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舜:【不是前任,真的不是,我们没有发展过任何关系…嗯…反正我们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关越低头看了眼手机,没说话。

众人沉默。

片刻后,又是“叮咚”一声。关越、天和、佟凯、江子蹇手机里的即时会话群响了。四人同时看手机,吴舜一脸茫然。

佟凯:【产品总监和廖珊是不是有什么八卦?】

天和:【问这么多做什么?】

佟凯:【好奇不行吗,廖珊喜欢过产品总监?】

江子蹇低头看了眼手机,圈了下天和,发了个窃笑的表情。

关越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是没说话。

众人再次沉默。

数秒后,“叮咚”一声,关越、天和、江子蹇、吴舜的群同时响了。

吴舜:【你俩还没把话说开呢?快去道个歉吧。】

天和:【…】

江子蹇:【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那些都是我们认识以前的事,有道歉的必要么?】

关越低头看了眼手机,众人持续沉默。

数秒后,“叮咚”一声。

天和、江子蹇、佟凯、吴舜的群同时响了。

天和:【@吴舜,还以为你说我,太尴尬了。】

吴舜:【哦?你们也吵架了吗?】

江子蹇:【他不知道你俩的事,我没告诉过他。】

吴舜:【我只是问子蹇。】

佟凯:【小裁缝,你俩到底在搞什么?等等,产品总监,你们在说啥?】

天和:【都别问了。】

关越看看两边坐着的四人,保持了沉默。

再数秒后,“叮咚”一声,关越、天和、江子蹇、吴舜的群又响了。

江子蹇:【差点被发现咱们在说他了。】

廖珊终于忍无可忍,从书里抬头,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关越:“?”

廖珊:“你们到底有几个群,累不累啊?”

“叮咚”提示登机,关越便起身,拖着天和的登机箱,走在前面,天和跟上。大伙儿纷纷动身,跟着上飞机。

“我还是头一次坐商务舱呢。”江子蹇笑道。

佟凯:“我还是头一次坐不是自己家的飞机,哎。”

江子蹇:“其实我也是…”

“前台,副总!”廖珊说,“帮我放下箱子!够不着!别嘴炮了!”

吴舜跟在廖珊身后,提起她的箱子,放了进去,廖珊说:“我有叫你吗?”

吴舜认真道:“我只是想多听一会儿他俩打情骂俏。”

空姐们纷纷笑着过来发热毛巾。

天和头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团建,两家公司加在一起,连家属一共有八十多个人,关越包了一架两层的大飞机,特地让航线加开一班,商务舱全加在一起恰恰好够坐下,配重则交给行李托运。

头等舱是一个小房间,起飞后,两张宽大的座椅只要放平,就能拼在一起,成为一张双人床。天和系上安全带,看了眼与关越那张床之间的小隔板。

“最后一次坐大飞机是什么时候?”关越随口道。

天和将运动鞋放好,想了想,答道:“去伦敦上学。”

关越:“让我等了二十三小时的那天,你看,你让我等,我从来没说什么。”

天和哭笑不得道:“那不一样好吗,那是因为你算错了落地时间。”

关越没说话,喝了点水,打开机上娱乐设备,天和则翻开一本书,开灯,低头看书。

飞机嗡嗡嗡地起飞,关越的手机滑了下来,天和马上伸手按住,把它递回给关越,关越却握住了天和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天和收回手,继续低头看书,关越则专心地看着阅读灯下,天和的眉眼、睫毛。

“那天你真的等了二十三小时?”天和抬头,迎上关越的目光,说。

空姐过来铺餐巾,上餐前酒。关越想了想,没说话。

天和:“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关越:“现在知道真相以后,会加同情分吗?”

天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人…”

关越:“你自己搞错了时间,你就是故意想没完没了地折腾我。”

天和:“不可能,我是把行程单拍给你看的。”

前往伦敦求学那年,天和已经十四岁了,那个时候的他相当中二,现在想想,都恨不得回去掐死自己。

而在出发前,天和还和关越在视频里吵架了,起因是关越催他去收拾东西,天和离开家两天前还在打他的吃豆人。

关越发来视频时,正在参加一个聚会,袒着上身,穿条黑色沙滩裤,在游泳池边上给天和打视频电话,监督他做出发前的准备。关越第六次发出催促的时候,天和终于和他吵了起来。

“不用你管!”天和怒道,“不要一直念叨我了!你到底是有多焦虑?为什么要一直安排我!”

关越被这句“不用你管”刺激了,严厉地说:“我不管你谁管你?闻天岳呢?又花天酒地去了?”

天和看见关越背后的游泳池里,全是泳装漂亮女孩,还有乐队在演奏,又有人过来拉他,让他下去水里玩。天和说:“你到底交了几个女朋友?”

关越:“没你二哥多。”

关越背后还有人朝天和打招呼,用英语喊道:“嗨!天啊!这是谁?!”

天和火起,关越简直就像个老爸,什么都要管。

“我弟弟。”关越解释道,走到一旁,避开喷水枪,朝天和严厉地说:“你现在再不收拾东西,明天你就不要出发了!”

天和:“随便!我不去了!开你的party泡你的妞去吧!”

关越:“…”

天和把关越的电话挂了,关越差点被气死,穿着拖鞋沙滩裤,打着赤膊直接出门,开车回家,到家以后不停地给天和打视频电话。天和接入卫星网络,随便上了个号,把关越的来电转接到随机号码上去。

关越打通了,那边出现一群黑人,呱啦呱啦地好奇凑过来,看摄像头。

关越:“…”

关越挂了再打,枪声顿时把他吓了一跳,睁大眼后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呼叫转移被接去阿富汗。再打,则是一个印度人站在泰姬陵前自拍。

关越只得把电话挂了,找出天和的行程单,原本让家里私人飞机去接,天和却死活不干。

天和朝关越说的原话是:“我家自己有。”

结果第二天一早,天岳用飞机去旧金山了,天和又不告诉关越,自己买了张票,把行程单拍给了关越。

关越亲自开车,过去接天和,结果粗心大意,看错了时间,在机场等了四个小时,在出口又等了一小时,直至到站旅客全走光了,唯独不见天和。

关越想起天和那句气话,顿时陷入了极度焦虑里,情绪相当不稳定,这时候随便一个人过来拍一下关越肩膀,就能把他点炸。

关越拨通天和的视频电话,然而天和在那天恶作剧后,居然忘了把关越放出来,电话又被转去了梵蒂冈。

关越:“…”

关越认输了,翻出方姨的电话,那边正在鸡飞狗跳,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忙得一团糟。方姨说:“哎呀,我还以为是明天,瞧我这记性…怪我怪我。”

关越:“我在机场了!你人呢?”

天和:“我还没出门呢!方姨!快!我的衣服去哪儿了?”

关越意识到自己看错了时间:“说多少次了,让你提前准备,每次都不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天和过来,看了眼关越那边,背后恰好有个英国女孩也站着等人,无意中看见关越手机屏幕,看见天和,朝他一笑。

天和:“和你女朋友回家去歇着吧。”于是把关越的视频挂了。

关越:“???”

关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幸好天和没把昨天说的气话当真,来还是要来的,这点足以冲散关越的不快,于是他看了眼表,现在天和从家里出发,抵达伦敦大约需要十八小时。而关越新买的房子在剑桥郡,开车来回一趟就要将近六个小时,不如在机场等。于是关越径自去汉莎的要客贵宾室里休息。

“我走啦。”天和尚不知道,这次离开意味着什么。

方姨与佣人们全部到机场去,送天和离开,念长念短,念个没完。

天和还记得那天上飞机以后,乘务长简直把他从起飞喂到降落,一直问他吃不吃东西,眼里还充满了疼爱的眼神。天和被塞了满肚子的蛋糕,最后赶紧摆手,实在吃不下了,再好吃也不吃了。

汉莎要客贵宾室里提供的餐食简直难吃得要死,关越只吃了三明治,边吃边看经济新闻,噎得不行,又喝了杯咖啡,结果躺下以后,怎么睡都睡不着,直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身上盖着毛毯,手机掉在沙发夹缝里。三个小时后,闹钟在沙发夹缝中艰难地响了起来,奈何关越完全没听见。

天和给关越打了两次电话,没接。

异国他乡,独自一人,拖着两个巨大的箱子,举目无亲,四顾茫然。

天和等了一个半小时。

不可能啊,生气了吗?天和不太相信关越会因为这个和自己怄气,但想到关越的女朋友…也许是被缠住了?

天和给关越发了条消息,正要去咖啡厅里买早餐时,刷了下手机,忽然发现信用卡不见了!

天和:“…”

上飞机前的最后十分钟,天和特地去免税店里买了个包,准备送给关越的女朋友当见面礼。虽然这个包买得他心不甘情不愿,但基本礼节还是得有。

买完包以后这么一路上,好像就没再见过信用卡!一定是落在国内的免税店里了。

清晨,机场人来人往。

天和想了想,走到一个角落里,把新买的、送给关越女朋友的礼物包拿出来,打开,敞着口,立在地上,再盘膝坐下,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试了试音,拉起了维瓦尔第《和谐的灵感》。

前奏一起,瞬间整个机场就醒了,来来去去的乘客还以为哪里在玩快闪,纷纷转头。希思罗机场的扩音效果很好,天和选的又是共鸣处,一时欢快的音乐令过往行人“哟”地喊了起来。

过路的音乐家马上抽出口琴,随着音乐抑扬顿挫地吹了起来,霎时天和身前开始围了人,众人纷纷笑。保安过来,正要赶人,说:“先生!劳驾!机场里不允许卖艺!”

天和曲声放缓,长音,曲声停,站起身,鞠躬。

众人纷纷往面前的包里放钞票,天和又拉起了《拉德斯基进行曲》,顿时周围人哄笑,跟着天和的脚步,不住拍手、踏脚,还有人跟着吹口哨。两名安保朝天和做了个手势,示意卖艺请到外面去卖,见他衣着光鲜,不敢强行把他带走。

天和身后跟着一群人,在拉德斯基进行曲的节奏里,不断换位置。

关越终于醒了,醒来看见时间的一刻顿时炸了,从要客室里冲出来,朝着接机处跑,接机处已经没人了,只记得赶紧打电话,他沮丧无比地出来,一转身,与天和打了个照面。

关越:“…”

天和笑了起来,依旧专心地拉着他的小提琴,最终一收,掌声雷动,口哨四起。天和朝四面谢幕,提着小提琴,打量关越。

关越:“睡过头了,行李呢?”

天和摊手,一脸茫然。

十分钟后,关越背着天和的琴盒,推着天和的行李,在机场咖啡店前站着。

天和正伸手把包里的纸币和硬币掏出来,并开始数钱。

“哥哥,这是多少?”天和给他看一张钞票,“是两块钱吗?”

关越也不知道,自打来了伦敦,几乎就没认过纸币,他一手扶额,说:“你想买什么?开口就行。”

店员朝天和笑道:“这是二十英镑。”

天和相当开心,朝关越说:“有人给我二十块钱!”

关越:“…”

关越掏信用卡,天和说:“别这样嘛!让我请你吃早餐。”

于是天和用他卖艺的钱,请关越吃了一顿英式早饭。吃过饭后,关越带着天和出来,让他上车去,放好行李,坐上驾驶位,系安全带。

“女朋友没来吗?”天和又问。

“没有女朋友。”关越开车,说,“到剑桥郡得开两个多小时,无聊的话…”

天和观察关越,总觉得他似乎不太开心。抵达伦敦前,他在飞机上设想过许多见面时的场景——譬如关越也许会抱一抱他,或者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抑或关越会介绍他的女朋友给天和认识。

没想到这些预设的见面场景都没有出现,关越还满脸的不高兴。

“…无聊的话,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了。”关越说,“忘了给你准备车上玩的,我就是个无趣的人。”

天和:“你在生我的气吗?”

“什么?”关越有点意外,说,“没有的,我只是刚睡醒,有点着急,我以为你已经打车走了。”

“嗯。”天和从车窗朝外望出去,关越说:“第一次来伦敦?”

“小时候舅舅带我来过一次。”天和答道,“不过记不起来了。”

车停在收费站处,天和忽然说:“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等很久了吧。”

关越:“没有,没有耽误。”

紧接着,关越沉默了。

车开上高速,天和落寞地靠在车窗前,突然就很想家,而且觉得关越在见面以后,仿佛与视频里的他,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天和低头看看手机,又从车窗玻璃的倒影里偷看关越,忽然关越转头,也从车窗倒影里看了他一眼。

关越:“坐飞机累了?”

天和:“还好,现在去哪里?”

关越:“去我家。”

天和有点不安地说:“会…打扰到你吗?住酒店也可以的。”

关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什么意思?”

天和一下就不知道该如何与关越沟通,只得忙道:“对不起,我也没睡醒。”

关越又不说话了。

天和从再见到关越那一刻起,就始终觉得他有点陌生,这种陌生感,让天和开始觉得,也许来到伦敦求学,麻烦了关越,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毕竟关越也有他的生活,不可能围着他转。

“我刚才的意思,不是说你无趣。”天和说。

关越看着高速的路,专心地开着车。

天和:“??”

关越:“我们非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

天和:“…”

关越拐下高速,找了个出口,天和看了眼,这才开了一小段,关越却开到一家快餐厅门外的停车场,天和说:“你饿了吗?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吧。”

关越停车,朝天和说:“下车。”

天和解安全带,关越在副驾驶座外,给他打开车门。

天和刚离开车,关越便一把抱住了他,把他抱在自己身前。

天和:“…”

天和还没反应过来,被关越抱了个措手不及,关越却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前,摸摸他的头,沉默不语。

数秒后,天和也抱住了关越,侧头靠在他的肩膀前,埋在他的肩上,深深呼吸。

关越:“我在机场等了你二十几个小时,醒来以后找了半天,还以为你跑丢了。”

天和笑了起来,关越用力揉揉天和的头发,又低声说:“长高了不少,听不见了。”

天和侧头,伏身在关越左胸前,说:“心跳。”

抬头时,关越在天和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天和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看他们,不好意思地推开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