拧眉头,看了看那朱湘。

又瞟了一眼在棺材里面瑟瑟发抖的大理寺丞。

想必这一向沉稳的大理寺丞突然南下溯源,又如此推三阻四不想他公审朱湘,还是有苦衷的。

“听见没有?朱湘?!朕念你多年来为国也做了不少事,常年甘愿守在地方,多次要你入京任职都不为所动,本是打算私下审你,给你留个颜面。这一但真的公审起来,一幢幢一件件掰扯清楚,可就不是今日的罪了——”

“臣愧为人子,甘愿公审以示天下——”,朱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理寺丞,“以儆效尤。”

“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壁风从棺材上一跃而下,总觉得脚有些麻,跺了跺,心却也不算踏实。

果不其然,这天入夜之时,让人心烦的事接踵而至,让人心烦的人也到齐了。

丞相并户部尚书带着满朝文武联合上奏的奏折赶来了。

算算日子,他们就算是马不停蹄,也是五六天前就起身了,比大理寺丞晚不了几个时辰。

看来,朱湘这边一出事,京城就有了动静了。

大理寺丞一出京,他们就开始动作了。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

“免了,朕还万岁?朕早晚被气的阳寿早尽郁郁而终——”

“臣该死——”

“气我的也并非是你们,何罪之有?”

这话说的早了。丞相一行就是专门来和他唱反调的。

奏折呈上,壁风一目十行,眉头越拧越紧。

“陛下,朱湘有过,溯源上下大小官员涉案过半,确是让人痛心疾首。可是法不责众,南通郡乃如此富庶的大郡,断不可一日之内半数官员落马,那样岂不是要变得群民无首人心涣散了么?”

“半数官员又如何,我泱泱大国找不出几个合适的官员了么?!”

壁风瞪着眼睛,丞相思索再三,埋首言:“请陛下屏退左右,臣有事私禀。”

壁风给魏思量等人递个了眼色,众鱼贯而出。

“现在可以说了?”

“陛下,臣恐怕朱湘一旦公审定罪,祸及江山社稷。”

“混账,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陛下息怒,这朱湘官虽不高,可是手里却攥着多少京官的把柄,臣恐怕陛下一旦公审,一件件一桩桩的点算清楚,入狱的怕不只是南通半数,而是——”

壁风心中有一团火在烧。

登基不满两年,身边虽有魏思量这般信得过的朝臣,虽无魏家那般一手遮天的佞臣,可这从上到下数千上万的官吏,却仍旧是旧日天下。

换血尚需时日,快则五年,慢则一生,此时皇位未稳、积淀未深,贸然除去朱湘而牵连甚广,确有所不妥。

“朱湘每年入京走动,已二十年有余,京中多少朝臣权臣,哪个不知他的斤两。他以与宫女联姻为名,为自己结党营私找个因由,这事儿其实很多人都略知一二,若不是陛下正好碰上了——”

“混账,你是在怪我多事了!”

“臣不敢,臣只求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稳定和谐为本,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方式,处理此事。”

壁风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原本只是一个曲容强抢民女闹出的,竟然慢慢牵连出这样一个局面,就像一脚陷入泥泽,越用力挣扎,越难以多方万全。

“依爱卿看,什么才是最合适的方式?”

“朱湘不愿私聊,无非是怕陛下重罚,于是索性把此事闹大,闹到一个您都不愿再扩大的境地——依臣所见,明日公审,陛下不如顺应群臣之意,莫提溯源江洋大盗的命案,也莫提朱湘结党营私之事,独独审武官曲容的案子。但说,朱湘监管不力,安园误伤致死,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如此便好。至于朱湘此人,陛下可等半年一载,随便找个理由,把他贬了便罢。”

壁风听了这一席话,久久不能言语,没有想到,龙椅上坐了五六百个日子,他和那龙椅竟一样,不过是个摆设。

先前还想私下处理,网开一面。

如今看来,这不经意的一笔竟然划开惊天内幕,盘根错节的官僚黑网,必需一刀切断。

唯此,天下才真的是他的天下。

现在,群臣要他公审,朱湘也要他公审,可公审却恰恰是为了掩人耳目,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把事情最小化的方式,居然是闹得天下皆知,不得不低调收场。

壁风眉头紧锁,丞相知趣退出,魏思量正在观望要不要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进去,谁知道李德忠却拿着一张纸条来了。

“德忠,看来陛下不太开心,切莫进去。”

“陛下看到逐风大人给他的纸条,就会开心了。”

果然,壁风看过纸条后,先是眉头皱得更紧,思索了很久,最后茅塞顿开的样子,厉声道:

宣朱湘。

那一晚,据守在门口的魏思量回忆,朱湘被宣后足足和壁风谈了半柱香,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满脸得意的笑。

但是在朱湘离开后,壁风在屋子里,不知为何,笑得更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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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溯源的百姓就人头攒动的挤在公堂外,而那千里迢迢赶来的南通各县的代表,全全被挤在了外面。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联合作坊还是矢志不渝地做着生意,从卖黄牛票到出售扇子、板凳,甚至在公堂边上临时开起了茶铺子。

溯源知府经过吕枫一次翻修,公堂甚是体面,颇有超规格建筑之嫌。

而现在吕枫在廷堂一侧腿抖得像筛糠,显然不是为了超规格之事。

先前在京中就不受待见,得罪了皇帝被贬到此地,银子还没捞到多少,就先犯了事,真是没有当官的福运。

最要命的事,当官的谁人没有点污点,只是不知今天要拿哪一件说事儿。

是要算那笔被他侵吞了的本该上缴的安园商铺的资产?

是要算他制造假案而后杀人灭口?

还是要算他毒害宫人掩人耳目?

愈想愈觉得心慌,这些天朱湘和峦翠被囚禁在安园,却独独放他一个在外面,看似自由,却更是如坐针毡,吓得他连知府大门都不敢出。

百姓们见了这位平日素有青天之称的好官如此狼狈不安,甚是诧异。

只能说,官无好坏之分,只有会装与不会装、想装和懒得装之分。

吕枫给自己武装的不错,可惜算盘打错了人家,千挑万选的给自己就找了一个仇家,偏偏还就是安家。

随着侍卫队一干人等从后堂出来,把围观人群纷纷向后推了半米,百姓们就知道正主儿要上场了。

大理寺承,户部尚书,丞相——

陛下。

这溯源几百年都没来过这么多大人物,一时间群情激动,难以自制,尤其是当人们看见那身穿龙袍威风凛凛的皇帝老爷壁风出场时,几乎要炸开了锅。

这不是去年来溯源大摆筵席抢亲不成的毕公子!

毕公子,毕公子……

众人顿悟了。

朱湘被压上场,却没有被绑,看样子还颇为体面,甚至有那么点小得意。

他与几位传说中的高官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立即有了谱。堂堂公审,悠悠众口之前,如把他逼急了,大不了玉石俱焚,把高官们一起拉下水,看陛下怎么来收场——

这事儿,说大就大了,说小,也就小了。

“堂下朱湘,为何不跪!”

丞相装模作样地吼着,朱湘也极为配合的跪了下来,一副奴才样子。

“南通郡守朱湘被吾皇神威所震,一时忘了下跪,请陛下恕罪。”

壁风皱着眉头,这贼孙子,装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你先前直接或间接的“威胁”朕,别以为朕不知。

私了你怕我要了你脑袋,于是你非要闹大,闹得我有所顾忌不敢杀了你是么?

好,就单审曲容这案子,我也能把你弄死!

“朱湘,本月初七,你人在哪里?”

“回陛下,微臣正在来溯源的途中,正巧安家一路都设有作坊的驿站,可为我作证。”

“那我再问你,你的武官曲容,可是先你一步来了溯源?”

“回陛下,武官为卑职开道,这是法例所定,并无不妥。至于他本人与安园有何纠纷,臣就不知了——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当然,卑职有监管不严教导不力之过,也请陛下降罪。”

“何罪之有。”

朱湘抬眼,嘿嘿,就等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