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凯:“我家也种了不少!荷兰杜鹃有点娇气!哟,您种得真不错,有空能来我家帮看看不?”

江潮生笑道:“不敢当,有时间我过去走走?”

这花是江潮生亲自从荷兰买回来的,两人于是隔着铁门攀谈起来。江潮生注意到佟凯脖子上那个过一会儿就闪一下红灯的项圈,有点疑惑,不敢随便放他进来,想来想去,蓦然想起不久前…霍兰思代表朝江子蹇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顿时就紧张起来。

“你们家少爷在吗?”佟凯又问,“我有事儿找他!”

江潮生:“!!!”

佟凯:“?”

“在,在。”江潮生迟疑道,“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说声。”

佟凯:“谢谢啦!”

江潮生寻思良久,走出一个安全距离后,五味杂陈地又看了眼佟凯。一定是霍兰思派来的!找江子蹇,只有这一个可能!

“小驴。”

“哎!爸爸!”江子蹇正和吴舜凑在一起,看他打游戏。

江潮生神色凝重道:“外面有个人,脖子上戴着个定时炸|弹,说有事找你,你有朋友是…做这行的吗?”

江子蹇:“…”

吴舜:“…”

两人顿时紧张起来,吴舜说:“不至于吧…快过年了,长什么样?”

江潮生说:“保安盯了他很久了,我看不能让小伙子们上,年纪轻轻的,万一被那家伙抱住,炸个尸骨无存,我怎么忍心?让他冲着我来,万一冲着你,爸爸可就…”

“爸!”江子蹇满脸惊恐,“让我去!可我没得罪什么人啊!”

江潮生:“霍兰思不是朝你放过狠话?当时咱们笑笑也就过了,没想到…”

江子蹇:“!!!”

吴舜说:“先不要紧张,我去看下情况,保镖们呢?”

江子蹇道:“糟了,好几个都回家过年了,这不是持枪,是炸啊!保镖一起上也摁不住吧!”

吴舜说:“能看到监控吗?先看监控去。”

江潮生带着两人到了保安室,保安队长如临大敌,盯着屏幕,说:“老板,那人走了!”

佟凯在外头等得不耐烦,四处走来走去,看见有个小孩自己在路中间站着,赶紧过去,说:“你爸妈呢?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走了就好,”江潮生说,“走了就好。”

“又回来了!”保安队长瞬间也紧张起来,指着监控。

佟凯已经把那孩子送回家去,左右看看,背朝江家,监控看得不太清楚,脖子上的卫星定位器还在一闪一闪的。

监控室里站了两名保镖,开始端详,研究项圈闪光的瞬间。

保镖甲说:“我在利比亚的时候,见过这种炸|弹。”

江潮生:“…”

“小型的。”保镖乙凝重地说。

江家四个保镖甲乙丙丁,丙丁放回家过年了,与甲乙轮班。

吴舜:“波及范围能到多大?”

保镖甲:“不太清楚,至少也是方圆三四十米了。”

保镖乙:“现在关键得找到控制器在哪里。”

保镖甲说:“咱们上三楼去,准备雪球机,往里头放一排台球,瞄准他的头部,有希望把他打昏。”

保镖乙说:“要么还是从楼上滑下去,把他扑在地上吧。”

江子蹇:“不行!这样你俩都会丧命的!”

保镖乙说:“没关系,我们的工作就是保护你们的安全。”

保镖甲脸色一变,心想不要了吧,你不怕死我怕死,我年终还没领呢。

江潮生问:“在哪个地方炸的话,家里是没事的,只要别太靠近。”

佟凯穿了身运动服,戴着顶毛线帽,从大门外露出小半个身体,吴舜观察良久,一时无法下定论。

保安队长迟疑地看了一会儿,说:“三四十米,可能会炸死咱们家的孔雀,您看,他朝池子外走过去了。”

江潮生:“孔雀被炸死没办法,总比人出事好。”

吴舜:“千万别放他进来,而且你看他怀里揣着什么?不会是手榴弹吧?”

保安队长说:“老板,不如我从这条路偷偷过去,绕到假山后面,把电棍从篱笆后面伸出去,在背后电他一下,当场就倒了,这电棍,连大象都能给电趴下!”

江潮生道:“我去。”

江子蹇说:“我去!”

江潮生:“驴!”

“爸!”江子蹇说。

吴舜:“先报警,待会儿警察就来了,我这就打电话给朋友。”

佟凯等了半天,不见江子蹇出来,等得不耐烦了,在篱笆外跳了几下。

“他在想办法翻进来,”江子蹇说,“不能再等了。”

江潮生说:“我出去引开他的注意力,把他带到外头没人的地方去。”

吴舜:“或者你们可以埋身进篱笆树丛去,突然跳出来偷袭他,把他打昏。”

保安队长说:“用电棍吧,电棍最保险。”

江子蹇一把抓起了电棍,冲出了保安室,吴舜马上道:“回来!”

江潮生正要出去,保安马上一把抱住了他,说:“老板!您不能去!不能去啊!”

两名保镖示意江潮生稍安,领带飞扬,跟着江子蹇跑了出去。

吴舜回到保安室,紧张地看着监控,只见江子蹇提着电棍,快步出了花园,左看右看。吴舜马上打江子蹇的手机。

吴舜:“不要说话,听我的。”

江子蹇路过孔雀,孔雀朝他开屏了。

江子蹇点点头,示意孔雀安静,这大冬天的,不要激动。两名保镖小心翼翼地跟在江子蹇身后,分开左右,准备包抄。

吴舜:“往左一点点。”

江子蹇选了地方,把电棍从篱笆里密集的树后伸出去,吴舜说:“往右一点。”

江子蹇调整了电棍位置,吴舜只能看见佟凯那顶毛线帽在外头移动,江潮生说:“不不,再过去点。”

江子蹇整只手伸进篱笆里。

佟凯热得很烦躁,拉开拉链,把手炉拿出来,在手里抛了抛。

紧接着,江子蹇的电棍戳了下佟凯。

佟凯:“?”

“电!”吴舜当机立断道。

佟凯一转身,电棍开启,顿时电得他摔在篱笆上,滑了下去。

江子蹇朝摄像头位置比画了个动作,江潮生说:“成功了!快回来!快!”

江子蹇朝电话里说:“我到外头看看。”

吴舜:“别出去!千万别出去!”

“别离开家!”江潮生马上道。

江家的篱笆树墙外,佟凯侧躺在地上,歪着头,手炉掉在一旁。

江子蹇:“铁定昏了!没关系的!”

保镖说:“我们去看看,子蹇,你快回去!”

江子蹇差点被自己手里的电棍给电到,胆子向来很大的他按了指纹,出铁门外,跑到篱笆墙前,关了电棍电源,先是小心地戳了戳佟凯。

保镖随时护着江子蹇,江子蹇又戳了戳佟凯的项圈,用电棍抵着他的下巴,让他侧头。

佟凯昏迷不醒。

江子蹇一看到佟凯的脸,顿时灵魂出窍,升空而起,飞上蓝天炸成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方姨正准备过年的菜,炸了一盘带鱼给天和当零食吃。

天和给闻天岳修他掉进锅里的手机,关越一手拿着油炸带鱼喂天和。

张秋换了睡衣,侧坐在沙发上,闻天岳搬了张小板凳坐着,给张秋捶腿,张秋眼皮不抬,手里卷着本竹简,看得昏昏欲睡。

“怎么这么安静?”张秋道。

天和莞尔道:“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关越:“…”

张秋一到,关越当场就老实了,一家之主的气焰瞬间消失,张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几次试图朝张秋解释,都被张秋毫不留情地强行闭麦,警告他禁止在自己面前吵架,否则就呼他巴掌。

张秋:“叫普罗出来说说话吧,好久没见,挺想他的。”

关越:“普罗在罚跪搓衣板。”

张秋:“别欺负我不认识字,ai怎么跪搓衣板,你跪一个给我看看?”

天和说:“世间如此之大,一切俱有其可能。”

张秋欣然道:“那倒是。”

天和:“既然你求情了,就把他暂时放出来吧。”说着按了下回车,普罗的声音马上说:“哦,哥德巴赫猜想的噩梦,终于结束了,谢谢你,张秋,你真是美丽又善良。”

闻天岳:“…”

闻天岳以眼神示意天和,意思是这就是普罗米修斯?天和只当看不到,不想理他。

方姨端过来一盘年糕,张秋笑道:“方姨来喝茶吧,别忙了。”

方姨忙完了,在一旁坐下,充满唏嘘地看着天岳给张秋捶腿。张秋一脚把天岳踹开些许,意思不用捶了,天岳便笑呵呵地盘膝坐在地上,说:“修好了吗?”

张秋挽了下头发,给方姨泡茶,方姨笑道:“今年过年,比往年热闹多了。”

张秋今天稍早时间飞机到的,天和心想终于来了,接着张秋在关越面前替闻天岳求了个情,想找他叙旧,关越总不能把自己姐姐赶到天和家的旧房子里去,天和便顺水推舟地把二哥放回家里来,预备过得几天四个人一起团年。

闻天岳乐呵呵地说:“这么多年,头一回家里这么热闹呢。”

天和从这句话上想起以往春节,自从去伦敦之后,过年就与关越在一起过,要么跟着关越回太原——兄弟俩已经有七年没一起过过年了,想到每年年夜晚上,方姨做一桌子菜,却只有闻天岳像平时一样自己吃晚饭的景象,忽然就不忍心起来。

天和稍一动念,闻天岳便仿佛看出来了,怕弟弟想起往事内疚,朝方姨无可奈何地笑道:“往年还有梅西他们陪着过年,今年多半一个也不来了。”

“是吧。”天和淡淡道,“树倒猢狲散。”

闻天岳说:“其实挺好,就不知道大哥在哪儿,是不是一个人。”

气氛有点凝重,张秋起身,与方姨去厨房,帮帮她的忙,完全没有半点大小姐的自觉。

天和给手机上好螺丝,解决问题。

普罗说:“天和,需要我为你搜索天衡的下落么?”

“不要多管闲事,普罗。”天和说,看了眼二哥,心道如果这个时候大哥回来了,家里妥妥变成修罗场,这年也不用过了。

普罗:“我只是想促成一家人的团圆,这是很美好的事。”

关越:“你只是想看戏吧。”

天和:“你太顽皮了,普罗。”

闻天岳讪讪的,一时也不作声。

张秋就这么半点不客气地在闻家住了下来,没把自己当外人,天和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想也知道,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住到你二哥娶我才走”。但这似乎是个悖论,因为如果闻天岳朝张秋求婚,张秋嫁进来以后就更不用走了。

当然,名义上的一家之主还是关越。但闻天岳一回来,家里瞬间就变得热闹了不少,这热闹却又是归于平静的热闹,张秋每天很少说话,岁月静好地在廊下读书,一看就是一天。关越则忙于处理公司事务,天和与普罗做他的程序,闻天岳则无所事事,打一整天的游戏。

闻天岳一方面忌惮张秋,另一方面忌惮自己弟弟,不再朝关越挑衅了,否则被赶回老房子事小,当众挨张秋呼巴掌事大,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也。天和一招解决了两个人,于是大家暂时相安无事地先住着,只是谁也不与谁说话。

入夜,张秋与闻天岳分房睡,天和挨个房间去道晚安,张秋早早的就睡了,门没关,就这么敞着,头发跟海带似的铺开,脸上敷着面膜。

天和:“…”

天和给张秋把面膜揭了,关灯关门。

到隔壁闻天岳的房间去,见闻天岳正躺在床上,拿着放大镜,看张秋带来送他们的古董花瓶。

“如果被我发现家里少了任何一样东西,”天和说,“被拿去典当作为零花钱的话,我就只好报警了。”

闻天岳说:“我像这样的人么?怎么可能?”

“知道就好。”天和给闻天岳关灯,正要出去时,闻天岳忽然说:“宝宝,我感觉你有点像咱们的老爸。”

天和停下动作,沉默片刻,闻天岳说:“小时候睡觉前,老爸就挨个房间过来看看,给咱们关灯。”

“嗯,”天和说,“我一直记得。”

闻天岳说:“亲亲二哥?”

天和想了想,过来,坐在床边,亲了下闻天岳的额头。

“乖。”闻天岳笑道。

天和:“告诉我,你没和andy有过接触。”

闻天岳一怔,说:“洛马森基金?当然有,原先洛马森有过投epeus的主意,你没搞清,宝贝,andy是关越的敌人,可不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

天和想了想,说:“稍等一下,我叫秋姐过来,你把这话再复述一次。”

闻天岳无辜地摊手,马上改口道:“不过后来嘛,青松介入以后,我知道你成功搞定了关越,就放弃洛马森了。你怀疑我和andy串通来搞关越吗?哦不要这样,真是太恶意了,怎么能这样揣测我?”

天和怀疑地看着闻天岳:“是吗?”

闻天岳说:“我猜某人现在钻进死胡同里了?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小提示,江家的股票马上要摘帽了,回国以后还没上门拜访过江叔叔呢,请他办个宴会,顺便招待一下andy如何?”

天和马上起身,一阵风地出门。

关越正在客厅里喂猫,天和快步出来,说:“有事出门。”

关越不解地抬头,看了眼钟,晚上十点。他却没有问天和要做什么,拿了件外套起身,出去开车。

夜十点半,整个城市在小雪里入睡。关越开车,转进江子蹇家所在的小区,普罗的导航却指了过去。

天和:“前面右拐。”

关越:“?”

天和:“就是这个路口!你在看哪里?开过了!”

关越:“不早说?”

天和:“不要绕了!再绕又绕出去了!”

关越开始倒车,天和却道:“别倒车了!”

关越拐弯。

天和:“不是这条路!”

关越:“…”

关越把车停下,天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门口两个那么大的江字你就没看见?”

关越:“我跟着导航开,普罗!你导的什么仙人指路?”

“我建议你先去佟凯家。”普罗的声音在车载蓝牙上说,“愉快地跟着导航走,总没错。”

天和:“??”

“到底去哪?”关越已经混乱了,原本在关越的计划里,确实想找佟凯商量。

天和:“把我在江家门口放下来,你去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