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答应了。

所以这药方是不可能会出错的。

药方没错,药也没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你还是歇会儿吧,一大把年纪,这么着可不成。苏夫人已经为殿下纾解过了,总还是能撑些日子。”福成在一旁劝道。

可刘良医却径自不听,还是拿着那张药方宛如着了魔似的看着。

小顺子通报穆嬷嬷来了,前脚话音刚落,穆嬷嬷后脚就走了进来,神色匆匆:“殿下到底怎么了,怎么听说是不好?”

穆嬷嬷偏居一隅,很多消息都知道的并不及时,也是朝晖堂这边不愿让她知道。而她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瑶娘雪天出门,她收到消息让人去询问,才知道的。

刘良医一脸晦涩地将大概情况说了一遍,期间福成又补充了几句,让穆嬷嬷弄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完后,她陷入沉思中。

良久,才道:“有没有可能是血出了问题?”

听到这话,福成和刘良医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她。

穆嬷嬷在玉燕的搀扶下,来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有人奉了茶来,玉燕接过来想让她喝两口暖暖身子,却被她挥退了。

“刘太医的医术,老婆子信得过。既然药方没错,药也没错,那会不会是主药出了错?”顿了顿,穆嬷嬷又道:“不怕你们笑话,老婆子对姓胡的那女人一直是瞧不上的,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这事福成最有发表的权利,毕竟他一直贴身侍候晋王。

“这事当初是暗一办的,据他说胡侧妃是个清倌儿跟了殿下。”

穆嬷嬷冷笑:“她说自己是清倌儿就是清倌儿?若是老婆子之前没听错,当时殿下的情况可不好,当时能不能分得清还是未知。宫里可历来不少身子早就破了的,变着方想蒙混过关进宫的女子。还有一些高门大户中,女儿不检点与人有私,新婚之夜使了手段蒙混的也不是没有过。”

如若真如穆嬷嬷所言,那这件事可就不好说了。

福成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甚至连刘良医面色都十分凝重。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将暗一叫过来问问究竟。

很快暗一就被请来了。

福成将穆嬷嬷的话转述了一遍,暗一凝重道:“当日我带着殿下匆匆离开,殿下情况危急,追杀之人又如附骨之蚁。我索性便带着殿下入了城,当时找了一家叫怡红院的楼子,将殿下安顿下,并交代老鸨送个干净的女人去房中,便匆匆离去。等把那些追杀之人引开,再回到那处,殿下安稳无恙,床上有个女子便是胡侧妃。而床榻之上确实有□□的痕迹,且有落红。”

听到这话,穆嬷嬷三人都是陷入沉思之中。

暗一想了想,又道:“不过事后我去交代那老鸨,让她暂时安置胡侧妃,不要让她再接客,那老鸨似乎一脸气急败坏,好像说是弄错人了,很难和别人交差。不过因为我给她的银两多,她也没再说什么。”

“那会不会本身和殿下的不是胡侧妃,而是从中出了什么岔子,她自己冒名顶替?”似乎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免不了就会有人多想。

福成道:“胡侧妃就是那一次怀上了小郡主,当初咱家还让刘老头算过日子,时间能对上。”

“这……”

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毕竟这事可不是随便能质疑的。因为一旦质疑,可就是在质疑小郡主的血脉。

室中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突然,穆嬷嬷出声道:“小福子,嬷嬷前阵子听见个事,说是那苏夫人并没有嫁过人,是为人所辱,才生下了一个孩子。后来为了维持家计,才会谎称男人死了,来王府当差。”

福成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还当穆嬷嬷是不是因为反感胡侧妃,连着苏夫人也反感上了。抑或是因为反感苏夫人,连带嬷嬷对胡侧妃起了龃龉。

反正他这会儿脑子里也一片乱,不过还是下意识替之辩解:“嬷嬷,您说得这事小福子可不知该怎么应,这事吧殿下也知道,当初下了封口令,谁跟妄议谁死。当然……”他干干地笑了两声,“这肯定不能对您通用,不过你也知道咱殿下那性子,真较真起来比谁都较真,因为这事当初可是和苏夫人闹了一阵不愉快,好不容两个……您看如今连小主子都有了……”

意思就是让穆嬷嬷别追究了,小主子都有了,难道要因为对方洁不洁,把小主子给扔了。

穆嬷嬷失笑啐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听下面人说这苏夫人好像是林云县当地人,而胡侧妃也是林云县的,免不了多些猜想。不怕你们笑话,这苏夫人前头那孩子我见过两次,总觉得和殿下小时候特别像……”

这思维可就又发散了,联想都没边儿了。

可别说,还真是巧,当初福成去林云县那趟就觉得巧儿,只是当时也没多想。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暗一突然道:“我当初见过那苏夫人,就是那日殿下出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感动ing,面面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没想到泼妇骂街一场,炸出了这么多亲爱的。哈哈哈哈哈

真的很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面面向来说不出那种很煽情很能感动自己也能感动别人的话。不过有你们在,黑子什么的都是毛毛雨啊……

哈哈哈……

~

今天会真相大白,也会认爹。一口唾沫一个坑,哪怕我真的又拖又水,今天也把这件事给水出个结果来。

爱你们,红包照旧,么你们╭(╯3╰)╮

☆、第89章

第八十九

此言一出, 众人的心中俱是跳了一下, 都不禁看向他。

“那日,我将追杀之人引开,便急急赶了回去。行径后巷之时, 见到有两个乞丐围着一名女子想行那不轨之事。我心急殿下, 并无出手之意, 也是那两人胆小如鼠,竟被吓得落荒而逃。而那女子就是苏夫人,她当时形容狼藉, 衣衫凌乱, 像似……”

剩下的话,暗一略下未说,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夜晚出现在花街柳巷那种地方,虽只是后巷,也足以让人臆想不断了。

“这苏夫人可是正经女儿家出身,爹还是个秀才, 姐夫是县衙里的一个小班头。”福成道。

“殿下!”玉燕突然道。

众人俱都望了过去, 就见晋王站在门外。顿时扑通扑通都跪了下来,除了刘良医和穆嬷嬷。

“殿下……”

“老奴该死,竟妄议主子。”

穆嬷嬷站起来,道:“殿下,这事不怨福成他们,也是老婆子日里闲得慌想多了。”

这时,一直陷入沉思的刘良医突然爆出一声惊喝:“如若是主药有错, 那就解释的通了,为何殿下服了药后非但不见减缓,反倒吐血加重。皆因血脉不能相容……”话说出口,他见没人接腔,才看向大家,也看到了晋王。

顿时,一阵老脸微尬:“老夫只是无言乱语,老夫只是胡言乱语。”说着,他似乎有些不甘心,咕哝了一句:“不过也只有这么才能解释得通。”

晋王脸色晦暗,良久才道:“去把她叫过来。”

说完,人便转身离开了。

去把谁叫过来?旋即明白过来的福成匆匆就下去办了,留下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久不能言。

瑶娘很快就被请过来了。

她心里有些焦急,还当是不是晋王毒又发作了。可往常一日一次便足够,怎么……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人就进了卧房,自然看见靠在蓝缎弹墨金线连波水纹靠枕上,眼睛半睁的晋王。

“殿下,你好些了么?”

她没有多想,来到床沿上坐下,有些关切地看了看晋王。

直到见晋王没有说话,她才觉出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你是与何人生下的小宝?”

瑶娘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之前那个让人恶心的男人,他的痛哭流涕与表白,在瑶娘心中除了恶心就是恶心,根本不愿去回忆起。更是想起之前碰见的那人……

曾经,她总是很忐忑晋王会问她这件事。

幸好他一直没问,她的内心深处是感激的。如今晋王这般模样,又突然问起这事,难道真是那人和晋王说了什么?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其实被那两个乞丐辱了?还是……

瑶娘脑海里一片空白,忍着想哭的冲动,抖着嗓子解释:“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我那日没有被那两个人侮辱,我没有的……”

“你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自然是花街柳巷。

按大乾朝惯例,青楼妓院赌坊这种场所并不是随便可以开设的,一般都是聚集在某一处地方。例如怡红院就是在柳巷,而柳巷中还有许许多多的青楼妓院。

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自然是有原因的。

藏不住了!

瑶娘紧攥着手心,脑子里想着小宝,又摸了摸自己肚子。她也不想再藏了,如果他真的觉得她很脏,她离开就是。

可心里还是很慌,很怕。她甚至不敢看他,只是小声的、一句一句地道:“那日燕姐儿诓骗我说去绣坊买东西,想让我帮着挑些绣线,哪知却将我引去了柳巷。我没有去过那种地处,也不认识,不过是转个头之间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等我醒来却是在一无人的巷道中……”

“也就是那次,你怀上了小宝?”

瑶娘依旧没有抬头,低低地嗯了声。

晋王没有说话。

瑶娘心中一片大乱,也不愿再待在这个地方,匆匆忙忙站起来低着头就走了。

自然没有看见晋王难看而复杂的脸色,以及伸手想拉她,却不知为何收回的手。

所以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为何胡鸣玉会杀了那个男人,为何她竟动了心思想偷小宝,为何桃红偷了小宝,却是转交给了永王的人。为何事情败露,那丫头死得那么果断决裂,为何会把何婉懿那女人与徐燕茹的关系都动用上,也要毒死胡鸣玉……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而他就像似一个傻子!君在近前不识君,亲儿子不养,养了个野种!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站在屏风边上一直没敢往里走的福成,顿时扑了过来:“殿下……”

很快,刘良医就被请来了。

他一面诊脉,一面对晋王施针。

福成在一旁犹豫道:“我这就去把那孩子、不,把小主子抱过来?”

床榻那里传来一个极为虚弱的声音:“让暗一去,亲自去,查!”

“可您的身体拖不……”

“本王暂时死不了。”

就算是死,也是他该死!

*

小宝看了娘一眼,又看了娘一眼,瑶娘依旧没察觉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对他的这个笨娘已经有些绝望了。

他低着头玩着拨浪鼓和他娘哄他塞给他的绢花,思绪却不禁发散开来。

遥记当年父皇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前朝后宫对此事都是颇多非议。可父皇素来专断独行,出手打压了几次,渐渐就没人敢再妄议了。

可明面上没人敢妄议,私下却没少有人出幺蛾子。他虽是卧病在床,可是经常听说哪家哪家的女儿在御花园偶遇了陛下,又是哪家的女儿恬不知耻频频向陛下献媚。至于那些爬床的宫女就数不清了。

在他十五那年,有次闹出一场事来,乾清宫有个御前侍候的宫女突然有孕了。

这事可是荒谬至极,要知道整个皇宫就他父皇一个男人,太监那些都不算是男人,怎么就有孕了?跟谁有孕了?

起先都以为是这宫女跟哪个侍卫私通,后来才爆出原来这孩子竟是他父皇的。

关键这宫女说得有模有样,而那日他父皇也确实醉了酒,喝得大醉淋漓。他知道他父皇为何会醉酒,那日是他娘和二宝的忌日。

当时他内心复杂,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也好过父皇后继无人。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当时整个前朝后宫都看着那个宫女,可他父皇竟是出乎意外根本没给对方位分,只单独找了个宫院与她住,并命人将她看着。

到了瓜熟落地的那一日,是个男孩儿。

整个皇宫都沸腾了,前朝也是,当日就有无数大臣上表奏折痛哭流涕,只差祭告先皇,普天同庆了。

可惜他父皇却一盆子冷水泼下来,说孩子不是他的种,他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地里弄鬼。

当时前朝后宫局势一片风谲云诡,他又突然得了一场病,精力不济,只知道那宫女背后的一众人俱被打脸,而至关重要的就是耳根子后面的那颗红痣。

这是赵氏皇族最大的秘密,也是为了保证血统纯正的证明。

他父皇有,他也有,可那个奶娃却没有。

事后,待一切风平浪静,他曾问过父皇,这种事大白于天下,恐怕会给许多人可趁之机。

当时他父皇冷笑,他不明所以。死了一遍又回来他才明白,他父皇根本就没打算再有第二个子嗣。

重活回来,他根本没想到这茬,还是穆嬷嬷提醒了他。

可是他根本看不见,只能佯装去挠耳朵。

事实上,他有这颗红痣。也就是说他从来不是什么货郎的崽子,也不是她娘被辱后生下来的野种,他其实是他父皇的儿子。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没人知道,自打重活回来后,所知道的一切都颠覆了小宝所有的认知。

他突然谁也不是了,爹不是爹,娘倒还是娘,他突然成了个父不详。最重要的是,他爹竟然嫌弃厌恶他,甚至对他有杀机……

如今他心里终于有了底气,就看怎么才能将这些事联合到一起。

“娘。”

大脑一片空白,像似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的瑶娘愣了一下,摸摸耳朵,以为自己是幻听。

直到袖子被人拽了一下,她低头看看盘腿坐在那里的小娃儿。

小奶娃嫩生生地又喊了一声:“娘!”

瑶娘整个人都被惊喜给淹没了,一把将小宝抱起来,“小宝乖,再叫一声。”

“娘。”

外面的听到动静的红绸红蝶匆忙进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哪知进来却看见自家夫人满脸狂喜地看着小少爷。

“小宝会叫娘了,小宝会叫娘了!”瑶娘喜得都语无伦次了。

红绸和红蝶震惊之后,也是一脸高兴,连连道喜。

不一会儿红翡红雁也进来了,红翡还拿东西逗小宝,让他叫一声红翡。

小宝眉头耷拉下来,就是不理她。

可红翡不放过他,他转左边,她就转左边,他转右边,她就转右边,硬是非要让他叫一声。

小宝拿起一朵绢花就丢了过去,他偷偷学了那么久,就只会叫娘。其实他还偷偷学了一个,但是他才不想叫那个人,谁叫他总是小崽子小崽子的叫他来着。

*

门外的晋王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心中一时五味杂全。

明明想好了许多话说,却是全部忘了,甚至连门都不敢进。

他赵佑堂何曾这么狼狈过?

可——

可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

晋王简直不敢去回忆暗一报上来的一切,他甚至不敢想当初那样的情况,她是怎么走过来的,也许她哭过很多次,也许她动过死念,也许……

也许了那么多,每一个也许都像似巨石,一块儿一块儿向他砸来,砸得他血肉模糊,砸得他溃不成军……

“殿下。”一个忐忑的声音响起,却是红雁发现了晋王。

顿时,室中所有目光都瞧了过来。

而后是一片兵荒马乱,几个丫鬟行礼后便鱼贯退下了。红绸本是想将小宝抱走,哪知小宝一个骨碌滚到了里面,她又不好当着晋王面爬上床去把小宝抓出来,再加上瑶娘也默许了小宝留下,只能放弃。

卧房里只剩了三个人,两大一小。

晋王清了清嗓子,瑶娘下意识去看他,却在触到他脸颊的那一刻,低下了头,佯装着去整理床榻上被小宝扔得乱七八糟的玩意。

将所有东西都规整到一个小竹篮里,只留了朵绢花给小宝拿着把玩,瑶娘将小竹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见晋王还是没说话,又去整理床铺。

气氛十分尴尬,晋王慢慢地走了进来,在床沿上坐下。

本来床上就有个小崽子,如今又多了个大男人,瑶娘彻底整理不成了,于是就闷着头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