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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不痒的一个过错,走走过场的一次公审。

“谢陛下——”

“先别急着谢,朕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问题?”

“是啊,朕不是问你呢吗?你何罪之有?有什么罪你自己清楚吗?”

朱湘抬眼,别有深意地斗胆和皇帝对视了一秒。

昨夜长叹,言犹在耳。

——曲容并非安园大夫人念离所杀,而是我下令就地正法的。至于个中缘由,是朕的私事,不便闹的天下皆知。朱湘,明日公堂之上,我只会追究你纵容武官曲容赴安园捣乱一事。你也只需回答是贪图美色云云,小惩大诫,走个过场。

——谢主隆恩。

——不过,大理寺丞已知此案深浅,要将此事编圆,以防多事之人紧追不放。这样,前些天李德忠质问你那三条罪状,你就按照你所说的,一一写下,做个备份,日后真的有人追究,朕也好有个说法。

——明主体恤,臣,万分惶恐。

此刻,朱湘“惶恐万分”看了一眼“明主”,清了清喉咙,道:“陛下圣明,臣贪恋安园夫人念离美色,遣武官曲容前来抢亲未果,争斗之中,曲容被误伤致死。”

此话一出,溯源沸腾,堂下安以墨脑袋轰的一下子大了,侧目看了看念离,看她却依旧在浅笑不语,高深莫测。

夫人她该不会是舍生取义,打算和这龟孙子玉石俱焚了吧!

这边朱湘干脆利落的认罪,那边壁风雷厉风行的盖棺定论。

这个走过场也太过明显了吧!当溯源人民是瞎子吗!

安以墨一扭头,那攒动的人群迸发出来的都是关于朱湘贪恋念离美色的种种议论,顿时冷汗直流,他们不是瞎子,只是八卦已经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占据了他们的心灵——

壁风却不为八卦之所动,依旧火急火燎地在赶着结案。

“恩,你知罪就好,那就在朝中大臣联名上奏的奏折上画个押吧——罪名,我都替你写好了。”

朱湘心里得意的很。

哼,什么宫人卖官的案子、江洋大盗的案子、贪污受贿的案子,就算物证、人证都在又能如何?到头来不过是一件风流债,人嘴巴上吧嗒几句,烟消云散了。

大不了他找个机会换个地方做官,说不定还能不降反升,在哪里搜刮不是搜刮呢?

看着那奏折上一个个签的名字,朱湘仿佛看见了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当时心疼得紧,今日看来,每一分都花在了刀刃上了。

而下面,的确是陛下亲自给他定的罪名,不过是贪图念离美色,欲据为己有之类的鬼话。

朱湘大拇指按着红印,啪的一下按上了。

壁风唇边扬起弧线,眼睛一眯。

“好,既然你认罪了,那就由大理寺承量刑受理吧,退堂。”

“陛下圣明啊——”

壁风微微一笑。

“直接拉刑场去吧。”

……

吕枫惊了,峦翠惊了。

丞相、大理寺丞、户部尚书,都惊了。

安以墨抬眼,念离依旧微笑不语。

“臣——只是欲把安家夫人占为己有,罪不至死啊——”

“就凭你现在这句话,我就可以叫你再死个一回。”壁风满眼含笑,走下堂来,当着臣子和百姓的面儿,亲手扶起了念离,朗声道:

“此乃四大宫人之首的逐风,官居正四品,更因罢黜奸妃、佞臣有功,被朕封为一品佳人,你调戏一品大员,罪同犯上,其罪——当诛。”

朱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念离云淡风轻地说:

“不必行此大礼,平身吧。”

环环相扣

这是壁风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在他面前集体石化,就连自己登基大典的时候,也未曾见到哥这般瑰丽的场景。

就连不遗余力地在吆喝赚钱的联合作坊也难得玩了一把肃穆。

随着念离一声轻咳,这层已经被狠狠凿了一棒子的冰层开始从那突破口向四周崩裂——

皇帝就是毕公子。

朱湘是贪恋安园夫人的美色才纵使武官抢人。

安园大夫人念离非但不是假宫女,还是真真的宫女,还是最大牌的宫女——

“一品,那得有多高啊——”苏记老板年连从不离手的账簿都掉在了地上。

“她还吃过我做的茶叶蛋——”茶叶蛋铺子的王老板也感到脸上颇为有光彩。

“原来安大老板的夫人是大官啊,果然不是一般人——”

群众开始窃窃私语,然后演变成叽叽喳喳,朱湘成了历史角落里面被遗忘的小尘埃。

“臣着实不知——”

朱湘尖锐着嗓子突破重围,众人的目光总算拉回到他身上。

“咦,他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被拉走了么?”

……

“按照你的意思,若是你不认得我,以下犯上,我也不能办了你是么?”

壁风说的越是轻松,那朱湘心里就越沉重,偏“犯上”实乃最虚无缥缈的罪名,实在难以自辩,朱湘狠劲儿地给大理寺丞一干使眼色,可是这些京官哪里不知道此中深浅,若是贸然表态,不是自己也沾了一身腥儿么?

“臣不服!”

“你有何不服?!”

“陛下真的要臣讲出来——”朱湘一下狠心,你不仁我不义,和我玩阴的,那我就抓着你们一起陪葬!

大理寺丞看着朱湘要张口,忙上前要拦,没想到壁风却胸有成竹地一抬手。

“让他说。”

“臣有罪,臣假借宫女之由,上行贿赂,下卖官衔,结党营私,败坏朝纲——”

“哎呀呀,这都是你的武官曲容所为,朕这样明察秋毫的明主贤君,怎么能诬陷忠良呢?你说是吧——”

朱湘栽了一边的肩膀,心里一抽抽。

“臣有罪,臣伙同南通郡上下,假造宫女,鱼肉乡民——”

“哎呀呀,你的小妾乃是宫中景妃娘娘宫中之人,后来去了辛者库洗衣服,朕做王爷的时候,也没少让她洗衣服,这点朕可以作证。至于那些假宫人嘛,你们看看,我们这位堂堂的一品宫人的身份你们都查不出来,更何况那些阿猫阿狗的故意扰乱视听呢?户籍制度混乱,这该交给朝臣整治,你们也都是受害者啊——”

朱湘一听,另一侧的肩膀也陷了下去。

“臣有罪,臣暗中受了溯源吕知府的贪污之财,包庇起制造假案,又派人杀人灭口——”

“哎呀呀,爱卿啊,瞧瞧,这越说越离谱了,你人不认得这堂中四个大字?来,我交给你读,这叫做——明镜高悬——这可是安家亲自送来的,难道最最聪明的南通首富安以墨,和一品宫人两个加在一起,竟然会愚蠢到送块牌匾给仇人么?那江洋大盗,的确就是江洋大盗,你将他们就地正法是不妥,也仅仅是不妥罢了——”

朱湘一听,头猛地抬起,壁风奸笑着说:“爱卿,我知道你一世清廉,却因为调戏一品宫人闹出人命而受刑,心中有冤,可是你再冤,也不能拉大家下水陪你一起摘了乌纱吧——你们说,是把?”

壁风转身看了看抖得跟筛糠似的官们,一并低低应着:“皇帝圣明。”

“朱湘,你放心,你死之后,我命史官绝笔不提你这笔艳史,给你留个好名声去转世为人,如何?”

朱湘嘴一歪歪,“陛下!您所言不过是搪塞之词——”

“大胆!”壁风从袖子里抛出一张供词,乃是昨夜他骗朱湘写下的辩词。

“你倒是仔细瞧瞧,我方才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谁的口,谁的笔?!”

朱湘一瞟那白锦,想起昨夜皇帝叫他将那三条罪状的辩词写下,以防日后有心人来找碴。

原来陛下方才应答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他朱湘自己的笔下!这好不反讽!

朱湘胸口一闷,血液逆行,手脚冰凉,面如土灰,久久开口不能言语,举目正对上念离淡无影色的眸子,却是看见了一丝星星点点的狡黠。

“大人自己的供词,自己要推翻么?这可就是,欺君之罪。”

朱湘一翻白眼,得,又多了一条罪名。

横竖都是个死,豁出去了,老子还有杀手锏。

朱湘居然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魏思量立马就上前护驾,壁风却摆了摆手,看着要狗急跳墙的朱湘,轻笑着对面色尴尬异常的京官们说,“为了这样一个无君无臣无尊无卑自相矛盾的无耻之徒,你们还要朕放他一马么?”

大理寺丞当日在棺木中听得清楚,朱湘手中那些关于京官的把柄都在府中,一旦抖落出来,岂不是一并要陪他一起下了地狱黄泉?

可是此时此刻,悠悠之口,炯炯之目,如何能开口,挤出那一个“好”字?

说也难,不说也难。

进也错,退还是错。

看着大理寺丞满头大汗,壁风先前那口怨气总算呼出去了,呵呵一笑,说:“对了,今日侍卫队来报,说南通城郡守府走火,把府里上下,烧的个一干二净。”

什么?!

这个时候走了火?!

朱湘全然愣住了,那里面有多少贪官污吏的铮铮罪证,陛下他居然一把火给烧了?

为了办他一个,陛下居然不惜放了那一天下更多更大的贪官!

朱湘哈哈大笑起来。

“明主啊——贤臣啊——好一场及时的大火啊——”

这一会儿有恃无恐的京官们上前一人一脚把朱湘踢翻在地,变脸之快,叫壁风内心一抖。

“陛下,此等大不敬的恶徒,看一眼都是有辱龙目!”

“有辱龙目啊——”壁风闭眼再不愿去看这满堂嘴脸,这个中门道,便只有少数几个知情者,嚼烂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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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吕枫自动辞去官职,求陛下放他告老还乡。”

“他正值大好年华,哪里就来的告老还乡了?找借口还是如此荒唐可笑。”

壁风目光未从案上那纸条移开,下面魏思量小心打量他,又追了一句:“那要如何处置?”

“任他去吧,叫他带着那个师爷一起滚。”壁风哼了一声,“十年之内,都要派你的人给我盯好了,有什么风吹草动,杀无赦。”

说着“杀无赦”三字的时候,壁风的语气,是那样的平淡。

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尤其是有逐风大人在他身边提点一二的时候。

“朱湘那些案底,都整理好了?”

“是,都在放火之前偷偷搬运出来了。”魏思量做个半夜接到任务,叫他带人连夜急赴南通城,先暗中抄家,再放火烧园。

当是还懵懂非常,今早大戏开场,终于明白个中因由。

“请陛下明示,朱湘那份名单之上的人,都怎么处置呢?”

“和吕枫一般,派侍卫队的人盯着,三年五载,慢慢消耗。”

壁风目光终于落到了魏思量的身上。

“不惹人注目这,私下解决掉,太过惹人耳目的,朕也自有办法。”

……

仿佛是看透魏思量未能参透其中含义时,壁风轻轻点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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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园上下都为打赢这场硬仗而欢喜鼓舞,却是没有念离预想中那般贪官相庆的场面。

就连婷婷给她端个茶水,都颤颤悠悠的,到了跟前,都洒了半杯。

“你怕我?”

“主子……”

“怕一品大员降罪于你?”念离半开着玩笑的说,“据说一品官员的随身婢女,也是有官阶的,这样算来,我还欠你饷银呢,你可是为了这事在恼我?”

婷婷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就对了,园子里面,我就只是安夫人。绿豆糕亲自下厨去做,和你们抢着花布料做衣裳,好多带孩子不明白的事儿,还得跟园子里的老妈妈多请教——”

“婷婷能跟着主子,是婷婷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跟着我吃过不少苦头,可是我会让你吃的苦头越来越少的。”

“主子好威风。”

“我啊——威风不是因我是一品大员,而是因为,一品大员是我。”

“说的妙!”

安以墨推门而入,倒是没被念离这金光灿烂的头衔给吓到,婷婷忙让了出去,安以墨倒是几分谨慎地关了门,然后看了看并无异样的夫人,有些尴尬地笑着:

“之前只听说过一品大员的夫人,今天我也成了一品大员的相公了。”

“你还是从天子手里抢走皇后的罪人。”念离笑着说,“死上一百次都够了。”

“夫人精辟。”安以墨由衷佩服道:“先前只知道夫人在宫中呼风唤雨,未尝亲身体会,此次亲眼目睹,才觉夫人确实高竿,难关某人千里迢迢追你至此——”

尤记朱湘落网之初,审判受阻,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