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乔南,个头比同龄孩子都矮,体重却比人家都重。大家都说邵家二丫头是个小土匪,撒泼打滚爱哭闹,全院的小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

只有姜哲可以忍受她的坏脾气,高傲的姜家公子甚至允许她的靠近。

可是这些年在电视台,她能吃苦,能受气,工作任劳任怨,最苦最累的活儿她也二话不说。重新回到邵家的乔南,再也找不回儿时的模样。她变的胆小,沉默,甚至逆来顺受。

小南,这些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多少次话到嘴边,姜哲见到她刻意回避的目光,都无法问出口。

他知道她变了,也明白时间把他们间隔开了。

见他愣神不说话,乔南似乎想到什么,“是你通知严主任去仓库救我吗?”

“什么?”姜哲回过神来。

乔南垂下脸,道:“没什么。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小时候他们是玩伴,但空白十几年再次重聚,乔南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同他相处。

尤其她回到邵家那天,姜哲一身白衣白裤,站在众人当中傲然出色。那一刻乔南就知道,他再也不是能够被她随便欺负的小哥哥。

他是姜哲,姜家未来的接班人,才华横溢,年轻杰出。他同姐姐是一类人,他们都是家族的荣耀。

姜哲单手插兜,深沉目光落在她脸上,“我们不是陌生人,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帮忙。”

不是陌生人?

乔南唇边划过一抹苦笑。曾经她熟悉的,如今都变得格格不入。明明是她的家,她的父母,可她却找不到与他们融入的契机。

一个不是外人的外人,这种感觉,没人能懂。

“我很好,不需要帮助。”乔南淡淡回应。

“好?”姜哲蹙起眉,“你今天差点出事!”

乔南笑得没心没肺,“你被骗了,哪有这么严重。我可是工作经验丰富的记者,还能被他们算计吗?”

姜哲盯着面前的人,眉头越蹙越紧。自从回来,她还有一个毛病,嘴硬。

无论遇到任何事,无论对邵家人或者对他,她都绝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小时候的她,有点小小磕碰都要坐在邵爷爷怀里哭闹。但如今的乔南,他从她眼底,再也看不到半点委屈。

有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还不如对待井淮真实。

姜哲抿起唇,道:“启太的新闻越闹越大,商家恐怕沉不住气了。你被推到风口浪尖,只怕以后麻烦不断,要不然你跟家里…”

“我不怕。”

乔南打断他的话,直接拒绝,“我的事我可以处理,不需要经过邵家。”

话落,她越过姜哲准备上楼,手腕一把被他扼住,“你可以不经过邵家,但至少可以告诉我。”

姜哲往前一步,低垂的俊脸映入乔南眼底,“小南,我们还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小时候她脾气很坏,没人愿意陪她玩。除了姐姐,只有姜哲愿意哄她。

乔南鼻尖酸了酸,他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她也不可能成为曾经想要成为的人。

“谢谢。”乔南抽回手腕,语气不远不近,“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听不出她的话是敷衍还是搪塞,但乔南能点头,也算拉近他们这些年来的疏远。

姜哲松了口气,望着她抽走的手,心底倍感失落。

“很晚了,你回去吧。”乔南始终低头,不看他的眼睛。

须臾,姜哲驾车离开。

乔南缓缓抬起脸,望着远去的车身,神色黯然。十五年的分别,足以改变很多事。

更何况,还有那场意外,她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乔南?

午休后大厅没什么人,乔南低头直走。

突然有人出声,乔南本能看过去。

“你是乔南吧?”

说话的男人乔南认识,萧慎虽不是电视台员工,但经常出入,大家都喊他萧公子。

因着郁、萧两家交情深厚,大家对他尤为尊敬。

“萧公子。”乔南礼貌的开口,不知这位少爷为何知道她的名字?

萧慎笑了笑,一双眼睛盯着她仔细打量。这丫头长相倒是挺漂亮的,可其他方面看着也很普通,究竟哪里不一样?

“喂。”他低头站在乔南面前,声音暧昧,“那晚在酒吧包厢里的人,是你吧?”

乔南咻的抬起头,脸颊蹿红,“什么酒吧?”

哎呦,还敢装?

“我都听见声音了。”萧慎勾起唇,眸子里看不出真假。

乔南倒吸口气,“萧公子,您认错人了。”

还没人能够在他萧慎面前装无辜,况且他那晚见过女人的侧脸。分明同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一模一样,他怎么可能认错?

“呵呵…”乔南镇定下来,“我去工作。”

她按了电梯,盯着逐层降低的数字,如芒在背。

乔南迅速跑进电梯,却在门合上前,见到萧慎挑眉看过来。

“你的行踪真是不好查。”萧慎看到她震惊的眼眸,别有深意的笑了。

电梯门合上,乔南眨了眨眼,大脑有些发懵。

整个电视台的人都知道,萧慎是大BOSS的“闺密”。他的话暗含什么信息?

车库地面喷涂特殊反光带,郁锦安顺着箭头标识看到站在车前的人。

乔南记忆力很好,出于职业习惯熟记车牌号,找到他的车十分容易。

男人沉稳脚步声逼近,乔南偏过头,郁锦安高大的身影距离她只有两步远。

乔南站直身体,郁锦安眯起眼,“有事?”

“通知严主任救我的人,是您吗?”

郁锦安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动的声音刺激乔南的耳膜。

“上车。”车里的男人吩咐道。

“去哪里?”

郁锦安薄唇轻弯,“那张光盘是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乔南诧异的望向他,她不是来问这个的。

男人嘴角含笑,“那张不是高清版。”

“啊?!”乔南怔住,随后坐进副驾驶。

须臾,黑色轿车发动引擎,很快驶出车库。

014 刷他的卡

上车后乔南索要光盘,结果人家竟然把车停在全城最贵的西餐厅外。

这家西餐厅,前年被评为米其林三星,很多人慕名而来品尝美食。每次经过时,她都只能看看,压根不敢进。

这里一顿饭,搞不好顶她整月工资。

对面男人优雅翻看餐单,乔南无心研究那长串的英文菜名,只关心菜名后面的价位。

一道冷盘都要三位数,金子做的?

“烟熏三文鱼。”男人嗓音低沉,乔南迅速掠过钱数,倒吸口气。

什么贵他点什么呀!

一份三文鱼998元,不也是鱼吗?她从早市买两条鲫鱼才25块钱,足够她吃两顿。

男人连续点了三道菜,乔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饭钱谁出?

她喉咙发干,“老板,我…”

“不用你出钱。”

郁锦安眼睛没抬,依旧盯着菜单,“牛排你要几分熟?”

“我?”

老板竟然给她点餐?那她是吃呢是吃呢还是吃呢!

“我不吃生的。”乔南端起水杯,笑道:“全熟吧。”

“小姐,我们的牛排没有全熟。”

“呃…”

郁锦安合上餐单,递给服务生,“七分。”

“好的。”

服务生全程都保持笑容,乔南撇撇嘴,总觉得他的笑容中参杂着什么。

宝蓝色包装瓶的气泡水,只看外形都透着精致。他不喝红酒也不要饮料,只小口喝着杯中的水。

有钱人吃的喝的都那么讲究,还是她好养活。

“老板,那个光盘…”

“先吃饭。”

男人眉头轻蹙,不悦的打断她。

乔南撅起嘴,她不能确定光盘中到底拍到什么,能吃的下去吗?

然而,事实证明她预估错误。当七分熟的菲力牛排摆在面前,乔南一刀切下去,自从再也停不了手。

牛排中间有着淡淡的粉红色,口感不用多说,让人只想一口口把它吃光。

刀叉擦碰发出声响,不少人朝这边看,郁锦安深棕色瞳仁落在乔南身上。

她使用刀叉的动作不熟练,显然不是经常食用西餐。用餐礼仪更是半点不会,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循规蹈矩的豪门淑女必然不会有这样的吃相,不过她咀嚼的样子却有一种很深的感染力。

比如此刻,郁锦安很想尝尝她的牛排到底有多么好?

“好吃吗?”郁锦安掌心轻扣下颚。

乔南猛点头,“好吃。”

这么贵的一块肉,她可不能浪费。

低头瞅瞅面前的三文鱼,郁锦安突然失了胃口,他也应该点牛排。

“你怎么不吃?”

消灭完自己那份,乔南又把眼睛伸到他盘子里。

郁锦安拿起刀叉,举止优雅的切动。他的动作缓慢,切东西的过程中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乔南眼神逐渐暗淡,每次她在家里吃东西,妈妈看向她的目光简直不能忍受。嫌弃她吃饭速度快,没有礼貌是吧?

小时候吃饭不能固定时间,有时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哪有闲情逸致研究动作姿势是不是优雅?她只知道填饱肚子,否则饿的晚上睡不着。

“老板…”

乔南刚要说话,郁锦安薄唇微张,“吃饭说话影响消化。”

三文鱼粉嫩的色泽比他的唇色稍浅,乔南目光定格,见他轻轻咀嚼,似乎正在回味。

她又不是来吃饭的,她想要光盘啊!

耐心等待几分钟,乔南再度开口,“那晚是您通知严主任去仓库救我吗?”

她性子有些急躁,特别不喜欢被人吊胃口。

男人依旧低头咀嚼,乔南拿他没辙,“为什么要救我?”

吃顿饭都不清净,郁锦安蹙起眉,“你知道,安锦员工的意外赔偿金多少吗?”

“额…”

郁锦安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擦嘴,“你才为安锦工作两年,我不会做赔本买卖。”

这男人的意思是说,救她是因为赔偿金?

好吧,果然是她把人想得太好了。

“您不亏是大BOSS,”乔南干笑两声,“买卖经算的太精了。”

男人莞尔一笑:“当然。”

乔南败下阵来。

“结账。”

服务生捧过账单,郁锦安手指伸向外套口袋,几秒钟后看向对面的人,“你带钱包了吗?”

“带了。”

男人点点头,收回手道:“结账。”

“啊?”

十几分钟后,乔南哭丧着脸走出西餐厅。一顿饭吃了三千多块钱,这是作死啊!

特么的,谁说不要她出钱?!

结账时说没带钱包,这男人肯定故意的!

呜呜呜——

乔南刷掉一半的工资,心肝脾肺都在疼。后半个月怎么过?

黑色轿车开出停车场,乔南往前一步拦住,把手伸进开敞的车窗内,“光盘还我。”

坑她一顿饭,光盘必须要回来。

“光盘在我家,你要来吗?”

路灯的昏黄光线散落在车前,乔南能够清楚见到男人那张精致的脸庞,她真的好想掐住他的下巴,狠狠问他: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不要吗?”

郁锦安扫过她气怒的脸,一脚油门猛地踩下去。

车子强劲的马力逼得乔南倒退两步,她鼓着腮帮子站在路边,气的破口大骂。

死变态!

郁锦安透过后视镜,瞅着她捶胸顿足的模样,嘴角弯起一抹笑。

第二天早上,乔南到电视台都比平时早。她拉开椅子坐下,桌面上放着个信封。

周围还没同事,她把信封打开。

一张黑色银行卡,乔南翻过来,后面的签名写着三个字。

郁锦安。

大BOSS的银行卡!

想起昨晚的饭钱,她心情逐渐平复。别说她太小气,三千块钱可以维持母亲一个月的治疗费用。

乔南不敢有任何表露,趁着午休时,来到银行取钱。

将卡送入提款机,她才意识到不知道密码。无法打电话求助,只能咬牙碰运气。

前两次密码输入错误,她只好孤注一掷。

页面倏然翻转,乔南惊喜之余,赶紧输入取款金额。

三千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