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打方向盘,恢复直行,过了中央区大花园,再经过一栋别墅,让天和在江家门口下车,天和直接刷了脸,保安打着伞出来把他接进去,关越才把车开走。

“子蹇?”天和上了楼,敲敲江子蹇的房门。

“进来,门没锁。”

江子蹇正在房间里站在椅子上,用一根围巾抛横梁,准备上吊,两名保镖拿着手机,预备随时直播江子蹇的上吊过程。

天和:“那个,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两位大哥你们先出去吧,没事了。”

保镖于是放下手机,如释重负地走了。

江子蹇:“来得正好,待会儿我一吊上去,你就帮我拍张照,传到朋友圈里,一下佟凯。”

天和:“不不,你不要这样,好歹是个前台,太有损公司形象了。”

“我绝望了!”江子蹇绝望地喊道,“我能怎么办?我的爱情死了!被我电成了灰烬,随风飘散了!我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他说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天和:“你给我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要上吊了!我保证帮你搞定!”

佟凯家里。

埃德加给佟凯与关越各上了一杯茶,落地灯的温暖光芒下,佟凯盖着毯子,戴着副平光眼镜,坐在客厅里的落地窗前,修改助理做好发过来的公司章程。

“来得正好,看一下。”佟凯说,“我他妈的今天真要气炸了。”

关越:“?”

关越观察佟凯的眼镜,佟凯便道:“没有,晚上看屏幕习惯戴自动调光的眼镜,给你也来一副?”说着把眼镜递给关越。

关越试了下眼镜,低头看ipad,根据屏幕发出的光亮,眼镜确实可以智能调节。

“晚上在我家睡?”佟凯说,“雪下大了,不回去了吧,你老婆呢?不会上门来抓我脸吧?”

关越:“也许待会儿就来了。”

暗夜里客厅中流动着温暖的黄色灯光,佟凯与关越都穿着睡衣拖鞋,万籁俱寂的时候,仿佛让再冷淡的人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两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夜,关越也一样地与佟凯坐在这里,讨论青松重组的问题。

每当他面临强大的敌人时,佟凯将成为他最可靠的盟友——家底丰厚殷实,不受金钱诱惑。社会地位高,不惧强敌压迫。佟凯的行事原则永远只有一个,即挑衅一切他看不顺眼的,他骨子里与关越有相似的地方,活在现实,却又向往着浪漫主义的人生。

“长话短说吧。”关越说,“我需要一个与andy谈判的场合。”

佟凯:“…”

佟凯放下资料,怀疑地看着关越,关越一身棉睡衣,伸指摘掉自己试用的平光眼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沉吟道:“天和将说服江家,在年初七朝洛马森发出邀请函,场合不会有问题,关键在谈判的细节上。”

说到这里,关越沉默了。

佟凯皱眉道:“利用宴会的机会碰头,然后呢?你们打算当面找他谈判?法棍,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他铁定搞你。”

关越点了点头。

佟凯有点疑惑,关越打了个响指,佟凯忽然就明白了,说:“懂了,你打算给他做个陷阱。”

佟凯想了想,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说:“有句话我觉得你不会爱听,不过…闻天岳说得对。”

关越没吭声,佟凯去热了两杯牛奶,倒进些许威士忌,递给关越一杯。

佟凯:“人嘛…”

关越:“要摧毁一个人,只能想办法,让他摧毁自己。如果自高自大,认为稳操胜券,就离死不远了。”

这话既是影射andy,也是影射关越自己。

佟凯说:“我有时候真怕你这么冲动下去,走进了歧路。”

关越接过牛奶,叹了口气,说:“我和你不一样,佟。我需要守护家小。”

佟凯沉吟不语,说:“闻天岳现在站哪一边?”

关越摊手:“不知道。”

佟凯:“闻天岳能活这么久,确实有他的本事,你看,那流氓每次站队都站得相当艺术,现在谁都拿他没办法,从最开始,这一切就是他设下的局。”

关越沉默不语。

佟凯:“可惜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你媳妇居然把全副身家当嫁妆,否则现在闻天岳已经翻身了。”

关越眯起眼,点了点头:“唔。”

佟凯说:“从你说出这个决定后,我就一直在替你分析,要怎么样才能把andy搞破产。无论是股票还是期货市场,拿着钱去与他对砸,是相当危险的,这个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关越点头道:“对,闻天岳的话,惊醒了我。经济规律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清醒的人不会死,死的人,往往都是被自己给作死的。但我们可以引诱andy自己作死。”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关越:“怎么引诱他作死,就是今天这个会议的主题。”

佟凯喃喃道:“我觉得以他的为人,哪怕放着不管,作死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要在期限内完成这个目标…有一定的难度。”

关越说:“我们还有许多,暂时分不清是友还是敌的角色。”

佟凯想了想,狡猾地笑了起来:“哎?对。”

以johnny为首的数家机构,克罗、康莱德、洛尔曼等等,也即在越和建立之初,便开始撺掇关越,与andy展开火拼的基金,无一不是表态,站在关越这一边。但实际上就未必了,两人寻思良久,一时尚无法确定,对方是真的想搞垮andy,还是趁机吞掉关越,抑或两者皆有,野心大得想趁两家互斗时,最后杀进场一起吃掉。

抑或支持关越,却随时准备倒戈,最后攫取胜利方的所有成果。

佟凯:“你就不怀疑johnny朝你透露的消息有误么?如果andy并没有关停服务器的打算呢?”

关越:“如果我是johnny,想成功地让双方打起来,这个消息一定是真消息,不可能有假。”

“很好,”佟凯说,“你总算彻底清醒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最后确认一下,毕竟事有万一嘛…现在可以好好计划。”

关越随手比了个手势,拇指按着食中二指,扬眉,示意佟凯谈钱——帮自己这个忙,需要多少酬劳?

佟凯本想说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我也有epeus的股份,帮你忙正常,但关越向来不避讳与兄弟谈钱,便临时起意:“我要把江家的酒店收购了!”

“不可能!”关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佟凯,“我还没结婚呢,帮你这个忙,你是高兴了,我死定了。”

佟凯意识到这是个和关越讨价还价的好机会:“那我也不可能,埃德加,送客!”

关越:“西敏寺婚礼。”

佟凯:“我自己能约,哥哥。”

关越:“中式…山西皇庙!等等!”

别人家“送客”是过来请,佟凯家的送客则是直接上前架胳膊,佟凯目送一身睡衣的关越被两名小伙子架着出去,说:“拜——”

“百分之六!”关越临被架出去前喊道。

佟凯:“七。”

“只能六!”关越在那电光石火间,已在心里完成了整个江曼集团在一级与二级市场上的股份收购方案,包括但不限于融资、换股等等。

“听说你老婆手里有江曼的股份。”佟凯说。

“六点五。”关越被提醒了,最后道,“我尽力而为,不保证成功。”

“成交。”佟凯话音落,执事们马上把关越请了回来。

第54章 chapter54

“我们来研究一下, 要怎么让andy走上作死的道路吧。”佟凯轻松地说。

关越递给佟凯ipad:“我想了三个方案,你可以随时打断, 并进行补充。”

江家, 江子蹇卧室。

天和听完事情经过,一手扶额,江子蹇生无可恋道:“就是这样。”

天和:“呃…这个事情…不太好处理。”

江子蹇与天和对视,天和说:“你就没…解释吗?”

“他不开门啊!”江子蹇绝望地说, “我爸要登门道歉, 还是我拦着, 现在我爸正在写登报的稿子,要朝他谢罪呢!本来我正想让他来我家过年, 这下怎么办?!”

天和好奇心起,说:“不过我想问问, 上次你们的角色分配问题…”

江子蹇:“嗯…他很生气我没有把第一次留给…留给他,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又不知道会认识他!”

天和观察江子蹇的表情:“哦?所以最后还是…”

江子蹇:“他说,虽然那个的第一次没了,但是那个的第一次,只要愿意交、交出来, 他就愿意和我一起,当然不行了!”

天和想了想, 江子蹇说:“天和,你必须帮我这个忙。”

天和要疯了,说:“你们这事儿来来回回,究竟折腾我多少次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江子蹇道:“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份, 却瞒了我这么久,我不管!如果你不想办法让他来我家吃年夜饭,我就、我就…”

江子蹇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能拿来威胁天和的,只得一声长叹:“让我死了吧。”

但天和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示意江子蹇稍等。

佟家,客厅。

关越说完了他的三个方案,佟凯“嗯”了声起身,走到钢琴前,开始弹琴。

关越知道这是他需要思考的讯号,也不催他。

门铃响了。

佟凯被打断正烦,走到监控器前,说:“谁啊?”

管家们都睡了,剩下个打瞌睡的守夜执事听差遣。

“抓脸的。”天和站在监控器前。

佟凯一见天和背后有江子蹇,马上说:“别让他进来!”

关越却已经起身去开门了,佟凯见拦不住,只得一个箭步,跑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躺下,歪着头,左手稍稍抽搐。

关越:“?”

天和背着江子蹇的运动包,带着江子蹇,两人都是一身睡衣进了佟家。江子蹇一见佟凯,便紧张起来,说:“还没好吗?下午已经没事了啊。”

江子蹇赶紧过去看情况,佟凯把头歪到另一边,持续抽搐。

关越:“…”

天和:“佟总?”

关越一脸茫然,看看佟凯,又看天和。

“对不起。”江子蹇单膝跪地,朝佟凯诚恳地说,“全是我的错,真的,你要打我骂我,要把我怎么样都可以,不关我家花匠的事。”

佟凯脑袋歪过来,说:“你当零。”

江子蹇诚恳地说:“除了这个以外,别的都可以。”

佟凯脑袋又歪向另一边,不理江子蹇了。

关越:“…”

天和从包里取出一个除颤器,江子蹇顺手把它接在佟凯家的插座上,天和说:“来之前我们商量了下,以毒攻毒也许能…”

关越:“快把它放下!”

佟凯马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说:“已经好了,没事了!但你犯下的罪行,显然是不可原谅的!”

江子蹇说:“你告诉我吧,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原谅我?”

天和手里摩擦了几下除颤器,朝佟凯走来,边走边笑着说:“子蹇今天傍晚在你家门口等了四个小时呢,佟总,我为他求个情,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就看在我面子上,原谅他吧。”

“快快快放下那东西。”关越叫不出名字,电视上却是见过的,碰一下能把人电得弹起来,赶紧两手示意天和,“不要冲动!”继而一手转向佟凯,说:“你跟他俩一般见识做什么?”

佟凯气急败坏,一把抓住了关越,紧紧握着关越的手,道:“不行!来啊!大家一起死!”

关越:“…”

关越紧张地以眼神示意天和,天和只得放下除颤器,责备地看着关越,认为他站得太近,否则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佟凯:“天和你可以留下,江子蹇,给我出去!”

江子蹇只得说:“好吧。”

天和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收起除颤器,说:“你们谈得怎么样?”

佟凯确认除颤器不会再发挥作用以后,说:“差一点就搞定了。”

江子蹇离开门厅,仍侧头张望,天和却在客厅里说:“子蹇说,如果你不原谅他,不去他家过年的话,他就会很难过。”

佟凯:“你确定他已经走了吗?我看是你俩又来合谋给我下套吧!”

天和:“如果他很难过的话,他爸也很难过,一家人都难过起来,年初七的舞会,就没心情办了。”

关越一脸郁闷,抬手朝佟凯做了个“去”的手势,示意算了吧,多大的事?能比得上正事?快去低头,想当攻就是伏低做小的命,否则迟早得被千人踩万人踏加上一只脚不得翻身。

佟凯想了想,如果不原谅江子蹇,这个舞会搞不好还真不开了,见不到andy,计划泡汤,关越就得另想办法。这样答应他的6.5%江曼集团股份,也拿不到了…就没法搞定江子蹇…兜兜转转,最后佟凯终于让步,说:“好吧,你让他进来。”

江子蹇松了口气,回到客厅,说:“对不起。”

佟凯一脸悻悻地看着他,江子蹇又走到沙发旁,拿出一个防狼器,说:“我电自己一下,让你消消气。”

“别!”所有人同时道。

佟凯:“你电啊!我才不信你真的电。”

江子蹇二话不说,抬起左手,把防狼器按在自己右肩前,电了自己一下,当场倒了下去。

关越:“…”

天和有点生气,但想想反正也是江子蹇犯错在先,算了随他去吧。

佟凯怔怔看着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江子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看吧,”天和说,“子蹇就是个这样的人,人交给你,我们回家了。”

佟凯忽然就有点难过,走到江子蹇身前,认真看着他。

门厅里传来天和疯狂的忍笑声。

佟凯已经有点疑神疑鬼了,说:“你们又在骗我?”

“没有没有!”天和赶紧道。

天和与关越从门厅里探出头来,偷瞥了一眼,关越转身走了,天和说:“真没骗你,那东西是真的,我们只是在想,会不会我们一走,你就要扒子蹇的裤子哈哈哈哈——”

外头关越按了两下喇叭,天和便也快步走了。

佟凯观察片刻,怀疑江子蹇刚刚那一下是装的,摇了摇他,发现江子蹇确实昏迷不醒。佟凯捡起防狼器,回忆刚才江子蹇的动作,心道该不会是装的吧,试了一下想做确认,于是一阵抽搐当场也倒了下去。

俩人一个躺在沙发上,一个歪在地上,躺了整整一晚上。

除夕早上,家里打扫完了,家里人、司机全部放假。关越站在门口,过来一名家人,便发一个红纸包,里头捆着年底的现金,说:“多谢过往一年里的照顾。”

往年天岳当家时,都把过年钱打到大家的卡上,以关家的习惯,每年到得节前,却是由关越爷爷,亲手发过年钱,并致以感谢。爷爷行动不便后,改由关越的父亲挨个道谢。天和心想,果然在什么家庭长大,习惯就会伴随一生。

几乎所有人离家,有远有近,各自回去过年,到得元宵节才回来,偌大房子,一会儿就清净下来。

方姨则去姐妹家过年,是最后一个走的,把事先备好的吃的全部贴上标签,今天晚上,关越答应了江子蹇与佟凯,到会所去吃年夜饭,就不用再找厨师过来折腾了。吴舜则去了司徒静家过年。

“你为什么不先找我商量?”

人走得差不多了,天和便开始找关越的麻烦,昨天晚上回来后直接睡下,得知情况后,天和简直要被关越气死。

关越:“正在找你商量。”

“这能一样?”天和说,“你已经答应他了!”

关越:“我只能先稳住他。”

方姨整理完东西,说:“好啦,又怎么了?过年不要吵架。”

天和与关越忙一起转身,稍鞠躬,关越提着方姨的袋子,送她到门口,方姨于是挥了挥手,上了小刘的车,回去过年了。

天和:“稳你个头啊!”

“江曼集团的股份在谁手里有区别?”关越说,“持股而已,你现在去找股民们挨个买下来,凑下来也够了。”

“当然有区别。”天和说,“1%在我手里,我干吗要卖给佟凯?”

关越:“你只需要用换股的方式,换给佟凯0.5%。德林的股份、epeus的股份、越和的股份,都可以,你不愿意?不愿意我现在就回绝他。”

江曼的股份是很早以前,二哥闻天岳与江家签下的一个融资协议,当时江家需要竞争对手所拥有的一块地皮,于是天岳注册了一家公司,协助江家取得了资源。天和却没想到佟凯居然开始打江家的主意了,他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惊天大阴谋。

天和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不能把这0.5%分给佟凯,只是内情一定要搞清楚:“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