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自然不能不让内急的人上茅厕,只得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方桥应该是真着急了,瞬间就捂着肚子跑了个无影无踪。

周寅到这个时候干脆不急着回去,闲庭信步,慢悠悠前行,倒要看看这些人能挑出什么事端。

走了不一会儿,“事端”果然出现了。

是一个秀美白皙,身材微显丰满的女子,看打扮品级应该不高。

周寅对着忽然从路边冲出来拦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挑挑眉,那女子则是愕然睁大眼,连扑上来的动作都顿了顿。

周寅根据经验,知道这女人是被范榕世上无双的好样貌晃花了眼——一般人头次见他都这个反应。

好心提醒,“你再发呆我可就走了。”

那女子这才醒悟过来,猛然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尖声呼救。

陷害周寅之人做事很仔细,选的这女人旁的不说,起码嗓门够大,把调门拔到最高,尖声喊起来,不说能声闻十里吧,起码方圆一里之内都是能照顾到的。

周寅第一反应是立刻抬手捂住耳朵,近距离遭受这么高分贝的荼毒真是太痛苦了!

等到众人闻声赶到时,见到的就是慰思侯对着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女人满脸痛苦状揉耳朵的场景。

昊禹眼睛微微瞪圆,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寅放下手左右看看,只见两个方向各来了一伙人。

左边来的一伙为首的是陛下,身后跟着一长串侍从和十几位数得上名号的宗室贵戚;右边来的一伙为首的是皇后,身后也跟着一长串侍从和数位品级较高的嫔妃。

不由在心中暗赞今日陷害他之人当真是个人才,看这几步算计衔接得都十分巧妙,时间上更是掐得精准,几乎分毫不差。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蕡蓁宫宴,虽然比不得上元,中秋之类的大节庆,但也十分重要,皇后在后宫主持宫宴,陛下在正殿接见一干宗室贵戚,到傍晚时候按照惯例都要去慈安宫拜见太后。太后两年前崩了,现在便改去拜见皇太妃,皇太妃年纪大了,喜清静,住在皇宫东北边的澄光苑,这里是去澄光苑的必经之地。

皇后很有分寸地先是露出诧异,惊恐之色,然后满脸痛惜,急急唤身后的人,“快!快去看看孙芳仪怎样了?”

立时有人上前,看掩面啜泣的孙芳仪除了脖子上有两道红痕其他好似没什么大问题,便先取过件衣服给她披上。

陶贵妃气愤愤道,“光天化日之下,孙芳仪竟然在宫中受辱!皇上,此事定要严惩才行!”

此话一出,昊禹身后跟着的几位王公大臣都暗暗摇头,均在心中暗道忠义定边王陶冉虽然前二年权势滔天,盛极一时,但说到底不过是个靠军功起家的暴发户,没甚过人的心胸见识!

旁的不说,只说眼前这位陶贵妃,有哪个侯门世家能把女儿教成这种浮浮躁躁没有眼色的样子?

撞到慰思侯非礼后宫嫔妃,皇上头上绿帽连戴两顶,还不得气炸了胸膛?遇上这种要命的事儿,连皇上叔祖辈的诚王都一声不吭,使劲往后靠,你个新近失宠的后妃嚷嚷个什么劲,还嫌忠义定边王最近受的打压不够多么?

第一百零三章 高山流水(十四)

孙芳仪哭得呜呜咽咽,还能口齿清楚说出话来,也是项本事。

说是宫宴散后,她原本已经随着众人回去了,却忽然发现掉了只耳坠,便又回来找寻,不想撞上满身酒气的慰思侯,就被——就被——

接下去的话不说出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周寅有点疑惑地抬起手闻闻衣袖,心道满身酒气?没喝酒啊,揾鼎侯府那老太太倒是想硬灌他两杯来着,但那女人给的酒他如何敢喝?硬推开了!

不想一嗅之下衣袖上还真有点酒气,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定是那些人看自己不上当,不肯喝酒便转而假装手颤,洒了点在他袖子上。

只不过肯定不是整杯泼上来的,也就洒了几滴,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这么点量如何能说是满身酒气?这也太牵强!

他这动作做得太过明显,旁边便有人不客气笑出声来,周寅抬眼看,发现竟然是韩子期。

看来韩将军最近在朝中确实是风头正健,连今日这般只有宗室王侯才能来的场合都混了进来。

周寅既是被他笑了,便也不客气,朝他招招手,“韩将军既是觉得有趣,便麻烦来替我做个见证吧,看看我是不是浑身酒气。”

韩子期也不推脱,大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微倾,作势往周寅身上嗅了嗅,然后一本正劲地说道,“有点酒气,不过脖颈往上没有,是从袖口处传上来的,慰思侯当真厉害,袖口沾着点酒就醉得敢胡作非为了!”

众人神色古怪。

韩将军虽还不至于像定边王陶冉那样跋扈,但也一直以冷傲面孔示人,忽然开始板着脸打趣人,真让大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只有当事之人心够宽,还有闲情一起玩笑,“古有名酒百日醉,据说不用饮,只闻上一闻就能一醉百日,说不定宫中珍藏了此酒,今天拿出来宴饮,正好在我衣袖上打翻了一杯,我闻到之后便醉了,开始撒酒疯。”摇头感叹,“这传说中的名酒果然厉害!”

韩子期依然板着脸,问周寅,“不知哪一处的宫宴规格如此之高,能将这等传说中的奇珍佳酿当水一般随意往慰思侯的身上洒?”

周寅摊手,“是在皇后娘娘那边,按理说我不该去,只是我那位母亲揾鼎侯老夫人忽然在席上无比思念我,捂着胸口喊心口疼,定要见我一面,见了之后便让喝酒暖身。韩将军也知道,我才受过伤,不宜饮酒,便没喝,大概推让间洒了些在身上,却浪费了这传说中的奇珍佳酿。”

韩子期哼一声,“传言当不得真,哪有酒会闻闻就醉人的!”转过身十分严肃对昊禹道,“陛下,臣验看过了,慰思侯应该没喝酒,自然也没醉,没可能因发酒疯去调戏女子,此事与他无关。”

听了他这番直言,众人的脸色越发精彩。

慰思侯范榕随韩子期的大军南征归来后,据说领的是头等军功,虽说兵士们将他吹得神乎其神,但朝中众人却一直对此抱持了一个将信将疑的态度。总以为是陛下偏宠他,战场上的那些功绩只怕都是刻意命人宣扬造势,安排出来的。现在看来不仅是陛下偏着他,韩将军这话里话外也是“亲厚”得很啊!

一口就咬定慰思侯没醉,不可能干坏事。

历来和后宫女子有染都是重罪,管你真的假的,只要闹出来这人肯定就完了,主要是天家的颜面不容玷污,更何况是范榕这种自己还是陛下枕畔之人的敏感人物!

出了这种事,旁人就算想替他说情都要慎重斟酌一二,更别说这样一口就判定其人无罪的了!

皇后和陶贵妃两个脸色难看,皇后还能克制住不要失仪,陶贵妃却是忍不住了。

韩子期虽然没有和她哥哥忠义定边王陶冉发生正面冲突,但两个人在朝中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一个强了必然会压制另一个,最近正是韩子期蒸蒸日上,忠义定边王逐渐失势的局面,带累得陶贵妃在后宫中都风光不再,正是对韩子期恨得牙痒,这时见他又一脸理直气壮来破坏自己与皇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筹划出的计策,如何不恼!

怒道,“韩将军,慰思侯酒后失德,欺侮了孙芳仪,这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不论国法家规都难容此等恶行,理当严惩!你便硬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也是无用!”

韩子期不去理她。

昊禹瞪过去一眼,却不直接说她,而是敲打皇后,“皇后最近懈怠了,这后宫中众嫔妃的礼数规矩越来越差,还当多管教管教才行!”

皇后垂首,老老实实地应了。

陶贵妃脸色发青,气得手都在抖,要是别的嫔妃被陛下这样当众给个没脸,定然不敢再强出头,她却是被娇纵惯了,忍不住,虽然被斥没规矩需要管教还是开口道,“韩将军,你只看了两眼便一口咬定慰思侯不曾做,实在难以令人信服。事关陛下的颜面和后宫女子的名节,你若是有真凭实据就请当众说出来;若没有,还是不要妄言才好。”

这一次昊禹没有出声,默许了陶贵妃所言。

他忽然碰到刚才那一幕,也是气得眼前发黑,只是周寅云淡风轻,根本当回事的态度让人觉得事情只怕另有蹊跷。

韩子期看似强硬卓傲,其实为人精细,做事很有章法尺度,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将军。他既然能毫不犹豫地替慰思侯说话,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事情闹都闹出来了,已经被这许多人一起看到,没有可能再遮盖掩饰,不如干脆当众说个明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要是有人敢出这种阴损手段害他的宝贝范榕那陛下绝不轻饶!

要真是范榕一时没忍住去欺负了那个什么孙芳仪……陛下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冷冷瞥了孙芳仪一眼,眼神瘆人,内中含义更是复杂,包含了十八般酷刑,挫骨扬灰,毁尸灭迹等等用于对付情敌的终极手段。

孙芳仪忽然浑身发寒,连啜泣都忘了,只想立刻找个地方藏起来。

韩子期像操练兵士一般,有板有眼地挑出三个内侍,稍许指点了一下,让他们依次上前,扮作路遇醉鬼非礼的孙芳仪,把刚才的事情重演一遍。

第一个内侍身材瘦小,目测和孙芳仪差不多,估计力气也相当。

周寅最擅长情景表演,忽然有机会重操旧业不免有些兴奋。

挽袖子上前,转眼间脸上就罩上了一层朦胧醉意,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眼神氤氲,连白玉般的脸颊上仿佛都拢起了一曾淡淡的红意,谁要是在这个时候不小心和他对视一眼,立刻能被那仿佛蒙着层美丽迷雾的眼睛吸进去。

众人十分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个闲情!要不要扮得这么像啊!

那内侍也愣了愣,不自觉后退一步,就被周寅一把抓住,只听得“嗤”“嗤”“嗤”几声布帛撕裂的声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周寅像撕破布一样撕成几片落在地上。

内侍身上只剩中衣,微微张开嘴,反应不及,样子看着有点傻气。韩子期在一旁沉声提醒,“大声叫!呼救!”

那内侍才反应过来,他正在假扮被慰思侯拦住欺侮的孙芳仪,应该挣扎尖叫,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大叫,却觉颈侧一麻,被周寅在脖子一侧不知什么地方按住,张大嘴发不出声音。顿时有点被吓着了!努把力,再使劲喊一嗓子,却依然没能发出声音。

周寅松开手,那内侍捂着脖子使劲咳嗽两声,“咳咳!啊——啊!咦?”却是发现自己又能出声了。

韩子期不喜浪费时间,更懒得看他那蠢相,挥退之后,直接让第二个人上来。

这人要比头一个高大些,看身量几乎要与周寅相当。只不过遭遇却没甚区别,在慰思侯手下根本无力反抗,先是外衣几下就被撕成破布条落在脚边,然后被捏住脖子张嘴叫了半天,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第三人韩子期特意挑了个较为敦实健壮的,站在身段苗条,体格瘦弱的慰思侯面前几乎要大了一圈,可惜也没能避免外衣被毁,脖子被掐,做了一小会哑巴的命运。

周寅拍拍手,朝陶贵妃灿然一笑。

韩子期冷着脸道,“贵妃娘娘这番相信了吧。”

陶贵妃结结巴巴,“这——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寅好心解释,“这三人一个和孙芳仪差不多身量,一个比她要高大些,还有一个比她高大许多,而我都能制得住,更何况孙芳仪。韩将军这是想告诉贵妃娘娘,我若真要对孙芳仪无礼,那第一不会半天功夫都撕不开她的衣服,第二不会让她尖声大叫那么久。”说着心有余悸,抬手揉揉耳朵,“好家伙,那声音真够刺耳,你们那么远都能听见赶过来,我就在跟前站着差点被吵聋了!”

第一百零四章 高山流水(十五)

周寅这样细细一解释,自然再没有看不明白的。

能不能在这么会儿时间里将孙芳仪的衣服撕开先不论,单说刚才那声闻数里,连绵不绝的尖叫声,就很能说明问题——范榕没有近孙芳仪的身,估计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不见刚才那个最高大壮实的内侍被他在颈侧轻轻一捏都发不出声音了,如此孔武有力的一个人都躲不开慰思侯的‘魔爪’,更何况孙芳仪乎!

这几个侍从都是陛下的人,也没有可能串通了韩子期和慰思侯一起做戏。

陶贵妃无言以对,孙芳仪则是干脆嘤咛一声软倒在地。

昊禹吩咐身边的总管,“带下去!此事给朕细细地查!何人主使何人协从,一个也不能放过,敢在宫中做这种构陷害人的恶行就不要怪朕不客气!”

说话间语气森然,皇后和陶贵妃均是不寒而栗,心中惴惴。

昊禹再转向周寅,眼中闪过歉意,温声道,“爱卿今日受委屈了,你先回去休息,朕定然给你个交代。”

周寅知道陛下还要率领众人去澄光苑太妃那里把蕡蓁宫宴剩下的那一套礼数走完,遂点点头自行回畅思阁休息。

走到半路就听见后面有人追上来。

驻足回头,“韩将军怎么没随他们一起去拜见太妃?”

韩子期不答,审视着他,“你还好?”

周寅耸耸肩,转过身来和韩子期一起并肩同行,口吻轻松,“放心,这点小事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韩子期点头,默默走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拖累没了。”

周寅不解,“嗯?”

韩子期,“令堂我已经找了妥善地方安置,你现在只需随着自己心意做事就好,无需再去顾虑她。”

原来指这个。

周寅颔首,“多谢。”

韩子期静候半晌,见他没了下文,开口追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寅回首看他,眼神中带着丝狡黠,“我现在孑然一身,放弃了这个侯爷身份后便一无所有,无钱无势,没地方可去,不若韩将军好人做到底,收留了我吧。”

韩子期眼睛微微眯起,在心中欣喜应道:好啊!

但也知范榕这人定然没这般简单,九成是在说笑,刚想问:你当真?

就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和低泣哀求声。

“快走!快走!装什么死——”

……

“求求你们别拖我,我肚子疼!”

……

有人一声冷笑,“有胆子陷害慰思侯还怕肚疼?范侯爷是什么人物?陛下自己都捧在手心里拍摔了碰了?你就敢陷害他!陛下已经下旨彻查,待会儿大总管,副总管要轮番审你,掖庭宫刑室里那一屋子东西可不是摆设,到时候不止肚疼,只怕你从头到脚都要疼上一疼!”

周寅和韩子期拐个弯,和另一条岔道上押着孙芳仪过来的几个内侍碰个正着。

打头一人看到他们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自己刚才虽然嚷嚷了半天,但并没有说什么对范侯爷不敬的话,这才安下心来,上前躬身行礼,“见过侯爷和将军,您二位怎么上这边来了?”

周寅,“本侯回畅思阁。”

那人诧异,一指另外一个方向,“侯爷,畅思阁在那边,这是往掖庭宫去的路。”

韩子期面无表情看周寅。

周寅有点尴尬,摸摸鼻子,“我就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呢,原来是走错了路,韩将军,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韩子期,“我以为你特意走到这边来的。”

周寅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这边是往掖庭宫去的,我特意到这边来干嘛!”

“我以为你心中不快,所以才挑僻静处走。”

韩子期说完看眼脸色灰白的孙芳仪,要不是被人牢牢抓着她就要委顿在地了;再看看神清气爽地周寅,微微郁闷,看来他白担心了,这人根本不是心中不快挑僻静处散心,而是走错了路!

周寅很不以为然,“我挺好的,这点事哪里值得心中不快。”

说完抬脚往人家刚给指的方向走去,经过孙芳仪的身边忽然停住,皱眉上下看看她,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御息功小成后五感异于常人,能闻到孙芳仪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孙芳仪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我——我肚子疼,我——我的孩子!”

周寅一愣,“你怀了身孕!有身孕还不老实点?凭你这点品级,就算今日能将本侯拉下水你又能得什么好处?”

孙芳仪不知是挨了打还是被吓的,没有了刚才尖叫闹事时的精气神,看着十分虚弱,轻声道,“她们逼我…逼我的…我没办法…”

韩子期快走两步到了前面,回过头来想催促周寅离开,这种后宫中的龌龊事能不沾就不要沾。

却见周寅忽然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你下面在出血,已经渗出来了,千万别用力,放松!”

又对押送孙芳仪的一伙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太医!”

为首那人傻了一傻才道,“小——小的只负责送她去审问,没权给找太医。”

周寅沉脸,“我让你去就去,去太医院找卢太医,说本侯叫他,让他赶快来畅思阁!”

说完抱起孙芳仪飞身而去,竟然运起了轻身功夫,身形平稳,一点都不会震到孙芳仪,脚下则是轻飘飘地好似要乘风而去,瞬间已在数丈之外。

韩子期只得跟上。

韩子期功夫自然是好的,但都是用来在疆场上冲杀的马上功夫,没有练过周寅那样的高深武功,对方手里抱了个人他竟也跟不上,等追到畅思阁时周寅已经把孙芳仪搬到自己床上,顾念着她的身体,没敢使劲摆弄,只摆了个不太标准的盘膝姿势,自己坐在她身后,准备运功疗伤。

韩子期便算再稳重,看到这情景也气得一把挥开守在旁边的侍从上前拦阻,“范榕,你疯了!管她干什么!嫌别人陷害你得还不够,自己再送点把柄过去么!”

周寅睁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只眼神中多了点不容置疑的硬度,“她有身孕,一定得救!”

韩子期,“妇人之仁!”

周寅撇撇嘴,“随你怎么说。”

韩子期无奈,虽然仍是觉得范榕不该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他心中那个率意潇洒的人,那个纵横疆场,杀敌时毫不手软,救人时也不惜以身犯险的断袖,叹口气提醒道,“这女人是被派来陷害你的,只怕提前就被喂过药了,所以才会忽然有小产的症状!”到时候好一并算在你的头上。

周寅,“我知道一种功法,能固本培元,理气止血,可以试试看。”

等昊禹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时,孙芳仪的情况已经稳住,卢太医给开了药静养。

倒是范榕虚脱了一般,脸色煞白,说话都没了力气。

陛下对孙芳仪没半点兴趣,问清楚前因后果后对着周寅心疼得要命,直言道,“你管她做什么!那贱/人想要害你,本就死有余辜!”

周寅白他一眼,“那死有余辜的贱/人再过六个月便是陛下孩儿的母亲!怎么,我费力帮陛下救孩子也救出错来了?”

昊禹有一后宫的女人,他自己身体又好,三不五时地便会传出女人怀孕的消息,根本不愁子嗣,所以还真是没把孙芳仪肚子里的这个当回事,认为远远不及范榕重要,只是这话自然不好宣之于口,只得道,“怎么会,朕这不是见爱卿累成这样有些心疼嘛。”说到这里心头一甜,“爱卿这番辛苦都是为了朕。”

周寅懒得多说,顺水推舟道,“是啊,是啊。”

忽然眼前一暗,脸颊上一阵温润,是被昊禹低头亲了一口,“朕明白爱卿对朕的一番心意,其实朕的心中也是一样。”

周寅摸摸脸颊,迎着昊禹的殷殷目光,心里忽然有丝弄巧成拙的不良预感,“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高山流水(十六)

昊禹所谓的“心意一样”就要算做他这个身份所能说出的最情深义重的话了——虽然他吐露这番情意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后宫的女人和数个皇子皇女。

周寅小有感动,多给了几个笑脸,陛下于是阳光灿烂了好几天。

周寅便不敢再多招惹他,缓过劲儿来之后自行去探望孙芳仪。

孙芳仪还在遵照卢太医的吩咐卧床静养,见到他去有些不知所措,坐在床上微微低下头去嗫嚅,“侯爷大人大量,以德报怨救了我,我——我实在无以为报,惭——惭愧得很…”

周寅问,“你怎么样?我已经和陛下说了,因你有孕在身,之前的事情先不必追究了,这两日有没有人为难你?汤药还有日常用度都按时送来了吗?”

孙芳仪细声道,“谢陛下和侯爷的宽仁,这两日暂时没人来难为我,汤药和各种用度都有按时送来。”

周寅点头,仔细看看孙芳仪,觉得她脸色还是很不好,提醒道,“你这脸色可比前两日拉着本侯嚷嚷时差了许多!身体是你自己的,孩子也是你的,你不好好保养着别人谁也替不了你,把心思用回正道上,别琢磨坏事的时候就精神抖擞,该好生保养的时候却萎靡不振。“

孙芳仪苦笑,难道是她喜欢身上揣着块肉去惹是生非?试试看这块肉长得是否结实吗?她也是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