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冕从自己迷乱的情绪中把自己一点点地挣脱出来,他不停地提醒自己,自己不能发疯,要克制,毕竟寨子里还有那么多人要自己去挽救。

这么一想他的大脑突然清醒了,如果这个女人是真实的,哪怕是个言咒师也好,她可以替自己给灵寨传递消息,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掳走了,整个寨子都已经不安全了。

“你出身于灵寨。”

高瘦的年轻人步履踉跄,一直走到了卿微的面前,这样接近的距离,让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唇边那一朵青色的茉莉花。

这个发现让卿冕身心剧痛,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要让这个女人做事,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要掐死这个女人了。

为什么她是言咒师?

既然她是言咒师,那自己这么多年来又算什么?

“你到底是谁?”

卿微笑着看他,如果在这世间,自己还能有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或许就只有卿冕了。

在那一段如今想来平凡又充满着恐惧的日子里,卿冕是一个意外带着亮色的存在。

他是骄傲的,因为他是寨主的孙子,虽然和自己一样没有了父母,身后却站着掌握着整个灵寨最高权力的爷爷,他衣食无忧,却也因为没有父母,只能和在灵寨里接受教育的女孩儿们一起玩耍。

在灵寨,只要身为女儿不管她的身后有怎样的背景,在极小的时候都要被统一的管理起来,大家一起上课,一起祈祷,一起学着历史。

上课学的内容是“灵寨寨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存在,任何人都可以为了他去牺牲。”诚心祈祷的内容是“希望整个林在能够风调雨顺,万事顺遂。”甚至会更直接地直接的说“希望这个寨子里的劳碌的男人们都事业兴盛。”

一起学着历史,就是学习这个寨子的建立与存续有多么的不容易,一代又一代的言咒师都是以怎样超出人类想象的方式去为了灵寨献祭了自己一生的。

那个时候,所有的女孩都憧憬着去成为圣女。

只有两个另类,一个是似乎不能成为灵女,身体并没有停滞在六岁的卿微,一个身为男孩儿却总想学着灵女课程的卿冕。

他们两个只能一起坐在学堂的最后,看着前面的女孩儿们狂热地奔驰在为这个灵寨奉献一生的道路上。

卿微感觉到的是可怕,她从不认为这个寨子值得她付出,明明充满了血与泪,却又要让女孩儿们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一切为了灵寨”,这种课程在卿微看来甚至是可耻的。

卿冕却是真正的欣羡,他不止一次问唯一一个能和他说话的卿微:“为什么只有女人能当言咒师呢?为什么男人不能当言咒师呢?”

卿微不客气地吃掉寨主家女仆为卿冕送来的包肉糯米团子,擦擦嘴才说道:“因为女人更蠢。”

这句话被站在主楼外面的寨主听到了。

卿微被抽了十鞭子扔进了关禁闭的窖洞里。

窖洞里阴暗潮湿,被寨主下令责罚的卿微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渴急了只能舔舔晚上潮湿的青苔。

入了夜,小小的少年带着自己偷偷留出来的吃的跑到了窖洞的门口,依旧是凉了之后也很香的糯米团,卿微连拿到手里的力气都没有了,被少年笨手笨脚扔下来的团子外面包裹着荷叶,一块直截了当地砸在了她本就血迹斑斑的后背上。

卿微痛叫了一声,差点昏了过去。

偏偏卿冕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如果你是灵女,你今天就不会挨打了。”

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卿微反问他:“难道你不觉得我会被这样痛打,本就是不对的么?凭什么我说了一句话就会被你爷爷打成这样?”

卿冕歪着头想了一下:“因为你不是灵女啊。”

“蠢货。”卿微撇了一下嘴,终于抓到了一块团子,撕扯了一下就塞进了嘴里。

如果不是兰雅姐姐的死,卿微也许真的可以考虑为了这个叫卿冕的男孩儿想想自己怎么能在灵寨生活的好。

可惜,没有如果。

兰雅,那个一直脸上带着微笑的姐姐,她一直负责照顾着包括卿微在内几个女孩儿的生活,其实她也不过十六岁。

十六岁的兰雅姐姐要出嫁了,卿微看着她穿着传统的蓝黑色嫁衣带着满身的银饰离开了寨子。

却在几天之后听见了她的哭喊声。

“十二岁之前!你们让我们以为这个世界都是我们的,我们是神明的恩赐,是祖宗的福报!为什么十二岁之后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被你们像是牲口一样地拖出去嫁给那些男人?”

嫁衣?银饰?什么都没有,兰雅姐姐披头散发对着寨主控诉,她的狼狈与憔悴是卿微从来不曾见过的。

寨主没有搭理她,只对身旁的壮汉们说:“既然她不想只伺候一个男人,那就把她送进石楼子里。”

那不是卿微最后一次看见兰雅。

在卿微逃离灵寨的时候,她路过了一栋灰黑色的石楼,几个男人勾肩搭背笑着进去了,卿微看见了石楼的一扇窗子上露出了兰雅的脸。

她的身上不着寸缕,只有一个男人丑陋的脑袋正在蹭着她的颈项,伴随着某种卿微很久之后才明白的韵律,两个人一起晃动着。

十二岁的卿微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可她还是选择了离开,从那以后,卿微就彻底抗拒了男人的触碰。

她知道,那是她的心魔了。

“我是卿微,微尘的微。”

卿微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表情有多么地像路俏。

这是她给自己选择的命运,今天,她的命运将翻开新的一页。

“我送给了你十几年的言咒师的生活答谢那些年你给我吃的糯米团子,你可满意么?”

卿冕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仿佛夹在着一点惊喜,又转瞬不见了。

“原来是你。”

卿微以为卿冕会想杀了自己,可他没有,从上到下再看了卿微一遍,他仿佛想笑,又没有笑,白净的脸上扭曲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自己该做怎样的表情。

第114章 茉莉花

卿冕的心有一种奇怪的躁动,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想说什么,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开始了跳动,带着一种昂扬的节奏。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卿微,仿佛十几年都没有认真的去看过一个女人。

他也确实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去接近一个女人。

而那一切也正是从卿微的“死去”开始的。

灵寨在教导那些天真无邪的灵女的时候会告诉她们,她们自己是世间最纯洁无瑕的存在,而男人是污浊的、不可接近的,接近之后会让她们失去力量。

这样的性别隔离会一直到灵女们长到十二岁,十二岁的时候,她们服下的药剂再也压制不住她们的成长,在几个月之内,她们就会从六岁的女童变成十二岁的少女,只是这种成长太快,很有可能对她们的身体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当然,这种伤害在灵寨男人们的眼中无伤大雅,因为只要确定了她们不再是灵女,她们就会过上另一种生活--在学习了几年如何缝衣做饭伺候男人之后,她们会在十六岁的时候嫁人,离开寨子,到她们从不曾接触甚至没有听说过的社会里,在那里她们一无所有也一无是处,只能靠着攀附男人们活着。

从天堂到了地狱,从女神到了女仆,大概就是她们这种情况的真实写照吧,所以才有兰雅的控诉,当然,回答她的是对人格与*的彻底磨灭与蹂|躏。

这一些,卿冕当然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仙女一般不食烟火的灵女,和因为不是灵女而被人打骂责罚的卿微。

于是才会心生羡慕,甚至在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言咒师。

自幼生活在灵寨子里,他真正接触过的女性,除了对他们家里做饭的仆人之外,就只剩下了卿微,那些灵女们,他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毕竟他也是个男孩。

只是谁都没想到,时过境迁,命运多变,在他成了言咒师之后,那些本来用以约束女人的规则放在他的身上就全然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他是纯洁的还是污秽的?他是该接近男人还是该接近女人?就连他从来说一不二的爷爷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调节。

幸好,这时候卿微不见了。

卿冕永远都记得自己的爷爷说的,卿微的死,或者说,她被命运之神带走,是因为她身为一个女人却接近了身为男性言咒师的卿冕,作为惩罚命运就让她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十二岁的男孩儿,从此失去了自己童年时唯一的玩伴。

从那之后,卿冕就比一个女性的言咒师更加苛刻地要求着自己,远离着男性,也远离女性,甚至不让人触碰。

言咒师的至高纯洁,在他这里简直被发挥到了极致,从小生活狭隘又封闭的他却并没有想过这些所谓的规矩究竟是谁创造出来的。

是那些阴晴不定随心所欲的言咒师们,还是,那些想要利用言咒师给他们带来利益,又因为种种原因,害怕她们会结婚、会生子、会有私心、会不再庇佑整个寨子的男人们?

卿冕没有对卿微说:“我曾经以为你死了,并且难过了好久。现在发现你活着,我真的很开心。”

难过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十几年前,卿微吃一块他给的点心,他就觉得开心,十几年后,他早就忘了那个曾经傲娇又别扭的少年。

开心是当下的,可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卿微,你快回到寨子!跟他们说,我们的灵寨已经不安全了。我从禁地里被人抓走,现在也不知道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你带着我爷爷他们快逃。”

卿冕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在这里与卿微相遇,那根本就是历代言咒师们的庇佑,她们不忍心寨子受到灭顶之灾,才让他们这一代出现了两个言咒师,自己要死了,所以力量消失了,卿微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去,寨子里依然是有言咒师的。

越是这么想,卿冕就越觉得有道理。

“我,带他们逃?”

卿微大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卿冕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到现在都如此的“纯真”和“无知”?

自己明明是逃离了灵寨的人,又怎么可能主动回到灵寨去呢!

刚刚还在感谢上天的卿冕看着卿微的笑,有些不知所以。

明明整个灵寨都已经危在旦夕了,为什么卿微还能笑得出来。

卿微看着他说:“好,可以,他们活了,那你呢?”

卿冕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历史上,曾经有言咒师死于国门,那是外敌入侵的时代,她的预言却无人相信,最终,她只能带着自己的侍卫战死在了荒漠之上,身后五十米,就是关隘。

卿冕现在想想,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是一个被命运诅咒了的言咒师,以男人的身份,半吊子的力量,但是他可以死得像一个言咒师那样有尊严。

当然,这一切,不用和卿微说了,只要卿微能回到寨子里,寨子就会有一个新的言咒师,她大概真的是星咒海的主人,而自己也可以退场。

这样从此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他是个失去了力量的言咒师了。

“你记得要好好的藏好,有一个可怕的女人在找言咒师,她根本是毫无人性,你千万不能落在她的手里,你明白吗?”

对着卿微说话的时候,卿冕自觉自己的语气已经无比的亲切,可惜他颐指气使阴阳怪气了太多年,这样奇怪的语调听起来着实让卿微生厌。

“那你呢?”

整个灵寨,内部通婚的现象其实颇为严重。

就像卿冕,如果卿微一直留在灵寨里,他们两个人是可以结婚的,尽管他们长得有一些地方非常的相像。

在兰雅姐姐的事情之前,卿微,也曾经在最迷茫、最无、最卑微的时候想过,也许她可以把卿冕攥在手里,成为他的妻子,让他带自己离开灵寨。

现在她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在外面的社会里,即使她只是上上网看看小说,都觉得自己的情商比卿冕高出了两个银河系,就像他刚刚说话的那个语调,如果他不是卿冕,现在一定已经被酥饼踩倒在地了。

卿微觉得自己竟然想过嫁给这个人,简直是蠢透了。

可也正因为有过这样的想法,卿微就觉着自己不能放任卿冕自己一个人,留在危险中。

“所有人都安全了,你呢!”

“我是言咒师,我要守护整个灵寨。”

就像爷爷和长老们教育他的一样,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灵寨更加繁荣美好。

卿冕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无比骄傲,这是他存在的意义,不管怎么样,他也是言咒师。

“言咒师。”卿微嗤笑了一声,“你不会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吧,你根本不是言咒师啊!”

卿微抬手,这里是只属于她的星海,随着她的动作,她的咒星仿佛在呼应她一般骤然亮起,让整个星海,都沐浴在了一种更加辉煌的光明中。

“我才是言咒师,你的力量不过是我下的一个咒语。你有什么可守护的?你又有什么可牺牲的,不过是个可怜的普通人罢了。”

卿微看着卿冕。

“你很喜欢当言咒师,我也算达成了你的愿望了。很快,我也要达成我的愿望,看着那个,肮脏腐臭的灵寨,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世界上。”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公输全全还记得自己在花市的时候看见的茉莉花,她们都带着早上花园里的露水,被人剪下来,一束又一束地扎在一起,外面用包花纸包起来,椭圆形的绿叶子,趁着着那些大大小小,小不过黄豆,大像人手指肚那一样的花格外秀气了一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花骨朵儿凑在一起,娇俏可爱柔和清雅。

开了的茉莉花,花瓣是层层叠叠的。

只不过因为颜色素淡,就极少被人注意的它的花型也是非常可爱的。

在花市,公输全全见过那些年轻的女孩儿们喜笑颜开的地用很少的钱换了一捧花放在手里,当路过他们的时候,鼻子总会在走出几米之外,才捕捉到那一丝茉莉花的清香。

北方却很难见到这样捧花一般的茉莉,更多的是在花鸟市场,一个不起眼的棚子,配上一颗不起眼的植物,只有那白色的小花开放了,用那特别的香告诉别人,这是茉莉啊,独一无二的茉莉

原本,茉莉花在公输全全的印象中,不过是代表了南方与北方之间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差异,可是现在,却被赋予了更特别的意义。

卿微,在施展言咒师的能力的时候,是会发出那种茉莉花一般的香气的。还有她的脸上,原本那个小小的精致的质,就仿佛是一个小小的茉莉花苞一般大小,等到开放的时候,却在她的脸上纹绣出了一个冶艳的风景。

在路过一个,花草摊位的时候,公输全全就看到了茉莉花。

花被厚厚的塑料纸盖在上面,是为了防止她被刚乍暖还寒的再吹打的萎败起来

高大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有型有款的风衣。

无论是入时的发型还是帅气的靴子,都为他那一张本就已经俊俏到难以用语言描画的面孔增添了时尚有活力的色彩。

这样的男人走在路上,简直是注定了是要被那些年轻女孩儿们,驻足观看的。

今天,他的回头率大概又创了新高。

他的风衣大开着,那小小的花盆和那颗小小的茉莉花,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怀里,风衣遮挡着外面的寒冷。

花在他的怀里,透着那一丝丝、熟悉的、让他想要微笑的香气。

有些怪异的动作并不是人们看他的原因,只是公输全全的脸上,一种期盼的光彩是那么的明显又明亮。

端着茉莉花小心翼翼地进了大门,公输全全愣住了。

那个已经昏迷了好多天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楼梯上。

她的脸白净透亮,因为用了公输全全几千块一套的护理产品,她的手也变得细白,因为有人仔仔细细的,把她的手指缝都重新打磨清理。

他的神情却变得那样的冷漠,过去的那些天,公输全全见到的是一个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可怜人,卿微自己,却经历了一次重生。

她写过这样的角色,孱弱无力的时候,希望世上全是好人,这样,他活的不会累。

可当他自己有了力量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想去控制自己的想法。

她一直以为至少有一点那些主角的阳光正面性格,没想到,这种事情真正到了她自己头上,她的种种表现其实就是个配角。

原来自己竟然是天生恶毒,就是隐藏的太深了,连她自己都骗了过去。

她是大言咒师,她也是个…坏人。

第115章 麻辣鸭舌

庆朝国祚绵延数百年,总共了出十几位皇帝,从第六任皇帝开始,除了在位时间短的最后一位之外,他们将坟墓都修在了铜山,这里也被后人称为铜山九陵。

铜山九陵里面最精彩一座陵寝高达十丈,修建有十九根极美的白玉透雕柱子,象征着它们主人在位了十九年。这座皇陵的主人算是庆朝的中兴之主,在他的治下,庆朝经济发展、文化多元、政治开明,除了在对外政策上有些手软,在后宫事情上偶尔摸不着头脑之外,这位皇帝基本上可以说是无可指摘的,他的永眠之地也就格外的有名。

伴随着各种有关于他的香艳传说,到了节假日的时候总有无数人慕名而来,为了那十九白雕塔,也为了那片在白塔边上盛开着的桃花。

烟花三月,正是桃花盛极而衰的时候,无数的游客来到这里,看花观塔,野餐宿营…在皇陵边上睡一晚,成了很多年轻人最近酷爱的新式挑战。

极少有人回穿过一整片桃花林,跨过一个小溪再越过一个山坳。那里有另一个陵寝在无言地沉睡,苔痕斑斑,无人问津。

在那陵寝里面埋葬的是庆朝的倒数第二位皇帝--庆中宗。

常有人说,如果不是他死的早,最适合他的埋葬方式是把他的尸骸挫骨扬灰之后再让狗吃进肚子里。

因为正是他个人的贪欲才让外星来的可怕星舰储存的实力渐渐做大,间接导致了坠星之战的惨烈程度远超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场战争,也是因为他的贪欲,无数人作为祭品死在了星舰发出的蓝光之下。

随着一些资料的逐渐解密,人们知道了当初被作为祭品人除了罪犯和自愿被赎买的普通人之外还有一些“无故失踪”的大臣和他们的家人--犯人与“赎命令”不过说明了这个皇帝泯灭人性,把不支持自己的臣子当成祭品,那是真正地刺痛了后世知识分子的神经,所以,这位皇帝的名声已经臭到了极致。

也是报应吧,他被自己的儿女弄死之后没多久他所身处的王朝也覆灭了,他最小的儿子在投降之后仅仅几年间就得了重病死去,他最宠爱的女儿不见了踪影。

当新的国家在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之后,曾经有很多人写信给有关部门要求打开他的坟墓,将他拖出来鞭尸。

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新生的政权并没有那样做。

出生于庆朝末年的历史学家赫豆女士把他的一生功过做了二八开,二是对给他当政前几十年的认可,八是对他堪称人类罪人的种种罪行的铭记。

这样的一个人,在一百多年后,他的墓前自然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凭吊的,倒是在坠星之战胜利纪念日的时候,有人会往他这里扔臭鸡蛋。

脚下踩碎了几个没有被清理掉的鸡蛋皮,身着黑衣的一行人就站在桃花林的边上,眺望着这一座,明明最新却也最萧条落索的陵墓

“所以说,人,一定要做好人,这样死后也能好看一点,如果当了坏人,死都死得不好看。”

路俏一脸严肃的这么说着。

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本就觉得此地阴气甚重,此话一出竟觉阴气灌顶,那凉意是一阵阵地往他们的骨头缝子里钻。

旁边的老人抬眼看了看路俏,听说过路上将一辈子跌宕起伏,跟提拔了她的庆朝就像是有仇一样,前脚刚拿了史上第一个女性能够得到的最高爵位,转头她就把庆朝给卖了,全然不顾景家父女姐弟曾经让她手握兵权的情分。重川侯府更是直接给了现在的开国元勋们当了基地,在后人看来是魄力十足,在庆朝“忠君爱国”的人们眼里那就是十恶不赦啊。

此时想起这件事,老人忍不住后怕,路上将翻脸无情的本事若说是第二,恐怕百多年来没人敢自称是第一,自己竟然想过哄着这样的人给自己打白工,也真是老寿星上吊了。

能在肠子里唱一曲山路十八弯的老爷子在想什么,旁边的人都没有去关注的,站在路俏身后的几位大汉心里也在泛着嘀咕呢。

古人不都是说死人为大么?路上将毕竟也算是个“古人”了,到了对方的坟前总该有那么点唏嘘感慨的,没想到开口就这么带着损劲儿,真是…人家毕竟也死了百多年了,就不能稍微给点脸面?--这群大汉们都忘记了自己当初听说这里头埋着的是庆中宗之后那股子义愤冲头的样子,曾经来这里排队吐口水的也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