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最后涂上专门请太医配的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

孩子终于声音嘶哑地哭出来,脸色也转正常了。

刘梁氏很快把小孩子洗干净,擦干,拿过孕妇身边放的包被,包好孩子,那个婶婆过来接过孩子。

刘梁氏准备出去,小雅却站在那里不动,脸色苍白,刘梁氏伸手拉她,小雅踉跄了一下,刘梁氏赶紧搀扶着她往外走。

小雅和刘梁氏打理干净自己,主家已经做好了两碗香油葱花荷包蛋放在桌子上。

刘梁氏把小雅扶到座位上,示意小雅吃东西。

“我们走了远路了,又在你们这里忙了一下,这位都累得不行了呢。”

那个刚才嚎哭的婆婆,赶紧拿了一串铜钱,给刘梁氏,“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两位买茶喝。”刘梁氏有点不屑地撇嘴。

“我们是鸿佑妇产医院的医生,是专门处理女人生孩子问题的。我们收费并不高。今后最好是从怀孕开始,就让我们看着,生孩子也到我们那里去生。如果顺产,你们就回去了,要是碰上今天的事儿,就有大夫诊治,事情就保险多了。”小雅喝了几口葱花汤,觉得身上气力恢复好多,才说话,现在要抓紧一切机会宣传,医院老是没有人,也不是办法。

“今天要不是我们刚巧从这里过,恐怕不幸就发生了,去医院生孩子,看着说是花点钱,但保险呀,命才金贵呢,不然像今天,大人小孩一起没了,多危险呀。”刘梁氏接着说,跟着小雅认了半年字,她说话比以前显得文气好多。

“这是一点药,三天时用盐开水将伤口冲洗一下,记着,水里放盐烧开了再放凉,提着壶冲洗,不许用盆洗。然后把药涂在上面。刚才缝针了,七天后,伤口长住了,你们要把产妇拉到我们医院,把那线去掉。这几天,产妇最好别乱动,家务你们家人来做好了,崩开了伤口,吃疼事儿小,有可能会没命的,小心为上。”小雅取药给产妇的婆婆,郑重叮嘱她,那老妇连连点头。

“如果有钱呢,下次去带点,这次的药,就算送你们的。”刘梁氏赶紧补充道。

“还有专门管生孩子的大夫呀!”周围人议论纷纷。

“我们就是在专门管生孩子医院的大夫,今后,最好生孩子都去那儿。你们到后海,打听就知道了。医院前门那儿建了栋两层楼”

其实她们并没走多远,远了的话,马车夫按图运的嘱咐,会送她们去的。

吃过东西,小雅觉得精神恢复了,她刚才是凭着一种救人的信念做那一切的,完成的时候,精神一松冷汗就全下来了,全身软得走不了路,刘梁氏不扶她,她都能坐地上去,人命就在她手上捏着的呀。

她们还要赶到下一家去,幸好那家顺产,不然小雅真会累坏的。

她们照例对医院进行宣传,希望到医院正式开业时,能有病人光顾。

小雅在医院有个单间,图运专门安排的。小雅回去的时候,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医院正式挂上牌子,图清还是鼓足勇气让人印了一些传单,在京城里的居民区张贴了一下。

小雅给图清说,没什么效果,一个月了一个病人都没有。

“没有那么快的,广告效果经常有段时间才能看出来。”

小雅刘梁氏轮流把医院的人带去解剖动物。主要是羊。图清的意思,就是通过这个让她们知道动物身上的基本构造。

那四个接生的都出去接生过,不过都没遇到过很危险的病人,像小雅碰上的,目前是最高难度的了,手术了呀。

小诗比小雅接生的次数多好多,有两次用到了产钳,在外面已经小有名气了。

那天是小诗和刘梁氏在医院,小雅带了一半的人,去了庄园。

一大群人抬着个待产的妇女吵吵嚷嚷地进了医院。

小诗手段利落地作准备,几个年轻的小护士脸色惊惧地看着担架上的血迹。

羊水已经流干了,孩子还没有出来,干生,特别容易伤着产妇和孩子。产妇的**口还没有扩开,小诗果断地使用器械。

刘梁氏处理孩子最拿手,她现在给小诗当帮手。

小诗终于把满身血污的孩子弄出来了,交给了刘梁氏,自己用酒精棉清理产妇身上的血污。

鲜血不断地渗出来,处理好了孩子的刘梁氏,让护士照看着,她来到小诗的身边。

小诗脸色苍白:“出血不止,看不到伤口。”小诗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找找吧,我们往里面找找,她现在的都还没缩回去呢。说不定还能找着呢。”刘梁氏也不确定。

她俩耐下心慢慢寻找,还真找到一个小伤口,小诗给缝合好。刘梁氏想坐下歇气,小诗却发现还在出血,她招呼刘梁氏帮她,继续检查,又发现了一个伤口,还略大些,小诗继续缝合。为了保险,她俩把能看见的地方挨个检查,直到觉得没问题了。擦干血迹,果然不再渗血,她俩才疲惫地坐下,长出一口气。

孕妇的丈夫,是京中的恶霸,此时就凶神恶煞地坐在产房门前,小护士个个吓得走路腿都哆嗦,这恶霸前面已经有了一串女儿,就是没个儿子传宗接代,好不容易如夫人怀孕,竟然差点双双死掉,他觉得此乃天意,是自己作孽多端了呗。

“后海那里有个医院,说是专门治难产病的。”有个小喽喽看他绝望,忍不住向他献计。

“少胡说!”二当家的训斥那小喽喽。

一句惊醒梦中人,像他这样混的人,耳听八方,这事儿也是有耳闻的。

反正人都不行了,过去看看也未尝不可,如果能捡到个孩子,也是他祖上积德了。

此刻,护士进进出出,个个脸上绷得紧紧的,把他的心也绷得紧紧的了。

里面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声,门却闭得紧紧的,刚才进出的人,一个也不见了,似乎,里面的情况更紧张。

终于,一个三十许的圆脸妇人笑吟吟地出来了,对他一福身:“恭喜老爷,是个小公子。母子都平安了。”

那妇人夸张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似乎还心有余悸:“我的老天爷呀,可把人吓死了,差一点点,可就保不住了。还是我们的小诗大夫本事大啊。”

过分的担心忽然变成巨大的喜悦,让这个成天心冷如铁的恶汉一时竟觉得双腿发软,他懵懵地看着刘梁氏在他面前说着什么,心里不停地念叨:“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那个献计的小喽喽已经急不可待地想表现了,他很狗腿地钻过来:“大爷,我去买鞭炮去了,你说,放一万头炮够不够?”

“放一万头。”从恍然中惊醒,他高兴地大吼。

刘梁氏赶紧制止,她指指里面:“夫人睡了呢。此时要静养。你安排人,给夫人熬点米粥,等会儿醒来喝。”

恶汉赶紧闭嘴,努嘴瞪眼地示意手下人照办。

“夫人刚才出了点儿血,现在身体十分虚弱,还不能立刻接回去,你看,就在这里住两天,我们侍奉着吃点汤药,你看这样可行?”

“行!行!”

“等会儿,他们娘俩醒了,你进去看看吧,挺好的小公子,胖乎乎的。”

“哎,好!好!”

那小喽喽又钻过来:“大爷,你看,这炮在家门口点,还是在医院门口点呀?”

“在你家门口点。”刘梁氏赶紧说,“这里孩子大人还睡觉呢。”

恶汉终于冷静下来,他站起来,对身后跟着的师爷说:“打赏,今天这里出力的人,每人一个小果子。大夫,大的。”师爷一哈腰,出去了,过了半时辰,提个钱袋,在医院是见到穿白大褂的就发钱,一人一个一两重的银元宝,小诗和刘梁氏是个五两的。

“我们医院明确收费,你不必这样的,你只需要在前面那里,按要求付账就行了。”

小诗要退回那银子,很耐心地给师爷说。

“不就是付账嘛,没问题。”见小诗执意要把银子退回,他皱着眉,还生气起来了。

小诗让人把所有的银元宝收起来,送回给师爷:“医院是有规矩的,我们自然有月俸,不必打赏,你还是在前面把帐清了就好。”

师爷以为在前面付账会更多钱,疑惑地去了,结果才不到一两银子。门口给他说,后面夫人还有些费用的,让出院时结清。

师爷给主子汇报去了。那恶汉什么也没说,过了几天结账出院,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接下来,事情才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第二天医院就来了好几个孕妇要求住院,小雅小诗她们都忙起来,做产检,给孕妇讲基本的卫生常识,她们特别高兴,终于有这么多病人了,没有一个到待产期的,她们检查正常,就让人回家等着,有迹象了再过来。

第三天第四天,来的人更多了,整个医院的人,都没个闲得时候。

第五天,开始有孩子出生了。

图运和图清听下人的汇报,就去医院看了看,对医院忽然就进入正轨感到惊讶,也感到欣慰。

直到有个看着非常穷困的孕妇,跪着求小雅放过她,她说她没钱,看不起大夫。

小雅非常奇怪:“那谁逼你来的吗?”

孕妇似乎不敢说,小雅把她叫到自己放房间:“这里没人,你说,不会有人听见的。”

“乌大爷,我们都是乌大爷地盘上的,乌大爷让人传话,生孩子必须在这儿,如果谁在家里生,就把孩子掐死。”

“哦!”小雅见过那个满脸横肉的凶汉,没想到小诗拒绝了他的打赏,他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他的感谢了。

“那你就在这里生吧。我们不收你钱的。在这里生孩子还是安全些。我们这里实在没钱的就不收费用。”

“真的?”

小雅点点头。

“那我,在这里干活给你顶账吧。”她听说不要钱,心里居然过意不去。小雅看她如此善良,忍不住笑了。

“不用的。过来,躺下,我给你看看。”小雅摸摸她的肚子,“一切正常,你回去好好保胎,到时候我给你接生。”

那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不管怎么说,被强迫进来的妇女还是听到了科学的孕产知识,新观念,竟然以这种方式慢慢渗进人们的思想。

鸿佑妇产医院就是用这种方式慢慢打开了局面。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甜蜜

却说那天小雅面对即将踏入鬼门关的产妇,心里不由一阵难受,她想起了她的小姐。尽管她是丫鬟,小姐却以朋友待她,从没让她受什么委屈。看到那婆子哭得凄惶,她心里非常不忍,图清一直鼓励她亲自动手,她都下不去决心,这天,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的,她把那些担心害怕都抛开了。

事儿完了,也成了。她的那股勇气也泄了,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好不容易回到医院,她已经筋疲力尽。

医院门房里,却坐着凤熠。

看到小雅脸色苍白,他似乎紧张了一下:“文清!”

小雅隔着窗户望见是凤熠,身子一歪就向地上倒去,刘梁氏赶紧抱住她。

凤熠冲出来,抱起小雅。

“我是她表哥!”

他赶紧抱着小雅往医院走。

有护士端了一杯温开水,刘梁氏喂小雅喝下去,她睫毛闪动,醒过来。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问表妹。”

众人看小雅没有反驳,就都退出去了。

“图清是个女人吧?”凤熠急不可待地问,他观察好久了,今天,心里的疑问终于就要揭开了,他非常紧张,心里暗暗祈祷,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小雅没想到表哥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得惊讶地睁大眼睛,但她已经本能地点了点头。

“我就一直觉得你们夫妻间怪怪的,亲密却不够亲热。”凤熠长出一口气,接着,厉声质问小雅:“他是个假男人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害我以为你成亲了,难过这么久。”

“你不是没认出我来吗?”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小雅问到。

“我见你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你盘着头一身妇人装扮,我心里难受,就没有认你。晚上哥哥还给我说,觉得你是文清,我说听说文清在当地嫁人了,怎么会在京城呢?他才没过来问你。再说他当时一门心思想考上,确实没在这儿用心。后来他还是想问问,我让他把这事交给我,他才不管了的。”

“我妇人装扮你难受什么!我妇人装扮你就不认我这个表妹了?”小雅撅嘴。

“好妹妹,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呀,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娶你,一看你嫁人了,那会儿心里马上苦不可言,哪里还想别的。我当时万念俱灰,觉得活着都没意思了。还想着出家了呢,要不是不想影响哥哥应试,我都不去考试了。”

“怪不得都不去看榜。”小雅恍然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写得什么,那阵子满心都是你的影子。考试前你老是悄悄给我们洗衣收拾,你的丈夫看着都不吭气,他在府里很得主人信任,不会是那种不敢说话的孬种,甚至有时看你还满是怜悯的神色,我当时很是怀疑你们的夫妻关系。她个子高,人又黑,我实在没想到她是女人。就是觉得蹊跷我才非要留下来,没想到她如此才华,让我不禁敬佩。我迷上她鬼推磨的那一套。”

小雅震惊加上虚弱,半天没反应过来,听表哥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好不容易缓过来,挣扎着从凤熠怀里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在这里做下人,你见了不吭气不说,你根本就不认我,你现在还这么说一大堆,我、我——”小雅又气又伤心,抽抽噎噎哭起来。

“我就是想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还曾打算悄悄将你抢走,用那种方式救你呢。又看你和图清很要好,我才想留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呢。”

“那我如果真和图清成亲了,你怎么办?”

“我就把你抢走。我们俩生生死死都要做夫妻的。”凤熠又伸臂笼她在怀里。

小雅呜呜咽咽哭了,凤熠关爱地抚着她的背,直到小雅的哭声慢慢弱下去。

“文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又怎么成了下人了呢?图清怎么会男扮女装呀?”

“家里发了大水,我半路被人贩子所骗,大少奶奶从一个屠夫手里救下我,我就成了她的丫鬟,后来又把我嫁给图清。图清姐姐是被仇人所害,卖进府的,具体我不清楚。”

“文清,没想到我们会这样遇到一起,我考试以前,还不停想着,我一考上,马上就告假,去德州向姨夫求亲,希望能把你嫁给我。我最担心的就是姨夫把你嫁给别人了。”

“表哥怎么会是平阳府解州人呢?”

“父亲生意做赔了,无奈之下跟着人贩私盐,在解州盐池看到在盐池干活挺挣钱的。那是非常苦的,当地人都不肯干,他就在那里干上了。积攒几个钱,在解州附近买了几亩薄田,他人勤快,脑子灵活,稼穑之余,还做点小生意,慢慢有点积蓄,就把我们接去了。因为父亲手头拮据,我想去德州的心思一直无法实现,本来这次憋着劲儿想考上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考试也是一塌糊涂。你要是想要我考试,我三年后再去下场,我觉得,图清的那些机器,还是很有用的,不当官,我经商,做个团团富家翁,每天和你厮守在一起,也很不错的。”

“表哥喜欢做什么都行,我只要和表哥在一起,吃糠咽菜都不在乎。”小雅附在凤熠胸前呢喃。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为什么不理我呢?你给我们收拾衣服,还悄悄让那老妈子给我和哥哥几双鞋,我就知道你认出我了。我还当你嫁人了,心里愧疚,才做这些的,那天那老妈子还问我有没有娶亲,我一气之下就说和哥哥都娶过亲了。你既然成亲是假的,为何不告诉我啊,让我伤心那么久。”

“我看你竟然不认识我,心里难受,觉得我这么多年的等待都是白费,就不想认你,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你的,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忍不住天天给你收拾衣物,那老妈子衣服都叠的不平整呢。”

“我的好妹妹,你都嫁人了,我怎么认你呀,你还生我气,瞧你都想些什么呀。我若对你无心,不论你成家与否,肯定立马就认你了。你好傻呀。”

小雅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就是有点小心眼,图清劝自己了好多次,让她有话好好说清楚,都怪自己,让表哥和自己白白受苦。

“二哥哥,这事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文清,今天我专门试探图清,和她挤坐一张椅子,她跟蝎子蜇了一样蹭就跳起来了,还把我吓一跳。我一直觉得她怪,有点娘娘腔,却没去想她是个女人。

我站起来时,脑子忽然一亮,她若是女人,所有的疑惑就都能说得通了,我就过来找你了。其实见你之前,我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害怕你说她不是女人。

一个女人如此才华,实在让人没想到呀。

我一看见那鬼推磨就迷住了,你既然说是不在乎,我就不下场考试了,我也做这个,将来保准不让你受苦,好不好?”

“姨夫那里你怎么交代?”

“父亲就是商人,不会看不起商人的,你放心。”

凤熠连着几天都不去工厂,每天一睁眼就去医院,小雅去忙,他就坐在小雅的宿舍里,研究带来的图纸,他对图清给他讲的四杆机构正着迷,每天都对着琢磨,还自己想出好几种变化,想象着在什么场合下可用。

“图清姐姐说她是河间府景州人,大表哥现在就在景州呢!”有天小雅给凤熠说。

“你知道图清是景州哪里人吗?”

“好像什么南皮县刘八里的。图清姐姐以前没给我说,她那次大病一场,说了一夜胡话,我听见的。她还说,姓方的,你杀我爹娘,霸我家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能你得意到几时。”

凤熠没说什么,却在随后和凤煜的通信里说了这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