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若我背叛了师兄必然蛊毒发作,死得凄惨无比,到时别说朝廷铁骑,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元昶又惊又怒,“归藏宫竟用如此邪魔外道的可怖手段!曜菡,你当初明明可以不回来,为什么要…”

曜菡摇摇头,叹息道,“我从前也对这些邪魔外道的手段深恶痛绝,因此总是向往着名门正派中的光明磊落,只是这两年在外经历了许多,再回来看看却也觉得没什么了,邪魔外道的手段是手段,光明正大的手段难道就不是手段?归藏宫以阴毒手段控制人,难道你麒麟庄就能允许叛主之人活命?差不多了。况我师兄虽恶名在外,但对我还算不错,便这样跟着他混下半辈子吧。”

转身离去,身份飘忽轻灵,遥遥道,“元庄主,当初是我主动看上你的,因此今日再来见你一面,算作有始有终,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不客气!”

仇骏看着元昶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几乎想要去扶他一把,刚靠进就听他口中在喃喃低语,却是一句禅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低声惨笑,“果然如此。”

曜菡回到归藏宫就被师兄埋怨,“师弟,你可真没情义,头晕不适时就往师兄怀里靠,刚能站稳了甩手就走,立刻下山去见你那老情人,有你这么过份的吗?”

曜菡大概是觉得自己理亏,先还忍着,任他说,后来实在烦了,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捂住云鼎的嘴,“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吵死人了!”

云鼎任他的手捂在脸上,只是眼神不善。

曜菡忽然收回手,“就依师兄的意思吧。”

云鼎一愣,“什么?”

曜菡看他一眼,“就是师兄在议事厅说的那事。”

既然那个叫周寅的人临离开前把自己推到云鼎身上,那说明他想替自己选云鼎,就依了他吧。周寅代替他的时候,他躺在识海里隐隐约约能感知到对方的一些事情,说起来那实在是个温柔人物,只怕自己吃亏上当,那就听他的吧。看看云鼎,心道反正他和师兄之间永远都不能背弃对方,人心难测,有时情蛊的牵连倒更简单明了。

云鼎也在摸着下巴看他,越看越觉得合心意,师弟貌美能干,兼且定然会对他此生不渝,此事想来就叫人心旷神怡。心道得此佳人,夫复何求!怪不得我从小和他比武都不忍下重手呢,原来因果在这里。

第五十一章 厨艺人生(一)

“爸,求求你,放过言青!”斯楠站在父亲的书房里苦苦哀求着。

“那你必须断绝和他的一切关系,以后也不许再有任何来往!”坐在书桌后的中年男子沉脸回答,冷冷看着他,眼神里有不耐,不屑还有不悦。

像所有有钱人家的书房一样,这个房间布置得精美奢华很有厚重感但总不免阴沉沉的,斯楠平时就觉得进到这里很压抑,现在这压抑要加个更字,压得他几乎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但是为了和言青的感情,他必须坚持到底。

“爸,我做不到,求求你,让我和言青在一起吧,我真的喜欢他!”

话音刚落,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就被他的父亲一把抓起朝他砸了过来,“你闭嘴!”

烟灰缸险险擦过斯楠的鬓角,哐当一声重重砸在门上。

父亲压抑着的怒气也随之爆发出来,撕裂冰冷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大发雷霆,怒吼,“你给我滚出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模一样,为了个男人什么下贱事都做出来了,你再敢说这种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斯楠的身体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脸煞白,挣扎道,“爸爸,求求你,我们是真的有感情,不是下贱!和他分开我会痛苦一辈子!”

怒气勃发的父亲猛地站起来,几步绕过书桌来到斯楠面前,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混账!”

斯楠被打得一个趔趄,耳畔传来残酷的声音,“从明天起你不许再出门,给老子在家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这期间你要是敢再去见那个男人,我就立刻给你办退学把你关在家里,你以后都不用再出去了,省得在外面继续给我丢人现眼!”

听到‘退学’两个字,斯楠心都凉了,他知道父亲说得出做得到。

他在本市h大建筑系读二年级,学建筑其实并非他的兴趣所在,但上几年大学然后得到一个还过得去的文凭借此给自己找份像样的工作是斯楠十岁后的全部人生目标。

他虽然更热爱厨艺,但是身在这样一个家庭中,斯楠是没有权利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选择职业的,他必须保证自己安安稳稳地完成学业以便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然后他才能搬出这个家独立。

这里是他的家,父亲也是亲的,但斯楠从没在这个家里感受过温暖,父亲对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稍有不快就会对他动手;继母天天阴阳怪气,防他防得厉害;继母生的弟弟更是从没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过,当面就敢叫他吃白饭的。斯楠要是和弟弟起冲突,那父亲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先收拾他,要是心情不好或是听继母说了怪话,那斯楠挨顿揍是难免的。

斯楠辛苦的忍着。

小时候是没办法,不想逃出去饿死或是被拐子拐走就得忍着,长大点是看清了世态,知道冒冒失失地出走他也前景堪忧,打小工,送快递,端盘子之类的工作都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还得忍,起码要忍到大学毕业。父亲对他虽粗暴,但总算没有在花销方面苛刻过他,斯楠穿的用的还有零花钱一直都属于有钱孩子的标准。

眼看着胜利在望,还有两年斯楠就忍到头了,谁知老天却忽然跟他开了个玩笑,把言青派来捣乱。

言青在斯楠他们学校读研究生,是工作几年之后又回来上学进修,所以比一般学生不同,要成熟老练得多。

言青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发展已经上了轨道,收入不菲,人又成熟英俊,一双桃花眼随时会放电,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在斯楠这个只对男人感兴趣的同性恋眼里堪称标准的祸水。

祸水很风流,在校里校外祸害了一大圈各色美女后,不知怎么着,最后竟然和斯楠看对了眼。

这时斯楠才知道祸水原来是个双/性/恋,自己平常那些掩饰很深的倾慕表现也许在正常男生眼里就是一个崇拜他的学弟该有的正常表现,但是在人精一样的双性恋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斯楠这样一个缺乏爱,渴望爱,又因为性向原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来说,言青就是罂粟一样,诱人至极,明知道危险却又无法抗拒。

斯楠很快就陷了进去。

令人欣慰的是,斯楠能看出,言青也是喜欢他的,用最快速度解决掉了身边的花花草草,保证今后只和他一人在一起,而言青的实际行动也说明了他是认真的——他总是愿意和斯楠两个人甜甜蜜蜜腻在一起。

其实像言青这样的人安定下来有时会更执着专一,因为历尽千帆,已经很清楚什么是适合自己的,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

言青对斯楠就像所有成熟的人对待自己的小情人一样,宠着他,爱着他,照顾着他,甚至管教着他。

斯楠渡过了有生以来最为幸福的几个月。

之后,好事多磨就成了斯楠生活里真正的至理名言。

言青工作室接的最大的一个设计案忽然出了问题,合作了好几年的合作方翻脸比翻书还快,限时解决,要是解决不了就要打官司要求赔偿了,赔偿金高得惊人,言青的工作室绝对承担不起。

言青连课也不能上了,焦头烂额地忙乱了许久,才让对方松了口,只是开出的条件匪夷所思,竟然是要他立刻和斯楠分手!再查下去才发现,原来那家公司已经被他的前情人收购了,那个男人已经结婚,并且一直坚信言青也会走和他一样的路,同性恋毕竟非主流,没有妻子孩子的后半生也不完美。

但是在偶遇了一次言青和斯楠后,他的想法动摇了,言青那双桃花眼中闪动的别样神采让他心目中那拥有娇妻稚子的后半生也变得不完美起来。

斯楠问言青,“他都已经结婚了,还想怎么样?”

言青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让我离开你,他也会尽快离婚。”

“我x!”斯楠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言青,你以前是什么眼光,能看上这种人渣?”

言青摇头,“他其他方面很优秀的,况且我们那时说好了只是一起玩玩,谁也没当真。”

斯楠承认那人的优秀,要是没有能力也不会把言青逼到这个地步了。

只听言青又轻轻地说道,“去他的,我才不受威胁,我愿意爱谁我自己说了算!”这话像是说给斯楠也像是说给他自己,狭长的漂亮眼睛中闪烁的坚定让斯楠瞬间安心。

但是当几天后言青揉着太阳穴困惑地跟他说真是见鬼,怎么连耀华实业也来压制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家公司时,斯楠终于再无法乐观地安心下去了,手脚冰凉了半天才喃喃说,“耀华实业的斯华齐是我爸…”他爸肯定是查过他了,发现了他和男人在谈恋爱。

言青挺吃惊,“耀华实业的老总好像是姓斯,你竟然是他儿子!”

斯楠默默点点头,这一刻,他老子的电话很适时的打了过来,“斯楠,今天的事情是给姓言的小子一点教训,我警告你,他要还敢和你在一起鬼混老子保证他今后都别想再在这行干下去了!还有,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声音大得震人,可见正在气头上。

挂了电话,斯楠看看言青,言青也看他,两人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惨笑,最后还是言青拍拍他,“事情总能解决,斯楠,相信我,我不会放弃你的。”

斯楠苦笑,不放弃又能怎么样,他能眼看着言青的工作室倒闭,然后负债累累地硬撑下去吗?就算言青能做到,他也不忍心。

他能做的就是回家先去求父亲高抬贵手。至于言青的老情人那边,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斯楠从来没求过父亲什么,因为没有底气,对于不看重你的人,你的痛苦和渴望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值。

只是这次斯楠别无选择,言青在为了他们的感情苦苦支撑,他也必须做点什么,心里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依然要去撞这堵墙,明知道撞上之后要头破血流也要去撞,否则他对不起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感情!

“爸爸!求你!”

阴沉沉的书房,浑身戾气的父亲,卑微的哀求,斯楠的眼前在发黑,是刚才那一巴掌的后果,也是心理上的反应,他从小再想要什么也不会去求父亲,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我保护,不求就不会有拒绝,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爸爸虽然脾气坏,但我吃的用的都不差,我也什么都不缺,爸爸心里其实还是爱我的。

回应斯楠的是重重一脚,和心裂开一道口子的撕裂声,那道伤其实早就在那里,只是斯楠一直硬撑着,不让它撕裂,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头顶传来父亲怒气冲冲的声音,“闭嘴,滚出去!”

斯楠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昏倒前的念头是:那我离开一段时间吧,我走了言青的旧情人和爸爸再打压他就没有任何意义!

周寅再次醒来时又是感觉浑身疼,脸上得疼痛尤其明显。上次醒来时曜菡的惨状给他留下点心里阴影,这时一感到疼就十分紧张,忙努力睁开眼四周张望。

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宽敞舒适的卧室,和地牢刑堂之类的阴森地方差着十万八千里,这才松了口气,定下心,慢慢去翻看身体主人脑子里的记忆。

斯楠的过往很简单,除了和言青恋爱的那段时间稍许复杂了些,其他的经历都按部就班,一目了然,周寅用了半小时就理清楚了。

理清思路之后,周寅一个翻身就下了床,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他准备立刻走,这个地方真是多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这次这个新宿主的处境其实比上一个好了无数倍,曜菡那时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稍有不慎就会送命;而斯楠不过是与父亲不和,被打了两下,再加上这段时间郁结于心,一口气没缓过来,所以昏过去,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但周寅却觉得更心疼,他刚才看到的是一个男孩孤单无助的成长史,感情上的无助和孤单有时更甚身体上的伤痛,那颗心已经难过到了悲伤的地步。

周寅只拿了斯楠的证件和钱包,还有几件替换衣服,装在他那只小牛皮的书包里,像平常要去学校的样子推门走出卧室。

在客厅里遇到了继母,继母挑着描画精细的眉毛,满脸厌恶地看他,“小楠,你爸爸说了,这几天不许你出门。你还是老实回房间吧。我等会儿也要出去,没空总盯着你,不过我嘱咐家里保姆了,她会看着你的。”

周寅淡淡看她一眼,“阿姨,亏你想得出来,叫家里保姆看着我,这不是闹笑话吗,我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她能拦得住?”

继母徐娘半老的脸扭曲起来,“保姆当然拦不住你,我只是让她监督你,小楠,你难道没听明白,是你爸爸不许你出门,出去之后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明白,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周寅哼了一声,朝门口走去,“阿姨,请你转告我爸爸,我之前任他打骂,从不反抗还手是因为我觉得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和他动手。但我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痛,会难过。昨天晚上他竟然用不许继续上学来威胁我,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用不许再上学来威胁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不都是希望孩子能好好上学吗?所以我不准备再继续忍下去了!既然相看两相厌,那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请他放心,我不会去找言青,因为我很爱那个人,不愿给那个人带来麻烦。我会走得远远的,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惹他烦心了!”

继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轻轻“呀!”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敢自己做主,“你等等,我给你爸打电话,你自己和他说!”

周寅摆摆手,“我不想再见他了,你转达吧。”自顾自开门离去,身后传来继母急急忙忙奔去打电话的声音。

周寅步行到离家最近的公车站乘车。这个时间公车很难等,周寅干站了半天,一辆公车的影子也没看到,干脆坐上了一边等着拉客的摩托车,“去火车站。”

“路远,带上这个。”一个脏兮兮的头盔被摩托司机递过来。

周寅有点洁癖,不过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凑合着戴上了头盔,刚戴好抬起头就见一辆很眼熟的车子风驰电掣地从眼前冲过,朝他家的方向飞驰而去。周寅皱皱眉,心想斯楠的爸爸也有五十了吧,怎么还敢让司机开这么快的车,难道是心里还有那么点父子亲情所以听了继母的汇报着急了?

第五十二章 厨艺人生(二)

周寅没有走多远,他去了临市郊区的一个大型影视基地。

又不是通缉犯,需要躲进深山老林去,他说离开主要表明一个态度。斯楠是个学生,没有什么财产,卡里只有万把块的零花钱,维持不了多久,要讨生活,自然还是s市,b市这样的大城市更容易些。

斯楠这样没文凭没工作经验的人找工作很难,于是周寅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的老本行。

影视基地有好几个剧组在拍摄,周寅因为才当过曜菡,对武侠比较有感觉,于是就蹭到一个正在拍武侠电影的剧组外围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等到个群众演员的活儿。

他运气不错,这部片子正在拍男主角被大内侍卫千里追杀的一段戏。男主是一位江湖侠客,得罪了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被他派出大内高手追杀,沿途还不停调集地方官府派兵围堵,因此需要不少群众演员去演官兵。

周寅这方面非常有经验,穿着灰突突的小兵衣服跟着乱跑的时候绝对不会跑错位置,很巧妙地让自己成为镜头里最没存在感的那群背景人物中最容易被看见的一个。他姿势漂亮,举刀拿枪的动作也到位,一看就是练过的,不像其他群演,用握菜刀切菜的手势恶狠狠举把雪亮的长柄弯刃刀,看着就浑身难受。

这种底层小角色的流动性很强,去留全靠自己,剧组的武术指导可没空一个个去教,看着动作顺眼自然的就留下,不顺眼的就换人,反正当群演的一抓一把。

周寅坚定地留到了第三天,每天领几十块钱再混个中饭,从小兵甲变成了跟在侍卫队伍最后的侍卫乙,虽然还是个群演,但是在镜头中的位置已经比之前的小兵更靠中间不少,服装也更专业。

周寅的形象气质和别人相差太多,脱下戏装后身上穿的t恤牛仔裤也不像几十块钱的地摊货,没多久就有人来好奇问,“嗨,看你这模样不像是混群演的,是电影学校正经的科班学员来体验生活的吧?”

来问周寅的是武术指导的助理小王,估计也是武术指导带的徒弟,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在片场属于比较活泼爱说话的,人倒是不坏,周寅就告诉他,“不是,我前几天和我老爸闹翻,家里待不下去就跑出来,我还没毕业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正好小时候参加过武术队,能打两下,就来片场打零工了。”

小王笑,“就看你有点学生气儿呢,这么大还玩离家出走,我说你是在上大学吧?”仔细盯着周寅的脸看看又笑了,“你这长得也太漂亮了,混群演太浪费!还是回去好好上学吧。”

斯楠长得像他母亲,有点像女孩子,五官极其精致,平常自己注意着尽量打扮得低调不张扬,眼睛没近视也经常要架副粗框的平光镜遮遮,现在当然没人能让他架副眼镜演侍卫,所以被小王面对面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他“特漂亮”的本质。

周寅和斯楠的心态不同,斯楠因为是个同性恋,家里又是那样一个环境,从小缺乏安全感,养成了极为谨慎小心的性格,万事都不出头。周寅不会这么压抑自己,况且现在这个漂亮他是要用的,更不会藏着。

所以被小王说到当面也不以为意,只有点黯然地笑笑,给他看脸颊上还隐隐残留的青痕,“不是离家出走,是实在呆不下去了,家里我爸,我后妈,还有我弟弟都看我碍眼,我再硬赖着实在…”后面的话不说也是尽在不言中了。

小王有点尴尬地咧咧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原以为对方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叛逆青年,这么大了还闹离家出走,想笑话笑话他,这么听来对方那家庭确实有问题。

转过天来的上午,一个演主要侍卫的小角色不慎扭到了脚腕,影视基地的常驻医生给检查后怕有骨裂,把他送去s市医院拍片子去了。

几个演主要侍卫的演员都是剧组从艺校找来的,不但要能说两句台词,还要身手利落,忽然伤了一个,拍摄立刻受到点影响,再去艺校要人,起码得一两天,要来的还不知合适不合适。

小王就去跟正在和导演商量怎么办的武术指导说演群演的人里面有个叫斯楠的以前参加过武术队,有基础,说不定能顶这个缺。

武术指导立刻点头,“有基础啊,怪不得我总看他的动作比别人专业呢。”

当导演的眼睛都毒,秦导也早就发现群演里面有个动作总是特别到位,整体形象也很不错的人,听小王这么一提就让他把周寅叫过来看看,准备实在不行就用他了。

等人到了跟前,秦导却又有点犹豫,觉得这人长得太漂亮了些,担心他会抢镜。

周寅对这一行十分的熟稔,心里很明白导演在看着他犹豫什么,假装不知道,只小心翼翼地对武术指导说道,“曹老师,我小时候参加过武术队,拳脚和兵器都练过,保证能按要求做动作,我可以练给您看看。”眼神殷切,表示他十分渴望得到这个角色。

武术指导看导演不吭声,就点头,“那你用侍卫的道具练几招我看看吧。”

周寅身上正穿着低等侍卫的服色,于是衣服也不用换,直接去拿道具。侍卫的道具是一种薄刃的细长弯刀,造型很好看,其实材质一般,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周寅提起道具长刀,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五指抓紧,手臂上肌肉绷起,反手握刀走回来,导演和武术指导看了就不由自主地暗自一点头,心想就凭用力提起和反手握刀这两个细节,他就能通过了。

周寅知道拍摄现场的时间都是以分钟计算的,导演最讨厌磨蹭温吞浪费时间的人,所以紧跟着就利利索索地刷刷刷舞了几招他觉得简单又不失美感的招式。

和前两次一样,做曜菡时的功夫周寅现在还保留有一部分,那玄妙莫测的内力是肯定带不来的,但就算没有内力,曜菡的武功也是非同一般,和片场这群‘菜鸟’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

最简单的几招使出来也让四周围观的人张大了嘴巴,秦导愣了一小下才猛地站起来,当场拍板,大喝一声,“好!就你了!”

周寅这几招舞得行云流水又不失矫健,加上表演者身段优美,很懂得在表演时配合表情和眼神,简直像一段极富艺术感的舞蹈,秦导心想别说抢镜了,这么具有视觉感染力的功夫,我都要考虑专门给个特写片段拍下来,整段插在影片里,播出后肯定能成为影片里的一个亮点。

武术指导也使劲鼓掌,“好!棒极了!”又摩挲着脑袋问,“你这也太专业了!以前参加过什么武术队阿?这么厉害!”

周寅笑笑,曜菡的刀法可是真能对敌杀人的,怎么可能不专业!谦虚笑,“小时候的事儿,记不太清了,不过都说我们武术队请的那个老师是个民间高人,我们那一届的学员都撞了大运。”

接下来,周寅终于得到了一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而导演一开始担心的抢镜问题也确实发生了。不过因为思路有了变化,秦导不但不怕周寅抢镜反而专门多给了他几个镜头。

看到拍摄效果确实不错后,干脆加了一小段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周寅那几招动作优美流畅的刀舞不突兀地整段出现在影片里。

一部电影的时长有限,有增加必然有删减,周寅不知道他挤掉了谁的戏份,只知道这么做有点太冒进。

如果给他个几年时间,稳扎稳打地在娱乐圈发展,周寅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不过现在没这个安安稳稳慢慢来的条件,斯楠本人的志向也不是当演员,最近不过是个过渡期,周寅也就不去过多纠结了。

只是最后拿到剧组结算给他的几千块钱酬劳时,周寅实在有点哭笑不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拿到过的最低片酬,用以往的标准来看这点片酬几乎跟没酬劳一样。

接下来周寅又在一部偶像剧里串了个街头小混混的角色,和之前一样,因为在镜头里的形象分外好,打架又打得极漂亮,他从男二身边一堆小弟中的一个混成了有两句台词的重要小弟。

男二号大概觉得地位受到了威胁,私底下开始针对周寅,这天演了一场偶像剧里必有的女主雨夜偶遇男二号的戏后,硬是和其他几个人霸占了更衣室里的所有隔间,让周寅浑身湿漉漉的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才进去。

这是场夜戏,导演为了效果好硬是拖到晚上九点多钟才拍,拍好已经十一点,除了被淋湿要换衣服的几个人,其他人都利落收工撤了。

周寅瑟瑟发抖地进去更衣室后用最快速度擦干身体换了衣服,再出来,外面的大灯都熄灭了,黑影幢幢,只能隐约看到四周衣架上凌乱挂着的衣服,走到外间一推门,发现竟然已经从外面锁上。

周寅警惕起来,慢慢摸索到窗口,往外看,果然看到几个黑影手里拿着棒球棍慢慢逼近。

周寅对此情景倒没有什么意外,他对这个圈子了解太深了,知道这是个看着风光实则混乱的地方,自己没背景实力却表现得太过招摇,接连得罪人肯定会有麻烦,他就是有点为难要怎么解决。

打架周寅现在还真不怕,只要对方别动枪就行。现在的问题在于曜菡的功夫都太厉害了,可不是什么太极拳,木兰拳之类温和功夫,曜菡的功夫杀伤力极强,每一招都是直取要害,周寅一个对几个的时候肯定也要尽全力,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好闹出什么重大伤残来。

四周看一看,心想还是想办法跑吧,虽然有点丢人,但为了抢戏这么点小事闹出人命来可不值得。

三下五除二脱了才换上的干衣服,拉过旁边衣架上一条裙子套上,又抓一件帽衫罩在外面,拉上帽子遮住过短的发型,赶在开锁声响起时从窗户翻了出去。

窗户下面不知道堆了什么东西,周寅落地时稀里哗啦一通响,那几个人立刻发现不对,低声骂,“妈的,那小子跳窗了!”“快追!”

周寅瞅准方向开始飞奔,天黑,几乎看不清路,身后有穷追不舍的脚步声和晃来晃去的手电光束,周寅凭着感觉跑。

钻来钻去,中途找地方躲了几次,最后跑到了拍摄区外围的道路上,正好有一辆汽车晃着雪亮的前照灯开过来,周寅一个箭步冲到路中间拦车。

司机反应还算快,一个急刹车停住,降下车窗探头出来骂,“你找死啊!这么猛冲出来!”

周寅弯腰扒着车窗,满脸焦急地指指后面。

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看到周寅的脸后顿时骂不出了,收敛起怒气问,“小姑娘,怎么了,收工晚遇到坏人了?后面有人追你!”

周寅喘着气使劲点头。

年轻男人皱皱眉,上下看看他,斯楠很瘦,腰特别细,皮肤又白,穿着裙子,再拉上帽衫上的帽子把发型遮住只露一张分外精致的脸时很难分辨男女。大概是觉得‘她’挺漂亮,符合英雄救美的标准,年轻男人虽然一脸嫌麻烦的神情,但还是开了车门,“上来吧。”

周寅刚上车,后面几个拎着棒球棍的就追到了,举棍子就要砸车。

那个年轻男人原以为是片场工作的小姑娘走晚了遇到个把流氓,没想到竟像是黑社会仇杀的阵势,骂一声,“我x!”猛踩油门,飞驰出了影视基地。

开到进市区的高速路上才松口气,火气十足问,“怎么回事!?你谁啊,惹着什么人了?”

周寅已经看清楚这人开的是辆豪华车,手上一块限量版名表更是价格不菲,不是个普通人,听口气脾气不怎么好,很像个有钱公子富二代之流,去影城九成是探哪个女星的班。为了防止他把自己扔在远离市区的半路上,周寅决定先不开口,只是弱弱地笑一下。

年轻男人在高速上开车不能太分心,侧头一瞥,看到个美好柔软的笑容,心里的不爽顿时去了一半,转回头去,看着前方路面,“算我今天倒霉,去接悦悦她偏偏今晚拍通宵,出来还碰到你这个麻烦,我的车都被那几人砸了几下,肯定有凹痕了,你说怎么办?”

周寅又再歉意一笑。

年轻男人眼神闪闪,“你得负责啊!”

周寅在心里暗骂,这真是被宠坏的大少爷,有这样搭讪的吗,你这车修修没有四位数恐怕下不来,一个还需要在片场里加夜班的小姑娘怎么赔得起!

看看离市区还是有点远,于是继续歉意微笑,再垂下眼叹口气。

年起男人是彻底没脾气了,竟也跟着笑了一下,“怎么,不吭声是什么意思?少跟我来这套,你们这些女人打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就算你比别人笑得好看点也没用。这样,我也不用你给我修车,陪我一礼拜就行,你要表现好,我再给你买两件首饰。”

周寅默默看他,心想刚才高看你了,原来连搭讪这个环节都能省略,直接谈价钱啊!够直爽!

第五十三章 厨艺人生(三)

大概是周寅脸上无语的表情太明显了,年轻男人竟然又笑了笑,也不和周寅商量,自作主张就把车开回了自己的住处,在底层车库停了,转过头挑眉看周寅,“怎么样,想好没有,赔钱修车还是陪我?”

周寅看着他清清嗓子,然后说,“我看我还是赔钱修车吧,不过我现在没有钱,先欠着。”

年轻男人顿时骂出来,“我x,你想赖账!”随后反应过来不对,瞪大眼睛看他,“你——你——你怎么说话这个腔调的?”

周寅拉下帽子,正脸转向他,眨眨眼,“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有什么不对吗?”一点头,“今天多谢你帮忙,等我有钱了就还你修车费。”转身拉开车门就走。

年轻男人这回正面看清楚了,周寅虽然五官长得很美,但头发短,是个很清爽的男生发型,眉毛偏黑浓,眼神也硬朗,白皙的脖子上有精致的喉结,正是个标准的男性,傻了一会儿才勃然大怒,下车摔上车门,几步追上来,“喂!给我站住!消遣完老子就想跑?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