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美国,听着她委屈的哭声,眼睛有些红,怎么告诉她,彼时他身边已有了女朋友。

05年春节,他回国陪阿笙一起过年,依依在天台上晾床单,他看着床单中影影绰绰的她,仿佛是一场幻觉。

觉得是幻觉的那个人也有她,她伸手摸他的脸,确认是他,微笑的时候像个孩子,床单在周围轻轻摆动着,有泪水滑出她的眼眶,她说:“大哥,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年后回国,依依送他离开,他需要坐车去临市乘坐飞机,他说:“依依,对不起。”

她有些仓惶,嘴角挂着勉强的微笑,摇头道:“大哥,你别对我说对不起。”她开始避开他的眼睛,绞着自己的手指:“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没有对不起我。”

大巴启动,她跟着大巴走,隔着车窗跟他挥手,他摆手让她回去,她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大巴离开了。

他在车里忽然觉得很难过。

往事无常,幸福像投影

更新时间:2014-7-27 17:10:52 本章字数:5366

05年7月下旬,顾城在旧金山做了一个梦,梦境是关于依依的。沉沉的梦,不愿醒,早晨起床,手机里有一通未接电话。

陌生号码,国内来电,回拨过去,竟是束河当地一家小医院钡。

依依急性阑尾炎住院,给顾城打电话的时候,刚刚做完手术,不敢告诉家里人,孤零零呆在医院里,忽然很想念顾城,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忽然很懊恼,响了两声就挂断了。

他在美国,有了交往的女朋友,她是不敢打扰他的。

......

顾城抵达束河那天,束河下着濛濛细雨,叶子淡青素雅,路两边种满了枝干饱满的树。很奇怪,明明下着雨,但天却很蓝,漂亮的像天堂。

距离医院有段距离,路况不太好走,顾城下了车,等他到医院的时候,头发是湿的,水珠从他发梢处一滴滴的砸落。

询问之下,找到了依依,她蜷缩在床上,很安静,也很孤单,就像小时候,生了病也不说难受,就那么乖乖的躺着,不愿给别人造成任何困扰。

他弯下腰握住她的手,她睁开眸子,干净的眸,毫不设防,迷蒙的光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眼眸最深处。

她以为她在做梦,当得知不是梦时,却有眼泪缓缓溢出眼眶。眼泪背后隐藏了什么,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单独解释过铩。

“大哥,我想出院。”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他带她回到了之前入住的客栈,很居家,有着小小的院落,里面种了很多花。

有一只胖胖的小狗崽远远看到他们进来,亲热的跑过来围着顾城的双腿直打转。

她在他怀里虚弱的笑,轻声唤它:“雪球,别闹。”

顾城一直都是知道的,依依人缘很好,老板见依依回来,连忙上前询问身体怎么样?松口气之余,又看向顾城,嘴角有着温和的笑容,“男朋友?”

罕见的默契,两人竟都没有开口解释。

......

顾城住在了依依隔壁,时光仿佛倒退了好几年,每天看到老板娘打扫庭院,住客打呵欠下楼用早餐,心是平静的。

05年,顾城在束河还有丽江、西双版纳停留了一个多月,放下工作,关闭手机,成人以后有了第一次任性。

后来他才发现,那是真正属于他和依依的幸福时光,短暂却深刻。

工艺市场,人潮汹涌,她被挤散了,他顶着满头大汗急匆匆找她,人群里,她也有些急,东张西望,见到他,竟失了矜持,紧紧的抱住他,他在短短的僵硬之后,用力的抱着她,他声音很轻,近似无奈呢喃:“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回头看看,我其实一直都在原地等你。”

拥抱,似乎已经凝刻成了天长地久。

工艺品摊位前,遇到一位地道的古城人,他懂东巴文,她见有人把名字刻在小小的木牌上,就拉着顾城停了下来。

摊主问她:“想刻什么?”

她想了想,对摊主说,两只木牌,一只刻上“青梅”,一只刻上“竹马”,她那么隐晦,连名字也不敢刻不上去,她把“青梅”交给他,满足微笑:“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带他去吃当地著名的洋芋鸡,熟练的左拐右拐,他跟在她身后,想的却是,她一个人当初是怎么摸索到了这里?于是锅里的洋芋和鸡块炖得声息清脆,他的心也开始暮霭沉沉。

附近坐着几位当地人,又唱又笑,无忧安乐,他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不知何时起,她早已因为他变成了一个不开心的人。

......

夜晚古城,终于开始洗尽铅华,红绿光影在水波中流动着,五彩颜色为古城增添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和妖艳,时间似乎过得异常缓慢。

一只莲花许愿灯被她轻轻放在水波中,红烛闪耀,她半跪在那里,双手合十,默默的许着愿。

拉她起来,回去时问她:“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垂眸轻轻的笑。

许多年后,有人问顾城:“你最快乐的时光发生在什么地方?”

是丽江,是束河,每天晚饭后和她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都会让他觉得无比温暖和快乐。

爱情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词,离开丽江那天,仍然是她在送他,她说:“我还要在这里多停留几天。”

后来依依在日记本里这么写道:“每次看到你离开,我都会觉得很难受,那样的痛,是万万舍不得你去承受的。”

她那么坚强,看似无谓,但送他离开那天,她突然调皮的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她的泪水。

“依依。”他只能叫她的名字。

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她的声音却有些哽咽:“大哥,你一定要幸福。”

不敢拦,不敢再露骨表白,怕他会为难,怕家人会给他负担。

......

回到美国不久,他跟徐秋提分手,她没有哭泣,开口问他:“我能知道原因吗?”

“抱歉,我爱的是别人。”

原以为有些话会很难说,没想到说出口竟是那么轻而易举。

“好,我知道了。”她很干脆的挂断了电话,却在挂断电话半个小时后,用刀片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那次自杀事件,顾家人并不知道,但徐家父母知道,他们训斥顾城,撕打着他:“如果我女儿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麻木的站在手术室外,徐秋抢救回来,不吃不喝,不接受输液,顾城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做,嗯?”

徐秋开始哭,她说她不能没有他。顾城在徐秋平静自杀的那一刻,察觉到她对生死的漠然和可怕。

分手的事情自此不提,他有时候翻出依依的电话号码,会觉得号码恍惚不清,却是再也没有打通过。

他开始在黑夜里喘息着惊醒,梦境黑暗,无力救赎。

......

顾城再次回国,已经是06年9月下旬了,有同学年纪轻轻就患癌症去世,电话打来的时候,他预感到了世事无常,关系交好,无论如何都应该回国的。

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包括阿笙,吊祭那天,他站在人群里,看着深秋落叶,从来不知道这座城竟然可以这么荒凉。

没想到会在吊祭人群中看到她,穿着黑裙子,手里拿着一朵白菊花,跟家属说着话,恍如隔世。

她在抬眸间看到了他,微愣,但很快就朝他走了过来。

一年不见,她瘦了很多,一双眸子应该之前哭过,有些肿。

她笑着问:“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说:“昨天晚上。”

似是怕他误会,她解释道:“他是我同学哥哥,我在家,应该来的。”

这时有人唤他过去,他说:“有机会再聊。”

“好。”她很温顺。

他一步步往前走,如果她当时不叫他就好了,但她没能管住自己,他也没能抵抗住那声轻轻的“大哥”。

那声“大哥”唤出口的瞬间,他听到了心脏结冰的声音,就连步伐也犹如千斤重。

那天晚上,她喝醉找他,似是无言壮胆,明明瑟瑟发抖,却缠着他,对他的唇又咬又啃。

她哭:“大哥,我没出息,我没救了。”

坦诚相见,她攀着他肩膀,眼神中一片水汽,他抚摸她的发,哑着声音道:“你叫我一声阿城......”

她声音模糊,在疼痛中轻轻的叫着:“阿城,阿城......”

回国是真的要摊牌了,离开前,她陪他一起去墓园看望爷爷奶奶,相缠的手,不肯轻易松开。

冰冷的墓碑让她眼眶湿润,她说:“爷爷奶奶生前待我很好,等百年之后,我葬在他们旁边,好好帮你孝顺他们。”

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有些不安。

她一向听话,唯一一次撒娇就是在墓园那天,回去的时候,她扯着他衣袖,赖在那里不肯走。

他回头看她,她笑着说:“你还没有背过我呢!”

他竟觉得有些心酸,蹲下身体,察觉她柔软的身体伏在了他的背上,长发拂过他的脸,她帮忙把头发撩开,轻声问他:“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脖子却湿湿的,她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把你从徐秋身边抢走,这都是我的错。”

“傻瓜,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我们会在一起,你信我。”

***

PS:明天加更。

残酷反省,美丽到荒芜【4000】

更新时间:2014-7-28 13:43:27 本章字数:6688

2006年9月下旬到9月末,顾城一再推迟回国行程,和依依在一起,忽略了时间的存在。

明明说好当天离开的,依依送他去车站,时间还早,他说:“我送你回去,然后再赶过来。”

车在中途却改了道,重新回到了酒店,持续逗留,身体放纵的同时还伴随着精神上的救赎。

他的老板是一位美国人,已经来回催他好几次了,每次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Kevin,两天,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两天见不到你,我就只能跟你说再见了。钡”

直白的话语,顾城听了,多是会淡淡一笑。

老板不会轻易炒他鱿鱼,当初想尽办法把他挖到事务所,又怎会放他离开?一个人的成长跟家庭教育有关,但这并不是决定因素,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个人。

从某一程度来说,他和阿笙是很相似的人,顾家兄妹在县城很出名,源于他们分别是当年高考学霸。在美国读书,除了假日,顾城几乎见不到亲人,他把时间全都分散在了学业上,经常为了额外课程没时间睡觉,他以自己的努力,每年都能获取奖学金,成绩名列前茅,只是不愿给父母增添负担。

有些人生来就是学业明星,比如说顾笙,比如说顾城。简单的衬衫、深色亚麻裤,棕色皮鞋,气质淡定温和,寒暄中透着成熟铩。

这样一个男子,注定会有人愿意为了他爱的死去活来吧?

不到半月相处,他给美国客户写E-MAIL的时候,她会帮他把衬衫熨帖的很平整,叠放的整整齐齐,就那么安放在床上。

偶尔不见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会发现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很贪恋这样的时刻,他知道她会是一个好妻子,要求不高,能够跟他一起平淡生活,如果他有幸,这双手他是愿意牵上一辈子的。

到离开的时候了,仍然是她送他离开,他说:“依依,你等我电话。”

如果他来电话,就定是好消息,他不能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徐秋纠缠不清,这对三个人来说都不公平。

她轻声说:“好。”

依依心里很难过,汽车离开后,她坐在汽车大厅里,抬手捂着脸,有泪水沿着手指隙缝缓缓滑落。

顾城离开,她是害怕的,害怕他不再回来,害怕对于未来的遐想,只是一场梦。

......

分手道出,注定是一场兵荒马乱,顾行远在沉默三天之后,对顾城说:“阿城,你的感情,爸爸做不了主,但徐秋身体不好,分手这件事情你要好好处理,有话好好说,别闹僵了。”

对待感情,徐秋是决绝的,顾城顾念她的身体,每次试着心平气和的和她交谈,但换来的却是无数次撕心裂肺。

病发两次,他看着病床上安睡的她,悲哀的发现,除了爱情,她已不需要任何东西,为了守护这份“爱”,她不惜拿生命做赌注。

徐秋母亲跟他下跪:“Kevin,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如果离开她,她会死的。”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人打捞上岸的鱼,在暴晒中享受着无力自救。

爱情如果需要徐秋用自暴自弃来成全,依依怕是也不会开心。

老板说:“Kevin,你还好吗?”

“好。”他听到他是这么说的。

人来人往的大街,他静静的走路,偶尔看到黑头发的亚洲面孔,会忍不住对自己微笑,如果依依在就好了。

但依依......他已经接连一月没有给她联系过了。

徐秋离家出走了,听到消息时,旧金山还是凌晨,顾城和徐家父母全都放下工作,她有几个大学闺蜜,不是同一个国度,徐秋母亲说,前几天徐秋住院还在跟她念叨,说是很想她们。

分散寻找,没有归期,顾城已经忘了日期,找到徐秋,是在德国当地一家医院里,她夜间发病,在缺氧的情况下,呼吸衰竭,如果不是她同学发现的早,只怕早就出事了。

她看到顾城,笑着流泪:“缺氧的时候我在想,我如果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会纠缠你了。我活着,只会拖累你和我爸妈......”

顾城右手被她紧紧抓住,她把他当成了活下去的唯一一根稻草。

他笑笑,但却丧失了语言。

医院里给依依打电话,她在问明白他是谁之后,面对他的沉默,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也是长久不语。

很久之后,电话里传来她微微有些沙哑的笑声,宽慰他:“没关系的,9月下旬到9月末,你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快乐,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卑微的语气,让他握着话筒无声流泪,她听出来,很想站在他身边抚摸安慰他,但她只是平静无谓道:“大哥,你别难过,我不怪你,真的。”

率先挂断电话的那个人是她,德国和中国,他握着话筒,泪湿满面;她攥紧手机,终于开始放声哭泣......

她知道他难,因为刻骨铭心,所以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无力,从小到大,她从未见他那么痛彻心扉的哭过。

依依哭泣,是因为她的爱竟让他那么痛苦。

彼时,依依已经怀孕,她去了医院,却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落荒而逃。她知道她该离开了,在老家呆着,父母是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的,他们不知道,她有多爱这个孩子。

O6年11月中旬,依依找借口去了杭州,紧接着许飞也去了那里,她在那里一度过的很平静,挤公车上下班,她需要赚钱,生孩子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06年11月末,顾城留下一封信给徐秋,只有寥寥数字,没说他去哪里,只说他会回来。

最后那句话,徐秋明白,他不希望她做啥事。

12月末,徐秋从父母口中得知顾家出了大事,届时她已联系不到顾城,去了顾家,坐在顾城房间里,她看到了那些被顾城珍藏的信件,署名依依。

他遗留在家的手机里,徐秋看到了一条条信息,有些是事务所老板发来的,有些是一个叫许飞的男人。

许飞说:“我来杭州了,依依也在这里,昨天吃饭提起你和阿笙,忽然很想念你们。”

徐秋开始明白,藏在顾城心里的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刘依依。

07年1月初,中国杭州,一个多月未见,许飞看到依依,笑着说:“看来还是杭州能养人,都吃胖了。”

依依听了却是心里一咯噔,她当时正在洗碗,水流哗哗作响,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1月中旬,依依不见了,许飞开始找不到她,房东说她退房了。

他在她有可能出没的地方寻找她,但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耳边回响着房东老太太的话:“那孩子好像怀孕了。”

2月上旬,美国旧金山,顾笙被关在房间里,接连大病多日,险些失声,在绝望中等待着救赎;云南丽江,顾城在酒吧里喝的酩酊大醉,酒吧老板走过来对他说:“先生,你不能再喝了。”

他趴在桌面上,叫着“依依”的名字,凌晨丽江街道空荡荡的,他步伐踉跄,旁若无人的流着眼泪。

徐秋被父母宠坏了,受不了人生中突如其来的打击,顾城消失后,徐秋开始平静,重新审视自己的激烈和感情,床头柜上摆放着她和顾城的合影照,他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快乐的时光似乎稍纵即逝。

每次想起他,记忆仿佛被疼痛汹涌的冲刷过。

5月份的时候,一封来自中国的信件出现在了顾家。此时顾家早已搬家,就连徐家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信件辗转落到了徐秋手中。

是刘依依的来信。

信件很短:“最近总做噩梦,不知为什么,忽然间感到很害怕。大哥,我怀孕了......”没有文字了,只有干涸的眼泪,可知她写信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徐秋拿着信件沉默许久,她请了长假,5月末飞往中国时,她靠着舷窗,虽然闭着双眼,依然有泪水轻轻滑落。

她想,她爱那个男人,所以她可以爱他喜欢的女人和他的孩子。

O7年正是大学生支教盛行的年月,大批的年轻人往边远山区里面跑,把自己的青春全都奉献给了那些无忧可爱的孩子们。

山路崎岖,那是徐秋第一次见到依依,她挺着大肚子站在破烂不堪的讲台上讲着课,平和安静,脸上有着温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