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上次在南河镇某处墙上看过的,关于蝉的图纹。

宴夏盯着那扇柄的图纹发怔,小爹似是察觉到了宴夏的凝视,晃了晃手中扇子笑到:“你上次不是问我,有没有见过蝉的图案吗?”

这个答案,如今已经不需要解答,因为答案就在小爹的手中。

“蝉……究竟是什么?”宴夏盯着那扇子上的图纹,喃喃问道。

小爹收起折扇,一手抚着其上那图案的纹路,声音沉静却似乎有着某种力量,月色透过檐角洒落而下,月光漫过他的眸子,让他黯淡的眸光重新焕发出清亮之色,他笑到:“蝉,就是我们呐。”

宴夏不能明白小爹的意思,但她看懂了他的神情,他从未这样专注,也从未这样自由,像是突然之间挣脱了束缚多年的枷锁,有朝一日,终得见日出。

她突然感觉胸口充满了灼热的期望,似乎只要踏出一步,便能够打破什么久已尘封的东西。

就在宴夏目光灼然的注视之下,小爹摇了摇手中扇子,“噗嗤”一声笑到:“你早晚会知道一切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快回去吧,别让大哥他们知道了。”

宴夏站在原地没动,有些担忧的道:“那你呢?”

“我?”小爹神情轻松的笑着,指着夜色沉寂的天际道:“等天亮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第10章

宴夏不敢入睡,她守在房间窗前,一瞬也不肯移开视线,只怕是错过了小爹归来。

她从夜色黑沉,一直等到天色微亮,却依然没能等到那道身影。

心底的担忧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深,但她还记着小爹离开之前对她所交代的那番话,记得他要她保守秘密,不要将此事告知家中任何人。

小爹就这样悄然消失于夜色之中,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宴夏只觉内心惘然无助,她靠在窗边,两手紧扣着窗沿,咬唇无声垂泪起来。

也不知这样漫长的等待究竟持续了多久,就在朝阳已经彻底自天边露出颜色,三爹的房间里面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这声动静让宴夏蓦然自茫然中清醒过来,她几乎是立即回转过头,推门看向三爹的房间。

独自等待了一夜,宴夏几乎已经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究竟要信守与小爹的约定,在这里继续等待,还是要求众人前去相助小爹,她心中无法做出断绝。此时一旦传来人声,她便控制不住想要将一切都告知于人,想要立即确定小爹的安危。在她从前的十来年时间里,她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选择,更没有承担过这样的沉重,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够让一切重归于宁静。

就在宴夏不知所措之间,不远处的房间终于被人自里面推开了房门,三爹自其中走出,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自己房间大门处目含眼泪的宴夏。

三爹顿时一怔,连忙快步来到宴夏面前,揉着小姑娘的脑袋用询问的目光看她,急切的想要知道缘由。

宴夏心中依旧记挂着与小爹的承诺,摇了摇头咬唇没有说话。

三爹只当是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或是有什么心事,无奈的叹了一声,轻轻抚了她的后背,半晌才重又低下头来,认真打量着宴夏。

宴夏迎着三爹探问的目光,也知道自己此番情绪太过失控,如今她心情已平复了些,她扭头看着院外的天色,心里面寄望着什么,最终摇头道:“三爹,我刚才做了个噩梦……现在没事了。”

终于等到宴夏的回应,却没料到竟是这般,三爹微微失笑,拍了拍宴夏肩头,起身指了指她的房间,自己转身去往了厨房。

宴夏看懂了三爹的意思,知道他是想要自己再休息一会儿,但她如今如何能休息得下,她跟着三爹往厨房走去,不过多久,二娘也收拾好拄着拐杖自房间里走了出来。宴夏已经擦干了眼泪,只是眼眶还有些发红,二娘一见之下禁不住问三爹道:“你欺负她了?”

三爹无辜的挠了挠头表示不是自己,二娘挑起眉头,转而又问宴夏道:“谁敢欺负我们小宴夏?难不成是你小爹那个混球?”

这回轮到宴夏连忙摇头,二娘提到那人,随之往院中四处看去,轻笑一声道:“说起来老四那个家伙呢?又没起来?”

众人说话间又往小爹的房间望去,那处房门紧紧闭着,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过不了多久小爹就会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院中,啰嗦着一堆话跟众人讲他前一日在酒楼里面发生的事情。

但是宴夏却又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爹根本不在里面,她所期望的想象的那些情形,都不会发生。

“老三,你要不要去叫叫他,那家伙若再这么偷懒下去,酒楼怕是要考虑换个说书先生了。”二娘扬了扬下巴,冲着三爹笑到。

三爹点了点头,正打算听二娘的上前敲门,宴夏怔了怔,本就已经混乱的脑袋如今更加混乱,不知究竟该阻止还是顺势让他们知晓一切。

而就在宴夏心中犹豫之际,一道咳声忽而自旁边房间内传来,众人几乎是立即齐齐回过头去,向着那处房间,等待着那人要说的话。

宴夏也在看那处紧闭的房门,那是大爹爹的房间,方才出声的人自然是大爹爹。对于宴夏来说,她自小便一直十分喜欢大爹爹,除了他生了一副漂亮的皮囊,还因为他教会了宴夏许多的东西,大爹爹脾气极好,从未在宴夏的面前摆过严父的架子,但这一刻向着那房门,宴夏却切实的感觉到了紧张与内疚。

二娘与三爹听见大爹爹的声音,看起来也十分惊讶,两人对视一眼,二娘忍不住问道:“你今日这么早就起了?你真的是老大?”

大爹爹什么地方都好,却有些地方总让人操心,一者便是他不爱走动,因为身体的关系,他极为畏寒,也十分虚弱,成天待在屋中哪里也不肯去,总让二娘等人担忧不已。还有一者,就是他每日总是雷打不动的等到日上三竿才起,纵然是被人叫醒了,也是昏睡得连叫醒自己的人究竟是谁都不认识的状态。

而今日却不知为何,这个常年卧病在床修养的大爹爹,竟破天荒的早早的醒了过来。

宴夏神情复杂的盯着那道房门,也数不清自己究竟等待了多长的时间,终于等到那房中的人话音传来道:“有件事情,我想弄清楚。”

听大爹爹的口气,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二娘面带疑色,看了一眼身旁三爹,又看了看宴夏,两人皆是茫然,她只好轻轻叹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大爹爹没有回应这话,只很快道:“叫叶题来见我。”

宴夏微微一怔,这是第二次听见旁人说起小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大爹爹这样唤出他的名字。几位干爹干娘平素都以排名相称,从来没有唤过对方姓名,这也是为何当时宴夏不知道小爹爹便是那白发要找的“叶题”。

平日从不曾唤及姓名,如今却突然唤起,自然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二娘这才恍然,只是立即又不解道:“老四又做什么了?”

这话没有等来大爹爹的回应,二娘听出了大爹爹话中的严肃,当即收敛神色拄着拐杖有些艰难的往小爹的房间走去,宴夏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僵在原地,也没能够阻止。房间的门被二娘推开,阳光投射进屋中,将空空荡荡的房间呈现在众人面前,二娘三爹视线扫过屋子,两人神情皆是一变。

“老四去哪了?”二娘神情不解,回头问道。

三爹摇头表示不知,二娘立即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宴夏的身上,宴夏到底没撒过谎,在二娘的注视之下连忙摇头,只是她脸色苍白,眼睛还微有些红肿,二娘联系着先前的事情,一眼便在她的身上看出了端倪,当即上前问道:“宴夏,你知道什么,对吗?”

宴夏咬唇摇头,想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又想到小爹爹所说的那些话,更加沉默了下来。

二娘还要继续询问,屋中大爹爹的声音却再度传来,他声音低沉清雅,没有什么力道,甚至显得虚弱,却似乎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他道:“宴夏,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可是……”宴夏至今仍旧不知眼前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回事,更无法判断大爹爹与小爹的话,她应当听信于谁,又做出如何决定。

大爹爹似乎没有打算等宴夏说下去,他凝重道:“你小爹或许会死,你知道吗?”

宴夏长睫轻颤,浑身微僵,原本就煞白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血色。

一夜的疲惫与担忧在听见大爹爹这话之后,终于再度自心底深处透入四肢百骸,宴夏下唇咬得几乎出血,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无声地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众人也有许久未曾见到宴夏这般,二娘赶紧上前拥住宴夏,小声道:“怎么了?”

宴夏守了一夜,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担心害怕,终于再支撑不住这个秘密,将昨日之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众人。而也一直到听完宴夏所说的一切,二娘三爹神情越见沉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极为严重的事情,两人皆往大爹爹所在的房间望去。

房中久久未曾再有声响,所有人都在等着,直至许久之后,屋中咳声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却要虚弱许多,像是还带着疲惫与隐忍的痛楚。

“大爹爹!”宴夏担忧的听着这咳声,知道此事怕是刺激到了他的病情,几乎想要冲入房中看看那人的情形。

然而还没等屋外的人有所动作,大爹爹便再度开了口,这次是一声轻轻地叹息,他道:“真是胡闹。”

像是觉得那一句无法说清自己的情绪,大爹爹沉默一瞬之后,再度说出一句:“想以一人之力拦住所有人,他太胡闹了。”

宴夏心中忐忑,透过紧闭的门窗往房间中大爹爹的身影望去,喃喃着小声问道:“小爹……他真的会死吗?”

屋内大爹爹的声音顿了片刻,转而坚定又决然的道:“不会。”

宴夏蓦然抬眸。

屋中的人接着又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这话,明了了他的意思。

然而听见这话,二娘与三爹却禁不住皱起眉头,三爹还未有动作,二娘已经先忍不住站了出来,沉声道:“大哥,你现在的状况不能去,让我和老三去就够了。”

屋内再度陷入沉默。

三爹此时也已经到了二娘身旁,二娘回身看了三爹一眼,两人相视一眼,她随之又道:“老大,我们两人只要活着,必然将老四好端端的带回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请你……留在这里。”

良久,屋内传来一声轻叹。

这一声叹代表着一次妥协,二娘挑了挑眉,不待多言,转身与三爹一道往院外而去。

宴夏看着他们的背影,连忙几步追出,向着回头看来的二人大声道:“我……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小宴夏啊。”二娘笑了起来,笑意是宴夏从未自她身上看到过的温柔,她轻轻抚过宴夏的脸,垂眸轻声道:“你必须要留在这里,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几个就算是豁去性命,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我……毫无悬念的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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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爹走了,二娘和三爹也走了,热闹了十多年的院落此时显得空空荡荡的。

三爹先前所熬的粥此时还在锅里煮着,往外升腾着热气,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照着这院落中的花草,却将此处的空寂扩张得更加明显。

宴夏看着四周的景致,突然觉得四肢有些发冷,心中有些害怕。

她步子很轻,来到大爹爹的房门前,抬起手来,却没能够推开那扇门,她僵立良久,干脆抱着双臂在门前台阶上抱膝坐了下来,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抵御着这初春的严寒与未知的不安与恐惧。

隔着一扇大门,大爹爹似乎能够感觉出宴夏的不安,片刻之后,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人自其中打开,大爹爹扶着门走了出来,低头将一件宽大的白色外衫披在了宴夏的身上。

宴夏微微一怔,扭头看来,才见大爹爹拢着衣袍,也在她身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从小宴夏就觉得,大爹爹生得好看,是她所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

他看起来年纪很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披着一件厚重的衣袍,衬得人越发瘦弱。小时候宴夏便一直疑惑,为什么大爹爹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却总被人叫做大哥,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虚弱,其他人却都好像十分怕他。为什么他总不肯走出房间,也不肯与外面的人交谈。

从幼时到现在,大爹爹的容貌似乎从未有过改变,宴夏心中疑惑越多,想到那些从前被时间所忽略的疑惑,更是心绪复杂起来。

大爹爹平静坐着,仿佛自己不是坐在一处冰冷的石阶,而是繁华满目的琳琅楼阁,他居于高阁之上,每一瞬仪态皆是风华。宴夏转过头看他,正好能够看清那颗泪痣,他平静看着前方,看不出神态,也看不出心绪,宴夏从未见大爹爹有过别的情绪,他似乎永远都是淡然宁静的模样,纵然风浪席卷,亦如此般。

宴夏看着他,感觉纷乱的心似乎稍定了些,好似在一片离乱中终于找到了避风之所。

大爹爹回过头来,轻声道:“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听见大爹爹这话,宴夏微微睁眸,倏地站了起来。

她犹豫的看着对方,这两日以来接触了太多东西,心中有着太多疑问,竟有种不知该从何问起的感觉。

院外的镇子平静得出奇,然而在这平静之下,却又掩藏着无尽的暗涌。今天之前宴夏不明白,但是在目睹了小爹爹与白发一战之后,宴夏心中再清楚不过。她平复了片刻,终于稍稍理清了思绪,低头看着依旧坐在台阶上的大爹爹,小声问道:“那些人是谁?”

大爹爹看了宴夏一眼,道:“如你所见,鬼门中人。”

“真的是鬼门?”宴夏虽然早已见过白发,也知道他的实力,但如今听到大爹爹亲口承认,才终于彻底相信,喃喃着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门?”

大爹爹轻轻颔首。

宴夏禁不住又道:“可是你从前说这些都是假的,是小爹编故事骗我……”

“你小爹没有骗你,是我在骗你。”大爹爹很快解释道。

“……”宴夏微微语塞,直到这时候才发觉大爹爹不论说真话还是假话,都能够面不改色仿佛确有其事。

宴夏心中疑惑未解,接着问道:“那个人是来找小爹的?”

“或许……”大爹爹沉吟一瞬,摇头道,“不是。”

宴夏不解问道:“他们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大爹爹眸光微动,向着宴夏看来,看似平静的说出了宴夏意料之外的话:“是你。”

·

两天之内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对于宴夏来说,一切都变得全然不同,若说还有什么是她能够确定的事情,那便是她知道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在这一场劫难当中,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那群人来到这里原因,竟然是她。是她将这一切的灾劫,带到了这座小镇上。

为什么会是她?他们究竟要什么?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那些人费尽心思?

本以为是解惑,却没想到会引出更多的疑惑,宴夏僵立在原地,怔怔看着大爹爹,艰难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大爹爹没能够回应宴夏的问题,因为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大爹爹突然抬起头来,往院落大门处望去。

宴夏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大爹爹动作,不禁也随着往那处看去,一眼之下,还未来得及将一切看清,只见得数道白色光焰闪过,那原本紧闭着的院落大门,竟不知如何被冲开!几道身影同时自那处掠入,凭空出现在院落当中,两人的眼前!

宴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随即她心下微凉,已经将出现在面前的人给认了出来。

突然之间冲进这院落的是两男一女三人,居中的那人一袭白衣白发,正是宴夏不久之前在街巷处所遇到的杀手白发,而在他身旁那名眼眸异色的美艳女子,自然便是传闻中的鬼门四大护法之一,碧眼。另一侧那男子着一袭红裳,妆容妍丽,衣着看来有些怪异,但这天底下如这般打扮的男子,也不过一人,正是鬼门四大护法中的红妆。

因为自小便听小爹说过鬼门的故事,宴夏很容易便认出了这三人的身份,她苍白着脸色看着这三人,低声说出了这三人的名字:“白发,碧眼,红妆。”

大名鼎鼎的鬼门四大护法,竟来了三人,而那剩下的那人又在哪里?

宴夏不禁往四下看去,然而还未寻到最后一人的踪影,便听得面前碧眼冷笑道:“黑衣不在,你不必找了。”

但纵然如此,宴夏却无法松下心神,连续经历了许多事情,宴夏虽依然满心惊惶,却渐渐能够看懂了局势。昨夜小爹独自离去,便是想要在这群人找到这处院落之前拦住他们,然而如今小爹犹未回来,就连前去寻他的二娘三爹也没有消息,这群杀手却当先闯进了院中。

宴夏想到此处,一颗心随即紧紧揪了起来,她视线越过眼前众人,放眼于院外已经彻亮的天际,心里面满是担忧,小爹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杀手们没有给宴夏与大爹爹担忧与思考的机会,就在他们进入这院落之后,就在宴夏想着这许多,终于回过神来之后,她才发觉院中四处早已经布满了如同先前在那街道中一般的细密银丝,这些银丝纷纷缠绕在他们身侧,封住了所有的去路,锋利无比,只要微微一动,便可割破他们血肉。

“大爹爹!”宴夏知道在这样的情况决不能轻举妄动,她记挂着身体病弱的大爹爹,连忙回归头来,大声道:“别动!”

大爹爹没有动作,他甚至连神色也未见变化,平静的看着院中三人,黑沉的眸底不知究竟藏着何种情绪。

宴夏从未如今日一般生出这样无力的感觉,之前纵然遇到再绝望的事情,也总有希望发生,纵然是昨日,也还有小爹爹护她。然而今日,一切的希望却似乎都在眼前一点点断绝,小爹爹于夜色中离开,却未曾再回来,二娘三爹前往找寻,依然未归,如今院落中只剩下她与大爹爹二人,只剩下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她,还有孱弱无力久病在身的大爹爹。宴夏知道自己如今已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她只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这一切,去救下身后的大爹爹。

可是她有什么样的力量?她能够如何去与这群杀手较量?

宴夏想不出来,她不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就在怔忪间,阳光透过银丝的折射晃入了她的眼底,她浑身被银丝所禁锢不得动弹,不知不觉间却想起了不久之前,小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你相信一根小小的丝线能杀人么?”

“从前有很多人死在这银线之下,他们能够防得住他身上的那把断剑,却防不住这些细小的丝线。”

“越是无形,就越是强大,就像这丝线,就像你画的那些画……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无形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宴夏恍惚看着眼前的银丝,忽而感觉四周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流动,他们所散发出的力量像是在指引着什么,宴夏觉得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一片空茫之间,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变得虚妄起来,而最为真实的,竟成为了那些原本应当难以被人所见,细小而柔软的银丝。

她似乎可以看清他们吗每一缕所在的轨迹,那些银丝就如同她随着大爹爹每日练画时所看到的那般,轨迹清晰可循,她仿佛抬手便能够触碰它们,让它们轻易破碎。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宴夏无法说清,但她跟随着心底的意念,抬起手,轻轻往那处丝线触碰而去。

院中三名杀手看着这一幕,亦是不由一惊。

所有人都知道三千白发取人性命的故事,知道那些银丝是碰不得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抬起手去触碰它们。

碧眼眸色微沉,看着宴夏的动作,唇角已经微微泛起了笑意,似乎已经能够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情景。

红妆默然往白发看去,却意外的发觉白发的神情……竟复杂至极。

另一方,宴夏微垂眼眸,抬起的手置于那银丝之畔,便要落下。

然而便在此时,狂风骤拂,席卷落叶,院落之间,又或是千里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琴音。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勉强算准时

关于男主,别急别急很快就会有一大波戏份啦

第12章

琴音乍响,如九天之上忽而落下的清泉,瞬时浇灭了满院杀机。

听闻琴音,宴夏蓦然自方才那混沌又似清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抬眸往对面望去。

白发三人目光凝重,似乎随时将要出手。这种凝重来自于对强敌的忌惮,还有着对于眼前更多的不确定。

琴音不过响起一声,宴夏面前的银丝竟倏然断裂,无数银丝几乎同时发出铿然声响,随之便随风崩裂,顷刻间化作灰飞!

宴夏知道,那些丝线看似柔软,实则坚硬无比,任何事物只要触到,皆被割裂粉碎,然而如今,那能够让银丝随之崩裂尽毁的琴音,又究竟藏着多么可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