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忙了一个小时就为了一包兔粮,其实完全可以让包租婆帮我捎回来?

卿微顿时觉得有点心累。

小孟姑娘睡着了,路俏没叫醒她自己一个人出来了,看见难得人模人样的卿微,她没忘了要微笑着打个招呼。

“正好,咱俩吃火锅去。”拽着自家包租婆的胳膊,卿微觉得自己必须大吃一顿来庆祝自己难得的一次出门。

路俏没吱声,任由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的年轻女人拉着自己往外走。

想当年,她在女子中也算是高的,没想到过了一百年就连一个常年不出门的弱女子都比自己高,不开心。

方启航的墓离这里很远,好郁闷。

不开心·郁闷指数峰值·刚刚恢复记忆·怪力·路俏再次路过九号楼的时候,看见的是气急败坏的老李头顶着那张慷慨激昂的官僚脸要把张教授从家里赶出去。

在李老头的身后,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人,正在跟居委会和保安吵闹着。

李老头祖籍并非都城而是从山窝窝里考上了大学之后又进了党政机关,苦心经营多年,在退休之前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接来了都城,还给自己的侄子找到了工作。

现在,这些人都成了他的后盾,堵在他家的门口帮着他把她的妻子从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赶出去。

居委会的几个大妈嘴都说干了,这些家伙完全不听道理,就是胡搅蛮缠一定要把张教授赶走,什么法律什么道德都不行,除非他们让警察把被抓起来的侄子(儿子)给放了。

“老李,他们不讲道理你不能不讲道理啊,老张和你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你现在有一点小矛盾就这么做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几个老爷子绕过了这群人试图说服李老头儿。

过去的几十年,李老头儿都是个整洁干净的形象,袜子没有褶袖口不带灰,配着一脸的正直严肃正是一副为国为民好干部。

今天的他倒终于是跟自己的无赖亲戚们看出了一脉相传的血缘关系,对着两个昔日地位比他高的老人,他哼哼哈哈地一笑:

“怎么了?我侄子被打了你们都说他是打人的,现在我把自己老婆赶出去你们再怎么编排我?行啊,编排啊,我就把她赶出去,我是她男人,我说的算!你们是官大,有用么?能拿我怎么样?”

无论听到了李家人怎样的羞辱和谩骂,张教授都无动于衷,她的心早就冷了死了,她只有一个要求,让她把她父母的遗物带走。

这样的要求自然被李家人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你说是你爹妈的遗物,你把你爹妈找来认认,要不你就让东西自己说是不是你的。

陈大妈被他们的无耻起了个倒仰,手在腰间一插,另一只手就端起了电话要打给她家的老刑,我让我家老头子来收拾你,你等着!

电话号还没拨出去,吵吵嚷嚷的声音突然就静了下来。

李家的大门像是被大炮轰开了一样,门板向屋内猛地砸了进去,冲断了红木的雕花多宝阁,落在了金鱼缸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通电鱼缸被打碎了,金鱼随着水流流了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在了乱糟糟的地上无力地挣扎着。

所有人都吓傻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把门给砸烂了呢?谁干的?怎么干的?

联想到刚刚李家人说的“你把你爹妈找来认认”,有人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不、不会真把先人招来给后代主持公道了吧?

趁着门户大开的时候,张教授往房子里冲了进去,李家人想要拦又觉得有点胆怯,只能色厉内荏地喊了几句,也就算了。

只有李老头儿在张教授抱着一个绢布包往外跑的时候伸手要抓住她,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像是被什么狠狠地砸在了关节处,又疼又麻地怎么都动不了。

诡异的情景让他很惊吓,可是有些话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张书眉,今天你离开了这个家门就再也别回来!你和你闺女以后就都不是李家的人了。”

“我什么时候当过李家的人?”抱着自己父母遗物的张教授脊背挺得笔直,她此刻站的位置是在台阶之下,可她并没有仰视现在还是他丈夫的糟老头子,“我给你们李家当了四十年的猪牛狗马,什么时候当过李家的人?!”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自己过去的四十年。

“老奶奶,您别哭呀。”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年轻女孩儿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手在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包纸巾,“您知道么?按照法律啊,您不该只拿这点东西,这个屋里的一半财产都是您的。”

“我不想要了,能清清静静地离了,我也就知足了。”张教授并不在意自己能拿到多少东西,于她而言,现在每个月各种收入加起来一万多,还有女儿支持着,根本没必要为了外物再与那个姓李的有什么纠葛。

四十年,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她何尝不知道,想从这人的手里拿到他一半的钱,那意味着大把的琐碎和无尽的纠缠?

卿微皱了一下眉头,细声细语地说着:“不为您自己想也为您女儿想想呀?”

为了女儿?就是为了别给女儿惹麻烦呀,不过这个好心的小丫头是不会懂的。

张教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想要吃火锅的言咒师大人看了看周围,说:“对不起妻女的那个人,就该受受孤苦无依穷困潦倒的苦。”

听到这句话,李家的人又一次炸了锅。

在吵吵嚷嚷中,没有人注意到一股茉莉花的香气渐渐浓郁又悄悄消散。

路俏的手里握着一个从树下捡来的松果,松果原本是一对,现在有一个在与防盗门的撞击中彻底碎了,仅存的这个也被拔掉了两片鳞翅,那两片委委屈屈地砸到了一个衣冠禽兽的手臂上。

在又一轮的争执中,有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要推搡卿微,还有一个中年妇女要揪陈大妈的头发,路俏看看手上的松果,手上红色的纹路乍现,松果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材质的东西带着强大的硬度撞向了李家人身后的那堵墙壁。

盯着墙上那个突兀的大洞,所有人都丧失了说话的勇气,离着那个洞最近的李成鹏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刚似乎是一团黑色的东西飞了过去,他一定是看见了,但是怎么可能有那么快,怎么可能就砸穿了他家的墙?

卿微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面无表情的女孩儿,心里暗笑,很好,这会儿也不用说谁赶谁走了,这个房子是谁也甭想住了。

第43章 火锅

在警察再一次赶到现场的时候,整个剧情已经从家庭伦理剧变成了惊悚剧,没有人能说明白为什么李家人的人一开口墙上就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大洞,幸好那面墙不是承重墙,住在李老头儿楼上的几个老爷子也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最后就连李成鹏的亲戚们都陆陆续续地跑掉了,李成鹏本人自然是想留下的,最终也被自己的兄弟姐妹给拽走了。

张教授也受到了惊吓,不过她遇到了一个特别热心的女孩儿,非拽着她进了房间,帮她把值钱的东西打了包一起带走。

“门都坏了啊老奶奶,不带走会被偷走的。反正你也要离婚了,财产分割是必然的。”

这个女孩儿她不认识,但是跟这个女孩儿一起的小路她还是知道的,毕竟是老陈她们那群人的宝,她也知道对方确实是个热心体贴的女孩儿。

卿微一路把张教授送上了出租车嘱咐司机直接开到机场,顺手还问到了张教授的身份证用手机替她买好了飞到女儿那里的机票。

当然,机票钱是张教授付的。

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她的怀里有他们这些年的大半积蓄,远望车外,两个女孩儿目送着她离开。

路俏一直面无表情,事实上刚刚她出手有大半的原因是义愤,另有小部分是因为她心里郁郁。

砸墙确实让她觉得心里松快了一点。

面对着远去的出租车,卿微长叹了一口气,这次她的出手真是贸然又放肆,可是她根本忍不住,只能顺心遂意地做了。果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啊。

“包租婆,你说,这个老太太今天是遇到了我这样英明伟大的人帮忙才能这么顺利,那如果没有我插手呢?”

是不是这个老太太就会孤独又无助了?

路俏的目光在路对面的两家火锅店间慢慢移动,她在思考到底是川香火锅过瘾还是小肥羊更有滋味。

看见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子又开始发呆,卿微差点忍不住就在她的脑门上敲一个响栗,幸好,某人还记得刚刚李家被打成了漏勺的墙面。

在等火锅煮开的时候,卿微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了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能力,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无耻者胜利无辜者受苦吧?”

路俏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通讯定位仪,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红铜鸳鸯锅上,卿微很能吃辣,她对辣味的承受力倒是一般(毕竟一百年前辣味不是主流),所以她们俩干脆就要了一个鸳鸯锅。

现在辣味的一边开始沸腾,褐色的汤水冲破了辣油的桎梏往上翻滚,带着上面的辣椒和配料都打起了转儿。

年轻女人白瓷一般的脸庞在锅中热气的蒸腾下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先把虾丸儿下进了辣锅里又在自己的料碟里面点了几滴醋,这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无辜者的敌人,也是没有强大能力的普通人。”

在挑拣着黄喉的卿微听到这句话,不由愣了一下。

路俏自己的思维,趁着手切牛肉下到了清汤锅里要等一会儿才熟的空档,也飘到了几万里之外。

现在的大家都是普通人,也幸好都是普通人。

当年铁骨战士内部不是没有结合的,更不是没有结合后又出了岔子的,女方曾经给她做了两个月的副官,明明是个看见了战友换装都会脸红的女孩子,在知道了自己的男人进了普通军队的“红帐子”消遣之后竟然变成了母老虎。腿上的龙骨不是白接的,一脚下去就让她那个有翅膀的丈夫从此没了二两君,两个人各拉好友打了个昏天黑地,方圆五里鸡犬不宁。

后来…他们在两场战役中先后死去,女的先走一步,跳上一艘行星级别飞船之后被十几架陨石级别飞船围攻,就死在了上面。

那对夫妻何止是夫妻,更是战场上的合作伙伴,丈夫带着妻子飞上天空,再赶在飞船坠毁之前把她接下来。

只是因为夫妻义绝,那个男人就在天空中袖手,任由曾经的妻子被打成飞灰。

知道了这件事的路乔,能做的只是任由那个滑头胖子在后来的战斗中把那个男人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他的死法远不如他的前妻体面,在逃跑的时候被行星级别飞船才有的蓝光扫过,变成了沉入大海的碎屑。

至不济,现在的人们争吵也好分手也好,不会再有这样残忍到让人心寒的一幕发生。

这么一想,路俏就又愉悦了起来。再加上虾丸煮熟之后浮到了沸腾的汤面之上,斩了辣油的红又基本保留着虾肉煮熟后的粉白,怎么看怎么诱人——她的愉悦程度就更高了一点。

吃到最后,冬笋片和着几块三黄鸡下到白汤的一面,开过之后撒了一扎龙须面进去煮熟,捞出来之后连调料都不用放,拌上一点葱花香菜咸菜末清清淡淡地吃下去,才算是把肚子里这股热腾腾的气儿压住了。

酒足饭饱,卿微粗放地打了个嗝放下筷子,路俏还在继续奋斗,就连垫盘的生菜叶子都煮来吃,完全看不出吃了六盘肉的样子,真是让某个言咒师无语凝噎。

又过了几分钟,路俏已经连葱花香菜都吃干净,她终于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卿微:“这家的送的手工酸奶可以加点么?”

自认吃货今天被彻底比下去的言咒师大人彻底服气了。

她还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家伙是把这顿饭当成在自由阳光下的最后一餐来享用的。

一顿火锅吃完已经是下午三点都,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了现在正该冷清的火锅店外陆陆续续停下的一大堆黑色的轿车。

卿微的手指蘸着芝麻酱在一张纸巾上写写画画,脸上的茉莉花猛然绽放又转瞬即逝。

往火锅店外走的时候,她把这张纸巾塞到了路俏的手里。

那个比她要矮的女孩儿有一张年轻的面孔,现在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自然的微笑,带着她们两人之间特有的默契和感念。

“你会回来的。”言咒师说道,“你的命运虽然艰涩混乱,也总有光在你的前路上,从未熄灭。”

这不是咒语,也不是言灵,是言咒师点亮群星才能看见的命运,在路俏第一次为她拎回来有辣椒不要蒜泥的凉皮的时候,卿微就为路俏看了。

路俏的回答是抬手打晕了这个战五渣的女孩儿,将她安放在了火锅店服务生用来休息的椅子上。

她对自己的力量控制很有信心,五分钟之后卿微就能醒来了。

再见了,可爱的言咒师。

当路俏走出火锅店大门的时候,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了,脸色铁青的林大监察官从车里下来,一向沉着冷静的他双手握了一下竟然一时间忘了自己应该怎么说话。

过了几秒钟,他才公事公办地说:“stj498,现在你违反了《特殊能力人员监察监管条例》和《特殊人士行为守则》,根据相关规定,我要带你回去调查。”

“好啊。”在他的面前,这个人神态自然笑容舒展,哪里还像是曾经那个一肚子歪理的脑残?

林卓深呼吸了一下才平复了自己的怒气,他咬着后槽牙的牙根问自己童年的偶像:“所以,你一直在欺骗我们?”

“没有。”路俏坦荡荡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比谎言要强大得多。”

林监察官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改用怎样的面目来面对眼前的这个人,愤怒还是惊喜,忧愁还是愉快?如果不知道这人现在身处在怎样的复杂中,他大概会暗喜,可他知道的太多,知道对于这个“退役”救世主,上面是多么的敬佩又畏惧。

路俏抬手拍了拍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语气是一如既往地空洞:“带我走吧,我也想跟你们头上的人好好谈谈。”

春日的阳光夏天的蝉鸣秋日的凉风冬天…这一炉让人满足的火锅,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能骑着车子走在阳光下看到烟火人间一切安好已经是上天对她的莫大恩赐。

只可惜不能再去看看那人的墓,几十年的等待化为无言的坟丘,他等的那个人,却总是把别的人与事放在他的面前。

幸好,这次他不用等太久。

几个小时之后,路俏见到了这个国家最高级别的领导人。

在他们交谈的房间之外几十米的地方,林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路乔会拜托他,把她和方启航葬在一起?

在房间里,年轻女子的手指轻叩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她低着头慢慢地说:“当年的那些飞船并不是人为制造的,它们是一种生物,在深海里有它们的后代——现在孵化期就要结束了。”

这就是她记忆中最重要的东西,在今天记忆回归的那一刻猛然翻滚入她的脑海,让她甚至来不及仔细回想自己丈夫的那张脸就做出了“自投罗网”的决定。

第44章 监察官的眼泪

林卓愣愣地站在四楼的木围栏前面,外面是铁灰色的晦暗天空,无声翻滚的云层在寒风中笼罩了这个城市,似乎预示着整个人类的未来——并不平静。

短短四天的时间,这个国家以前所未有的行动力证明了路俏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在距离海岸线七千公里的深海,那条深达万米的海沟里面到底有什么?在这几天之前,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

这个一切以军事发展为优先国家,在过去的一百多年见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探测地外太空却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海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海的深处,在海平面之下1万米的地方,那些差点让整个人类灭亡的刽子手们其实从未离开。

就在昨天,人类最目前最先进的深海勘测机器人只发回了一个模糊的图像就消泯在了一片蓝光之中。在那个人图像中人们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球状囊泡以及那一片代表着消灭一切的蓝色光芒。

只那一道光已经足以让这个世界绝望。

所以无论怎么曾经怎么忌惮,从百年前战争中走过的路俏,现在成了他们的依仗和定心丸。

这些是林卓即使身为高级监察官也不能触及的高级机密,他之所以能超越权限地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是这栋建筑中最熟悉路俏的一个人——此刻,他丝毫不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

一队卫兵荷枪实弹地从他的身后走过,在路过他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整齐划一地行礼。

能站在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接受这样的礼遇,也是因为路俏。

林卓的手指抓紧掌心下的栏杆,一双手上暴起了青筋。

他想起告诉他这些信息的时候,他的老师兼上级是这样对他说的:

“现在已经确认了外星‘那种东西’在海沟内的确实存在,咱们国家已经照会了其他几个军事大国进行商讨,无论怎样的方案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决定的,我们手上的资料太少了。海沟牵扯两个大陆板块,如果稍有不慎我们就会在‘那些东西’醒来之前先人为地给人类制造一场灾难。昨天,路俏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她说她自己带三到四个人下到深海去探测,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至不济也能带回更多的资料。”

总是笑呵呵坐在传达室的老人现在穿了一身笔直的制服,虽然双鬓皆是白发,也没有丝毫损坏他睿智又和蔼的形象。

“我们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她到底有怎样的具体计划,以及她选人的标准是什么。”

老人叹了一口气,遇到了从不按牌理出牌的路俏简直是他们干监察这一行的噩梦。

林卓觉得这样的指令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在人类面临危急存亡的时候,在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将事情一力承当的时候,他一心敬爱的导师和上级竟然还让他去调查路俏。

“我觉得如果直接问她,她会说的。”

“是的,她说了。”老人叹了一口气,“她说,就算她说了别人也不懂,更不用说复制和研究了。”

得了,这话说了还不如白说。

林卓也对这种充满了路俏思维方式的回答很无力。

“因为她对于那些军事学家们缺乏耐心,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在路俏下午选人之前,你要想办法弄明白她要用什么方式去攻击深海里的‘那些东西’。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可以。”

最后的这句补充别有深意。

林卓不赞同地摇了下头,还没等他说什么,老人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

“你别忘了我们是监察官,监察特别能力者维护社会的稳定才是我们的工作重点。”

老者的脸上褪去了平时的那种笑意,暴露了连续几日的工作和巨大心理压力作用下的脸色苍白。

事实上,自从知道了真相,这里的所有人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百年前的战争看似遥远,实则已经将一种恐惧感深深地埋入了整个人类的心底。

随着铁骨战士的全数逝去,人类的精英们在死命地发展军事科技的同时也忍不住拷问自己,当那些鬼魅一样的生命收割者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人类能不能活下去。

答案,是心颤。

“小林啊,我必须要告诉你,当初之所以选择你去做路俏的监察人,最重要的原因是以她的性格,永远不会对他的仰慕者产生多么深的怀疑。”

仰慕者。

这个词语,让林卓的心里感受到了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之所以被你选中,不是因为我有多么高明的专业技巧也不是因为我有多么让自己引以为豪的理性思维能力。只是因为,我少年的时候曾经把一个女人当作生命中仅有的英雄。

他想这样问自己的老师,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位老人在他刚刚接触到监察部门的时候曾经对他说,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一只眼睛,要看见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要抛弃自己的善恶观,要以自己的职责为一切行为的先决因素。

为这个部门工作了六年,林卓这次是最直观地感受到了特监处的冷酷,不论是对行动对象还是对自己人。

他的愤怒熊熊燃起,又迅速地熄灭了。

无能为力的感觉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瞬间就让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老人笑了一下:“别把这事儿当做利用,我在选择你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路俏的不可控,让你负责监察她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让她能更舒服一点。”

林卓已经沉默了,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是棋子,当知道自己也是棋子之后,才会明白被人掌握于指掌间是多么的痛苦。

“别这么沮丧,这些原因,路俏早就知道了。”

年轻的监察官猛地抬起头,即使在愤怒冲击头脑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现在听到了这一句,他的震惊被写上了眼角眉梢,能被人轻易地捕捉到。

老人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是路俏,她的经历比你看见过的印在纸上的路乔要复杂的多。在拯救过这个世界之前,她也曾经拯救过自己,这样的人通透程度是远超你我想象的。”

林卓突然想起路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她比谎言强大的多。所以,她不只不屑于说谎,也能轻易看破别人的重重隐瞒和欺骗吧?

“去吧,去问问她想怎么做,我们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去问,她会更有耐心一点。”

林大监察官就这样一言未发地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

很多毫无逻辑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终于穿成了一串。老师那些曾经在他心里看起来有些幼稚又毫无逻辑的决定,不过是为了降低路俏对他们的防备心,也让他在这样的麻烦与琐碎中,与路俏更加的熟悉。

在这样的熟悉背后是冷冰冰的利用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