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山山高峰险,峻秀巍峨,虽然风光奇秀但因地处偏远,山势险峻所以人迹罕至,历来都是文人墨客笔下的仙山胜景。

自从青芒山中出了个能称霸江湖的归云宫后,仙山胜景就变得雾霭朦胧,诡异危险起来。

归云宫的手下个个都武功高强,行事霸道,并不以武林正道自居,很有些邪气,众人对之暗暗惧怕,久而久之,那位深居简出,从不当众露面的归云宫宫主就被传言成了一位邪佞狠辣的人物,没人敢轻易去招惹。

山脚下的大路上一阵尘土飞扬,数骑马分作前后两拨,一逃一追的疾驰而过。

前面是两个侍卫护着个□□岁的锦衣少年,后面是七八个身穿黑衣的匪徒紧紧追赶。

两个侍卫都一身狼狈,衣服上血迹斑斑,可见是经过了一番恶斗,眼看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两人忽然飞身下马,背起那锦衣少年沿着一条陡峭小径往山上爬去。

后面领头的一人呼哨一声,所有黑衣人也都跟着下了马,沿着山径紧紧追来。

两个侍卫轮流背着少主人,拼尽了全力往山上跑,越逃山景越是清幽,待到攀着绳桥跨过一道不太宽却深不见底,危险异常的山涧之后终于一起脱力坐倒,相对呼呼喘着大气,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才好。

一众黑衣人追到山涧对面后便停住脚步,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直接追过来,而是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那个小少年虽然锦衣玉带,做小公子打扮,其实还是个孩童,早就吓得腿软,这时连说话都小声细气,仿佛怕惊到对过近在咫尺的追兵一样,颤声问,“张侍卫,他们会不会马上就追过来了?”

姓张的侍卫知道小主子害怕,想要再跑,但他和另外一个同伴能护着人逃到这里已经是撑到了极限,无论如何没力气再动了,于是喘息着安慰道,“没事,五殿下,这里已经是青芒山归云宫的地界,外人不敢擅自在这里生事!”

另外一个侍卫则是不声不响地从怀里取出了哨子,滴溜溜吹了起来,哨声尖利,远远地传了出去。

山涧对面的几个黑衣人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过来,这时受到哨声的刺激,反而立时下了决心,想要速战速决,一个接着一个攀上了索桥。

那个被称作五殿下的小少年惊呼出声,两个侍卫咬牙各挺兵刃拦在了他的身前。

正是危急之时,从山上云深不知处的地方传下来几声忽长忽短的信号,不远处有呼应般的哨声跟着响起,几个人影快如闪电般飕飕的飞掠而来,当先一人沉声喝问,“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归云宫的地界闹事,不要性命了么!”

姓张的侍卫连忙高声应道,“我们是被歹人追杀,慌不择路,无意间跑至此地,绝非有意骚扰,还请见谅!”

为首那人哼一声,显然不信,“无意间逃到此地怎么会知道鸣哨示警?——”

身后一人捅他一下,低声道,“别多管闲事,那哨子是归云宫的东西肯定不会有假,这几人只怕有些来历,带回去报给上面定夺就是了!”

有归云宫的人出手,那批黑人匪人不敢明目张胆在人家的地方伤人,低声商议几句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拱手离去。

五殿下和两个侍卫则被带回了归云宫。

五殿下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大明白眼前的状况,心中依然害怕,只是出来前母妃谆谆叮嘱过他,张杜两侍卫是自己人,要紧时需听他们的,因此紧紧跟在张侍卫的身旁,寸步不离。

先被带到半山腰等了一会儿,有人往上传讯禀报。

不一刻,有归云宫中的重要人物传下话来,五殿下和张杜两个侍卫这才被带往归云宫中。

归云宫位处青芒山深处,云深路险,沿途机关重重,守卫森严,在外人眼中是个万分神秘的地方,带路的人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两个侍卫带着五殿下也是走得小心翼翼。

五殿下被周围人的气氛感染,有些紧张,忍不住轻轻拉了一下张侍卫的袖子,用带着稚气的老成口吻轻声问,“敌我未明?我们跟着这几人走是否稳妥?”

张侍卫捏捏他的小手,也低声道,“五殿下放心,临行前贵妃娘娘吩咐过,殿下此次游历会路过青芒山附近,若有难处可向归云宫求助,归云宫主定然会管。”

五殿下轻轻“哦”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他被人追杀,一路逃命,到这时已是强弩之末,一放松下来就有些撑不住了,渐渐跟不上前面几人,姓杜的侍卫便将他负在背上。

五殿下虽是皇子,但并未被娇生惯养得不知世间险恶,反而因宫中的明争暗斗甚是凶残,他自小历练,养成了十分警惕的性格,比平常孩子要老成机警许多。

此时刚刚脱离险境便不敢放纵自己,在心中想我不睡,只闭上眼稍许歇一下就好,可惜年幼的小身板不停指挥,闹起了独立,几乎是在闭眼的瞬间就睡着了。

一觉黑甜,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周遭的一切已经大变样,不再是崎岖险峻的山路而是睡在了一间布置十分清雅的房中。

轻轻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五殿下清醒过来,心中一阵害怕,赤脚跳下床就往外跑,出得门来顿时呆住,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好似仙境般的地方。

周遭的一切未见多么奢华富丽,但远胜奢华富丽。

苍松翠柏映衬着一片雅舍,几根修竹,叮咚泉水蜿蜒流淌,水上架着弯弯石桥和朱红顶子的八角凉亭,有仙鹤在阔大碧绿的芭蕉叶下悠哉漫步,也不怕人,见到五殿下出门也依然故我。

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一阵极为悠扬婉转的琴声,五殿下在宫中也不曾听到过如此好听的琴曲,身不由己地朝凉亭走了过去。

待走到近前便看清楚,凉亭中坐了一个风姿卓绝的人正在抚琴。

微微张开小嘴,愣愣看着亭中那抹白衣玉带,不似凡间人物的身影,不知如何,心中忽然浮现出幼小时候睡前母妃给讲的一个故事《秋翁遇仙记》,深深觉得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也可以编一出《五皇子遇仙记》了。只不过秋翁遇到的是女仙,他遇到的是男仙。

亭中那人停手按住琴弦,黑如点漆般的眼睛向五皇子身上扫过来,“殿下醒了,感觉如何?山上凉,你冷吗?饿了没有?本座已经让人给你准备衣服和晚饭,等一会儿就能送来。”

美貌仙人一开口就是吃饭穿衣,并没有辟谷仙丹,鲛绡纱衣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五皇子便也跟着头脑清醒,回到了凡间,挺直小身板,中规中矩地答道,“还好,请问这里是哪里,我的两个侍卫呢?”

那人神情淡淡,“这里是我的住处,你的那两个侍卫受了点伤,我让人带他们下去疗伤了。”

五皇子睁大眼,“那你是——?”

那人朝他点点头,“我就是归云宫宫主范榕!”

五皇子到底还是孩童心性,虽尽力想要装得老成,但还是张圆了嘴巴,“你就是那位传说中谁也没见过的归云宫宫主!竟然这般好看,我-我还以为宫主那么厉害的人物肯定是个老头子呢!”

范榕弯弯唇角,仿佛是想笑,但终究是没笑出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样子,“要让殿下失望了,本座没你想的那般老。”

五皇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这个样子更好!”略为羞涩地道,“我更喜欢你这样。”

范榕一直淡然的神情中终于出现了丝兴味,“为什么?”

五皇子一时答不上来,小脸都涨红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归云宫宫主不是老头子更好,只是直觉认为若说是那位传说中的归云宫宫主的话,这个仙人般的漂亮人物当然是比厉害的老头子更加气势不凡,令人心折。

他从未见过如此风姿卓绝之人,因此虽然红了脸,却也舍不得把眼睛从范榕身上移开,痴痴的只是看。

对面的范榕也对他兴味盎然起来——这小家伙长得太像昊禹了,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不同者只是一个年长威严,一个年小幼稚。

若说当年昊禹曾逼迫过范榕,算半个仇人,那现在也已经时过境迁。

世间最难是真情,陛下后来对他的那一片真情并无虚假,真正的发自内心,只这一点便能让范榕对他不再记恨。

只是虽然不恨了,却也不爱,这些年偶然想起昊禹时心头是一片怅然。

现在面对了小号幼稚样的昊禹,心头的那片怅然终于消失不见,忍不住想要欺负欺负。

大的那个欺负过他,后来又对他极好,让人无法下得去手报仇,现在“欺负欺负”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的,也算父债子偿了。

神色不动,忽然起身上前,弯腰一把捞起了还有点脸红呆愣的小殿下,“殿下那两个侍卫要养养伤,最近不能离开,这几日你就跟着本座吧。”

于是归云宫的属下们接连几日都大跌下巴——他们家万年清冷孤高的宫主大人一改往日形象,开始日日抱着个孩子面无表情地欺负来欺负去。

五殿下的母妃就是当年那位孙芳仪,周寅曾许诺救人救到底,于是范榕也信守承诺,当年离开前在陛下面前替她说了好话,又留下信物给她,许她母子危急时可以找自己帮忙。

因五殿下是范榕花费了偌大力气保下的孩子,昊禹爱屋及乌,这几年对他很是偏爱,孙芳仪也母凭子贵,升了贵妃,气红了后宫一众人的眼睛。

只不过自古以来,后宫都不是个简单地方,昊禹虽爱五皇子,但也不能事事都替他挡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把宠爱表现得太过,以免他成了众矢之的。

孙贵妃也是个明白人,当年怀着孩子时被人威胁利用那是没办法,既然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那以后自然要步步谨慎处处小心,不可再出差错。五皇子被她教导得少年老成,从不以小孩子自居。

现在忽然遇到一个处处把他当小孩子欺负的归云宫宫主顿时傻了眼,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只得木着小脸,从早到晚做面无表情状,倒是意外地和范榕那一脸孤高淡然十分相似,不明状况的人还以为宫主这是有个私生儿子了。

好在五殿下虽然被当小孩子逗弄欺负,但心中毫不介意。

他和昊禹父子一心,眼光非常一致,都认为范榕是难得的大美人,美得超凡脱俗生平罕遇,看见了就打心底里喜欢,年纪虽小也不妨碍他欣赏范榕的美色,认为这是自己生平所遇最漂亮的一个人,因此被欺负之后虽然一脸都是严肃样,其实心里半点没有生气。

如此过了几日,有归云宫宫中弟子来禀报,韩子期韩大将军带了大队人马赶赴青芒山下,说是来迎五殿下的。

范榕眸光闪动,“韩将军——”

抬手在五皇子还带着婴儿肥的胖嫩脸颊上戳戳,“韩将军怎么来了?”

五殿下木着小脸,被戳了也不抱怨,只做小大人状答道,“韩将军到青岭一带巡视,父皇说我可以跟着前来游历一番,前几日韩将军因公务提前赶往青砂郡,我和侍卫们在后面慢慢走,不想路遇歹人,被冲散追赶到这里。想是韩将军已经得了消息,回头来找我。”

范榕又在他脸上同一处戳戳,“那他来找你了,你跟不跟他走?”

五殿下本就和范榕并排坐着,这时又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靠靠,“我再陪你一天,后日再走吧。”

范榕玩味,淡淡看他眼,“不行,本座用不着你这小东西陪,况且韩将军都已经到山下要人了,再留你一日搞不好他要误会本座私扣皇子,另有所图。我归云宫这次明明是搭救皇子而非私扣皇子,若是被误会了可委实不划算得很!”

五殿下又不着痕迹地往范榕身边挤挤,深深吸口气,对他而言,范榕虽不是女子,身上没有香气,但大概是因为常年居住在青芒山这样一处世外仙境般的所在,身上总像有些青松翠柏的清雅味道,那周身气息比女子的脂粉香要沁人心脾无数倍,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舍。

不过他很懂事,不会任性而为,虽然十分不舍但也没抗议,只是很老成地道,“那也好,就依宫主所言吧。”

范榕就觉得他这小大人的样子像极了昊禹,看到便想要敲打两下,于是不客气地又戳了戳。

禀事儿的属下眼见他们宫主三次都戳在小殿下脸上的同一个地方,虽然没下重手,但力气也是不小,小殿下白嫩的脸上明显红了一块,很有以大欺小之嫌。

这情形看着十分怪异,好像大的那个才是孩子,正在闹脾气欺负人,小的那个倒像是宽容长者,好性子地容忍了他。

偏偏这一大一小两人还都十分严肃,仿佛做出这等幼稚举动的不是他二人一般,那属下只得努力低头,不给宫主看见他脸上惨不忍睹的表情。

范榕命人去叫张杜两个侍卫,又对五殿下道,“回去后不要对人提起你见过本座的事情。”

五殿下一愣,“对韩将军和父皇也不能提?”

范榕点点头。

五殿下有些失落,因他是个对自己人守信的孩子,不敢保证自己回去后若被不停追问会不会说漏嘴,所以就没吱声。

范榕也不以为意,待人将张杜两个侍卫带来后便命他们即刻带着五殿下下山,韩将军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他们了。

五殿下依依不舍,临行前终是忍不住了,面无表情地抱住范榕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以示亲近,范榕没想到自己这几天不停地揉搓五殿下竟还揉搓出了感情来,失笑,“怎么?你还舍不得本座了?”

五殿下极轻地嗯了一声,这才转身随张杜两个侍卫离去。

归云宫那属下极少见宫主这般笑,便忍不住劝道,“宫主若是喜欢那孩子不如把他留下来。”

范榕摇摇头,“不必,本座答应过关照他们母子,这次他路途遇险,救下他还回去就是了,他毕竟是皇子,留下来也是麻烦。”

那属下担忧,“但小殿下这般年幼,回去后难免会泄露宫主您的行踪。”

范榕眉宇间带着些孤高傲气,“他不说出去最好,真说出去了也没什么,这点事情还不足让本座担心。”

他武功奇高,行事霸道,归云宫中的弟子对自家宫主素来敬若神明,听他这般说,便放心告退。

那边五殿下努力想要遵照范榕的嘱咐去做,见到韩子期后只简单说自己路遇匪徒,被归云宫所救,因两个侍卫都受了伤便在归云宫中耽搁了几日。

韩子期正忙着追查匪徒的踪迹,他已然查到这次假扮匪徒来刺杀五殿下的乃是忠义王陶冉的人!

皇上的一个小老婆要杀另一个小老婆的儿子,这要是换在寻常人家,韩子期定然对那个治家无方,连大小老婆都管不好的男子嗤之以鼻,但放在皇家,他却是无权质疑,因此这事虽然实在讨厌,他也不能不管。

说起来陶冉的妹妹陶贵妃一年之前才终于生下个弱不禁风的小皇子,孩子还没养结实呢,蛰伏了数年的陶冉便有些坐不住了,又开始蠢蠢欲动,着手为外甥登基排除异己。

陛下在数年前那场由韩子期和慰思侯率军取得的南征大捷后本有机会将忠义定边王陶冉一撸到底,但不知为何半路收了手,留下了他那一脉势力。

兴许是陛下也忌惮他韩子期,恐他壮大成第二个陶冉,所以干脆把已经有点萎靡不振的陶冉留着,让他们两个互相牵制。

在韩子期看来,当今的陛下昊禹仿佛是最喜用制衡之术,不但在朝堂上用,在后宫中也用。

扶植出几派相当的势力,容着他们斗来斗去,陛下只在高处做壁上观,直到有哪一方太过强势,快要一家独大时才出手干涉干涉。

韩子期对陛下的制衡之术不大敢恭维,暗以为在前朝用用就算了,在后宫中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也用,实在不怎么大丈夫。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是因昊禹实在没把这些女子放在心上,不愿在她们身上多花费时间精力,才用了这种让她们自己互相牵制的省力手段,若是那人还在,昊禹定然不会舍得对他用这个,对那个人,陛下肯定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珍惜都来不及……

微微晃神间,隐约听到五皇子在问来迎他的随身嬷嬷,“莫嬷嬷,我记得你说你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慰思侯范榕,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莫嬷嬷被孙贵妃派出来贴身照顾五皇子,前几天不见了小主子,差点吓掉了魂儿,这时见人回来了,真是欢天喜地,问什么都说,十分耐心地道,“殿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慰思侯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我们怎么能轻易议论,况且他平时也不会和我们说话的,为人怎样我可也说不出,只不过当年的范侯爷当真是姿容绝世,再没人能比得上!”

五殿下深有找到了知己之感,用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欣喜口吻应道,“嗯,我也这般觉得。”

待回到宫中,对着自己母妃,五殿下就没法这般敷衍了。

孙贵妃细细询问一路的情况后,觉得青芒山这一段很有问题,再究根问底,年幼的五殿下就扛不住,只得把见到范榕那段说了出来,最后一吐舌头道,“他不让我回来后对人提起见过他的事儿。”

孙贵妃有些心神激荡,顺口埋怨道,“所以你一开始打算连母妃都瞒住了!”

此时两人跟前没人,五殿下便恢复了他孩童的本性,拉着他母妃撒娇,拖长了声音,“哎呀,母妃,我这也是没办法。”

孙贵妃点点他的头,“行了,知道你为难,此事就不要再对别人提起了,特别是你父皇!”

五殿下眨眨眼,十分天真,“为什么?听说父皇以前很喜欢他的!”

孙贵妃叹口气,那张时不时萦绕在脑海中的如仙玉颜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她一度险些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夺去了性命,万分危难,死到临头之际是那人不计前嫌,挺身搭救。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甚至曾经的几句温言宽慰都被她深深藏在心底,定然永世不忘,所以那人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她就也一定会帮着掩盖。

况且当初慰思侯离开得十分艰难,陛下虽将具体消息封得很严,但也有只言片语传出来,慰思侯范榕当年和陛下闹翻,是凭着功夫闯过了侍卫们拦成的铜墙铁壁硬打出去的!唯一奇怪的是闹到了这般地步,却没有出人命!以慰思侯那样厉害之极的功夫,一众侍卫硬要拦他,而他硬闯了出去,那非得杀得血流成河不可,可是据说一个侍卫都没死,连重伤的都没有,也不知是慰思侯和陛下哪一个先行退让了。

五皇子途中遇袭一事,当时虽然凶险,但人没事,事情过后又一直查不到忠义王暗中派人行刺的实证,拖了几月就只好不了了之。

后宫前朝又恢复了之前面上平静,暗地里各派争斗不休的局面。

旁人都恢复了原状,只有如今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的韩将军不肯消停,将手边的事情安顿了一番后又再急匆匆只身赶赴青芒山。

临行前气愤愤对他的副将道,“有人在几年前放出豪言,说要强抢了本将军去,害本将军当了真,一直等着他。谁知此人言而无信,说过之后再没了动静,实在岂有此理!本将军这就要去当面问问清楚,他到底还抢不抢了?他不抢就换我来!”

副将一不小心掉了下巴,“啊——!!!?”

第一百零九章 终篇

周寅觉得自己睡醒了,但是眼皮有千斤沉,怎么都睁不开。

费力抬了抬手,忽然有刺耳的铃声响起,随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路易斯阁下欣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宝贝,你醒啦!”

周寅被刚才刺耳的铃声震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慢慢睁开眼,只见方梓华那张清俊的面孔正满含喜慰的对着自己。

轻轻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真强,连这样一张曾经深恶痛疾的脸都能适应了,不但适应了还越看越顺眼!

路易斯阁下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醒了吗?”

声音无比温柔,温柔得周寅觉得自己受到了刺激,忽然奋力挺身,一把抓住路易斯阁下的衣服,用自己那刚醒来还略带沙哑僵硬的嗓音说道,“和我说句话,说你现在最想和我说的一句话!”

这下路易斯阁下更温柔了,“怎么了?没事的,别怕,醒过来就好了。”

周寅抓着他不放,眼睛一眨不眨,“和我说一句你现在最想对我说的话!”

路易斯阁下被问得有点动容,一把把他搂进怀里,虽然动作大了点但力气还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轻也不重,语气深沉,“宝贝,我爱你!你终于醒过来了,我真高兴!”说着低下头满怀爱意地在周寅的头顶亲了亲——这一回连额头都不是了,是在头顶上。

周寅颓然垮下肩膀,的确是听到了最想听的那句话没错,但感觉不对啊!表达爱意的时候不是应该深情拥吻的吗?脑袋顶有什么好亲的,自己又不是大脑袋小身子的小朋友!

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才去打量四周,发现周围一片雪白,床边是打点滴的架子和监测心率血压以及各种身体状况的机密仪器,他应该是躺在一间病房里。

刚要开口问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其中隐约有几个护士的声音,“哎——,几位先生,那边不是你要探访的那间病房!”“私人病房!不能随便进去!”“你们请等等!”“哎—嗳—站住!站住!”“快点叫保安!”

周寅的病房门猛然被人推开,闯进来几个人。

周寅靠在路易斯阁下身上揉揉眼睛,发现来的几个全是熟人,只是组合的有点奇怪,当先两个是他的好友戴维和李子翱,后面是他那个忠心耿耿的助理小杰,再后面一个身材高大脸色冷峻,竟然是沈嘉陵。

周寅刚醒来,浑身软绵绵,刚才揪着路易斯阁下问话属于特殊情况下的超常发挥,这会儿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以虽然觉得不太好看,也只能继续维持靠在方梓华怀里的形象,有气无力问道,“你们这是干嘛?”

小杰先冲上前来,满脸激动,差点要哭给他看,“哎呀,周哥,可算见到你了!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就住院了,还谁都不见,担心死我了,”很委屈地瞪了路易斯阁下一眼,“今天要是再进不来病房看你我就真的要报警了!”

周寅傻了一下,回头去问路易斯阁下,“我昏迷了多久?这是什么地方?”

路易斯阁下很怜惜地理理他额前的碎发,又帮着摆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靠在自己身上,这才答道,“还好,昏迷时间只有二十几天,比我预计的要短。这里是咱们家医院。”

周寅了然,躺了这么多天,怪不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呢,看来在宿体里和主精神体发生冲突对自己伤害很大,这也是当初路易斯阁下最担心的地方,好在那段时间的强化精神训练没有白费,自己被范榕的主精神体踢出来只休眠了二十几天就恢复了。

只不过,“咱们家的医院?”到底是哪里?

路易斯阁下随口报出一间本市最高端私立医院的名字,又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会昏睡多长时间,那种状态还是住在医院里保险,方便起见我就把这间医院买下来了。”

“噢。”周寅终于把眼前的状况大致搞清楚了,心里再次确定了这世界上最赚钱的行业不是房地产,不是文体娱乐,也不是医疗药品,而是找到一个正当的渠道贩卖/军/火,真是太挣钱了!

听路易斯阁下的口气,买下这间高端医院跟随手买了套公寓的感觉差不多,天知道他砸了多少钱进去,竟然能让这么大一间医院的转让交易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

至于“咱们家的”这个奇妙说法,周寅倒是已经习惯了,有一次他在家里顺口对路易斯阁下说了一句“咱们家的冰箱里材料不够做晚饭了,我去买点”,路易斯阁下就学会了这个说法,并且很爱使用,什么都是咱们家的。

李子翱在一边深深看路易斯阁下一眼,随后又轻吹声口哨,“喂,周寅,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在外面担心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才能进来见你,你先给简单解释几句成不成?好嘛,你们家医院的安保可是够厉害,谁的面子都不卖,跟支私人武装似的。”特意还在‘你-们-家’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周寅歉然,知道让几个朋友担心了,真实情况是什么自然不能说,只好编个理由,“我在家里练武打动作时不小心撞伤了自己,最近都在昏睡,梓华他又跟你们不熟,所以没顾上告诉你们,你们来的巧了,我今天也是才醒。”

说实话,这个借口有点滥,不过大家看他虽然精神不太好,但人身安全和人身自由确实都没有问题,并且一再保证,从明天开始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欢迎探望,也就放下心来,不打扰病人休息。

沈嘉陵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忽然又回过头来,目光深深看着周寅,“你没事就好,以后自己小心点。”

他的兄长沈维烨已经郑重警告过他,方梓华看上的人绝对不能再招惹,周寅再动人也得给他放手,否则将来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沈嘉陵对于方梓华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厉害一直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跟周寅凑在了一起,但这不妨碍他看清形势,知道沈维烨说的没错,凭方梓华现在的实力,他根本惹不起。

但这次获悉周寅可能遇到了麻烦,他还是忍不住顶着压力来了,结果自然是彻底的死心。

沈嘉陵从小顺遂,从没遇到过这样被人牢牢压制住丝毫不能反抗的情况,心里的感觉几乎不是语言可以表达出来的。

周寅莫名其妙看着他说完后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最后对路易斯阁下说道,“虽然我知道有不少人是这样,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态。”

路易斯阁下不着痕迹地对着沈嘉麟离开的方向皱皱眉,转过头来立刻又是一脸的温柔耐心,“什么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