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长得特别快胖墩墩矮搓搓的像面团捏出来的小人。站在周斯年跟前都不到他爹的大腿高。两人已经能说好些话了机灵古怪的很。尤其是博艺聪慧太过。周伯庸有喜有忧,怕小孩子太聪慧了福薄。

两小人踩着地毯咚咚地跑,博艺带头,永宴傻兮兮地跟着他。

糯米团子似得撞到周斯年跟前,仰了小脖子就要爹抱。

周斯年清淡的神色瞬间如春花开,他放下笔,将两孩子一左一右抱在腿上。

俊美出尘的男人温柔地看着两个极其漂亮的孩童,不仅屋里丫鬟觉得心热,就是侍剑看了也忍不住感慨,他们爷终于落下凡尘了。

听说是夏家父母进京了,夏暁喜上眉梢。

周斯年看了眼她,直接断了她的念想:“身子还未养好,你别折腾。”然后拍了拍两孩子的脑袋,他笑说,“走吧,爹今日带你们去外祖家。”

说罢,就叫丫头们给两个孩子穿戴好,亲自抱着出了明熙院。

夏暁看着父子三人的背影撇了撇嘴,转身进去看小不点。

周斯年去了,便将写好的放妾书交到夏老汉手上。夏老汉有些懵,等听他说了打算之后,眼圈儿红了连连说好。

夏老太喜不自禁,朝着西方拜了拜,絮絮叨叨地说佛祖保佑。想着等年关过后,再去庙里吃斋念佛一个月,为几个子女祈福。

“打算何时办婚事?”

欢欢已经快四岁了,一到外祖家就看到周斯年家的双胞胎,高兴的踢了脚就要下去找他们两个玩。夏老汉瞅着几个宝贝外孙子,眼热得不行,“若不急的话,先叫暁儿回家住着吧,年后从家里正正经经地出嫁。”

夏青山也是这个想法,沉吟道:“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不若这事儿也别嫌麻烦,就按嫁娶的流程从头来一遍。”

钟敏学没说话,瞥着周斯年僵硬的脸色有些似笑非笑。

夏春这些时日与官家夫人打交道,所闻所见多了,私心里是呕死了她妹妹无奈为人妾的际遇。当即十分赞同:“现在家里手头宽裕,也不该委屈了幺妹。我再多添些嫁妆,定要将这次婚礼办的风风光光的!”

“这么说也是。”夏老汉道,“等出了月子,就把人接回来吧。”

说着,他将放妾书拿出来又看了一遍,老泪纵横。

就像他老婆子说的,真是菩萨保佑了才叫他幺女遇着个良人。改日老婆子再去上香,他也一并去,多捐些香火钱给菩萨!

夏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定下把夏暁接走的决定。

博艺永宴两小家伙跟欢欢哥哥玩得开心,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抱住了周斯年的腿,半点不晓得他们爹的心绪。

周斯年僵硬地坐那儿,竟说不出话来。

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夏暁出嫁的前几日回夏家象征性地住一住,哪里是出了月子就走的?可这往后就是正经岳父,他拉不下脸反驳。

“就这么定了!”

夏花皇子都生了,夏老汉如今底气很足,也不怕得罪周斯年,“暁儿快出月子了吧?我们收拾收拾就把接人回来吧。”

“不可。”

见一家子都看着他,周斯年扯了扯嘴角,说:“…大夫叫她多坐一个月。”

“怎么了?暁儿的身子出了何事儿?”夏老太一听立即不念佛了,凑过来问,“是不是连着两胎太近,有些亏了底子?”

她这一说,夏家人都看过来。

周斯年放下杯盏,抬眸点了点道:“…要多休养一阵。”

既然要多休养一阵,夏老汉也只好作罢。

周斯年见状,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眼睫下一双眸子的眸色有些幽沉。

他不方便提的,回去后,就叫夏暁亲自跟岳父岳母提。先前说好了的,她要在周家陪他。总不能应了他的话做不到吧?

大雪过后,长公主大婚。

夏花身为皇贵妃,这场婚事她是要操持的。

她没接触过这些事儿,有些摸不着思路。后宫倒是有几个出身大家的妃子毛遂自荐,说可以为皇贵妃分忧。夏花知道她们想借此机会在萧衍跟前露一手,但凭什么她们想她就得给机会?

所以她去找了萧衍,最后叫了内务府与司礼监协助她一同操持。

正式宫宴定在,腊月十八。

这日天朗气清,除了化雪生寒,到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

周家是必要入宫参宴的,陈氏一早便盛装入宫。本来她一个妾的身份不能出席,但长宁侯身边就这么一个女眷,加之她又是皇贵妃嫡亲妹妹,自然没人置喙。不过夏暁身在月子里,不宜出门见风就没参与。

周斯年是巳时之后才出的门,才进了宫门就有个宫女在候着。

说是长公主殿下想见长宁侯一面,不知侯爷可否随她过去一趟。周斯年心知萧媛怕是因着上次没见到,还不死心。

他跟萧媛没甚好谈的,所以目不斜视地越过那宫女就转了另一条道儿。

那宫女见周斯年根本不理她,急得跺脚。

扯了扯裙摆,小跑着过去追周斯年。侍墨感觉主子心烦,身子顿住回头冷冷瞥了一眼那个宫女,肃杀的视线叫那宫女脚下一滞,没敢在追上去。

没请到周斯年,回去之后被萧媛一顿责罚。

萧媛看着铜镜里自己凤冠霞帔的模样,将妆奁里的首饰全挥到地上,突然扑到了床榻上就哭了起来。今日之后,她就要随一个蛮子去什么喀什的蛮荒之地,周斯年竟然连一面都不愿见她。

周斯年原以为只要不做理会,萧媛就会消停。

临到申时宫宴快开始,他从御书房去御花园的路上,竟然被一身嫁衣的萧媛给亲自拦住了。萧媛当真是疯魔,穿成这样还敢跑出来!

周斯年脚步一滞,下意识地退出三步之远,背着手问她作甚。

“周斯年,你为何不见本殿?”她仰着头看越发卓尔不群的男人,眼圈红肿,“你我十多年的情谊,在你心中难道是作假的吗?”

“宫人呢?怎么由着你出来?”周斯年没理会她,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伺候的宫人,眉头皱起来,“你快回去!”

喀什虽说是小国,但邦交之仪是容不得胡来的。若是被人看到他们两人在此,指不定说出什么丢了大康的脸面。况且,他也不想看见萧媛。周斯年黑着脸,绕过萧媛想快步走开。

谁知萧媛这时候不知又在发什么疯,竟然扯住了他袖子。

周斯年脸色极其难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侍墨想上前扯开,却被萧媛狠狠一瞪之后有些踯躅。周斯年猛地一甩袖子拂开她,眉眼染上厌烦:“你到底要作甚?”

当着下人的面儿,萧媛被他这般甩开了手脸上很有些难堪,下意识地狠狠瞪了一眼侍墨。侍墨摸了摸鼻梁,默默退后了几步远。萧媛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慢慢靠近周斯年身边。

她说:“周斯年,本殿想把初夜给你。”

若说要远走喀什,萧媛心里最大的遗憾是什么,那便是与周斯年成婚四年,她与他没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萧媛心想,左右那个叫齐佐的也知道她和离过,所以定是早认定了她非处子之身。那她为何不把贞洁给了她想给之人?

萧媛咬了咬下唇,这般冲出来,是抱着孤注一掷地心情。

于是她扯了扯周斯年的衣袖又说了一遍,声音里掩饰不住她的期盼和羞怯:“周斯年,我把初夜给你好吗?”

第125章

周斯年的脸都绿了。

不止周斯年就是借如厕之机溜到御花园喘口气的齐佐脸也绿了。他双手抱胸的靠在腊梅树下,注视着曲折甬道中相对而立的一对男女呵地一声冷笑。真是礼仪之邦的大康教养出来的长公主殿下…非常有意思。

将手中的腊梅丢到地上碾碎,齐佐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去。

周斯年眉心紧蹙成了一个川字慢慢将衣袖从萧媛手中扯开。他偏头瞥了眼侍墨,一句话没说便大步离开御花园。

侍墨面无表情地拂去肩上的落叶,立即抬脚跟上。

萧媛愣住,须臾反应过来,脸上燥得通红!

什么意思?这对主仆是个什么意思?

萧媛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姿态都放这么低了周斯年凭什么不理她?!

然而空荡荡的御花园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惑。萧媛气得一把扯了伸到她手边的梅花枝条,揪着就狠狠往地上扔。

心口的一口气提上来快噎得她翻白眼了。

周斯年人才走没一会儿,鹿鸣宫的教养女官就追了过来。

不光她女官身后还跟着一帮因萧媛失踪找得快急疯了的宫人。这个教养女官是萧衍亲自派来她身边指教规矩的,萧媛有些怕她见女官板起脸心有不甘也只能又羞又怒地回去待嫁。

申时三刻,开宴。

陈氏素来甚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一来年岁大二来身份高。今日进宫参宴卜一出现就引得众官家女眷与她见礼。

此次她特意带了两个曾孙一起博艺怕生,紫衣紫杉贴身看顾着。

两个生的跟小仙童一般的男娃娃坐于陈氏两侧,穿一样的衣裳,带一样的小帽儿,别提多打眼了。恰恰这娃娃又一个见人就笑,一个小大人似得能说会道,叫一群夫人封君们看得眼热不已。

两孩子没坐一会儿,就被皇贵妃娘娘请去钟粹宫吃点心。

夫人们转头便说起了京城的时兴事儿,若说最值得谈的也就几件事。其中一件是周家主母突然被送去家庙祈福,兼祧的长房不满一月便被送回王家,另一件就是二皇子出生。再一件,就是气焰嚣张的张家前段时日突然偃旗息鼓。

陈氏在场,自然不会拿人家家事儿当面说。聊了聊时兴的穿戴打扮,转头就说起皇贵妃娘家不久前进了京之事。

一个消息灵通的贵夫人笑说承恩郡公唯一男嗣,怕是要年后娶亲。

虽说夏家的底子薄了些,但架不住夏家女婿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一听说夏青山未婚,好些家中有未出阁姑娘的人家心思立即就活泛了起来。

有些心眼儿热的,忍不住就向陈氏打听。

有一个打听,其他有意向的自然不甘落后。夏家是新贵,若是真嫁了进去,可就跟皇家也攀亲带故了。心里盘算打得啪啪响的夫人们,从旁敲击地询问陈氏,夏青山的情况。

陈氏就没跟夏家打过交道,哪里说得出什么。

张口笑了笑,接不上话来。

在座的可都是人精,见陈氏不自在便不追问了。随口接了一句,笑着又把话题给岔了开。又说起张家的那林氏突然变了风向之事。

出了府,陈氏这时候才切实地意识到,夏家是真的起势了。

说是吃宫宴,实则动筷子的人在极少数。

在圣上面前,出了错可是要影响官途的,谁也不敢喝酒就怕醉后失态。大部分人吃菜也都只沾几筷子就罢手。皆都是看看御前表演,全神贯注地聆听圣谕,以便被点到名字时能及时答出话并答得出彩。

可就在宴上,定国公周伯庸却当场为已逝长子的子嗣请封世子之位。

周斯年楞了一下,神色有些怔忪。

萧衍执盏半倚在扶手上,嘴角挑了起来:“国公主意已定?”

周伯庸跪在下首,额头点地:“我儿斯雅十七岁为大康战死沙场,如今次子感念兄长年少之谊,兄友弟恭臣甚是感动。此番次子愿将世子之位让出,臣便厚颜为长子之子请圣上降封。”

萧衍瞥着周斯年的神色,沉吟着今天这话他是应下还是不应下。

按他原本的打算,这两个爵位本都是周斯年的。虽说过继给大房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骨血,但宗法上,已经是大房的子嗣。若说周斯年对此有异议,他便再做思量。

“请圣上降封。”

见萧衍久久没说话,周伯庸又重述了一遍。

周斯年抬眸迎向萧衍的视线,没作犹豫,起身也走出列席跪在周伯庸下首。附和周伯庸的决定。

萧衍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朗声应下。

这日宫宴归来,周伯庸手里带着为博艺请下来的定国公世子的册书。夏暁迷迷糊糊地听见太监尖细地嗓音宣读圣旨,有点懵然。

…定国公世子现如今是她儿子?

然而新晋小世子爷周博艺小娃娃,已经歪在他爹的怀中睡得像只小猪崽子。她看了眼同样睡成小猪崽子的永宴,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一同出生的两兄弟,从这一刻起就天差地别。

周斯年心情有些复杂,但却不觉得愧疚。

他抚了抚夏暁的脸,低声道:“莫要觉得愧疚,博艺被分出去总是要多些补偿的。至于将来我们的其他孩子,女孩儿爷自可以保她一辈子金尊玉贵,至于男孩儿,前程自己去挣!”

“…我的孩子,总不会活在长辈的荫蔽之下。”

夏暁一愣,突然有些惊喜。

老实说,古代世家子对祖上荫蔽子嗣看作是理所当然的。周斯年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合时宜,倒更像现代的家长。

夏暁恍然间想到,将来她若与周斯年有更多的孩子,爵位怕是不够分的。自古不少为争抢爵位弄得兄弟倪墙的例子,她是不是该尽早做这方面的教育?

周斯年将孩子抱进屋,回头见夏暁蹙着眉似乎陷入沉思。

问了,知道她的想法,周斯年挑了挑眉。

“放心吧,爷会好好教导的。”他的儿子若那样没出息,他就打断他们的腿!拍了拍她,周斯年将人牵回屋里,“兄弟倪墙这等事儿,决不会发生在永宴几个兄弟身上,爷说不会就定然不会。”

这日夜里,别宫又热闹了一场。

因着婚礼在大康举办,喀什王子的婚房便暂时由萧衍拨的别宫代替。喀什王子将长公主迎娶回别宫当夜,竟然一步没进婚房,反而在婚房的耳房里,将长公主的送嫁宫女给开了脸。

这事儿一闹出来,长公主的脸面就丢尽了!

她自然不容许一个鸟不生蛋的弹丸小国给她羞辱,连夜进宫去讨要公道。萧衍彼时正在钟粹宫与夏花渐入佳境,箭在玄上,自然就没空去管萧媛哭什么。

萧媛便这般在殿外跪了一夜。

次日一早,萧衍才满脸阴郁地见了她。听说齐佐这般下她的脸面,当即也有些恼火。羞辱萧媛,就等于在下大康的颜面。

于是,立即命人去将喀什王子请来。

齐佐既然敢这么做,根本没在怕的。左右他是个浑不吝的做派,进了大康就丢过一次人,这回更不怕丢人了。

于是直言他感念大康皇帝赐婚的恩德,本不愿意多做纠缠。但既然长公主不顾脸面,他就不得不为自己讨个公道,然后便将御花园之事和盘托出。说,若大康皇帝不信,自可找长宁侯问问。

萧衍的脸色极其难看,将教养女官也叫了过来。

“公主申时至酉时期间,不在鹿鸣宫?”

教养女官一听,立即就知道长公主出去那段时日惹了祸。她倒是想否认,但鹿鸣宫不知她一个,这事儿不少人知道,又哪里说得出假话。抖擞地跪了下来,白着脸直说陛下恕罪,是奴婢失职。

她这般一说,萧媛的脸就白了。

“…后来在哪里找到人的?”

“御,御花园…”教养女官赶紧描补说,“不过奴婢过去之时,园中只有殿下一人。并未看到长宁侯的身影。”

“不巧,小王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齐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歪头道,“如今这婚事已成,小王为了大康与喀什的友谊,决不会将此事外传。只是,还请陛下见谅,小王的心胸还做不到对长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

“对了,小王记得,长宁侯唤他身边跟着的那个长随侍墨…”

此话一出,萧媛面无人色。

“皇帝陛下,小王作不得假的,也不喜欢作假。”齐佐拱了拱手,笑容依旧轻浮,“此次来和亲,为的是两国之交。长公主这般欺辱小王,小王是个男人,自然也是讲究脸面的…”

萧衍捏了捏眉头,没想到这事儿还能叫萧媛折腾个麻烦出来。

摆了摆手,他道:“既然为了两国友谊,喀什王子此番委屈,朕自当补偿。”

“朕知晓喀什王子毕生最爱美酒美人。”不可能叫齐佐任意提要求,为了萧媛也不值得。萧衍张口便说会送齐佐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当作补偿,“王子大可放心,美人的身份决不会辱没了。”

齐佐说出这些事本来就只是叫萧衍知道错不在他,顺便叫他欠喀什一个人情。于是也没多纠缠,笑眯眯地说了甚好就躬身说告退。

顶着萧衍阴郁的目光,萧媛又惊又怒又怕。折腾一夜闹了这一场没闹出个名堂,反而又坑了自己一笔。

出了宫,她哭得要昏过去。

第126章

临近年关京城又开始连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