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慎松了一口气,悄悄把手伸进袖子口袋里,把那块玉佩握在了手心里。此处幽静,又只有谢曼柔和容悦,容慎很怕一会儿再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及办正事,不如趁此时把玉佩还给她。

还没等容慎组织好语言,谢曼柔却是先开了口,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原就听说静王殿下同阿慎要好,并不觉得如何,今日见了才知道,殿下待阿慎,果然是和别人不同些。”

如此,她似乎更应该同这个小姑娘搞好关系了。

“曼柔姐误会了,我同静王殿下并非‘要好’,不过就是相熟罢了。”实际上她对这人可以说是避之不及。

况且这次回京,容慎隐隐发觉出叶翡和从前那个傻兮兮一门心思往她身边凑的小小少年不一样了。五年不见,他的心思似乎更沉了些,很多时候容慎并不能够看出他在想什么。

而她也没有搞清楚,叶翡对她同对别人不一样,究竟是因为早年那些事情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形成了习惯,还是他尊着太后娘娘的洗脑,早就把她当做了所有物。

不过无论是那种可能,容慎都没有傻到把叶翡的举动当成爱情就是了。

一方面她并不相信五年前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意,就算是五年后的今天,叶翡现在充其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罢了。他先前不是还同永嘉说过的,他并不喜欢她啊。

另一方面,容慎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这个她从来不知道的时代上,也许经过了十二年的熏陶,她已经看起来和大乾朝土生土长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可容慎心里是知道的,她到底还是不认同一夫多妻的社会制度。裕国公府男子个个专情,这才没闹出窝里斗的荒唐事,可旁的府里嫡出庶出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容慎没什么勇气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也没什么决心搅进后宅的斗争里。

无论如何叶翡是皇帝的儿子,就算他现在迫于裕国公府的势力保证只娶她一个,那以后呢,人是会变的,世道也是会变的。

谢曼柔摇摇头,并不相信容慎的说辞。她身为太傅府的四小姐,也算是打小就认识叶翡的,可从来不曾见过叶翡对谁露出过这样的温柔神色。可见此熟识和彼熟识也是不同的,她怎么就没见叶翡这么好言好语地同自己说过话。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叶翡主动寻找话题呢。

不过静王殿下究竟是因为什么对容慎另眼相看,谢曼柔还没有搞清楚。在摸清门道之前,说话总归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我也同静王殿下相识已久,可从没见过殿下这样温柔呢。”

谢曼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艳羡神色是一点都没收敛的,容慎还有些意外,像谢曼柔这样的心思深沉的姑娘能露出现在这样的态度,还真是百年不遇。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旁边的容悦却突然“哎呦”了一声,容慎连忙望过去,就看见容悦铁捏着裙角面色铁青。而她绣着卷心莲当然茶青色锦缎襦裙上,好死不死地落着一坨鸟屎。

所以说人要注定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呢,容悦觉得自己肯定是和太傅府犯冲,先是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围观,又被从天而降的鸟屎破坏了心情。这太傅府她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

“这…”谢曼柔也是一愣,你说这人天天从这条路过,可也没见谁怎么样,怎么容悦就能赶上了。其实她是有点想笑的,风光了这么多年的容家四小姐,没想到今天竟然栽在了一坨鸟屎上…可谢曼柔的理智尚在,赶忙关切地走了过去,道:“朝晖阁离着这儿也不远,我看容四小姐身量同我相仿,不如现在随我去将衣服换下来吧。”

容悦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呵,那多不好意思。”

“容四小姐可别这么说,这事儿遇在太傅府上,都是我们主人家招待不周…”谢曼柔看容悦有点要炸毛的趋势,决定赶紧抢救,这边拉着容悦要走,扭头又看见了容慎。“阿慎你在此处稍等我们片刻可好?”

容慎本来是打算跟着去的,谢曼柔这么一说,她就不还开口非要去人家闺房了,她也懒得多走路,见容悦点头,也就答应了。

反正她四姐性格泼辣身手敏捷,就算真有什么不测自己也能搞定,带着她反而是个碍手碍脚的麻烦。料想谢家也不敢做什么来同裕国公府结梁子。她正好可以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吧玉佩给谢曼柔还能照顾这姑娘易碎的少女心。

容慎抬手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容悦,“你披着吧,万一路上碰到旁人就不好了。”

她四姐最爱面子了,出丑的时候被旁人看去肯定是不高兴的。现在天气转暖,三个小姑娘里就她因为扛不住静荷的唠叨还披着披风,没想到这时候正好可以帮上忙。

容悦也没推辞,接过来就披上跟着谢曼柔走了。她们姐妹间早就没什么见外的客套了,容慎知道如果易地而处,容悦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等谢曼柔领着容悦走了,容慎想了想也就往回退了退,离开了那片听天降鸟屎的树林。

不知道是什么鸟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容悦头上耍幺蛾子,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容慎扬着头看近前那片树林,还没找到鸟窝,身后突然传来了响动。

容慎扭过头,还没等看清来人,就被都兜头罩住了一件紫色的物什,吓得她立刻“哎”了一声。

她这是低估了太傅府的作死能力了是吗,这是要绑架她?

想着来人已经把那遮住了她视线的东西拿开了,容慎定睛一看,呵呵,跟屁虫。

“静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容慎抬手去理被搞乱的发型,没好气地瞪了叶翡一眼。这人是背后灵吗,真是哪都有他。

叶翡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吃惊,被她这么瞪了一眼,一扬手,便将那紫色的外衫严严实实地披在了容慎身上,“你的披风去哪了?”

敢情她刚才是狗咬吕洞宾了吗?容慎愣愣地任着叶翡帮她理好披在身上的外衫,“给我四姐了。”

“那她们呢?”叶翡弯腰打扮娃娃一样给容慎披好外套理好有些凌乱的额发,随口问道。

“四姐…呃,裙子弄脏去换了,我在这儿等她。”容慎简明扼要地说道。她肯定不能把容悦被鸟屎砸了这种事说出来啊。

“你就穿这么少站在风口里,不怕感染风寒?”

叶翡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熟稔得就跟她哥哥一样,一副教训小丫头的态度,容慎撇撇嘴往一旁挪了挪,她倒不想站在风口,刚才不是怕被“天使”袭击吗…

“殿下怎么在这里?”

叶翡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来,递到她眼前,“你掉了东西。”

容慎一看,顺手去摸耳朵,果然是少了个珍珠耳钉,眨巴了两下眼睛伸手去够叶翡手上的耳钉,道:“多谢静王殿下。”

没想到一伸手竟是扑了个空,叶翡比她高太多,一直起身子,容慎就够不着了。

容慎仰起头不解地看着叶翡。

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不是好心好意地回来送耳钉的吗,现在这是…逗她玩儿?

叶翡被那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清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副认真的神色,忽然说道:“若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把耳钉还给你。”

容慎:…→_→不带这样的,你长得高你了不起啊!

叶翡还是低估了容慎的大胆程度,回京后容慎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柔顺和懂事,叫他忘记了眼前的小姑娘还有着“京中霸王花”的称号,直到小腿一痛,这才反应过来,霸王花始终是霸王花,不是说她不发威,母老虎就变成小猫了。

容慎狠狠朝叶翡腿上踢了一脚,伸出手,中气十足道:“给我!”

她算是忍够了!

叶翡被她踢这么一下,反倒笑了,反手把那耳钉握在手里不为所动。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她随便踢好了。和终于看到她撕掉伪装的感觉比起来,这一脚挨得心旷神怡。

容慎看到叶翡风华绝代的脸上那个诡异笑容顿感无奈,当实力相差太悬殊,她是不是服个软比较好?这人五年不见怎么长得这么结实了,踢这么一脚她脚都疼了,他还在那儿笑?!抖m吗!?

“那你问吧,我好好回答就是了。”

叶翡也没想炸了毛的小姑娘现在这么威武能屈贫贱能移,不禁笑脱口而出,“容慎,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第21章 外衫

容慎:“不能。”

骨气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她又不是什么大丈夫。莫不如先看看他到底要问什么,她要是实在不想或者不能回答,耳钉不要了就是,多大点事儿啊。

“那好,我问你。”叶翡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盯住她,柔亮的长发从肩头滑下来,表情恢复了起初的认真,漆黑的眼睛里有些难懂的光芒,“你觉得我皇兄如何?”

容慎愣愣地没听懂他的意思,好端端地扯到哪里去了?他行七,前边六个皇兄呢,谁知道他说得是哪一个,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下自然是文韬武略,有经世之才的。”

“你不是说,要好好回答我?”叶翡显然不满足于容慎如此官方而不走心的回答。

这人还对她无懈可击的回答不满意呢,容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太子殿下虽然天生威仪,可是平易近人,很好相处。”

容慎说的这是实话,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太子的为人处世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不愧是自幼便当做储君来培养的。虽然容慎隐隐能感觉到太子很喜欢逗她,可这种感觉并不让她觉得危险。相比于这皇宫里旁的长于后宫之手的其他皇子,她的确更愿意同太子这样的人交往。

没想到听完她的话,叶翡清冷的脸上却有点发白,容慎正琢磨着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啊,就听见叶翡又问,“你现在喜欢那样的人?”

容慎没出声。

叶翡的话题太跳跃了,她有点跟不上,是叶翡问她觉得太子怎么样的,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她肯定专挑优点说啊。可他现在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话说回来,今天一见他就觉得这人不对劲儿,态度忽冷忽热的,思维也跳脱,以明哲保身的角度来说,还是赶紧撤退比较安全。

想到这儿,容慎也不打算再同叶翡继续说下去了,耳钉什么的也不要了,往后退了一步简单地行了一个礼,告了声歉就要走。她估计那边衣服也快换完了,迎着走上去应该很快就会碰见谢曼柔和容悦,并不至于迷路。

容慎扭头就走,可根本连步子都没迈出去,衣服就被他抓住了。

“静王殿下?”容慎诧异地转过头,长睫毛扑楞了两下,歪着头蹙起眉毛。前些天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仗义地帮她逃脱聂融的纠缠,怎么今天自己就开始犯病,抓着她的衣服不让走。

叶翡蓦然松开了紧抓着她衣服的手。

“你要去哪里?”

“去找我四姐…”容慎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了,余光扫到了自己的肩膀,这才发现她身上还披着人家叶翡的外衫呢。他刚才拽着她不让走,难道是因为这件外衫?

好像走一趟就把外衫走没了确实是件不太好解释的事情哈。

好像披着人家外衫到处招摇也是件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的事情哈。

想到这儿,容慎立刻开始动手把叶翡的外衫解下来。刚才光和叶翡说话了,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给她披上的,捂得这叫一个严实,容慎低头解了半天,愣是没弄开。

“你穿着吧。”叶翡抬手按住了容慎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容慎摇摇头,她可不敢穿了,要是叶翡因为这个感冒发烧,她不是欠他一个大人情了。天气本来就暖和了,也用不着披东西。早上要不是静荷叙叙叨叨一直跟到马车上,她本来也不会披的。

“他们都走了,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小心着凉。”叶翡安抚似的说道,顿了顿,忽然抬手将那耳钉塞到了她手里,又说:“你不是要在这儿等你四姐么,胡乱地走必定要迷路,等在此处不要动了。若是不想同我在一处,我走就是了。”

说着,果真要转身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慎觉得叶翡这一连串的话说得委委屈屈的,竟然有几分良心不安。怎么听这个意思是她故意要赶叶翡走啊…好吧虽然她确实是不太想跟叶翡待在同一片蓝天下…可,她并不想欺负人家啊…

“静王殿下!”鬼使神差地,容慎叫住了背对着她的叶翡。

后者只穿着一件藕合色广袖长袍,袖口和领子边照例用深紫的丝线绣了如意祥云纹,在冬日的阳光下微微泛着些金属的光泽。听见她叫他,叶翡停住了脚步,却没转身,只微微侧头,黑亮冬日长发勾勒出半个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怎么?”

容慎咬了咬嘴唇,一只手悄悄捏住披在身上的衣服,轻声说道:“谢谢你的衣服。”

那人闻言好像是轻笑了一声,也看不真切,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容慎伸出手把手心里耳钉拿到眼前,想了想抬手把另一面的也摘下来,一齐放在了袖子口袋里。

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明明不是她,可为什么这时候她竟然有种欺负人之后的愧疚感?

不知道在原地等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呼唤,容慎才回过神来。

容悦换好了一件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外面罩着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手上还拿着她的披风,远远地同谢曼柔一起向她走来。

容慎眯着眼睛看她款款走近,容悦真是个美人,无论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会成为她独特的风格。活脱脱一个衣服架子。

容悦和谢曼柔可没有她这么淡定,大老远地就盯着她身上那件明紫色外衫眼睛都不眨了,一等走近,立刻就开始盘问了。

“阿慎,你身上这衣服哪来的?”

额…容慎一时语塞。叶翡说太子那一行人走了是不错,可他忘了容悦和谢曼柔也不瞎啊…

“我记得刚才好像有谁…是静…”谢曼柔说到这儿忽然不说了,美丽的眼睛盯着她露出“我懂了”的神色。这还叫“只是相熟”,嗯。

容悦瞟了一眼一脸暧昧的谢曼柔。这衣服是谁的还用得着她谢曼柔说,她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关键的问题是,叶翡刚才来干什么了,无事献殷勤。

“静王殿下方才只是来还个东西。”容慎当然明白她四姐的意思,不然这姐妹就白当了,“还完人就走了。”

容悦睨了容慎身上的衣服一眼,冷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将手上的披风给她一递,道:“还不赶快换回来?”

容慎接过披风点点头,容悦见她笨手笨脚的,翻了翻眼皮走过来帮忙,一边帮她解一边骂道:“你是不打算脱了啊,系这么紧做什么。”

容慎挨着骂心里委委屈屈地吐槽,跟她有什么关系,这扣根本就是叶翡系的…

好不容易把那衣服从她身上扒下来,容慎系上披风,将叶翡的外衫捋了捋随意地搭在胳膊上,就跟着谢曼柔往女先生的小院去了。

谢曼柔余光里老是浮着那么个明晃晃的外衫,走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对容慎道:“阿慎,不如你就将这衣服留在太傅府,等下次静王殿下来了还他便是。免得这一路都要抱着它不方便。”

嗯,她今天把这个外衫放在这儿了,明天还不就被叶翡那充满怨念的眼神杀死…人家好心好意把衣服借给她穿,于情于礼都应该是她亲自归还道谢,况且今天…容慎有点良心发现…

“不必了,也没有多麻烦,我带回去便是了。这几日老太太张罗着进宫,还起来也方便。”

话说到这儿也就说不下去了,谢曼柔听完心里一合计,人家裕国公府和皇家还有这么层关系呢,太后娘娘谁敢造次,还都唤裕国公老夫人一声“老姐姐”,人家自然比她家见到得多了,用得着她瞎热心。想到这儿,谢曼柔也就不坚持了。

其实容老太太根本没有进宫的打算,再熟悉那也是皇宫,人家太后娘娘不召,她们怎么可能主动去人家面前晃悠。容慎只是有种预感,按照叶翡回京后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来说,总觉得下次见面不会太远…

三个小姑娘很快就到了女先生养病的小院门前,谢曼柔敲了门,听见里面的小丫头应了门,这才放下心。

虽然方才耽搁了一段时间,可幸好女先生没有休息。女先生脾气怪,她们府上能顺着女先生的时候都是顺着她的。

小院里果然清幽僻静,有几分读书人特有的雅致,女先生又是姑娘家,小院里的花花草草伺候得都好。整个院子里除了方才应门又不知道去哪儿了的一个小丫头,也没有旁人。

见容悦已经走到屋子门口了,容慎忽然把正要往里走的谢曼柔叫住了。

谢曼柔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花丛里站着的小姑娘。

容慎天生五官精致,脸颊两边还微微带着点婴儿肥,眉眼已经很好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难得有些小大人似的严肃。

谢曼柔看着这个养眼的小姑娘慢慢从袖子里伸出手,细白的手指上勾着一根红绸绳,下面挂着一块熟悉的蝶形玉佩。

第22章 拒绝

谢曼柔一看到这玉佩,脸一下子就红了,瞥了一眼已经走进去的容悦,连忙跨前一步挡住了门口,低着头轻声说道:“怎,怎么会在你这儿?”

容慎自然不会张扬,声音压的比谢曼柔还低,“曼柔姐可能借一步说话?”

这自然是能的,谢曼柔又看了一眼女先生的小屋,咬了咬娇艳的红唇,拉着容慎绕过了女先生的屋子,直接朝屋后的僻静处走去。

其实见了那玉佩在容慎手上,谢曼柔便隐约明白了,可正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没亲耳听见容恒的拒绝,谢曼柔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

“容二公子他…”

容慎看着谢曼柔泫然欲泣的表情,合计着这事还是得快刀斩乱麻,谢曼柔是个明白人,一句话说出来之前能在脑袋里转上一百八十个弯,她若是说得含糊些,万一谢曼柔再误会些什么,便不好了。

“我二哥说这东西太贵重,他不敢收。”容慎按着容恒的吩咐,一个字不差地转述过来。

虽然说容恒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可容慎却觉得,谢曼柔绝对不是那种见了一面就能如此鲁莽地给男子塞玉佩的人,她必定是早见过容恒,早心有所属,只是容恒不知道罢了。

谢曼柔一听这话,嘴唇咬的更厉害了,容慎都怕她咬出血来,“他,他为何不自己来!”

其实用不着容慎回答,谢曼柔也明白,容恒既然能把这件事交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来办,必定是抱着完全和她划开界限的心思,生怕自己前来再产生什么误会。

这个人总是这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可你老觉得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吸引着你,想透过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知道一切…

这天下,简直没有比他更难以接近的人了!

“曼柔姐,我二哥不是良配。”容慎往前踏了一步,将手中的玉佩塞到谢曼柔手里,顺势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曼柔姐一定会碰见比我二哥更好的人…”

“你胡说!”谢曼柔猛地抽回了手,将那玉佩摔在地上,这时候也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扭头就往前边跑,单把容慎直接扔在那儿了。

容慎往后趔趄了一步,看了看扔在地上的玉佩,又看了看谢曼柔的背影。伤心欲绝的小姑娘一面跑一面抬起袖子擦脸,想必是哭了。

不过堂堂太傅府的小姐的心事一下子被旁人知道了又被拒绝,内心肯定是又羞又恨,也该让她自己静静。容慎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把那玉佩捡起来。谢曼柔方才使得劲儿也不小,硬是给这品相端正的玉佩摔破了角,本来栩栩如生的蝴蝶残了半个膀子,看起来也有几分凄凉。

容慎拿了一块手帕将玉佩和残渣包好了放回袖子里,也就转回前面进了女先生的屋。

这时候容悦已经坐在床边和女先生说了有一会儿的话了。容慎还想着,到底是十五岁的人了,无论在家里对女先生有怎么样的意见,出了门容悦还是很理性的。这么想着呢,就听见容悦呵呵笑了一声,道:“先生你放宽心,依我看,先生这身体比我们府上容盛家的那位身体好多了,肯定能熬过年关。”

容慎:…刚才的话当她没说。

容盛是裕国公府里管事儿的,资历和容兴没差多少,也是老爷子年富力强时就在府里跑腿活动的人了,他家的婆子虽然比他年轻些,可也生育过好几个儿女了。虽然最近那婆子确实是在闹病,可拿府上一个婆子跟尚未出嫁(就这个个性,兴许也出不了嫁了)的女先生相比,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她看容悦这不是来探病,这是要把女先生气死啊…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她们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给她添堵了吧。

容慎在门口站定,轻轻咳嗽了一声儿,打断了容悦兴致勃勃的揶揄,道:“四姐,咱们该回了。”

她对女先生本来还有点同情,毕竟她身世也够惨的了,可这人性格实在太不招人待见了,又因为容意的事儿,她觉着和女先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本来就是为了还玉佩,这事儿办完了,可不就走了。

容悦听见她的声音,果然转过了头,露出女先生铁青的面色,笑道:“你这会儿着什么急?哎,谢四小姐呢?”

这看起来把人家气的不轻了,气死了怎么办,她们不就摊上大事儿了。容慎瞟了一眼有气无力躺在床上的女先生,对容悦道:“咱们出去说。”

容悦这才放弃,站起身理了理裙子上的褶子,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改日再来看先生。”

容慎想,女先生心里肯定是希望她以后再也不来了。

容悦果然也没问,和容慎出了女先生的院子这才停下脚步,抱着手臂歪头笑了,“怎么,把谢四小姐气走了?”

“嗯。”容慎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还气哭了。”

“行啊,你能耐了。”容悦环顾了一下四周,“得了,在这儿等着她良心发现遣一个婢女来将咱们送出去吧。哎,要不咱再回去和女先生说会儿话吧,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容慎连忙拉住了容悦,可别进去了,容悦战斗力这么强,再说一会儿女先生肺都气炸了。不过…“四姐,你怎么知道我把谢四小姐气走了?”

也有可能是愉快地走嘛!

“就她那个娇滴滴的样子,能不恼羞成怒就怪了!”容悦瞪了容慎一眼,“东西给人家还回去了?”

容慎这时候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了。她来还玉佩这事,容悦早就知道了啊…她连这事儿都知道…

“四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起先不知道,可你这么不愿意出门的人上赶子来看什么女先生,实在太不正常了。”容悦脸上一副“你当我是白痴吗”的神色,慢慢说道:“后来就知道了。”

若是容悦真是千里眼顺风耳就罢了,可容慎觉得容悦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连谢曼柔送了东西都能知道。谢曼柔要是那么不小心,还当什么太傅府的四小姐啊。

容悦好像是猜到了容慎心里的想法,难得啰嗦一次解释道:“女先生屋后有个窗子,我看到了。”

容慎:o_o!谢曼柔还把她拉到那儿说话,要是这事儿叫女先生知道了,她那个古怪人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你放心,我只看到了,没听到,女先生都病的起不来床了,她不知道!”容悦伸手拍拍容慎的肩膀,欣慰地说道,“行,这思虑得比你那个混帐三哥强多了。”

容慎:那也是你三哥啊…虽然他确实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