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当时在想,这世上怕是没有人会像韩愈一样对阿笙好了。

多年来,他和韩愈之间的联系很少,每次打电话,多是询问阿笙近况,如果有人告诉顾城,韩愈很爱顾笙,他是相信的。

抛开顾清欢和韩永信不谈,顾城也一度把韩愈当成了顾家的恩人,却没想到恩情背后竟隐藏着毁灭般的伤害。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把对阿笙的毁灭和救赎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他毁了阿笙,却在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照顾着阿笙,没有丝毫怨言。

他是心甘情愿的。

恨他吗?恨。但那种恨却夹杂着太多的复杂和矛盾,于是长久以来就变成了堵在胸腔里的一口气,愤怨不平,郁结难舒。

这次找韩愈,是想跟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阿笙,但客厅里似乎还有人早已守候多时。

“你姑姑来了。”顾城顿了顿,补充道:“在客厅。”

......

最先进客厅的是顾笙和顾流沙,韩淑慧见到顾笙,眸子里有光划过,只说了一句话,她说:“韩太太,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抽时间和你单独谈谈,我们两个人。”

最后那句话,话音有些重,“两个人”别有深意,她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与此同时,那声“韩太太”仿佛一道银河,生生隔开了顾笙和韩淑慧。

07年,韩淑慧或许还可以接受她,但2013年,韩淑慧有着太多的理由厌恶顾笙,比如说沈雅,比如说她和韩愈的关系,比如说她曾神志不清多年......

陆家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她,阿笙是知道的。

“好。”

韩淑慧要谈什么,昭然若揭,阿笙不愿回避。有些人,有些事,避不开,躲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

韩愈走进客厅,韩淑慧目光压抑,紧绷的表情连带语言也变得紧窒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能改天吗?”韩愈看了一眼顾笙。

“现在。”韩淑慧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强势。

沉默了几秒,韩愈走到阿笙面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耳语说道:“别离开,至少要等我出来。”

韩愈去了书房,顾城走过来对阿笙说:“你要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阿笙摇头,紧了紧顾流沙的手,对顾城说道:“你和流沙先去酒店,开好房间,你把房间号发给我,晚些时候我去找你们。”

顾家人心性傲,顾城来韩家,并不代表会入住在这里,没有看到他和流沙的行李,就说明了一切。

“好。”顾城伸手拍了拍阿笙的肩,因为连日来奔波,声音有些疲惫:“我在酒店等你,哥哥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见到顾城后,阿笙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心脏开始慢吞吞的收缩着,久违的疼痛感涌了上来。

她确实有很多话要问顾城,比如说:依依是怎么死的?相熟人避讳莫深,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依依究竟发生了什么?

“简,我们先去火车站取行李。”顾城摸了摸顾流沙的头。

顾流沙依依不舍的松开阿笙的手指:“姑姑,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给你留了好些糖。”

阿笙笑了,但内心深处却有些难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看到顾流沙,总会有一股莫名的泪意浮上眼底,尤其是她微笑的时候,阿笙眼睛是刺痛的。

也许,她是把顾流沙想象成了她女儿,如果当初那个孩子还活着,也有这么大了,是否也会像顾流沙这样讨喜可人?

如果,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

“07年,子初被人陷害私闯民宅,这事是你做的?”书房里,韩淑慧紧紧凝视着韩愈的眼睛。

韩愈并没有很意外:“对。”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让韩淑慧的心再次石沉大海,浑身凉气飕飕。

“因为顾笙?”

韩愈看着她,目光冷锐:“与其说因为顾笙,还不如说是因为顾清欢。他如果留在国内,我又怎么能够把顾清欢逼到绝路?”

“啪——”

那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韩愈的脸上,他完全可以避开的,但却没有。

韩淑慧用力很大,打完,自己的掌心也有些发烧,盯着韩愈,似是难以呼吸。

嘴角有出血迹象,韩愈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一张面纸,漫不经心的擦拭着,不恼也不怒。

在韩愈的认知里,韩淑慧可以很温柔,可以很严肃,但从未对他这么狠戾过,那样的冷漠,像是在骨子里溢出来的,愤怒之余又夹杂着悲痛。

韩淑慧逼仄的眼神宛如钉子一般,直接扎进了韩愈的眼中:“韩愈,陆子初是谁?你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为了逼死顾清欢,你竟然不惜向你弟弟下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逼死顾清欢?”韩愈目光凝成了冰凌,就那么淡淡的刺向韩淑慧:“不,我哪舍得让她那么容易就死去?除了借助庆誊的手逼压鑫耀,其它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韩淑慧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庆誊老总误听谣言,为了报复顾清欢,在顾清欢汽车上动了手脚,导致她车毁人亡,报纸你看到了吗?那么惨烈的车祸现场,你看了晚上就不会做噩梦吗?”

“如果顾清欢没死,我也很想问一问,当初我爸妈先后离世,她有没有做过噩梦?”韩愈慢慢的抬起头,目光忽然直直的射向韩淑慧:“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个好人,明知是错的,但我还是明知故犯,后来之果早有预料,却摆脱不掉当初之因。我妈死后,我回到美国,在那所空荡荡的房子里,宁愿她每天嗜酒如命,把家弄得乱七八糟,也不愿就我一个人。我没想到她会自杀,好好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她那天早晨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冻僵了,那个人是我妈,是跟我相依为命多年的人,忽然没有了呼吸,再也没办法叫我一声‘阿愈’,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我把她的骨灰葬在了美国,接连好几个月,每到晚上就能梦见她。梦到她在哭,她跟我说她很冷,我大晚上跑到墓园,看到她的墓碑孤零零的竖在寒风中,你说我母亲能不冷吗?”

他这么说着,眼睛涨的生疼,似乎有了眼泪,但却别开脸,掩饰了眼眸中的水光:“07年陷害陆子初,这件事是我做的,你们大可瑕疵报复,但是顾笙,你最好让你儿子离她远一些......”

韩淑慧看着韩愈,一颗心水起沉浮,像是经历了一场难分输赢的持久战,眼神极具压迫性,近乎咬牙切齿道:“放心,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允许你太太踏进陆家家门半步。”

相处五年,回忆泛着伤

更新时间:2014-7-26 20:28:13 本章字数:4250

这日黄昏,楚培华和妻子造访陆家,带上厚礼,美其名曰看望卧病在床的韩淑慧,但陆昌平却对他们的来意心知肚明。

韩淑慧不在家,但陆昌平还是让家佣沏了好茶,来者是客,不能失了最基本的礼数。

十几年前,陆昌平对楚培华的印象还不错,随着深交,开始发现这人的确有才,但处事不厚道,太过圆滑世故,纵使对待朋友也喜欢耍心眼,于是关系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就这么搁置着。他对楚楚倒是没有太多的成见,孩子嘛,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在能知错就改的情况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但做儿媳妇.....钡.

陆昌平没想过,对待婚事,他从未强迫过儿子,也很少过问,子初做事向来有主见,当年恋上自己的学生,他见过那个孩子,是乐见其成的,但如今......只能说造化弄人。

在商界,陆氏父子是出了名的儒商,陆家客厅不见奢侈辉煌,倒是高雅朴素之地,处处可见花草书墨字画,不知陆昌平背景的人,大概会以为陆家是出了名的书香世家。

陆昌平气度澹澹,坐在沙发上淡定从容,只顾倒茶给楚培华和他妻子,等待对方先开口说明来意。

都是交际圈人精,楚培华明白陆昌平的意思,喝了几口茶,这才放下杯子,缓缓开口道:“昌平,这次我过来,是想跟你谈谈孩子之间的事。”

陆昌平并不急着应声,靠着藤椅,示意楚培华继续说下去。

楚培华叹了一口气:“多年朋友,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家丫头死心眼,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都很喜欢子初,非他不嫁,你说我们做老的有什么办法?子初那个孩子,别说是楚楚了,我和我太太也喜欢的很。这事,我和我太太私底下合计过,你说我们两家来往多年,交情在那里摆着,如果能够结成儿女亲家,也称得上是美事一桩。铩”

陆昌平嘴角带着笑,沉默了几秒,对楚培华歉声道:“华子,这事我做不了主。”

听陆昌平这么一说,楚培华皱了眉,坐正了身子:“你是子初父亲,他又一向孝顺,子初婚事总要征询父母的意见,你跟他提提,至少也要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保不齐他愿意呢!”

陆昌平觉得楚培华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儿子是什么性情,陆昌平还是很了解的,他或许会在婚事方面征询他们的意见,但在事情处理上却很有自己的主见。再说楚楚,子初和她相处多年,如果有感情发生,早就发生了,又怎会风平浪静这么多年?

强扭的瓜,不甜。

陆昌平说:“我个人是很喜欢楚楚的,这孩子在法律界名声大震,为人处事周到,对你们又很孝顺,可以想象以后她对公婆会如何关怀备至。不管将来谁娶了她,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么美好的孩子,我们子初怕是没这样的福气。”

陆昌平这番话该夸得夸了,该贬的贬了,但楚培华却有些面子挂不住,这不是暗地里反讽楚楚配不上陆子初吗?

楚太太眼尖,见丈夫脸色不郁,忍不住打圆场:“昌平,如果说配不上,那也是我们楚楚配不上子初。你和淑惠教子有方,子初年纪轻轻就把陆氏集团在短短几年间就经营成了商业王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陆家出了这么优秀的儿子。我也知道,有很多女孩喜欢子初,做父母的巴不得让女儿嫁给子初。别说是她们了,就是我也坐不住了,子初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是真的好,楚楚如果将来能够和他在一起,那是我们楚楚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我们楚家的福气。今天这事,我们也是来问问你和淑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楚楚这孩子不错,这事就好办了。没有感情不要紧,我们做父母的多撮合撮合,创造一些机会给他们,日久生情,这事也就水到渠成了,你说是不是?”

楚培华有一个贤内助,平时不怎么说话,跟在丈夫身后多是微笑撑场面,但说起话来,又怎是泛泛之辈?

陆昌平淡淡一笑,拿起茶壶往楚太太杯中续了茶,这才平心静气道:“如果我对这事不表态,不是说楚楚不好,而是......”说着叹了一口气,“子初性子,你们是知道的,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就算我们身为父母,有时候也是无能为力。”

好一会儿没说话的楚培华平复情绪,看向陆昌平:“刚刚曝光的牵手照,你看了吗?”

陆昌平喝着茶,看不出情绪:“哦,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不是顾笙吗?”楚培华忧声道:“子初怎么能这么糊涂呢?我先前听说那个叫顾笙的,好像精神不正常......”话音暂停,看了一眼陆昌平,见陆昌平移开茶杯,没了喝茶的兴致,楚培华表情松懈下来,摇头道:“如果有人知道堂堂陆氏总裁竟然和一个患有疯史的女人在一起,他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楚太太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听楚楚说,那顾笙当年去美国后,一直没联系子初,完全人间蒸发了,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太把感情当儿戏了。”

陆昌平简单思忖,斟酌字词,微笑道:“你们这么满意子初,我代子初谢谢你们,有时间的话我跟他提一提,至于楚楚......也不能一味耽误她,如果有合适的对象,该见还是要见的,千万不要因为子初错失了好姻缘。”

陆昌平把委婉拒绝化成了太极拳,绕着弯说话,楚培华发愣之余,心中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但面上却是客气得很。

楚培华如果固执起来,绝对不会输给自己的女儿。

陆家家大业大,再说陆子初也确实是楚培华心目中的东床之选,这事第一次提起,凡事需要慢慢来,能够看得出来,陆子初和顾笙在一起,陆昌平心存反对,这就是希望。

楚培华能屈能伸,有心转移话题,又浅聊了几句,楚培华和妻子这才起身告辞。

这天夜幕垂下,韩淑慧回到家中,对陆昌平说:“沈雅有可能半个月后回国。”

“谁说的?”陆昌平坐在藤椅上清洗着茶具。

“她儿子。”韩淑慧走近,看到陆昌平对面摆放的空杯子,随口问了一句:“谁来了?”

陆昌平把楚培华登门造访这件事跟韩淑慧说了,韩淑慧似是笑了笑,摘下围巾,转身朝楼梯方向走去,过了几秒,有声音漠然响起:“楚楚如果结婚,我一定备厚礼相送,但若想嫁给子初,不合适,也不可能。”

她韩淑慧还没老眼昏花,太会耍心眼的女人,陆家要不起。

......

韩家客厅,阿笙坐在沙发上,韩愈蹲在她面前,“你离开后,我常常都在想,你在什么地方?身上有没有钱?有没有饿着?我很想找到你,但又怕找到你......”

韩愈静静的阐述着,就连声音和语气也显得格外温存:“阿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客厅短暂沉默。

“我们好聚好散吧!”阿笙声音空灵,飘渺的难以捉摸。

韩愈心头一沉,紧握的拳头里,指甲仿佛能够掐在掌心里,压抑情绪:“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多,每天朝夕相对,难道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他幽幽开口:“阿笙,我不相信你没有任何触动......”

阿笙神情漠然,兀自道:“法庭对峙是下下选,如果......”

“如果我不愿意,你打算起诉离婚吗?”他盯着她,却出其不意的抓住她的手,从衬衫下摆直接探到他的腹部,阿笙指腹触摸到他结实的肌肤,只觉得指腹处一阵滚烫。

阿笙手指颤了一下,不是因为那片热度,而是因为指腹下的伤疤。

“你发病的时候拿着水果刀,我怕你伤到自己,上前抢水果刀的时候,你把它刺到了我腹部,你没印象吗?阿笙。”

韩愈话语温柔,但阿笙却呼吸骤停,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箍住腰身,咫尺之距,目光灼灼,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冷冽一笑:“我只怪你这一刀刺得不够深,再深一些,疤痕和疼痛将会加倍,你伤我有多重,我爱你就有多深。你想离婚可以,但我得不到你,陆子初也休想得到。”

旧爱,失去的人永不复返

更新时间:2014-7-27 14:09:46 本章字数:4918

阿笙早已过了为了某件事情就大动肝火的年纪,就算身处命运漩涡,依然不愿意否定自身,有太多人对她落井下石,她没道理在人生难题面前反复纠结。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面对爱情,性情迥异,但心境其实都是相似的,每个人都会在某个瞬间里对爱情患得患失。

离开韩家,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韩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顾笙,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钡”

似是最悲愤的控诉,多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妥协,所有的隐忍和自尊,在顾笙冷漠的眼神中终于宣布瓦解。

车厢里有着浅浅地呼吸声,陈煜打着方向盘,问阿笙:“要回去吗?”

“先去酒店。”

陈煜透过后车镜看向后座那个女人,两个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为了她勾心斗角,可她始终都是平静的,没有仓惶和虚荣得意,摇下车窗,素净的脸庞迎着寒风的时候,眼眸中散发出来的光有个很令人伤感的名字,它的名字叫:洗尽铅华。

即将12月,T市因为进入隆冬,街道一片萧瑟之景,有行人迎着寒风,艰难瑟缩的行走着。

这是他们生活的世界,有人为了报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人为了梦想彻夜通宵奋战;有人为了亲朋好友肆意抒发着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有人为了安抚受了委屈的女朋友,焦头烂额之际被好友告知,其实一个吻就能重归于好;也有人因为爱上一个人时间太久太久,以至于忽然被他人问及时,早已忘了当初爱上那个她的理由铩。

阿笙没有问顾城,他是什么时候爱上依依的,她只想知道依依是怎么死的,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痛苦?这么想着,心却沉了下来,每个人的死亡都会伴随着痛苦,或长或短,也许她本不该问。

秘密在不为人知的时光里被现实无情吞噬,顾城跟她讲07年属于他和依依的过往,彼时流沙已经躺在床上安睡,阿笙开始明白,在这世上有一种感情,不管有过怎样的山盟海誓,到最后依然会灰飞烟灭,好比生死之距,尘归尘,土归土。

他说:“回到美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次上下班,我都会朝身后看上一眼,仿佛她就在我身后。”

他说:“依依名字没起好......”

未出口,竟语带凝噎,时隔多年,再次提起依依,纵使云淡风轻如顾城,依然还是失了分寸。

阿笙抽了一张面纸给他,他摆摆手,没有接。

几年前无意中看到《与妻书》,原文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

短短一句话,瞬间湿了眼眶。

......

依依是1986年出生的,顾城比她大3岁。

3岁的男孩子,正是顽皮不谙世事的时候,在大院里破坏力十足。如果有人问顾城,3岁那年,他对依依有什么印象的话,他也许会告诉那人:“好丑。”

别说是顾城了,就连刘妈妈也觉得女儿不好看,但刘爸爸很激动,把又丑又可爱的女儿抱到大院里,不停的给人看。

百天之后,随着日子拉长,依依开始越长越好看,直到某一日午后,顾城看着笑颜如花的少女,他隐约听到了花朵盛开的声音。

顾城、依依、阿笙和许飞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关系亲近浓厚,比亲人还要近上几分。

依依15岁之前,顾城在理智范围内把依依安置在了“妹妹”那一栏。

那年是2001年,顾家移民美国。

在美国的日子里,他开始受到依依定期写给他的信件,内容含蓄,多是在谈她和阿笙的高中生活,学习、做习题和各种各样的模拟考......语气中有着令人想念的小埋怨。

春日暖阳,美国大学校园里,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睛,顾城坐在草坪上含笑看着那些信纸,有女孩走过来红着脸对他说:“能认识一下吗?”

顾城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女孩有了几分恍然,吐了吐舌头,道了声不好意思,走远了,背影有着属于年轻人的洒脱。

那些信纸被他收藏,学业忙碌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于是疲惫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自以为把依依写给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看的很清楚,但后来才发现,每次信尾,都会出现这么一句话:大哥,我和阿笙很想念你。

她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默默想念,默默欢喜,他看了,是心存怜爱的。

回国是2003年,阿笙17岁,那年阿笙和依依共同参加高考。

6月份,天气炎热,刘妈妈买早餐回来,在院中遇到邻居:“依依今天考试,状态怎么样?”

刘妈妈担心道:“别提了,一大早就说恶心,刷牙的时候一直在干呕。”

顶着考试压力,依依在紧张。

大院中见到她,她乖顺的叫他大哥,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考试结束后,大哥带你和阿笙出去大醉一场。”

附带这句话的还有一支薄荷味口香糖。

依依是正常发挥,她对学业和生活都没有太高的要求,不似阿笙,对生活要求低,但学业上却力争上游。

后来顾城在想,如果03年,阿笙决定跟他一起回美国,阿笙不会遇到陆子初,更不会遇到韩愈;如果他不顾及兄弟之情,直接跟依依表白,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但这一切只是如果,许飞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依依长大,高考以前不说,是怕影响她的学业,但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怕再不追的话,依依就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说这话时,许飞竟脸红了,心无城府的搂着顾城的肩,爽朗笑道:“你是我哥,我喜欢依依,应该让你知道。”

知道,于是开始有了爱而不能。

在他眼里,这世上有很多感情远比爱情还要重要,如果爱情是建立在兄弟破灭的基础上,他只会退避三舍。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有时执拗,有时退避。

这是他选择的结果,以至于有了接下来的举步维艰。

后来认识徐秋,她身体不好,性情中有着残缺的坏情绪,被父母宠爱,难免会很骄纵,但身为医者却是善良的。

有病患出事,因为他的疾言厉色,徐秋无奈出手相帮,后来被病患起诉,险些被退学,病发好几次,他是心存内疚的。

等待学校通知,时间成了催命符,她在焦躁和不安中会一个人爬在矮矮的树干上,晃着腿,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有着倔强的光。

“在看什么?”他问。

她对站在树下的他强颜欢笑:“今年夏天很难熬。”

徐秋有着依依的影子,若干年前,依依对他说:“大哥,今天夏天太难熬,我快被数不清的题海给淹没了。”

徐秋又一次发病,她的脸上有着羞涩的光:“顾城,我喜欢你,能不能给我爱一次的机会?”

那个夏天充满了迷茫和幻觉,徐家和顾家日渐亲近,彼此照顾,虽然没说,但在徐家眼里,顾城早已是徐家的女婿。

顾父和顾母也很满意徐秋,只说儿子喜欢就好,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在发展。

依依生日那天,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依依说:“大哥,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喜欢你。”

依依说:“我没醉,如果你肯回头看我一眼,你会发现,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