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爹不解道:“怎么?”

宴夏沉默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摇摇头,小声道:“只是我喜欢他,他其实并不知晓我的心意,他甚至……没有跟我说过几次话。”

小爹瞧不见宴夏的神色,但听着这话音,却仿佛能够想到眼前小姑娘的样子,他顿了一瞬,摇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好一会儿才无奈笑到:“怎么样,要不要带小爹去看看那个小子,然后让小爹替你出出主意?”

没有听见宴夏的回应,小爹拍了拍胸脯又道:“怎么说小爹也见过不少世面,什么神魔大战什么妖界大乱,小爹我可都亲身经历过,像你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小爹我见得多了去了,要替你搞定这个小子,这种事情还难不倒我。”

“小爹……”本就是情窦初开,除了每日看着那人在酒楼里弹琴,宴夏几乎从未敢想过更多的事情,如今小爹突然说要帮忙,宴夏自是慌乱不已,她往四下看去一眼,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小爹你每次说书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发生过吗?”

“当然都是真的,人魔大战那种事情,我要是没有亲自见过,说得出来吗?”

“可是……可是除了小爹,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起过那些故事。”宴夏犹豫着道。

小爹笑了两声,干脆问道:“你听说的都是些什么故事?”

“他们说中原的三门七派,说现在最厉害的是天罡盟,还说了那位盟主带人攻上十洲,自十洲手中救下整个中原的事情。”

小爹好笑的道:“这天下那么大,时间那么长,他们说的是新故事,我说的是从前的故事,你没听过它们,却不代表它们不曾存在过,不是吗?”

“那故事里的那些魔类,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他们是怎么被打败的?真的有人能打得过他们吗?”宴夏好奇问道。

小爹抬手摸索片刻,找到了宴夏所在的位置,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再嚣张的恶人,也总有人能够斗得过他们不是,否则我还怎么说故事?”他顿了顿,也不知是想起往事还是如何,想了想才道:“魔类有什么可怕的,我见过最强的人,是连所有妖魔都忌惮的人……”

有些事情不论经过多长的时间,再次提及总能让人心潮翻涌,热血沸腾。宴夏不知小爹突然的沉默是为什么,但她知道小爹一定想到了许多事情。她无法忽略心中的好奇,接着问道:“小爹说的那个人是谁?”

小爹没有将话说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候,夜风里传来了细碎的咳嗽声音,随之便是一个声音轻轻道:“很晚了。”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低沉且虚弱,听来朦胧得有些不真切,然而却叫宴夏与小爹同时心神一凛。宴夏回头往院中最里处的房间望去,这才发觉虽然夜已渐深,但那处房间中的灯火却不知何时悄然亮了起来,灯色微暖,将屋内人清瘦的影子投在了窗纸上,那是宴夏无比熟悉的身影。

宴夏心中一动,连忙唤道:“大爹爹!”

旁边的小爹虽然看不见灯火与窗影,却不能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他冲着那处房间的方向苦笑一声,继而无奈唤道:“大哥,你还没休息?”

“嗯。”那人对小爹的回应极为简短,很快应付了他之后,又对宴夏道:“宴夏,你今日可有练画?”

宴夏垂下头来,乖乖道:“还没有,马上回去就练。”

不知是否是夜里寒气太重,屋中那人很快再次咳了起来,就在宴夏担忧地看着窗边剪影,忍不住想要进屋看看的时候,屋中那人终于止住了咳声,他声音疲惫的道:“很晚了,回屋休息吧。”

对于大爹爹说的话,宴夏素来是言听计从,她点了点头,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动作之间却又情不自禁顿住,冲着那房中之人道:“大爹爹也早点休息。”

屋内没再传来说话声音,不过片刻之后,屋内的灯光却熄了下去,宴夏知道那人必是依言休息了,这才笑了笑,放心的往自己房间走去,只是回屋之际,还见小爹用唇语对她说着那酒楼琴师的事情。

宴夏提及这事当即微红了脸合上自己的房门,埋头想着白日里听琴时候那道隐在帘幕后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

一夜辗转,第二天天还没亮,宴夏就出了房间,开始如往常一般替众人准备早饭,替大爹爹准备汤药。

待将一切准备得差不多了,其余房间中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只是让宴夏没有料到的是,今日除她之外出来得最早的,竟然是向来起得最晚的小爹。

小爹昨夜应是和宴夏一样没有睡好,走出屋子的时候看模样更像是在梦游,他摇摇晃晃抬手四处摸索着,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也似乎没什么痛觉,反倒顺势倚靠在那柱子上似乎要再次睡去。宴夏看到这里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拉着小爹的手将他带到了桌旁,让他好好坐下,这才又将他的粥端到他的面前,失笑道:“小爹先喝粥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宴夏的话,小爹仿佛恢复了些神智,忽而抬起头来,捉住宴夏的胳膊道:“宴夏。”

“小爹?”

小爹眨了眨无神的眼,冲着宴夏懒懒笑了笑,小声道:“昨晚说好的,我们去酒楼见见那个弹琴的家伙。”

“……”宴夏突然有些记不清,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跟他说好过这种事情。

第4章

好在最后小爹并没有能够和宴夏一起去酒楼见那琴师,因为大爹爹的药煎完了,宴夏必须要立即去药铺替大爹爹抓药。

借着这个理由好不容易摆脱了小爹,宴夏来到药铺,便如同往常一般抓起药来。

因为常年来这药铺,与药铺里的大夫和学徒都已经十分熟悉,通常宴夏来到这里,大夫他们忙不过来,都是让宴夏自己去药柜边抓药,今日也是如此。

随手捣弄着药材,宴夏心不在焉的想着昨日的事情,就连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药铺里面的帮忙的小姑娘与宴夏年岁相当,名字叫做薛漫,与宴夏一同长大,对于自己的事情,宴夏也常有告知于她。她方才已经听完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如今趁着抓完一副药的功夫来到宴夏身旁,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道:“所以你真的要带你小爹去见那位琴师?”

想到小爹大大咧咧油嘴滑舌的样子,宴夏连连摇头,无奈道:“当然不行,小爹他只会添乱,我才不能带他去见苏倾公子。”

“你不是喜欢那个叫苏倾的琴师吗,难道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远远看着他?什么都不做?”薛漫说来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宴夏默然片刻,小声道:“我远远地看着就够了,他……他不会喜欢上我的。”

“嗯?”薛漫顿了一瞬,将旁边的东西碰落到了地上,引来一阵窸窣声响。药铺的大夫闻声回头数落了她两句,她赶紧在那人骂出来之前大声道:“马上收拾马上收拾!”她说着低头去捡东西,捡完之后将它们往桌上一垒,这才冲着宴夏挑眉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你?”

宴夏摇摇头没说话。

薛漫顿时了然道:“因为你那些个成日里游手好闲的干爹干娘?”

“和干爹干娘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宴夏连连摇头,不赞同薛漫对于自己干爹干娘们的看法,“干爹干娘他们身子不便,本就没办法和常人一样,他们抚养我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只是苏倾公子他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虽然流落在这小镇里,但看模样必然是大户人家出生,可我……”

然而她不过是一个山野间的小丫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南河镇,没有见过外面的事情,所会的东西都是几个干爹干娘教给她的,她不会弹琴不会打扮,每天还要照顾四个身有不便的爹娘,苏倾于她来说,纵然是身在眼前,却也显得无比遥远。

薛漫明白了宴夏心中的犹豫,她轻哼一声继而笑到:“照我说,你就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看看才是。”

这话让宴夏眸光微动,然而不过是一瞬的犹豫,她便又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干爹干娘他们。”

薛漫没有理会宴夏这句话,因为她看出了宴夏方才那一瞬的犹豫,她低笑着又道:“哎你听说过天罡盟吗?听说过八大世家吗?”

宴夏摇头不答,薛漫又道:“我之前就跟姚大夫一起出去过,还听说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这时候宴夏已经自己抓好了药,她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拿着药打算赶回自家,薛漫却仍在后面说着话道:“其实你是想出去的,对不对?”

宴夏脚步顿住片刻,却没有回头,最终仍是一语不发转身离开了药铺。

·

再回到小院的时候,小爹正在跟二娘小声说着什么,三爹在旁边一个劲比划着,奈何小爹瞎眼根本看不见他的手势,完全将三爹给抛在了一旁。

三爹看起来心情很是糟糕,瞪了小爹几眼,却依然收不到来自小爹的任何回应。

三爹跟小爹仿佛天生就不对盘,两个人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全然无法交流,小爹虽然看不见,但嘴皮子十分厉害,相较之下三爹比划起来就要慢了许多,是以每每总被小爹给欺负了去,到最后只能一个人待在旁边生闷气。

见到宴夏从外面回来,三爹来到宴夏身边,从独自一人在墙角生闷气,变成了生闷气给宴夏看。

宴夏看着干爹们这副小孩子心性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她顿时将方才在药铺中与薛漫的那番谈话忘去,转而问三爹道:“三爹,大爹爹起了吗?”

终于有人理会自己,三爹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抬手比划了一阵,道是大爹已经被叫醒了却还没有起身,此时正在房中休息着。

宴夏早已经习惯了大爹爹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的习惯,见三爹这么说也不惊讶,只晃了晃手里的药包笑道:“我先去给大爹爹煎药。”

三爹点了点头,听见后方小爹放肆说笑的声音,忍不住又皱起眉头来,转而朝他走了过去。

几名干爹干娘之间,争执是常有的事情,比如三爹和小爹总是见面就互相挤兑,虽然每次都是小爹赢,但三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跟沉默地跟他抗争。再比如常年卧病虚弱,在宴夏面前脾气总是极好说话的大爹爹,却总是能够把二娘气得说不出话,这些都是宴夏已经习惯的事情,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纵然是薛漫他们说她过得苦,为了几名干爹干娘被困在这偏远小镇里,她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宴夏独自一人进了厨房,开始生火熬药,外面院中依然传来干爹干娘们热闹的声音,宴夏静静听着,待那药壶中渐渐升起热气,才站起身来拨弄炉中的火。

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声音小了下来,脚步声突然踏入屋中,宴夏回身看去,才发觉慢吞吞摸着墙壁走进屋中的人是小爹。

眼看着小爹这么跌跌撞撞的就要往火炉上撞去,宴夏连忙上前将他扶住道:“小爹,你怎么进来了?”

“来帮忙啊。”小爹眯着眼笑,跟着宴夏在炉子边坐下,伸出手烤火道:“这里倒是挺暖和的。”

宴夏借着炉子火焰的暖光,偏过头去看小爹模样,不经意却见到他手上不知何时添了一道伤口,她微微一怔,盯着那伤口低声问道:“小爹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那是一道极小的口子,看起来像是擦伤,听见宴夏问起,小爹不怎么在意的收回了手耸肩道:“还不是你大爹爹无事要我帮他去跑腿,你先别管这个,先跟我说说那个弹琴的小子怎么样?”

“……”小爹作为一个说书先生,果然最在意的还是这种热闹事情,宴夏无奈的叹了一声,摇头道:“小爹,不是那样的……”

话到这里,宴夏忽而一顿,想到之前薛漫问自己的话,不禁开口问道:“小爹,你是什么时候住到南河镇来的?”

“嗯?”小爹认真想了想宴夏的问题,应道,“很久了,记不太清了。”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会想离开这里吗?”

“离开?”小爹似乎在考虑着这个可能,不过很快他便又笑了起来,挑眉道:“去哪里呢,我们家在这里,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这个回应是宴夏没有想到的,而宴夏也无法回应小爹的话,她怔了一瞬,这才发觉面前的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她这才连忙将汤药给倒了出来,让三爹将药端进去送到了大爹爹屋中。

眼看着三爹进入大爹爹屋子,宴夏等在屋外,忽而听见身旁小爹的声音传来:“宴夏。”

宴夏闻声望去,却见小爹视线茫然向着前方,语声低而轻柔的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宴夏这次没有犹豫,摇了摇头道:“不想了。”

小爹说得对,她生在这里,她的家在这里,离开了南河镇,她能够去哪里呢?

这么久以来,宴夏第一次这般想。

·

这天之后,南河镇的日子依旧,纵然去药铺抓药的时候还会听薛漫说起她从前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宴夏也并未再有更多的想法。只是在照顾着干爹干娘们的同时,她依然会每天上午准时出现在酒楼当中,躲在酒楼二楼的角落里,等上许久,就为了听琴师苏倾弹奏一曲。

“除了当初第一次见面带他来南河镇,你是不是没有再跟他说过话了?”这日一早看到宴夏前来,薛漫将早已准备好的药递给她,随口便问出了这话。

薛漫指的人自然是苏倾,宴夏垂眸点头。

“你啊……”薛漫哭笑不得,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半晌才摇头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随你怎么折腾好了。”

宴夏取了药便要回去,薛漫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宴夏道:“对了,镇子里最近的怪事你听说没有?”

“怪事?”宴夏停下了脚步。

薛漫一看宴夏的神色就知她并不知情,于是勾了勾手叫人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近来镇子里每到晚上总会有些古怪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在街上走动,但是旁人出去看,却一个人影也见不着。”说到这里,薛漫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放缓了声音道:“能够听见那脚步声就在身旁,但是旁边却什么都看不见,你说古怪不古怪?”

“不是一个人遇到这样的情形,镇子里好多人都说起过这件事情。”

这样的怪事让宴夏神色亦是凝重起来,同时自目中流露出的还有不解,她抬眸看着薛漫,似乎想要听到她的解答。

然而薛漫只是摊手无奈道:“你看我也没用,我也怕着呢,根本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将这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当心一点,我总觉得……”她犹豫一瞬,盯着宴夏小声道:“我总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

“什么意思?”宴夏轻声问道。

薛漫摆手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说是脚步声后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每次等天亮之后,大家总能在脚步声响过的那处看到一些古怪的图纹。”

“图纹?”宴夏不解道,“什么样的图纹?”

薛漫与宴夏聊了太久,大夫和其他病人已经催促了起来,薛漫连忙应下一声,这才匆匆对宴夏道:“我偷偷去看过那图纹,那东西画得很怪,像是一只鸟,但是又不是鸟,总之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见了,离它远点就是了。”

宴夏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也不是胆大无惧的人,听见薛漫这样说起,她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心里面想的却是要回去以后将这些怪事告知干爹干娘们,让他们小心些才是。

离开药铺之后,宴夏沿着熟悉的路往回走。

因为大爹爹常年卧病在床,从家中到医馆的这条路她从小到大不知走过多少次,路上的一草一木她自是熟悉无比。这条路本就偏僻,路上少有行人,如今天色尚早,除了宴夏,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宴夏一路听着属于自己的脚步声回荡过街巷的角落,看自己被朝阳映在地上的浅浅影子,拎着刚买来的药埋头走着,却在经过一处拐角处时,突然之间停下脚步,回头往自己方才走过的地方望去。

街道的高墙后方是一处久无人住的院落,院中的槐树因为无人照看,将枝头伸到了街巷中来,风吹动枝头,树叶便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而就在枝叶晃动之间,宴夏缓步上前来到墙边,隔着树叶的缝隙看见了墙上一处黑色的图纹。

宴夏以前从未在墙上见过那道图纹,然而它就这么出现在墙上,烙着极深的痕迹,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其间。正如同薛漫所说,那图纹的模样十分奇怪,初见之下很难一眼判断那图究竟代表着什么,宴夏只能分辨出图纹的两侧似乎画着双翼,然而双翼之间的形状却并不像是一只鸟,而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宴夏微微蹙眉,不知为何没能够立即转身离开,只觉得那图案中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而就在她沉吟之际,一道温然如水的声音忽而自后方传来,道出了这个答案:“蝉。”

图纹中所绘的不是鸟,是蝉。

第5章

这个声音对于宴夏来说并非十分熟悉,但却绝对是难以忘记的。

宴夏听着这道声音,身形忽而一僵,就连方才看到那图纹时候的惊惧心情也随之有了变化,变得紧张而不知所措。她双手在袖口中紧紧拽着,在压抑了良久之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回转身来,看向身后那人。

晨光透过云层朦胧在街巷之中,槐树的倒影纷纷晃动,碧色的叶随风洒落,雪白槐花与那叶一同铺洒于地,衬得花间的人面容如玉。

从第一眼在镇外的山中见到那人时,宴夏便有了这样的感觉。这么些天来她远远地看着,静静听着他的琴声,脑子里所想的,依然是那一天初见时候,他浅浅一笑的模样。

宴夏自小由几名干爹干娘抚养长大,大爹爹沉默温和,二娘脾气火爆,三爹敦厚老实,唯有一个小爹大概是觉得其他人的话太少,一个人将三个人的份都给说了去。小爹是个说书先生,每每说起故事来总能够引人入胜,宴夏自小便是听着小爹的故事长大的,小时候还不懂,总觉得小爹说的故事都是真的,世上真的有能够一掌劈开河水的人,真的有比镇外的南山还要高的妖兽,真的有御剑而行的修仙高人,还有风流不羁的剑侠,一笑倾城的美人。

那时候的宴夏总盼着自己也能像小爹故事中的那些人一样,有一天能够遇到一位绝世高人,带着她离开南河镇,看看小爹故事中的那些纷呈。

然而小爹这些故事,二娘却是毫不迟疑的打消了宴夏的想象,道是小爹总爱胡说八道,这天下间哪有这么多的故事。小时候的宴夏听完了二娘的话,心里失落的去找了大爹爹,希望大爹爹能够告诉她真相。

但大爹爹听完宴夏的疑惑之后,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抚着她的头轻声道:“你小爹随口说说的,你别听他的。”

对于大爹爹的话,宴夏素来是深信不疑,听见大爹爹说出这样的定论,纵然再不甘心,宴夏也依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后来她便不再有那么多的想象,只在南河镇中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对于小爹爹后来说的那些故事,也只当成了故事,那些念想也都藏在了心底深处,不再去触碰。

一直到那天,她在林中见到了苏倾。

她觉得苏倾就像是自小爹那些故事中走出的人,故事里浸满了风与月的曲声。他与这普通的南河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又真实存在着,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再继续靠近。

而如今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隔着街巷几步青石板路,在槐花下对她温然笑着。

“若我没有想错,这图案画的是蝉。”片刻的静谧过后,苏倾轻笑着再次道。

宴夏听着这话声回过神来,将慌乱强自压下,仓促应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倾缓步上前,与宴夏近乎并肩,他认真看着墙上的图,低声道:“猜的。”

宴夏从未与他这般靠近过,她脚步微动,想要退开半步,却又不敢动弹,只得这般与他并肩而站,仿佛能够闻到那人身上如同槐花一般浅淡的气息。她好不容易收回视线,这才重又看向那墙上的图纹,喃喃问道:“为什么是蝉?”

苏倾沉吟片刻道:“因为它曾经代表了一些东西。”

宴夏不解:“什么东西?”

苏倾没有立即回应,笑了笑像是在想些什么,继而道:“那日宴夏姑娘你带我来南河镇酒楼,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

提及此事,宴夏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

两人说话之间,巷子那头又多了一道身影,不知道小爹怎么会到这里来,宴夏看着小爹探手四处摸着找不清方向,宴夏面露担忧之色,苏倾这才笑到:“那位好像是酒楼里面的说书先生,他是你的……”

“那是我干爹。”宴夏连忙解释道。

眼看着小爹辨不清方向就要撞到墙上,宴夏有些着急的想要过去,然而脚步却在瞬时顿住,犹豫着往苏倾看去一眼。苏倾了然点头,含笑温声道:“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宴夏点了点头,虽有些不舍,却也更担心小爹,眼见苏倾转身离开,自己便也快步来到小爹面前,一把将马上要踏进别人家院子的小爹给拉了回来。小爹虽看不见,却一下便认出了扶着自己的人,他挑眉回身道:“你怎么买个药这么久都不回来的?害得大哥让我来接人,险些没让我把自己给走丢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宴夏对小爹再了解不过,若是让小爹知道了自己刚才在路上遇到苏倾的事情,他必然会又开始咋呼起来,于是她只得将苏倾的事情避过不谈,开口解释道:“刚才我在路口那里看到一样东西,小爹,你曾经见过画着蝉的图纹吗?”

这话刚一出口,宴夏便后悔了,她才想到小爹双目失明,又要如何看到这图纹?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听到宴夏这般问起,小爹一面往回走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应道:“你看到什么了?”

听小爹的口气,似乎从前当真见过那样的图纹一般。

宴夏心中疑惑,却不明白小爹为何能有机会看到那样的图案,她很快将先前自己在药铺里面听薛漫讲的那些怪事告诉了小爹,又将先前自己在那处路口看到的图纹也一并告知小爹,待这些话说完,宴夏才小声问道:“小爹,南河镇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唔,难说。”小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却并不如何紧张,看得宴夏心中疑惑更甚。就在宴夏打算再度询问之际,小爹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道:“不过有小爹在,谁能动得了你?”

宴夏盯着小爹,虽然很想从他的身上看出哪怕一点高手的气势,但看了半晌之下依旧是徒劳,宴夏于是开始在心里面考虑起来,若是南河镇里面当真发生了什么,她要如何带着四位干爹干娘逃离这些危险。

要是当真出了事,小爹眼睛不便,片刻不看着他或许就不知道他自己会摸到哪里去了,所以一定得将他随时随地看着才行。三爹是最不需要操心的一个,有他在,倒是能够将二娘也照顾好。而这几个干爹干娘当中,最让宴夏担心的就是大爹爹,大爹爹久病不愈,身体虚弱,平时就连床也下不了,要是南河镇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众人需得离开,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大爹爹安全离开这里。

宴夏越想越是觉得担忧,扶着小爹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