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周皱起眉头,小声道:“不对,他们要跑了。”

几乎就在他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在那哨声响过之后,那群黑衣人竟当真转身朝着深林中撤去!

宴夏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甚至未曾明白方才那一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那群人会在眼见能够对苏倾出手之际突然退走,离开此地。

相较于宴夏,荀周倒是没有那么多的疑惑,他几乎是一瞬便反应了过来,拎着酒囊往前追去,口中大声道:“别让他们走!”

荀周纵身而去,便要往方才苏倾欲往那处而去,只是他还没踏出几步,便又被人拦住,停在了当下。

转脸看着拦住自己的苏倾,荀周沉声道:“他们若走,将来定会再寻机会前来。”

苏倾摇头,却没有回应荀周这个问题,只若有所思道:“不对。”

荀周念叨着还要再说些什么,骤然听见苏倾这话,禁不住问道:“什么不对?”

苏倾这时才与荀周对视,摇头道:“他们刚才一直对付的人是你,不是宴夏。”

提起此事荀周便咬牙切齿,他瞥了苏倾一眼道:“这群人真是会挑软柿子,放着你不去对付跑来揍我,我倒是……”

苏倾静静看他,他话音到这里忽而停住,片刻后瞪着眼睛,口中喃喃念道:“这群人不是让碧眼叫来的,而是另有其人?他们要对付的人本来就不是宴夏,而是我?”

苏倾点了点头。

隔了许多年没有被人找过麻烦,直到此时荀周才蓦然反应过来,转而回头往那山林深处望去,刚才出现的那群黑衣人早已经消失不见,林间空空荡荡连雨声也显得静默起来,他盯着那方神情数度变化,片刻后终于变了脸色,喃喃着道:“这群家伙一开始袭击我,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你,他们不是碧眼找来的人,因为若是碧眼,她定能够考虑到宴夏身边还有个你,但眼前这群人分明是刚刚才知道你在这里……”

“可是难道他们就想凭着这些家伙杀了我,未免是在做梦。”荀周眉头紧紧地皱着,“他们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苏倾没有否定荀周的推测,荀周不住小声说着,视线随之落在了宴夏的身上。

宴夏一直静听着这两人的谈话,到这时候终于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荀大侠,怎么了?”

荀周看着宴夏,脑子里将南河镇的事情过了一遍,突然之间才像是明白过来,脸色忽变道:“糟了!”

直至此时,荀周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两天来一直考虑的都是宴夏和南河镇的事情,却将最容易忽略的事情给忽略了过去,这群人既然不是为了宴夏而来,那边只能是为了一件事情!

“阵法!”荀周的话声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目光已经随着思绪遥遥往远处飘去,咬牙道:“这群人特地来阻截我们,怕是想要趁我无法赶回之际,强行开阵放那个魔头出来!”

宴夏听得出荀周的语气中的焦急,她自小便听小爹说起过关于魔类的事情,后来又听荀周说过五道与魔类那一场大战,自然知晓此事的轻重,她犹豫片刻道:“荀大侠,现在怎么打算?”

她说着往四周望去,寒雨犹未止息,拍打在身上显得冰冷刺骨,几人如今正在道路旁的林间,四周皆是打斗过后留下的残痕,而就在不远处道路的泥泞之间,是他们已经四散作碎片的马车,而那马早已因为方才的打斗而四处逃窜不知所踪。

马车已毁,如今这幅情形,他们想要尽快赶回,恐怕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荀周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咬牙半晌,终于无奈叹了一声道:“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让他们将那魔头给放出来。”

“可是现在……”宴夏知道荀周心中着急,但这种时候他们根本无法赶到。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苏倾忽而开口道:“前方不远就是客栈了。”

“我们现在没空落脚休息!”荀周摇头丝毫不愿去考虑客栈的问题。

苏倾无奈笑了笑,刚才与之对峙的那群人离开之后,苏倾便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虽然雨水已沾湿了半边身子,却也没让他显得狼狈,他向着荀周耐心道:“我们先去那里,或许能想到别的办法。”

“客栈能顶个什么用……”荀周急迫的还想着要怎么赶回去,只是神情一变间才突然回神往苏倾看去,像是刚刚才意识到“苏倾正在对自己笑”这种事情,他顿时急急后退数步,抬起捏着酒囊的手格开两人的距离,见苏倾没有靠近自己,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大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苏倾道:“我没有办法,但客栈的主人或许有办法。”

荀周虽怕苏倾,但对他却也信苏倾,听见苏倾这么说,他立即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事不宜迟,既然作下决定,三人立即便往那处客栈赶去。

纵然前路不远,但在这泥泞大雨中赶路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好在宴夏虽然是个女子,但常年照顾着四位干爹干娘,也并不是被娇惯着的小姑娘,纵然是徒步而行也不是太过艰难。

宴夏本以为最受不住这赶路之苦的人是苏倾,却没想到苏倾在雨中行走,从头至尾竟比武艺高强的荀周看来还要从容。

三人这般赶路不知究竟过去多久,就在山林中的夜色浓郁至最深处的时候,前方的道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抹亮色。

那是灯火的颜色,在雨夜润泽中显得朦胧而不真实,摇摇晃晃有若水中倒影。待三人走近些许,宴夏才发觉那微暖的亮色正来自一处山间客栈。

眼前是一座巍峨不见顶的高山,高耸于山林之后,山壁笔直,就像是一面巨大的墙壁阻去了前路让人不得翻越。而就在这座高山之下,坐落着一间客栈,客栈的大门外挂着两盏大得极不寻常的灯笼,隔着檐角躺下的雨幕轻轻晃荡,在黑夜里指出了前路。

好不容易终于见着了客栈,沉默了一路的荀周总算有了说话的心思,轻咳一声,试探似地问苏倾道:“你认识这客栈的主人?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有办法帮我们赶回去?”

苏倾静了一瞬,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温声应道:“我朋友。”

大概是受不了苏倾这么温和的语气,荀周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没再多问,转而又问另一边的宴夏道:“小丫头,你这一张嘴比较厉害,你来说说,客栈里那个人能不能帮我们?”

三人这时候已经到了客栈近前,宴夏本出神地看着客栈外面的大灯笼,听见荀周问起,这才低声道:“在小爹的故事里,隐世高人多是住在这种山间。”

“所以说这里面住着是个隐世高手?”荀周问道。

宴夏点了点头,然而神情却像是仍有顾虑,“但是……”

“但是?”

宴夏犹豫着道:“小爹说,这种高人……脾气通常都有些怪。”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不过比较迟大家明天早上再起来看啦

第24章

出乎意料的是, 相比于小爹故事里那些非要刁难旁人才能进门求见的高手,或是不把人折腾得半死不肯救人的神医, 等进入这间客栈之后,宴夏才发觉这客栈的主人, 脾气实在算是好得惊人了。

深山野岭,又恰逢大雨,其实客栈当中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敲响客栈的大门之后, 不过片刻的功夫,内中便听见了脚步的声音,三人在门外不过等了稍许,客栈的大门便被人自里面掀开了一道缝来, 自客栈里面传来了一个姑娘柔柔弱弱的声音道:“是谁?”

荀周想要出声应答, 想了想却又停住了话声,扭过头去看旁边的苏倾。

苏倾对门口的那位姑娘温声道:“我找傅然。”

苏倾不论待谁皆十分客气,当初宴夏留宿他的住处, 对方亦是时刻以礼相待,然而不知为何对这客栈的主人, 他却像是没有想过这些。

宴夏听到这里心中微觉诧异,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荀周不解问道。

宴夏收回笑意,见苏倾也正看着自己,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觉得,苏倾公子与这客栈的主人一定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否则也不会这般亲近。”

正如同她与干爹干娘们一般, 有时候正因为亲近,所以才能够相处起来毫无顾忌。

荀周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摇头指着苏倾道:“我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他有过什么朋友……”他话至此处,回头望了一眼,见苏倾正含笑看着自己,顿时收敛下来,轻咳着将视线往另一边挪去。

就在三人说话之间,客栈中再次传来一阵动静,三人回头看来,正见客栈大门缓缓敞开,一名身着雪色襦裙的清秀少女走了出来,瞧着三人被雨水淋湿狼狈的模样,捂着唇眸光晶亮的笑了起来,“几位快进来避避雨吧。”

宴夏道了声谢,与苏倾他们一起走进了客栈。

客栈大门再次被合上,困了宴夏等人许久的风雨终于也被隔在了外面,起初在雨中行走早已经成了习惯,如今再进入温暖的客栈当中,才觉得身上湿冷异常,宴夏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这才回头打量起客栈内部。

这处荒野中的客栈丝毫不像宴夏所想象中的那样寒酸,相反这里的布置显得十分讲究,甚至讲究到对一间客栈来说显得有些富丽堂皇的程度。也不知为何一处荒野间的客栈能够讲究到这种地步,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讲究到这种地步,宴夏看着这摆满客栈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檀木桌椅,还有客栈四壁上挂着的画作,一眼便看出了其名贵程度。

这客栈虽然地处偏远,但客栈的主人,却是真的有钱。

宴夏认真打量着客栈,不免又想起了小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世上怪人很多,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怪成什么样子。比如这客栈的主人摆着舒服的生活不过,却偏要花这么多的钱在这山野间修一座无人落住的客栈。

而这客栈的主人,还是苏倾的朋友。

这个时候荀周已经与那少女交谈了起来,宴夏听着两人说话,这才知道少女是此处客栈主人的丫鬟,也在这客栈中帮忙,而同样在这客栈里面跟着那位客栈主人的,还有其余七名少女。

“这……”这话听得荀周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在这深山里带了八名美貌水灵的少女服侍自己,这客栈的主人也可说是十分懂得享乐了。

这些话荀周自然不会说出来,他若有所思的盯了苏倾一眼,心里面盘算着苏倾这个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苏倾听着也不觉有些失笑,摇头道:“他还是这个样子。”

荀周心中记挂着事情,等说完这些之后,便立即问道:“不知那位客栈主人现在在哪里?我们有要事还希望他能够出手相助。”

少女娇俏一笑,转而扶着栏杆往楼上行去,一面对众人道:“公子还在沐浴,看几位应该是冒雨而来,不如也先沐浴一番再见公子?”

荀周心中着急,很快问道:“事关紧要,没有时间拖延。”

少女微蹙起了眉头,看起来有些为难的笑到:“这个真的不行,公子的习惯我们都知道,他最讨厌沐浴更衣的时候被人打扰,且他对来客也十分讲究,对方若形容不够讲究,他也不会见的……”

荀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被雨浇湿的粗布衣裳,突然觉得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无言的回头往苏倾看去,苏倾看得好笑,低声道:“荀大侠若不介意,我可以借一身衣裳给你。”

穿什么都不是问题,但穿苏倾的衣服,这种事情荀周是万万做不到的,他连忙摇了摇头,纵然再急,也只得咬牙朝那少女应道:“那好,那就有劳姑娘带我们去沐浴了。”

少女笑声如铃,脚步盈盈往楼上走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人各自进了房间。

客栈中果然还有许多少女,容貌皆是不凡,穿着与刚才那名少女一般,她们交替着出现将三人的客房打理得干净整洁,又替他们打来热水装满了浴桶,这才恭恭敬敬退出了房间。

从小到大,宴夏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伺候过,难免觉得十分不惯,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沐浴完,又换上了先前那少女替自己准备的衣裙,这才不习惯的要开始梳理起自己一头长发。

先前那少女替她准备的是一身青色的裙子,浅色的花纹缀在领口袖间,裙摆宽大伴着轻纱,宴夏动作之间,那轻纱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飘然有若蝶翼。

宴夏自小住在南河镇里,本就过得清苦,跟着的又是一群干爹,唯一的干娘从来不曾打扮,自然也没有人能够教她。她穿过最讲究的一身,也不过是用二娘旧时的衣裙所改的鹅黄色裙子,而就算是那样,那裙子还是宴夏自己在灯下缝缝补补许久才稍稍让人能看入眼。

而像现在这样的裙子,宴夏则是真的从来没碰过,她此时将裙子穿在身上,只觉得浑身都不甚不自在,就算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像是怕将裙子弄坏,总显得小心翼翼。

她就这般穿着裙子动作拘谨的挪到了梳妆台前,小心的往镜中看去,镜中的她看起来依然是平时瘦瘦小小的模样,然而初出浴时的水汽弥漫其间,衬得镜中景致皆是朦胧,唯有她一双眼睛,湛亮清澈。

这是她的模样,却又似乎与从前所熟悉的自己有些不明显的分别。

连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能够有机会看着镜中的自己,将所有的东西都放下。

简单的梳好了发,宴夏起身往房门处走去,推门想要出屋,却是意外的在推门的当下,撞见了正站在门外,似乎正要敲门询问的苏倾。

宴夏面颊一红,想到自己如今穿着的这身衣裳,只羞得低下头用细弱的声音唤道:“苏倾公子。”

苏倾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宴夏低着头也看不到苏倾如今的神情,她只得忐忑地等着,就连究竟过去了多久也感受得不真切起来,宴夏实在是受不住这般煎熬,等了又等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谁想才刚抬眸,便撞上了苏倾温柔带笑的眸子。

一眼溺在其中,宴夏方才积攒的那些勇气瞬时消耗了个精光,她连退两步,喃喃着拽着自己裙角道:“很……很奇怪对不对?”

“不会。”苏倾终于出了声,依然是平和轻柔得叫人安心的语气,“很适合你,也很好看。”

宴夏脸颊上的微微红晕瞬时蔓延到了耳根,她支支吾吾应了一声,正准备接着这话再说下去,却又语塞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在这个时候,在另一侧房间折腾了许久的荀周终于走了出来,他原来的衣服早就湿了,现在穿的自然也是客栈早就准备好的,他看起来很是不舒服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襟,口中喃喃道:“哎我的酒囊呢?那个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们不会给我扔了吧?”

旁边一名少女走了走了过来,好笑的道:“没有扔没有扔,她们正在替你打酒来呢。”

听到这话,荀周算是安心了不少,顿时露出了笑意道:“那可就多谢了。”

这时候又来了两名少女,见了荀周的反应皆是相互对视着笑了起来,其中一名少女将酒囊递还给了荀周,看着荀周仰头喝下一口酒,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又朝着荀周与宴夏苏倾道:“几位若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已经在准备茶点了。”

这般周到的伺候并没有让三人高兴起来,苏倾不语,宴夏微微不解,却没有立即发问,只有荀周沉不住气,连忙问道:“不是说洗好了就能见那位客栈主人了吗?怎么还要再休息?”

少女见荀周不解,当即笑着解释道:“公子刚刚才焚香沐浴完,现在还在打扮呢。”

“……打扮?”荀周一愣,“公子?不是小姐?”

几名少女看着荀周的反应有趣,掩着唇又笑了起来。

倒是宴夏从小见过了同样磨蹭的大爹爹,是以没有那般吃惊,只接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位公子?”

少女们思索了片刻,最后是一开始宴夏他们见到的那名少女出声应道:“见客之前先打扮一番是公子的习惯,打扮多久得看客人的身份,若是普通客人,一个时辰就好了,若是贵客……得有两三个时辰。”

荀周惊得连脾气也没有了,连忙问道:“那我算什么客人?”

“普通客人。”少女对荀周说了一句,但随即却又回过头对宴夏与苏倾道,“但这两位,却是最重要的客人。”

荀周:“……”

第25章

那位神秘的客栈主人遇见贵客要打扮两三个时辰, 遇见最重要的客人究竟得收拾多久,这个时间荀周实在有些不敢去算。

“你能不能催他快一点?”荀周绝望的扶额道。

那少女摇头笑到:“这是公子的规矩, 我等下人不敢多言。”

荀周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回头问苏倾道:“……你说我等那个公子来帮忙, 跟我自己跑回去,哪个快?”

苏倾看了他一眼:“外面风雨交加,且不知是否还有埋伏, 你若独身出去, 没有三天时间无法赶到,你若带宴夏一同去,至少十天。”

荀周纵然早知如此,但听苏倾这话, 仍是忍不住叹出声来。

既然无法选择别的办法, 那就只能等待,荀周在客栈随处找了个角落坐下,苏倾也回身对宴夏柔声道:“累了一天,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宴夏摇了摇头,这种时候虽然疲累, 却也并没有心思睡觉,“我也在这等着好了。”

苏倾没有多言,一时之间四周安静下来,客栈外面的风雨声也随之清晰,那风雨没有一点要停息的意思,卷动着窗外的树叶, 沙沙地拍打窗扉。

等待持续了很久,宴夏靠坐在房间角落里,不知不觉也有了睡意,四周的风雨声渐渐变得模糊,不知究竟多长的时间过去,一阵脚步声响终于将宴夏再度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这才突然感觉到来自身侧的温暖,她一怔之下回过头来,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睡着的时候,竟是枕着苏倾的肩。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苏倾又这么一动不动迁就了自己多久,但只要想到那幕情景,宴夏便禁不住轻呼出声来,她有些失措的站了起来,道:“我不知道是你……我……”

见她这般慌乱,然而苏倾却好似并未在意,摇头低声道:“睡好了?”

宴夏话语一顿,将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嗯。”

这时候先前离开的丫鬟已经再次回到了这处,来回看着宴夏与苏倾,似乎看明白了什么,眨眼笑了起来。荀周没有这个调笑的心情,见那人到来,连忙站起身问道:“怎么样,可以见那位公子了吗?”

少这才点了点头,收敛了笑意认真道:“公子有请,诸位请随我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会儿,听见少女松口,荀周当即站起身道:“请。”

白衣少女很快朝着客栈三楼而去,宴夏至此才回过神来,与苏倾对视一眼,两人一道跟随着那少女往楼上行去。

客栈共有三层,前两层皆是客房,一楼的中央则是大堂,供行客吃喝作用,然而客栈的第三层,却与前两层完全区分开来,方一踏进三楼,宴夏便明显感觉到了区别。

与外面相比,此处显得极静,客栈外的雨声再听不清晰,走在长廊之中,只听得见各自的脚步声响。

空气中透着幽然的檀香味道,宴夏跟在人群最后,有些出神的看着两面墙上所悬挂的壁画,走在前头的白衣少女察觉了宴夏的视线,是以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公子从四处收集的名画,这天底下各大名家的画,我们公子皆有收藏,公子虽不作画,但评画却是一绝。”

“评画?”宴夏从来未曾听说过,原来这世上还有专门评画的人。

“其实也不光如此,我们公子样样皆通,不论是琴棋书画皆能够说出门道来。”说到此处,少女想起了某事,不禁掩唇笑到:“当初霜城里面,姑娘们可是争着抢着想要嫁给公子呢。”

宴夏从前也在小爹的故事里听过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这时候听少女提起那位公子,才觉得像是故事中的人物自其中走了出来,心中不免好奇起来,想要知晓那公子究竟是何种模样。

想到这里,宴夏不觉又看向了前方苏倾的背影,不知那位公子与苏倾公子相较又如何?

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思,几人终于走过了长廊,在尽头处的一处房间大门前停了下来,少女抬手敲了敲门,随即收敛了神情恭谨地低下头,对房间内的人道:“公子,他们到了。”

屋内安静没有声响,但那少女却仿佛得了回应一般,颔首对身后众人道:“几位进来吧。”

少女推开房门,又看了宴夏等人一眼,看出了宴夏紧张的模样,便又眨眼笑到:“别怕,我们家公子很好说话的。”

被迫等了好几个时辰的荀周对于这个“很好说话”的评价不置可否,宴夏也关注的看着眼前房间内的模样,没有来得及去回应少女的话。

这处房间比之客栈的任何一处房间都要宽敞,房内帘幕重重,将原本便宽大的房间隔作了许多层,檀香的气息若隐若现,缭绕的轻烟透过纱帘层叠其间,衬托着四周墙上山水壁画,缥缈间不似凡尘。

整个客栈讲究,而这处房间内的布置,则是极为讲究。

而就在这房间最深处,摆放着一张檀木屏风,屏风极宽,遮住了内中的景象,屏风上画着红梅吐艳,傲骨凌姿,屏风后方,灯火点染,将一道身影映在了屏风之间。

这道身影,无疑便是白衣少女们口中所说的“公子”了。

隔着屏风与纱帘,宴夏无法看清其中那人的样貌,只是那人身姿清雅端然,纵使隔着一层屏风,那种感觉亦是不减。

屏风之侧伴着几名少女,皆低眉敛目静在那处,有的在斟茶,有的坐于一处,身前摆着琴与钟,青烟袅然旋绕琴钟,古意与诗意皆在其间。

室内静谧,打破这屋内诗情画意的静似乎是一件十分鲁莽的事情。荀周心里面有事,开始往身侧的人看去。宴夏应是从未见过这样讲究的房间,这会儿正打量着屋中那个雕花的烟炉,看得十分入神,另一方苏倾则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房间的氛围,甚至已经就坐开始品起了茶来。

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