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太傅府的姑娘到底是太傅府的姑娘呢,容慎和容悦在女先生的小院门口站了那么一会儿,没等来婢女,反而等来了谢曼柔。

看得出谢曼柔是哭过,眼圈红红的,可也看得出她是重新上了妆,整理了自己的。再见到她们姐俩,谢曼柔妆容精致的脸上竟然挂着无懈可击的浅笑,走过来便是施礼,斯斯文文道:“方才曼柔招待不周,先给二位赔罪了。看来二位同女先生的体己话也说完了?”

容慎点点头,接过话茬儿,道:“说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今日…麻烦曼柔姐了。”

谢曼柔客气得她有些不自在,按说她们以前也是这样客客气气的,倒也没觉得怎么不妥,可方才来时谢曼柔那么热情似火来着,这会儿又客气回去,可见她心里得是老大不痛快的。

“哪里的话。”谢曼柔红唇一勾,展出一个笑来,伸手让了让,便自在前面引路了。

容慎和容悦互相对视了两眼,谁也没出声儿,跟着谢曼柔左拐右拐往外走,又去谢夫人那里到了别,便坐上自家马车回府去了。

容慎把怀里抱了一道的外衫搁在一旁,长舒了一口气。这事儿完了,也就该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等过完年,她也就十三了。

同车坐着的容悦思绪却飘向了别处。眼看着到了年关,过了年她就及笈了…前些日子老太太找她说过的,商量好了大年初一的宫宴上要她仔细相相看,喜欢哪个就同老太太说,她给自己做主…

容悦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开明,可听老太太说完,她回去睡了一觉再想起来,反而更加迷茫了。

嫁给谁,到底喜欢什么模样的,这本来并不在她思考的范围之内。容悦本以为她的婚事早晚都是裕国公府定下来,她只有服从的份儿,想过的也只有以后出现各种困难时如何解决。可忽然间决定权跑到了她自己手上,容悦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容悦偏过头去看拖着下巴顺着帘子缝往外瞧的容慎,那天小姑娘躺在她身边问过的话又徘徊在耳边。

“四姐,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第23章 痊愈

回到裕国公府,容慎就揣着那块掉了一个翅膀的蝴蝶玉佩去她二哥的院子交差了。

她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的,毕竟容恒整日里神出鬼没的可不知道去哪能找见他,没想到容恒还真在。听二道门的小厮说,二公子今天一天都没出门。

容慎一边儿往里走一边暗暗称奇,低着头也没看路,一只脚刚迈进外间的门槛,脑袋就“邦”地一下撞到一面人墙。

“哎呀!”容慎往后撤了一步,揉着脑袋呲牙咧嘴地抬起头来,就对上一张眼角眉稍都是戏谑的笑脸。

今天还说起的混帐三哥站在门口,伸出手把门一挡,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高兴,笑嘻嘻地叫了声:“啊呀,小妹!”

“三哥你怎么在这儿啊。”容慎是真的有点惊讶,容恒和容恪虽是一个爹妈生的,那性子可是天差地别,从小就玩儿不到一块去,他俩能有什么聊的。前次容恪挨打容恒连个声都没吱,难道容恪耿耿于怀跑来报仇了?

可容恪压根没理她的话,而是长眉一挑,幸灾乐祸地问道:“听说你今天去太傅府啦,怎么样,那女先生还活着呐?”

按理说两年前的事儿,容恪远在嘉林应该不知道,不过女先生被请到裕国公府教她们下棋的时候,容恪还没去嘉林呢,那时候容恪就和女先生不对付了,有事没事就惹女先生生气。他可是这裕国公府第一个惹女先生不痛快的人,此番听到女先生病了,后背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哪有他这么说话的。容慎心累地白了容恪一眼,岔开话题,响亮地揭开了容恪的心灵伤疤。

“哎呀三哥你不瘸啦!”

容恪一皱眉,抬手就要朝容慎头上拍,“净瞎说,你三哥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什么时候瘸了!”

那容悦还说他被打的起不来床都半身不遂了呢,难道那只是容悦的美好祝愿?容慎吐吐舌头躲开容恪的魔掌,嘟囔了一句,“别拍我,再拍就长不高了你负责啊!”

“哟,你还想长高呐,牙掉完了吗!”容恪嬉皮笑脸地站在门槛上,佯装关切地俯视着容慎问道。

其实容慎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身材高挑的了,只是她一张娃娃脸,还带着点没褪的婴儿肥,大眼睛长睫毛总让人产生她还很小的错觉罢了。

容慎瞪了容恪一眼不想理他。她早就开始换牙了好吗,以为谁都跟他似的,十二岁的时候还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阿恪!”

打门里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警告似的唤了容恪一声,又道:“别站门槛上不下来,让阿慎进来吧。”

“听见没,二哥叫我进去呢,别挡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容慎朝容恪翻了个白眼,容恪这才从门槛上跳下来,让出一个空来,抱着肩膀靠在一旁的门框上。

容慎也不理他,直接从旁边的空儿挤过去进屋跟容恒说话了。

进了屋,就看见容恒坐在黄花梨雕花矮榻上捏着黑棋子发怔,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容慎把袖子口袋里的手帕往外一掏,“啪”地一下子放在桌子上。

“喏,你得罪人了,谢四小姐把玉佩摔了哭了一场。”

容恒听着,甚至连看都没看那玉佩一眼,只应了一声“多谢小妹”,便照把玩着那棋子发呆了。

容慎好奇地靠上去看了看。这回可不是残局,而是完完整整下完的,黑白双色的棋子在棋盘上星罗棋布,看的出经历了好一番厮杀,白子险胜。

要不就是三天五天看不到人影,要不就是自己跟自己这么精分的下棋,容慎担忧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容恒。

“二哥,”容慎斟酌了一番,说道:“我觉着,谢四小姐对你用情挺深的…”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人家了呀!看谢曼柔那个反应可不是一见钟情能解释的啊。

容恒这时候微微挑了挑长眉看了容慎一眼,语气很轻,“小孩子懂什么。”

容慎:…她一点都不小…

“我是不懂咯,可你不是也不跟我说么。”容慎嘟囔了一句,她就是好奇嘛。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容悦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小姑娘家家的,别老缠着人家问这种事!”打门口传来欠揍的声音,容慎一瞟,就看见容恪活活不起死死不起地靠着门框吊儿郎当地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怎么还没走啊!”容慎一蹙眉,伸手从棋盘上抓起一枚棋子丢过去,“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躲在一边听墙角。”

容恪伸手接住飞来的棋子,不但没走,反而长腿一迈跨进来了,贱兮兮地凑到容慎身边,道:“有时间多想想你和有些人的事儿吧,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去观雨轩看看我,你倒是说说,你和某人现在怎么样了啊?”

他一天能不能想点正经事啊。容慎白了一眼容恪起身就要走,反正有容恪这样的混球在这儿捣乱,容恒也不会说什么了,她还不如赶紧回去叫雅荷给揉揉肩捶捶腿,休息休息。

容恪这人要是搁在现代,绝对有做娱乐八卦记者的天分,指不定还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哎你别走啊!”容恪一看容慎不打算理他,立刻跟上去,腿也不瘸了,跑的比容慎还快呢。

屋子里的人目送两道背影吵吵闹闹的离开,轻轻摇了摇头。

“跟你说话呢,听说前两天二姑姑带着童家表妹来了?你见着了吧,跟老太太说得一样,长得可结实了?”容恪喋喋不休地跟在容慎身边,转眼间又把话题转移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来。

容慎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好奇宝宝容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三哥一定是一个人被关在观雨轩太久了,这才憋疯了成了话唠。一定是!

“反正快到年关了,等初一宫宴的时候,童家表姐一定会参加的,你自己看就是了。”容慎不耐地说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怎么说呢,我觉着童表姐比你有男子气多了!”

最起码童靖祺又帅又攻又懂事有担当,可容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连童靖祺都比不上,更别说童耀杰、童修杰两个表哥了。

所以说他挨揍也是正常的。

“哦对了,三哥,”容慎选择忽略掉容恪脸上受到一万点暴击的神情,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快年关了,爹爹也快回来了,你还是想好等爹爹回来以后怎么交差,再来操心别的事情吧。”

要是让容明琮知道容恪再嘉林呆了四年不但不学无术还死不知悔改,他可能就不是挨那一顿揍了…

隆隆的马车声在旷寂的青石板宫道上响起。

年轻的男子只穿了一件藕合色长袍,领口和袖口以深紫色丝线绣着精细的吉祥如意纹,一只手扶着额角,靠在微微摇晃的马车壁上,顺着帘子掀起的角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叶翌坐在对面朝那人瞥了一眼,一挑眉毛打破了一室寂静,“你外面那件衣服怎么没了?”

刚才叶翡一回来他就看见了,一旁的世家子自然也看得到,只是叶翡性格冷一些,他们不好直接问,只在心里猜猜罢了。

对他这个傻了吧唧一门心思对人家好的七弟,叶翌真是恨铁不成钢。要他说,用得着眼巴巴地把耳钉送回去么,人家小姑娘还未必放在心上呢,他整天这么抓心挠肝地想人家,莫不如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也好睹物思人是不是。

“没什么。”叶翡并不想这个时候提起容慎,尤其不想听见容慎的名字从他皇兄嘴里念出来。

“容家那个小姑娘…”

对面的人动都没有动,只是微微敛起的下颌线显得有些紧绷。

果然有问题!

太子殿下最喜欢看他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七弟炸毛了,往常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什么效果,这下可算找到他的弱点了。

叶翌既然来了兴致,肯定要好好试探叶翡一番了,当即饶有兴趣地说道:“容家那个小姑娘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将来…”

“皇兄,”一直神色漠然望着窗外的叶翡倏地转过了头,“自幼我便从不和你争抢任何东西。”

叶翌点点头,是的呗,他这个七弟最大的有点就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权势、地位、父皇的恩宠与倚重,叶翡向来是最不在意做别人家绿叶的人。兄弟间他同叶翡走得最近,也是因为这个人的心思全然不放在这些事情上。

“可唯独容慎,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啧啧啧啧啧,他就随口一提,有这么跟自家兄长这么说话的吗!他这是造反啊!太子殿下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真是男大不当留啊!

第24章 登门

容慎的话一点也不唬人,没过几天,容明琮果然回京了。

裕国公府的长房回来了,自然是全府上下欢天喜地,加上已经是年关岁尾,内内外外都忙着采购布置,往日里鸡飞狗跳的裕国公府难得的消停。容恪算是整个府里最游手好闲的一个人了,可挡不住容明琮回来了,除非他想再挨顿揍,否则,是怎么也不敢上房揭瓦了。

这边容恪骤然坠入冰窖、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那边对于容慎来说,却是进了天堂一般。

毕竟她这个在外身居高位无限威仪的爹爹唯一的缺点,就是对闺女毫无原则的溺爱了。容明琮一回来,甭说卢氏,就连整日里最喜欢管东管西的问荷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容慎日子过得滋润,府里也没有什么烦恼事,整日里吃饱喝足悠哉悠哉地同容悦容意玩闹,好不自在。因此,当念念不忘的静王殿下亲自登门来讨衣服的时候,容慎是没有一丝丝防备的。

这天正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日理万机的圣人忽然想到,自己昔日的伴读、外出做官一年有余的容家长房容明琮回来了,不禁感慨万千,当即大手一挥,赏赐了不少珍宝书画,要给容明琮送去。

正巧静王殿下过去请安,圣人正愁没个靠谱的人办事,一看叶翡,立刻高兴起来。裕国公府的容三公子正是叶翡在嘉林四年的同窗,他办事又一向稳妥,正好还可以多在未来岳父面前走动走动,简直是一箭三雕!

因此,叶翡就这么被抓了壮丁,带着圣人御赐的一应财物,浩浩荡荡地进了裕国公府。

叶翡的突然造访可以说是叫完全沉浸在准备春节的裕国公府措手不及。不过到底是蒙恩多年的容家,短暂的手忙脚乱过后,也就有条不紊地接待叶翡了。

叶翡并不在意裕国公府的礼节周到与否,实际上容家的待人接物一向是无可挑剔的,他比较关心的是,为什么容慎一直都没有露面。

一番寒暄过后,容老太太也就看出叶翡的心不在焉,见叶翡心心念念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也舒坦,便吩咐了身边的丫头引着叶翡往听风阁去了。

前次分别其实谈不上多愉快,叶翡心里明镜儿似的,可当日他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兄的话确实是说到了他心里。

“你就自己在这儿憋着吧,人家小姑娘可什么都不知道,等你再憋两年,小心容家小丫头喜欢上旁人,被抢走了。”

叶翡一路跟着引着他往听风阁走的大丫鬟,看着路上的花花草草,心中的思虑这叫一个山路十八弯。

他行事向来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偏偏遇上她的事情就左右为难地将自己来回撕扯。手腕上的伤疤时时刻刻地提醒她,这个小姑娘仅是不喜欢他的靠近,甚至还有些抗拒,放肆大胆的苦果他五年前是尝过的,五年嘉林的磨砺也叫叶翡将自己的心思藏的更深些。

可…若真的和太子说的一样,他把心思藏的太深,这丫头被别人骗走了怎么办?以他对容慎的了解,她若是真的有了心上人,就算裕国公府仍要将她嫁给自己,容慎也是能把国共府搅翻天的人。

更别提,裕国公府这可是一家子的倔脾气,虽说不至于和皇家对着干,可也绝对不是能让自家姑娘受委屈的。当年圣人非要给容明琮塞个公主结成连桥,容明琮可是也梗着脖子死活不干,最后硬娶了长平卢氏女呢。

胡思乱想之间,那个大丫头已经停下了脚步,回头朝叶翡施了个礼,便进去通报了。

叶翡负着手站在台阶下,看着这小院儿热热闹闹的装饰和平静祥和的氛围,忽然就很想立刻见见她,想看看她笑眯眯地小脸、弯成月牙的大眼睛,想摸摸她额前软软的碎发。

“殿下,”先前那个进去通报的丫鬟已经转身出来了,面有难色地将脸上浮现出谜之微笑的叶翡从失神里拉回来,“姑娘好像睡着了,这…”

睡着了?

雅荷看着眼前的静王殿下微微蹙起了眉毛,心里有点担忧,“殿下,姑娘真的…睡着了…”

她可没骗他,虽然不是午觉时间,可自打老爷回来,容慎基本是要上天了,完全处于一种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节奏。

这静王殿下来的也真不巧,她刚走时还看见容慎兴致勃勃地围着糕点盒子大快朵颐呢,没想到转眼功夫,她家姑娘就攥着果子歪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雅荷这么想着,就见眉眼如画的静王殿下舒展了眉头,轻描淡写地对她说道:“无妨,我只进去瞧瞧她,不会把她吵醒的。”

雅荷:“???”她就知道静王殿下不会善罢甘休的。

行,作为听风阁的准姑爷,她就让他进去,反正屋里的问荷和门口的她都会好好盯着的,敢在裕国公府的地界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静王殿下想也不要想!

叶翡被一脸警戒的雅荷让进了听风阁,才迈进外间的门槛,一眼就看见了仰面躺在轩窗下美人榻上小姑娘。

她好像是刚吃过东西,一旁的矮几上摆着敞口的糕点盒子,细细白白的小手上还抓着块绿豆冰糕。一个大丫鬟模样的丫头正跪在地毯上轻手轻脚地收拾糕点盒子。

叶翡不禁露出一个浅笑。

她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说睡就睡,一点都不含糊。

那天也是这样。

小姑娘进了皇宫从来想不起来主动找他,自顾自在后花园里玩累了,就随意躺在水榭勾栏里的矮榻上小憩。

他寻去时容慎已经睡熟,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仰面躺在矮榻上,半张脸隐在水榭边被风鼓起的帘子的阴影里,半张脸露在阳光下。午后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甚至能看清脸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他那时从来没那么近的打量过容慎,从来没想过,原来她睡着的时候也是那么可爱。

水榭里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他就傻子一样就坐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的睡颜,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想要碰碰她的冲动,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手感异常的好,小姑娘软软的脸凉凉的,有点像平时吃的琼脂。他也想不清楚,那时候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手,俯身凑了过去。

也就是嘴唇才刚刚擦到容慎的脸颊,小姑娘就醒了,看见他这个样子,一把将他推开,愣了几秒钟,就开始说那些伤人的话,先前叶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直到小姑娘忽然一顿,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斩钉截铁地说道:“叶翡,我不想嫁给你,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黑亮黑亮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说出这样将他打进万劫不复的伤人话来,被心上人看透了心思的少年心里的一股火也窜上来,摁着小姑娘的肩膀就朝她的喋喋不休的小嘴上亲了上去。

他那时候也没有想的太多,只是觉得她说话实在太伤人,他不想听不想看,可是要他转头就走他又不甘心,这才不管不顾地吻上去。小姑娘大约没想到他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完全没有防备,被他冷不丁地一摁,竟然就跌回了矮榻上,成了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十几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说是吻上去还莫不如说是贴上去,等他火冒三丈地微微退开一点,低头去看容慎,就听见小姑娘“哇”地一声哭开了,逮到机会一口朝他的手腕就咬下去,半分都没有犹豫。

容慎大约是真的气急了,下口一点儿余地都没留,愣是把他的手腕咬得鲜血淋漓,眼泪也含糊着粘在伤口上,使那伤口越发的疼痛。他也没挣扎,就任容慎那么咬着,还是后来赶来的宫人将两人拉开,几个人合力才将发了飚的容慎抱走。

那是五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容慎,当天夜里,他被暴怒的父皇关在了修心殿里一整晚。

这件事情以后,容慎就再也没来过宫里,他听父皇说,每次容老太太再想带容慎进宫,小姑娘都又哭又闹地不肯来。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难过。

因为知道自己就要去嘉林了,那天下午他本来是想去找容慎道别的,可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模样,容慎恨死了他,而他那句再会,也终于没能说出口。

本来只是希望她不要忘记他,没想到,最后却是以那样一个形式,叫她死死地记住了他。

叶翡下意识地抚上自己漂亮的薄唇。

手腕上陈年的伤疤好像又隐隐地泛起了疼,叶翡还记得那天下午的每一个细节。

“你先退下吧。”

身份尊贵的静王殿下这样对正在收拾东西的问荷这样说。

第25章 发糖

“你先退下吧。”门口响起清冽的一道声音。

东西收拾到一半的问荷顿时僵住了。

“殿下…?”

叶翡抬手比了一个“嘘”的姿势,又指了指还睡得香甜的容慎,轻轻摆了摆手。

问荷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一脸警觉的雅荷,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默默地退了出去,和雅荷一样,直勾勾地杵在了门口。

叶翡并不在意门口那两道视线,在他的成长过程里,早已经习惯了被人跟着,也习惯了身边的视线,因此只是旁若无人的搭着美人榻的边儿坐下来,慢慢地将散落在桌子上的糕点一块块放回盒子里。

问荷:???静王殿下这是干嘛呢,难道他很享受收拾东西的快乐?

桌子上的糕点很快就收拾好了,叶翡看了一眼歪在美人榻上的容慎,忽然探过身,小心翼翼地把容慎手里那半块绿豆冰糕拿下来,又捏起矮几上的手帕,歪着头轻轻给容慎擦起手来。

他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与亲近。这个时候叶翡才会忘掉,眼前这个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小姑娘,说什么也不肯嫁给他。

也许是动作不小到底惊扰了梦中人,容慎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抽回了被叶翡握在手心里的小手,却把脸整个转了过来。

还微微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似乎比之前更加圆润了,嘴角还带着绿豆冰糕的渣子。看来她这些天在府上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呵。叶翡垂下眼睫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去轻轻地将容慎嘴角的食物残渣抹掉。

修长的手指抚上容慎的嘴角,入手清凉软糯的触感直抵大脑,叶翡手指微微一顿,五年前那个下午的一切感觉都不再是干巴巴的回忆,仿佛一切细节都鲜活了起来。唇边琼脂一样的脸颊,少女馨香的气息,手腕上火辣辣的牙印…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那天下午拂过耳畔的凉风和透明的阳光…

叶翡闭了闭眼睛,手指慢慢拐了弯,滑向了微凉的脸颊。

他…忽然很怀念那个蜻蜓点水般青涩的亲吻…

手指慢慢滑向了小姑娘软软的嘴唇,如果他现在俯下身去…其实很简单,她还在梦中,睡得那样熟,什么都不会知道…

黄花梨木雕花美人榻上的人影着了魔似的慢慢俯下身去。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紧闭着眼睛的小姑娘忽然动了动,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猛然间接触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叶翡只觉得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条弦“啪”地一声就断了,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那是…那是她的舌头?!

叶翡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忽然发起烧来,红色一瞬间从脖子蔓延到了耳朵根,喉咙也有些发干,收回来的手搭在腿上火撩撩的发烧,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无辜的始作俑者什么都不知道,脑袋瓜子在美人榻柔软的锦缎垫子上蹭了蹭,哼唧了一声一巴掌拍过来。

叶翡没料到容慎睡觉这么不老实,也没留神,正被她实实在在地拍在后背上。好在叶翡不是京中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少年郎,被个小姑娘来这么一掌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僵直的后背更僵了。

这个时候,叶翡脑袋里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往后若是他自己开了府,必定要在卧房放一间很大很大的床榻,随她怎么翻滚…

容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幽深黑眸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叶,叶翡???

讲真她现在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