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虽然暂时没事了,但也担惊受怕,心一直悬着,一来怕陛下不饶她,二来怕背后的指使之人不会放过自己。

毕竟陛下那日当众说过,此事要严查,主犯协从,一个都不会放过!这要查自然还是得从她的身上查起。

不过她和慰思侯无冤无仇,主动去害人家本就是昧了良心,之后又得对方以德报怨,施以援手,救了她腹中的孩子,这是莫大的恩情。

孙芳仪这点道理还是掂量得清的,知道对方有恩于自己,因此被教训了也并不辩驳,只低声道,“侯爷教训的是。”

周寅看她的脸色也知道自己这是强求了,这女人之前做的事情虽然可恶,但也未必全是她的错,在后宫之中,很多人做事都是身不由己。

叹口气,心想既然已经费力气救了就救人救到低吧。

附身拍拍孙芳仪的肩头,和缓了语气,“你放宽心,本侯既然管了你就不会半途而废,只是你要答应本侯一件事。”

范榕的声音本就清澈悦耳,周寅这一刻意温柔起来那声音更是如清风细雨般宜人。

孙芳仪睁大眼和周寅温润含笑的目光一碰,顿时脸颊微红,忙又低下头去,只觉得一阵酥麻之感从被轻拍过的肩头瞬间传遍周身。

低声道,“侯爷想要我做什么?!”

周寅从身边拿出一块玉佩,轻轻一掰,啪得一声将玉佩掰成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递给孙芳仪,“你发个毒誓来,本侯今日帮你一次,以后若本侯有了麻烦,你也需帮本侯一次,咱们以此为凭。”

孙芳仪愣愣看着手中那块边缘整齐的玉佩,心道这是变戏法么,这可是块玉啊,不是糕饼馒头,他怎么轻轻一掰就掰开了?还掰得这般整齐!

随后脸又红了起来,深觉一人半块玉佩怎么看怎么像定情信物!

从孙芳仪处离开后,吴槐就满脸的不赞成,“侯爷,那块玉是独山玉矿今年新送进京的贡品,皇上在其中挑了一块最好的给您,您可不该给人,况且还是这种给法,像是——像是——”

他不敢太放肆,想要找婉转点的说法,周寅却不以为意,“像是定情信物?”

吴槐拼命点头,心想您这不是心里清楚得很嘛。

周寅,“我一时找不到别的东西,况且那女子明显心情抑郁,忧思太重对孩子不好,我这也是顺便哄她开心。”

不是他自恋,别说是范榕现在这幅品貌若仙的样子,就是周寅自己原来的样貌,哄哄这些常年感情匮乏的女人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

晚间昊禹臭着一张脸,“爱卿身上的玉佩呢?”

周寅给他看剩下的半块并且直言相告,“另一半给了孙芳仪。”

昊禹眉毛都竖起来了,刚要发话就听周寅接着说道,“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我打算救人救到底,不过这女人有之前的劣行,我留个信物牵制她以防她日后忘恩负义。”

昊禹轻轻咳嗽一声,硬把已经到了嘴边的一番责备咽了回去。

最近这大半年虽然总是看到吃不到,但却要算是他和范榕之间情意最隆的一段日子,陛下乐在其中,生平头次体会到了两情相悦的妙处,实在不想破坏两人间的气氛,这事虽然惹得他醋意翻腾,但只要范爱卿能给出个说得通的理由他便能忍了。

自去坐在一旁调息,想把心里生出的那股浓浓酸意压下去,却听周寅对吴槐道,“我接下来要闭关几日,绝对不能有人打扰,你好生安排一下,每日轮人在房外值守,要是再有像陶贵妃那般硬闯进来的,你就带了那日值守的人一起给本侯做了镇墓人俑吧!”

吴槐诧异得张大嘴,“啊?”

昊禹顾不上泛酸水,也连忙不乐意道,“爱卿又要闭关练功?你功夫已然很好,连军中将士们都个个钦佩,朕看就不用再练了吧,辛苦不说,还要连着数日不能见人,怪闷的。”主要是连着数日连他这个陛下也要被拒之门外,这如何使得。

周寅反驳,“臣的功夫若是真够好就不至于南征归来养了这许久的伤了,更不至于救个孙芳仪都这般费劲。”

昊禹轻轻握住他的手,“上次是朕的疏忽,害爱卿被人设计,去南边疆场上吃了许多苦!今后不会了。”

周寅似笑非笑,“臣前两日才又被人陷害了一次。”

昊禹顿时无言以对,他是一心想要护住范榕的,怎奈他并非神仙,很多事情即便是陛下也力所不能及,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周寅及时给递了个台阶,“既然防不胜防,不若臣自己厉害些,让那些人无从下手,陛下也能省点心不是。起码下次臣再从疆场上回来不用陛下派出车队来接。”

范榕的体质和曜菡相差无几,极适合练御息功,又因是周寅在掌控,省去了许多练功过程的摸索尝试,进境神速,马上就要突破功法的第二层,在范榕所处的这个大环境下,有一身绝高武艺是生活随心所欲,不受任何人辖制的保证,比其他那些演技,音律,厨艺等等周寅都还拿手的技能都有用无数倍,因此周寅不敢疏忽拖延,决定在第二层御息功马上要练成的时候闭关几天,杜绝外界的一切打扰。

昊禹问,“你还打算上疆场?”

周寅道,“现在自然不用,但若哪一日陛下的边关还用得上臣,臣定当赶赴沙场,报效家国。”

昊禹又被他给感动到,目光闪动,眼中满满的都是范爱卿,“能得爱卿如此相待,定是朕前世修了善缘才得来的!”

周寅无语,范榕当初刚被陛下弄到身边时有多不情不愿他难道忘了不成?那时候强权逼人没留一点余地,这时候却又动了真心,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善缘?孽缘还差不多!

第一百零六章 高山流水(十七)

孽缘什么的,陛下当然一时还感觉不到,他就是觉得累得慌。

都说情深不寿,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的!一情深就有牵挂,一有牵挂就会身不由己地去多做很多事情。

操劳过度自然没法长寿!

身为一国之君,昊禹每天大小政务无数,加上忠义定边王陶冉最近因被韩子期压了一头,心有不甘,蠢蠢欲动的不断有小动作,陛下这次不准备再惯着他,不留情面地一件件都实打实压了下去,因此更加繁忙,从早到晚的与朝中重臣议事,劳心费力,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都这样了还管不住自己的脚,早晚两次要往畅思阁跑,只要能得那人一个笑脸,几句温言,这一整日的疲劳便都不算什么了。

范榕说要闭关几日练功,昊禹原想着既然拗不过他,那干脆让他练吧,自己也借机歇几日,不用再点卯一样,早一趟晚一趟往畅思阁跑,旁的不说,起码能多睡会儿觉。

可惜想得挺好,落到实处却是行不通!

只一天没见那张俊眼修眉的面孔,陛下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硬躺了半个时辰,越躺越是抓心挠肝地想念,最后不得不叹息着重新起身,心道我过去了不扰他,只在一旁看他一眼就走。

不意到畅思阁后竟然被吴槐大胆挡了驾。

陛下对范榕那是宠爱无比,因此可以容忍他无礼,对别人可没这个耐心,脸一沉,“放肆!”

吴槐吓得腿肚子直转筋,还得冒死上前拦阻,“皇上,真的不能进去,侯爷吩咐过,他在练功时不能受到一点点惊扰。卢太医也说侯爷练的这是一门精深内功,万万打扰不得,在他房外连说话都不许大声,否则会有危险。”

“哦?”昊禹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问道,“会有什么危险?”

吴槐擦汗,“卢太医说紧要关头时如果受了外界惊扰练功之人极易气血逆流,轻则瘫痪重则暴毙!”

说实话他刚听到这个说法时也被吓得不轻,周寅让他派人轮值守在门外,说是要再有像陶贵妃那般硬闯进去的,你就带了那日值守的人一起给本侯做了镇墓人俑吧。吴槐当时听得稀里糊涂,不怎么明白,现在总算晓得侯爷的意思了——侯爷练功时被打扰到会有性命之忧,而他担着这么大责任绝对不可玩忽职守,否则就跟着陪葬吧!

昊禹闻言也吓了一大跳,这下更是睡意全无,立刻召卢太医来细细询问。

卢太医并非武林人物,但仗着医术高深,触类旁通,也大概能解释个*不离十,说出来的内容虽然更深邃拗口些,但意思和吴槐说的差不多,就是慰思侯闭关期间绝不能被打扰到。

昊禹气得胸口疼,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悔之晚矣,不能半路把人揪出来,心惊肉跳的只怕会有一只老鼠不长眼,悄悄钻进范榕的房中,吓到了他。

保险起见,连夜召来侍卫总管,将宫中的守卫调度大肆变动了一番,派人将畅思阁围得水泄不通,一定要确保耗子都不能钻进去一只!

待到数日后,周寅第二层御息功小成,神清气爽地推门出来,迎面就对上陛下一张好似熬了三四晚没睡一般的憔悴面孔,不由一愣,“陛下这是怎么了?”

昊禹顾不得多说,一把拉过人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虽然觉得范爱卿十分养眼,漂亮之余神采奕奕,应该是十分健康,但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你怎么样,没事吧?”

周寅御息功终是有了小成,从今后便是不做侯爷,凭着这身功夫就可以纵横江湖了,因此心情极好,听陛下问便微微一笑,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块玉佩来,拿在手中轻轻一掰,“啪”得一声,玉佩被掰成均匀两半,断口处好像刀切豆腐一边平整,比之在孙芳仪处掰的那一次更加的轻巧自如,游刃有余。

露了一手功夫后将一半玉佩递给昊禹,“这半送给陛下。”

昊禹接过去细看看。

周寅问,“如何?”

陛下心有余悸,顾不得赞叹,只牢牢抓着他不放,“担心死朕了,下回可别再做这种危险事,朕也不需你功夫多么好,只平平安安的朕就满意了。”

周寅心中一动,凝目看他,“功夫不好如何替陛下上阵退敌?”

昊禹头晕脑胀,累得要虚脱,没精神多说,只命人让四周围的侍卫撤了,自己和周寅进内室,也不嫌弃,直接在周寅那张数日不曾整理过的床上躺下,“累死朕了,朕睡会儿,掌灯时分再叫醒朕。”

有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低笑,“陛下干什么累成了这样?”

昊禹含糊抱怨,“你还好意思问,朕担心你,整晚整晚守在这里,都守好几天了!”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响起,之后便有修长的手指在他肩膀和头上的穴位轻轻按压起来。

周寅觉得自己有段时间没见到韩子期韩大将军了,有心想去将军府上拜望。

吴槐忠心耿耿地劝阻,“侯爷昨天才出来,还是再歇两日养养精神吧。”

周寅问他,“你觉得本侯精神不好?”

只因功力又进了一层,周寅整个人都像笼罩了一层精气神一样,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生机勃勃之意,吴槐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他没精神,干笑两声,“侯爷昨天才出来,不若多陪陛下几日再说别的,现在南疆没有战事,韩将军常驻京城,您什么时候想去都行。”

周寅俊美的脸上拢起一层不悦之色,“陛下到现在还让你拦着本侯不得随意出宫?”

吴槐吓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没没,侯爷千万别误会。”

以前皇上还会授意他干涉一下范榕的行动,但是已经许久没再提这碴儿,估计是对人越来越上心,已经不愿因辖制范榕的行动而惹人不快。因此吴槐现在只能以劝为主,不敢造次。

刚要接着劝,就有小内侍小跑进来禀报,“韩将军来探望侯爷。”

不一时就有人引着韩子期进了来。

周寅正想去找他,韩子期就自己来了,实在巧得很,也可说是两人心意共通,想到了一处,想要开玩笑说咱们这真是心有灵犀,却见韩子期坐下之后脸色深沉,竟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韩将军向来沉稳,少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周寅诧异,“你怎么了?”

第一百零七章 高山流水(十八)

韩子期对着范榕那张天下无敌的玉颜说不出话来,过一会儿才轻轻地道,“能否再弹首曲子给我听?”

琴声悠扬,韩子期对着端坐抚琴的那道清俊身影有些恍惚。

记得第一次见范榕是在固王府的夜宴上。

那时候忠义定边王陶冉居功自傲,越来越跋扈,陛下起了戒心,开始着手扶植能够打压陶冉的势力。

朝堂上不好太露声色,私底下就需多下点功夫。

这一日陛下不显山不露水地在固王府夜宴上和他‘相遇’,顺便说起了西南屯兵之事。

还没说两句,一阵清扬悦耳的琴声就打断了他和陛下的谈话,两人抬眼看去,是一个长得极漂亮的素衣少年在固王的夜宴上鼓琴助兴。

少年美得如诗如画,世上罕有,韩子期当时就觉得陛下眼睛亮了一下。

少年的琴艺很出色,只是曲中带了淡淡的忧愁无助之意。韩子期不会弹琴但是很会听,一听之下对其人的印象就大打折扣。

那时候他认为好男儿当顶天立地,自强不息,长得再漂亮也不是女人,当众弹个琴都能弹出愁苦无助之感,这性情懦弱得让韩将军实在不敢恭维。

后来少年变成了“大名鼎鼎”的慰思侯,在京城中名声差极,韩子期对他的态度也从不敢恭维变成了十分地瞧不起,连迎面碰到时都不屑掩饰一下自己的轻蔑之情。

再后来就世事多变了。

……不知什么时候,范榕在他心里从荏弱少年、名声扫地的佞臣,变成了他的断袖。

他的断袖!

他的断袖,这个称谓十分亲昵,想起来就让人心中悸动,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而又诱惑的东西。

韩子期摇摇头,这段时间真是魔障了,怎么就这么笃定这是他的断袖?他能对范榕神魂颠倒,别人自然也能,和旁人相争他还有胜算,但是和陛下争就难说了!

只要有昊禹在,这断袖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是他的!

从婉转悠长的琴声中回过神来,坐坐直,掩去了脸上的消沉之色,赞道,“都说慰思侯的琴艺是京城一绝,确实名不虚传!”

周寅听了却有点不悦,“韩将军夸我干什么?”

韩子期挑眉,“怎么,本将军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周寅推开瑶琴凝视他,眼神中有些问责之意,“我竟不知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种不知所谓的客套话!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生疏了?”

韩子期转开头,眼睛望向外面一处碧瓦琉璃的大殿屋脊,不知怎的,只觉宫苑深深,华美精奢中总是透着几分寂寥,“听说因你要闭关练功陛下接连数日调派御林军守卫畅思阁。”

周寅,“不错。”

“陛下自己也在外面守了好几日夜。”

“嗯。”

“后来累得小病了一场。”

“没那么严重,就是连着几天没睡好,我出来那晚人一放松就有点发热,太医给开了副药喝下去,踏踏实实睡了一晚就好了。”

韩子期的目光又转回周寅身上,“这要放在旁人身上的确是没那么严重,但是陛下就不同了!乃是一件大恩典。”

周寅不知有没听懂他的意思,态度依然故我,淡然道,“是吗?我却不觉得。”

韩子期目光深沉,好似在审视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你又何苦自欺欺人,曲由心生,我听方才的琴音清扬灵动,带着满意欣慰之感。上次进宫探你,你的琴曲还没这般轻快,上次你的曲子里还有一股愤懑不甘之意,这回全没有了,可见近来对陛下是满意的。”

周寅终于变了脸色,沉声道,“韩将军什么意思?别人对我好我自然会尽力回报,但本侯不是女人,难道在你心中本侯和那些宫妃一般,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儿,天天对陛下翘首以盼,只要得陛下一点宠爱就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韩子期,“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寅气得漂亮的眉毛都竖了起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子期,“……”

我只是想确认你和陛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以为是陛下仗势欺人,强霸着你,但现在看来却又不像,反倒像是情深款款,两心相印。

韩将军卓然不凡,是叱咤疆场的大将军,自然不会被些许世俗礼法拘束住,但他性情孤傲,对于横刀夺爱,撬人墙脚的事情是不屑去做的。

只不过一开始时心中先入为主,认为范榕乃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侍奉在陛下左右,所以放任了自己沉溺于这段情意,待到已经心动意驰时才发觉不对,好像并非如此,但到了这个时候,人就会患得患失,很多话就已经轻易说不出口了。

周寅等了半天,却见他不吭声,心中更恼,忽然出了手,直取韩子期的咽喉要害。

韩子期吓一跳,来不及多想,自然而然起身抵挡还击。

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后韩子期心下骇然——根本挡不住!

早就知道范榕的功夫厉害,却没想到数日不见又突飞猛进了一大截,他这架势倒有些像江湖传闻中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高人了,据传那种真正高深的武功练到精妙处,拈花摘叶均可伤人。

稍一疏神就被制住,不知范榕使了什么手法,韩子期只觉后脖颈一麻便全身酸软动弹不得,连舌根都在一起发麻,话也说不出来。

周寅虽然几招便制住了人,但并无得意之情,胸口起伏,呼呼喘气,不过显然不是累的而是气的,狠狠瞪着韩子期,“韩将军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来告诉我只因昊禹是陛下他就可以随意欺侮我,不管之前对我做过什么,只要现在对我好了就是皇恩浩荡!我若不感恩图报,下半世都卖身给他就是不忠不义!”

韩子期想说不是,我才没那般迂腐,要是这么想当初就不会多事去把你那娘亲偷出来了!怎奈舌根发麻,说不出话来。

周寅狠狠瞪了他半日,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韩子期隐隐觉得身上的麻痹之感渐轻,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解释,周寅却忽然抓了他飞身而起,不走正门却从窗口跃了而出,手里抓着个健壮男子依然身轻如燕,离开畅思阁在宫中飞檐走壁地穿行,遇到人便往山石树后一躲,一路向西,带着韩子期到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假山后才放他下来。

韩子期从刚才过招时的骇然变成了震惊万分,没想到范榕就是闭关了数日,出来后功夫竟然精进如斯!心里想到一个可能,脱口问道,“你——你这难道是传闻中的幽冥神功?”

周寅挑眉,“差不多。”幽冥神功是当今武林传闻中的奇功,和御息功在曜菡那个世界的地位还真是差不多。

幽冥神功被传得神乎其神,在许多人眼中只是传说中的存在,韩子期为此震惊了半晌,震惊过后举目四顾,发觉这里自己曾经来过,就是上次以为范榕被人陷害心情不好,默默陪着他走了一路,最后快到了掖庭宫的地方。

此处颇为僻静,轻易没什么人路过。

韩子期,“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周寅把韩子期放在地上,弯下腰一字一顿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没必要再试探来去,兜着弯子说一堆废话来浪费时间,我只问你一句:韩将军,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韩子期与他对视片刻,随后很痛快地一点头,“不错。”

周寅脸色稍微和缓,老老实实道,“嗯!我对韩将军也颇有些好感。”

韩子期还没来得及欣喜一下,就听他接着说道,“既然韩将军认为巧取豪夺算不得深仇大恨,只要最后能真心对你好便可一切抵过,那我也不客气了,在宫中虚耗这许多时间做什么!这便带了你走,保证以后都对你好,相信你日后也不会怪我强抢了你。”毫不客气地一捏韩子期的下颚,“韩将军,京中的这些功名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你放弃了吧,乖乖跟了本侯走,本侯日后肯定一心一意对你。”

韩子期毕生没听过这样的荒唐话,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皱眉道,“范榕,你疯了!本将军是男人,还在朝中领着差事,怎么跟了你走?你又不是神仙,离开了陛下后也总要衣食住行,就你这养尊处优,弹个琴都要先焚香洗手的德行,我的那点功名利禄全不要了,以后谁养着你?”况且你要去哪里就不能好好说,我安顿一下手边的事情自然会陪你去。

话还没说完便被周寅不耐打断,“你等着我,我去和那人做个了断,回来后咱们便立刻离京。”

韩子期越来越觉得不妙,试探问,“那人?”

周寅,“陛下!”

韩子期焦急起来,“你要怎么和他了断?”

周寅横他一眼,“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一滴冷汗从韩子期额头上滴下来,他在阵前指挥大军对敌时都没这般紧张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试图阻拦,“陛下这段时间对你不薄,算得有情有义,咳,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你还是算了吧。”主要是范榕口中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含义太过模糊,细思则恐,令人颇感惊悚。

韩大将军在心中暗暗地求神保佑,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周寅哼一声,“本侯前段时间为他在疆场上浴血拼杀,命都差点搭进去,我自己觉着对陛下也算不薄了?”

韩子期道,“话不是这样说,你…”忽然后颈一麻,便又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寅飘然远去的背影干着急。

周寅努力压制着体内一股强烈想要冒头夺回主动权的意识,让自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去找昊禹!将两人间的纠葛做个了结!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没道理强迫了人之后给个笑脸照顾几日之前的恶行便不作数了!他也不需昊禹怎样赔罪认错,只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次就可以了。

然后就抓了韩子期走,他在军中收的两个徒弟已经在他的授意下解甲归田,前往青芒山打头阵去了,他随后就能赶到——凭着他现在的武功,不信不能在武林中开宗立派闯出一片天地!

……

周寅压制着身体原主人范榕的意识,想要去把这两件事做了,怎奈身体的本主范榕大概是太不愿意去做这两件事了,忽然开始挣扎起来,奋力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周寅抢不过本主,不一会儿就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拼命想要确定:自己这回不是完成任务,而要算是被这具身体本来的意识硬赶回去的吧?

得到肯定答案后感到一阵解脱般的轻松——终于达成了诺亚所设定的触发反程序的条件,以后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周寅,不会再变成其他人了!

第一百零八章 高山流水(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