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已经有无数人夸赞过她的美丽,但是每一次,城澄都会如同此时这般娇羞地笑笑。蝶翼一样的睫毛微垂,恰到好处的撩人心扉。

  他们像上回一样共乘一辆马车入宫,却全然不同上次的尴尬和疏远。她一面吃着他为她准备的牛乳菱粉香糕,一面问他:“王爷您说,今儿我究竟能不能看见昭祉?”

  香糕酥软,她一口咬不全,就容易掉渣。他生来喜洁,但奇异地并不觉得反感,还随手帮她挑去礼服上糕点的残渣。

  “不好说。你们女眷在御花园办赏花宴,皇上历来是带着宗亲去景和园游船。去年他带上了良妃以示恩宠,今年不知会不会带上妍嫔。”

  妍嫔如今风头正盛,还真是不好说。

  裴启旬看她失落的样子,不忍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只可惜母妃去得早,不然借着进宫请安的由头,还能制造机会与你们见面。给太后请安就不同了,皇帝忌惮着本王,也顾忌着太后。明面上和苏家走得太近,对咱们对女儿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她还反过来劝他:“您别记挂着我,我没事儿。”

  他看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心疼:“若是实在记挂了,哪天就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犹疑地看着他:“那成么?我不想给您添麻烦。”

  “不用顾忌本王。”他轻轻拍拍她的头,无限温柔地说。

  她还是不确定:“那…皇上能让么?”

  “他不会为难你的。”说出这话时,裴启旬心中多少有几分酸涩,“三弟向来念旧情。”

  “是么?”太久没有提起皇帝了,再次想起这个人时,城澄突然发现自己脑海中有关于他的记忆,遥远的就像发生在上辈子一样。“如果念旧情,他就不会赐婚。如果念旧情,他就不会抢走我的骨肉…王爷,或许城澄与您有千百点不同,但有一样,我和您一样恨他!”

第44章 花朝

  第四十四章花朝

  花朝节是纪念百花生日的节日,俗称“花神节”。每年的这一天,人们都要在花树下为花神设神位,祭拜花神。

  这一天是属于年轻女孩们的节日,苏太后没有抢姑娘们的风头,将宴会全权交给她的侄女珍妃来办,自己只参与了“晒种祈丰”,在慈宁宫外摊晒了“百样种子”,以祈丰收。

  至于为什么不把这桩差事交给良妃,太后的说法也很好听——良妃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花朝节那日定是要被带去前头游船的。谁知道今年不同去岁,皇帝竟撇下了良妃,带着妍嫔去了景和园。良妃就被落在了后宫里,好不尴尬地坐在了珍妃的下首。

  按说城澄与良妃两个,本应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现在,城澄的心思全然都放在寻找女儿上头,根本顾不得她傅云归是哪个。她眼巴巴地张望了半天,只可惜公主的席位上还都是空的。

  一旁的襄郡王妃是个闷葫芦,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趁着还没开席,傅云舒绕过襄王妃,坐到城澄身边来:“找昭祉呢?别急,宴会还没开始,可能要过一会儿才来呢。”

  城澄点点头,却仍旧绷直着身体,显得十分紧张。

  如今云舒也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如何不懂她的难处。她轻叹一声,握住城澄的手,试图安抚她:“别太担忧,我听姐姐说,皇上待昭祉极好。旁的公主几个月都见不着皇上,还不如咱们昭祉得皇上青眼,时不时就会去探望。”

  “我倒宁愿他忘了祉儿。”城澄寒声道:“有那个时间装好人,不如疼惜疼惜他自己的闺女。”

  云舒拉了她的袖子一把,悄声告诫道:“城澄,这是宫里,隔墙有耳,你多少顾忌着点儿…”

  “对不住,是我失态了。”她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底浮现泪花。

  云舒为她倒了杯茶,赶忙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你和荣王殿下怎么样了?”

  “就那样儿呗…”她也说不清他们两个到底怎么样。

  “上回昭祉满月,宾客太多,咱俩都没好好说说话儿。你可不知道,当初你突然嫁给了荣王,又生了昭祉,我听说之后吃惊成什么样。”云舒笑道:“你瞧,可不是叫我给猜中了么?那日在得闲居我就说,保不齐你要比我嫁得还好呢,当时你还不信,这可不就应验了?如今我们家四爷,还要在荣王殿下手下做事呢。”

  回想起她们两人偷偷在得闲居相聚的那天,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却遥远得好像上辈子一样。城澄心中五味杂陈,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是啊,别说你,就是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世上的事情啊,总是这样奇妙。”

  “我可又是好长时间都没见着你了。听说你家王爷将你宝贝得紧,不肯轻易让你出来见人呢?”

  “也不是,你知道我的,一到冬天就惫懒,喜欢冬眠。”她不自觉地替荣王打起了掩护,“等开春吧,我一定去府上瞧你,还有我那两个小外甥。你可真厉害,一气儿生了对龙凤胎,可省得多遭一回罪了。”

  “还说呢,”提起孩子,云舒不禁皱起鼻子,“头一胎生两个,那疼法儿,唉,他们男人根本不懂…”

  妯娌两个随口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地便过去了。这时,云舒突然双眸一亮,低呼道:“来啦!”

  城澄连忙向公主席看去,果然看到嬷嬷们抱着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入了席。最大的公主叫靖窈,是珍妃在睿王府时所出,今年虚岁已经有七岁了。她牵着二公主的手入了座,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大公主的风范。

  除了大公主和二公主是潜邸时所生,其余的公主都是皇帝登基后才有的。城澄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唯独不见她的小七。

  她的心底咯噔一声,当即就有一股冲动,想要上去问问她们,究竟把她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可她终究只是死死地握紧双拳,一动都没有动。

  那边珍妃已经端起酒杯准备说话了,云舒不得不退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她时不时担忧地看向城澄,见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才暂且放下心来。

  明晃晃的日光之下,珍妃头上的点翠凤头步摇熠熠生辉,散发着灿烂夺目的光芒:“今日花朝佳节,宫中举行家宴,大家不必拘着,玩得尽兴才好。缺了短了什么,尽管同本宫言语。本宫不比良妃姐姐那么有经验,头一回操持这样的宴会,要是哪里做得不周到,还望诸位海涵。”

  今日皇帝撇下良妃,带了妍嫔与宗亲同游,良妃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会儿被珍妃一刺,更是脸色一白,当即便忍不住回嘴:“珍妃妹妹说笑了,这宫里宫外谁人不知,前几日宁嫔妹妹惹恼了你,当场就被你抽了个大嘴巴。妹妹说说看,现在谁还敢说你的不是啊?”

  本来宁嫔被珍妃掌掴这件事,城澄这些宫外的命妇们都并不知情。可良妃这会儿这么一说,众人是想装不知道都难了。宁嫔的脸色当即难堪起来,珍妃也颇有几分下不来台。可偏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珍妃就是脾气再爆,也不好当场和良妃翻脸,只得凉凉地刺回去:“姐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说旁人,您可是皇上钦点的暂理后宫之人,虽说不是皇后,但到底比咱们这些人都能耐不是。只是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了,伴驾的是妍嫔,主持宴会的却是妹妹,啧啧…”

  说完她也不给良妃再还嘴的机会,举杯笑道:“哎呀哎呀,瞧我,怎么好让大家干坐着呢,快开席吧!等吃好喝好了,咱们就去御花园‘赏红’。”

  良妃被她臊得脸都没地方搁了,才开席没多久,就气呼呼地要走,被庄太妃给按住了。庄太妃也姓傅,是良妃的亲姑姑,也是云舒的婆婆。太后不在,她就是这里最大的长辈:“回去坐着。”

  “姑姑!”良妃任性起来,也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

  “你想叫孟城澄看笑话么?”庄太妃淡淡地说。

  良妃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向城澄看去,就见城澄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正在用勺子搅弄着碗里的春菜粥。

  花朝节这天,向来有吃春菜粥的习惯。粥里面加了雪菜和小辣椒,熬得浓稠而诱人。城澄早上没吃什么,这会儿却仍是全无胃口。直到察觉到傅云归的视线,她才停止了手中无意识的动作,佯作平静地喝酒吃菜。

  傅云舒怕她吃多了酒,一会儿再失态,就趁人不注意顺走了城澄的酒壶,只给她留下先前那一杯茶。城澄轻轻瞪她一眼,却也知道好友是为了自己好。的确,现在她虽贵为亲王妃,但远远还没有到了能在宫中横行的地步。无论是为了女儿还是自己,她都不能轻易走错一步。

  想想刚才看到的珍妃和良妃争锋相对的样子,城澄就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跟了裴启绍。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这里充斥着阴谋和诡计,争宠与算计。就她这样的性子,进来几天就得没命。

  只愿昭祉别随了她,多像荣王一些才好。不然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真不知该如何生存下去。

  要说起来,城澄和良妃是老相识了。不过大名鼎鼎的珍妃,她却还是头一回见。

  珍妃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一双柳叶眉,配上含情脉脉的眼,光看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还真看不出一丝骄纵。但就像世人皆说良妃贤德一样,珍妃跋扈的名声在外,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如今见到本人,方知这世上所谓的好人不一定就有多纯善,所谓的坏人也不一定就那么讨人厌。

  酒席散了,众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各色彩纸和丝带,一同往御花园走去。傅云舒被良妃叫走,城澄落了单,就一个人拿着五彩的绸带系在面前的花枝上。

  “您就是荣王妃吧?”

  一个明快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城澄打眼看去,正是珍妃。

  城澄手上动作一顿,微微一笑:“是啊。见过珍妃娘娘。”

  “王妃不必客气,若论起来,咱们还是两姨姐妹。”她抓起一根城澄绑好的樱色丝带,夸赞道:“王妃的眼光真好,一会儿评魁首,本宫一定要投你一票。”

  如今是百花将开未开的季节,宫里特意留了些光秃秃的花树,供主子们在花朝节这一天装扮。女眷们凭自己的喜好装饰花树,搭配最为漂亮者优胜。

  城澄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没有在这种事情上争强好胜的*:“多谢娘娘好意,城澄不过是胡乱绑些丝带罢了,实在是愧不敢当。”

  “王妃是有心事吧?”珍妃眨眨眼,“我知道,你想见七公主。”

  城澄被她说中心事,鼻尖儿不由涌上一阵酸意,好不容易才强行压了下去。只是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心神俨然已经不在此处。

  珍妃恨恨道:“哼,都怪妍嫔那个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让皇上对她这样着迷。在王公大臣们面前露脸,她也配?”

  城澄慌忙道:“这与妍嫔娘娘有什么相干?”

  “她要是来赏花宴,自然就会带七公主过来了。可不就是因为她不来,你才见不到七公主的么?”

  城澄有些意外,珍妃同她不过初次见面,竟然这么快就把她当做自己人一样说话。这是故意示好,还是有心试探?

  但不论怎么说,城澄对珍妃的印象都不坏。甚至因为有傅云归这个“共同敌人”的缘故,她还对珍妃感到有一些亲近,用一见如故来形容她们并不过分。

  “珍妃娘娘,我有些乏了,可否找处地方歇息?”

  珍妃会意:“你想去承乾宫见公主?”

  城澄知道瞒不过她,干脆点头承认。

  谁知珍妃竟然将手中的彩纸一扔,道:“走,我陪你一起去。”

  “啊?”城澄意外,“您不用留下,主持宴会么?”

  “我们就偷偷去一会儿,不会叫人发现的。”见城澄还是不动,珍妃又加了把劲:“你当后宫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么?有本宫陪着你,妍嫔那里没人敢放肆。”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女儿了,城澄心头狂喜,也顾不得珍妃到底是何用意,便点头答应下来,二人沿着小路,悄悄地往承乾宫去了。

第45章 争执

  第四十五章争执

  有珍妃帮忙,妍嫔宫里的人果然不敢拦着,没费多少力气,就叫她们见到了小公主。

  城澄一看见女儿眼圈儿就红了,她将昭祉从小小的婴儿床中抱了起来,搂在怀中,爱怜地贴上她的小脸。

  谁知原本不哭不闹的昭祉,突然嗷嗷大哭起来,挣扎着要乳娘抱。

  乳娘道:“王妃快把公主交给奴才吧,小公主认生呢!”

  有些日子不见,昭祉沉了不少,城澄抱了一会儿就双臂酸痛。她见昭祉哭闹得厉害,又怕摔着孩子,只能恋恋不舍地将她交给了乳娘。只是那“认生”二字着实刺痛了她,她隔着两步的距离看着女儿,只觉心痛得快要滴血。

  都是皇帝的错!如果不是裴启绍逼得她们母女分离,女儿怎么会不认她这个生身母亲呢?

  可是事到如今,怪谁都没有用。城澄顾不得那些,慌忙示意南慧把她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和预备好的红包一起交给乳娘。乳娘推脱了一番,说是怕妍嫔娘娘知道了怪罪,执意不肯收下。

  珍妃在旁冷眼旁观着,忽然冷冷一笑:“有什么可害怕的,妍嫔还当真以为孩子抱进承乾宫了,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了?皇上又没说不让王妃探望,她倒能耐起来了?东西你手下,回头妍嫔要是有什么异议,尽管让她来永寿找本宫!”

  城澄这个亲王妃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生活在宫外,天高皇帝远,对于她的话乳娘还敢有异议。可是珍妃不同,尽管珍妃只是协理后宫,矮了良妃一头,但她可是太后的亲侄女,和妍嫔这个七品小官的女儿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乳娘不敢得罪珍妃,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见过女儿之后,城澄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拉着珍妃离开了。出了承乾宫的门,珍妃还说呢:“你别怕,就是妍嫔回来了也不打紧,她还不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得罪她,对我没什么好处。”城澄低落地说:“毕竟现在她才是昭祉名义上的母亲,若她把对我的怨气撒在孩子身上,那我可怎么活…”

  “哼,她对你能有什么怨气,进宫一年多了,她几乎是独占圣宠,可偏偏肚子不争气,连半个喜信儿都没有。还不如人家宁嫔,不过侍寝一两次就有了四皇子。”珍妃不以为然地说:“她能抚养你和荣亲王的女儿,那是她的福气。就她这个身份,我还觉着委屈了公主呢。”

  珍妃这个身份,加上她快言快语的性子,叫城澄想起话本子里的反派人物。野心勃勃的太后侄女、不受皇帝喜欢、嫉恨皇帝的宠妃,这几样要素她全都占了。不同的是,按说皇帝不该给珍妃子嗣,可珍妃不但有孩子,还有一儿一女,儿女双全。

  想想她和良妃两个,两人各有子女,位分相当,在后宫可谓平分秋色。皇帝拖着不立后,两边全都不得罪,玩得一手好权衡。她该说裴启绍什么好呢,以前真没发现他是这么有心计的一个人,是那时候两人都太年轻,还是她从未了解过真正的裴启绍?

  珍妃见城澄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哪句话惹了她不高兴,就道:“王妃别见怪,我就是觉着和您投缘,这才多说了一些。要是哪句话说得不中听,您是姐姐,也是嫂子,别和我一般见识。”

  “哪里的话,我也觉着和娘娘一见如故呢。”城澄笑道:“今日多亏了娘娘,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既然如此,就别叫我娘娘了,不如叫我临水吧。”珍妃欢喜道:“我是家中长女,一直都没给人家做过妹妹。姐姐不知道,娘亲告诉我家里多了个表姐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城澄笑了笑,不知如何接话。临水是没给人家做过妹妹,她呢,则是姐姐妹妹都没有做过,一个人惯了。两个人互通了生辰,发现只差了几个月,城澄就说:“要不没有旁人的时候,咱们就以名字相称吧。”出嫁的女人再以姐妹相称,总觉着像共侍一夫似的。

  珍妃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妥,就笑着说:“那好。以后我就叫你城澄,你就叫我临水。”眼见着又要重回人群,说话不方便了,珍妃又添了句:“我在这宫里煎熬着,除了盼着孩子长大,也没有个指望,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你若得闲,就常来陪我坐坐,好不好?”

  城澄不见得真的会来,但见珍妃那样期待地望着自己,她也不好当面反驳,就点头应了下来。

  赏红评选的结果出来了,云舒拔得头筹,得了几匹贡缎作为奖赏。城澄和珍妃告了别,就要和云舒相携离去。谁知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自后传来:“云舒,姐姐说过你多少次,少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城澄脚步一顿,本不想搭理傅云归,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云舒甩开了她的手,回过头还嘴道:“姐姐怎么这么说话呢!”

  “本宫说错了么?”傅云归盯着城澄的背影冷笑,“孟城澄,你可真是阴魂不散,自己不进宫也就罢了,还弄了个替身进来,非得让本宫日子不好过是么?”

  城澄侧首看她一眼,只见傅云归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怨毒,看不出一丝当年同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现在想来,大概傅云归从来都没有把她当过朋友,当初不过是看着裴启绍的面子,才装出个好脸子罢了。

  她想起自己离京前的那一晚,十七岁的傅云归也是用这样鄙夷又痛恨的眼神看着她,细数完她出身的不堪,还得意地告诉她自己即将嫁给裴启绍的事实。

  那时候的城澄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好友和恋人的双重背叛,让她没有勇气再在这里生活下去。她怕看见他们,看到他们夫妻美满,而她形只影单。

  所以她远走天涯,一别六年,始终不敢回来。现在想来,她反倒要感谢傅云归,如果不是她将城澄逼走,现在的她恐怕已经成了皇帝养在笼子里的鸟儿,再也飞不出皇宫这座牢笼了。

  云舒看不过去,替她说话:“姐,你别把什么都怪到城澄身上,又不是她让妍嫔进宫的。”

  良妃轻嗤一声:“她前脚进了荣王府,后脚妍嫔就进了宫,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依本宫看,分明是这个贱.人想要吊着两个爷们儿不放,让他们谁都忘不了她,她心里得意着呢。”

  城澄好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难怪你斗不过珍妃,恩宠又不及妍嫔,看看你这副嘴脸,我瞧了都恶心,哪有男人会喜欢?”

  “你!”傅云归显然被她刺到了痛脚,“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一副狐媚相么,信不信本宫叫人毁了你的脸!”

  城澄心里本就一直憋着一股气,这会儿既然是傅云归先来惹她,也别怪她不客气:“是啊,我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好歹是正妃。你呢,当初还骗我说要嫁给启绍,结果不过是个侧室,傅云归,你丢不丢脸?”

  “贱.人!”良妃大怒,扬手就要给城澄一巴掌。

  城澄不但不躲,反而还上前一步,扬起脸看她:“打,你倒是打啊。不过良妃娘娘你别忘了,你虽然掌管着后宫,但我可不是要给你磕头请安的低位嫔妃。我是荣亲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就是皇上立了后,她也要叫我一声大嫂,你一个庶妃,有什么资格打我?”

  “你!”傅云归没料到向来隐忍的城澄竟会如此和她针锋相对,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对。“你真当本宫不敢么?”

  城澄没理她,而是绕过良妃,看向她身后,一脸惊讶地说:“呀,皇上!你怎么来了?你瞧,良妃娘娘要打我呢。”

  良妃大惊失色,慌忙回过头去看,却是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转身再要去骂城澄,却见她已经走远了。

  云舒正要去追,被良妃呵住:“站住!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傅家怎么会养出你这种胳膊肘向外拐的女儿!”

  “姐!”云舒气得直跺脚,“到底是谁错了,你现在还不明白么?城澄已经嫁给了荣王殿下,不会和你争皇上了,你到底为什么还要针对她?”

  傅云归冷笑道:“你傻么,孟城澄虽然嫁给了荣王,可她的女儿还在宫里。算这月份,保不齐究竟是皇上的还是荣王的。一旦昭祉真的是皇上的孩子,你觉得他有可能忘了孟城澄么?”

  云舒急得直摇头:“傻的人是姐姐!退一万步讲,就算昭祉是皇上的亲生女儿,那也不过是个女孩儿罢了,能和咱们大皇子争皇位么?皇上最是注重礼法,断然不会同自己的嫂嫂再有所牵扯,更不可能将城澄迎进宫里来。倒是姐姐你,如果再这样和城澄过不去,保不齐哪天就真的被皇上知道了,到时候皇上还会敬重姐姐么?”

第46章 羞辱

  第四十六章羞辱

  傅云归不甘心地说:“她孟城澄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向着她。我呢,我辛辛苦苦地替皇上打理后宫,可他除了会说我一句辛苦,给我一些赏赐,还给过我什么…”

  云舒见她冷静了许多,柔声宽慰道:“您不是还有大皇子么?皇宫内外谁不知道,咱们澄儿最得皇上喜爱。”

  “是啊,澄儿,我还有澄儿…”良妃双眼含泪,抬眼望着妹妹,“可你知道么,澄儿的名字也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当初皇上一直忘不了孟城澄,恰逢澄儿出生,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这不是存心膈应我么!”

  云舒无奈道:“那还不是姐姐你故意装大度,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和城澄关系很好嘛。要是直接让皇上知道了你们不对付,哪里还有后来这些事儿?”

  “我也是没办法…”良妃喃喃道。

  云舒知道,良妃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开的,时候也不早了,又安抚了姐姐几句,便也出宫去了。

  才出御花园,就有小太监过来给她引路,说是奕郡王在前头等着王妃呢。傅云舒心中一甜,到前面一看,果然是自家夫君。

  奕郡王见了她,笑吟吟地问:“出来得这样晚,良妃娘娘又留你说话了?”

  傅云舒点头,反过来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景和园那边儿散了?”

  “没呢,我不耐烦和那些叔伯兄弟应酬,就先回来接你。”奕郡王一顿,压低声音问道:“我记得你和荣王妃相熟?”

  他突然提起城澄,让云舒一愣,摸不着头脑地说:“对啊,怎么了?”

  “方才有一位红衣女子,被接去景和园了,听说是荣亲王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过年宮宴的时候她正好临产,本王没见过。”

  一听说是穿红衣的,云舒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你看没看见她的脸?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奕郡王肃色道:“在本王眼里,谁都没有云舒好看。”

  “少贫了你!”云舒娇笑着在奕郡王胸前捶了一拳,夫妻两个沿着宫道慢慢儿地向外头走着,就听云舒低声喃喃:“也不知叫城澄过去是有什么事儿,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景和园那边,城澄也真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突然传自己过去。她心头本是升起一阵不安,南慧看出来了,便在一旁安慰:“殿下也在景和园呢,您怕什么?”

  还真别说,一想到裴启旬也在,城澄狂乱的心跳便逐渐平息下来。等到了湖边,早有一条彩舫停在岸边,专门用于接城澄上龙船。

  她搭着南慧的手上了小舟,仰头望向天边。霞光万丈,倾洒在团团圆荷之上,灼目耀眼。

  彩舟晃晃悠悠,不知不觉间荡到了天边。城澄登上宝船,被引着上了甲板。一大堆大老爷们里头,只有妍嫔一个女眷,极是扎眼。城澄先是不自觉地看向同样身着红衣的妍嫔,再是本能地去找裴启旬的身影。待见到裴启旬时,她发现他向来沉静的双眸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慌乱。看来皇帝宣她至此,他是不知情的。

  城澄屏息凝神,上前向皇帝请安。许多宗亲都是头一回见城澄,虽然心里头知道不该,但还是禁不住好奇,偷偷地拿余光去看。看完城澄,又去偷瞄妍嫔——正脸儿不大像,但看背影,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见了她,心情颇佳的样子,还抬手虚扶她起来。城澄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皇上宣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看了妍嫔一眼,笑道:“酥酥擅舞,苦无通音律者在场配合。朕记得你擅歌,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