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似是惊醒了封尘,他拼尽全力的锁紧陆云袖的肩头,“你…”

声音又近了些,他咬牙将陆云袖的腰带解下,将二人捆在一起,下定决心的往下一纵。

陆云袖还未回神,却感觉到男人带着自己的身子逐渐朝着山崖下坠去,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封尘会保护她,绝对会护着她。果然封尘很明显十分了解下头的地势,几乎是拼尽全力的跃纵,带着陆云袖径直滚进了个满是树冠掩盖的山洞。

这回她终于感觉到背处有些疼,封尘气喘吁吁的摘去面上的面具扔在一旁,顺手解去两人间的束缚,然后就地一躺。

他面色惨白,毒性怕是蔓延的极快。封尘喘了几口粗气,手艰难的往胸口处掏,却是停在那里,望着陆云袖说了句:“待我伤好后,我带你走。”

只是话刚一落音,他便晕了过去。陆云袖爬到旁边,手足无措的推了推他,“喂…你没事吧?”

封尘没有回答,唯有微弱的气息,表明他至少还未死去。

陆云袖不敢浪费时间,她立刻想起方才他说话前手放的位置,便去掀他的衣裳,也许那里有能解毒的解药,似他们这些常常刀口生活的人,不可能没有救命的东西。

他在他胸口摸了半天,却忽然呆住,什么也没有,顿时悟了他最后突然停下的缘故。然后陆云袖又下意识的去他腰间摸索,好容易找见个布兜。

她咬着唇打开,却见里头不过是几块金子,顿感无力。如今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洞里,连一口水甚至都取来困难,金子在手又有何用。

虽然她自己若能想办法,应该还是可以逃离这里,但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封尘在自己面前死去,他终究是说出了想带她离开的话,而且拼了命的也要带她走。就为了这份情义,她亦是不能弃他不顾。

似是下了决心,陆云袖将封尘推至背面朝着自己,整个人因为用力过度而扑在他的身上,只见那玉扇划出的伤口寸许长,隐隐有黑血往外冒。她有些害怕的看了眼伤口,却还是轻抚了下对方的背,低声说:“你我昨夜本来就笃定了同生共死了,今日能否逃过一劫,还得看老天要不要你的命。”

她俯下身子,覆在那伤口上,一点点的将毒血吸出,再吐在旁边的地上。实则这么做,于她也有危险,但是陆云袖从来都是,你待我好一分,我便还你千分。否则她亦是不会为了沈风栖险些死在地道,只是一日之间,变化如许,当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将最后一丝毒血吸去后,她感觉到脑袋有些晕,甚至开始呼吸不畅,不觉微微一晃,倒在封尘身旁。追踪的声音还飘在远处,不过这些人也未曾料得在崖下还有山洞可以藏人;而纷杂的混乱之后,陆云袖终于后知后觉到有些虚脱,她倒卧在哪里,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封尘。

他在地道里,还与自己说了句暗语,他说:想来世子爷还是舍不得你的。

只是念及沈风栖,却是心头黯然,从她入了睿王府,都与沈风栖息息相关。他或许一开始也只是当自己是弟妹,看在自己孤寡的份上屡次出手相助,原本就是自己会错了意吧…陆云袖眨了眨眼,将泪水生生吞了回去,只想摔自己一巴掌,到得这时候居然还要为世子开脱。

而封尘…陆云袖凑过去,拂开他面上的乱发,露出一张英俊逼人如天神降临的五官的面部,他待自己也是好的吧?这样的男人,若是死在这里,那她的仇恨又要找谁报啊?但是为何吸完毒血一直不醒,陆云袖立时打了个激灵,爬起身来,挪到封尘身边,拼命的推了推他,“你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的仇找谁报?”

她的身体、她的委屈,还有他说过要带她离开,岂能就这么一睡不醒。

封尘闭着眼睛,偏就是没有回应,陆云袖生怕他就这么去了,凑过手到他鼻下。

没有呼吸了!

陆云袖脸都白了,不停的推搡着封尘的身体,“你、你不能死,你死了…”

她抽泣了两声,声音逐渐沙哑了起来,“我要怎么办…”

连续说了几声“我要怎么办”,她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说到底这个男人,终究是她的男人,他说的没有错,她是他的女人,而他是她唯一的男人。这点认知,令她哭的格外汹涌,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她始终不信封尘会真的死,这么强悍的男人,哪里会如此窝囊,陆云袖一面擦着脸上的眼泪一面爬到封尘的身上,开始寻找一切可能想办法救活他的可能性。

她努力了很久,眼泪和汗水尽数落在封尘的面上,直到一只手缓缓覆在她的臀上,陆云袖整个身体骤然拔起,呆呆的看着封尘缓缓睁开一线眸光,眸中似有苦色掠过,“你…”

“啊,你好了么?你没事…你没事了。”陆云袖欣喜的抹去眼泪,又见封尘的脸上都是自己落的眼泪和汗水,顿时不好意思的去替他擦。

封尘皱着眉头又轻轻拍了拍她,“袖…”

封尘用眼睛示意了下,陆云袖才发觉自己压着人家,立刻翻身下来,跪在旁边,问:“封尘你怎样?还好么?”

封尘喘了口气说:“原先觉着你轻如清羽,抱着你啊,说不出的舒服,这今日怎么感觉比大山还沉。”

陆云袖羞红了脸,打了他一下,“胡说,我偏是爱吃了些,但也不沉。”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1 你走

不过至少将人弄醒了,陆云袖心情更是好多了,跌坐到一旁,问:“还好么?伤口还疼不疼?这毒…”

封尘强撑起身子,盘腿而坐,看向陆云袖的那眼竟有些化不开的宠溺,可惜她正低身整理衣裳,全然未曾注意。

封尘说:“若非你替我将背后的毒吸去,我又有内息法将毒从体内排出,恐怕不会好的那般快。”

陆云袖这才展开了一丝笑颜,“那就好。”

封尘调息了会,感觉体内周天逐渐正常,应无大碍,才又转头去看陆云袖,她正巧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之时,封尘忽然近前,握住她的手说:“我带你离开。”

陆云袖这才想起方才崖上他所说的话,不觉垂下头去。

只是她方要说话,却又听见有人搜索的声音,虽然他们暂时还未想到二人会藏在崖下,到底也是藏不久。

陆云袖明白,沈风栖知晓自己的扇上有毒,受了伤的封尘定是跑不远,所以不会放弃寻找。可若是带着自己,沈风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以封尘的身体状态,哪里能躲的了这天罗地网的追踪。

陆云袖似是做了决定,起身走到洞口,苦笑着说:“我不走,我不能走。”

封尘扶着墙缓缓站起,后背的痛感对他并不是问题,只是毒刚刚清除,走起路来依旧有些艰难,他走到她身边,“是因为世子?是因为沈风栖?你终究还是舍不得他。”

陆云袖的身子似是在风里摇摇欲坠,封尘忽然一把抱住她,“我再不能将你放在王府里,你与我走。”

他说的强横而又霸道,可这分明还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撒娇,这令陆云袖有些哭笑不得。苦笑着接道:“去哪里,你都晓得我是睿王爷的媳妇,小公子沈风景光明正大自李家娶回去的娘子,我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褪不去这个身份。即便是我去了你府上,也不会有人瞧得起。”

“我原本也觉动心,却终究深思熟虑,只觉是不可能的。纵然我离开,你与王府的恩怨,又岂能了结。”陆云袖静静的说着,看向封尘的眸中又岂能没有怨怼,只是事已至此,她能有什么办法,“我不恨你了。你快走吧。”

封尘低声自言自语:“你果然不能与我走。”

陆云袖强自扯出一丝微笑,“若你当真欢喜我,便不要再来找我,王府之中,纵使受了欺负,也好过被当做诱饵。世子虽则利用过我,但终究会保护我,而且…”

她垂下头去,“而且他也不会碰我,所以你放心好了。”

封尘骤然感觉到心口有些疼,这是第一回,他是那般不甘心。

陆云袖替他整理了下衣裳,含笑说:“江山之大,何处没有你能看的上的女子,想来你的身份应也是尊贵无比,何苦纠结在我这里。最好下回不要再让世子拿我做了诱饵,便是你的成就。”

“袖儿。”封尘忽然沉下眸光,“你回王府,是还想保护他们对不对?”

“是啊。”陆云袖的眸中隐隐有泪花闪烁,“我若当真是你的软肋,自然是需要亲自拿住的,怎么能让其他人拿呢?”

睿王爷与王妃不明就里,待她如至亲;小碧上官先生也是至善好人,更遑论她已经嫁到那里,有些时候,她根本没得选择。

她忽然踮起脚尖,朝着封尘的唇上亲去,就在方才,她也忽然意识到,这个的确喜欢自己的男人,到底有多重要。先不说她到底爱没爱上,偏就是他是自己唯一的男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他。

封尘那甚少有表情的冰寒终于微微动容,原先他骗她圆房,迫她上床,甚至是逼她主动,可这确实第一回,她抱着自己的脖子献上了吻。

封尘只是微微一动,便也伸手搂住那细腰,深深的回了过去。那一吻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仿佛从未有过这般柔情似水的亲吻,自初始他抱着侵占的心态,就从未待她温柔过,恐怕渐渐感觉出爱来,亦是含着自己太多的不愿表达。所以即便是床事,她亦是痛苦占去多数。

只是从今以后,的确如她所说,王府之中有陆云袖在,他便不能出手;而为了她好,他更不可能再出现,去像以前那般欺压她。

封尘已经做不到那么狠心霸道,正如陆云袖所说,沈风栖沈世子用了一记愿者上钩,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女人早就埋在他心里,甚至是他的那个软肋。

缓缓的,陆云袖松开了唇,她颇为怨怼的说了句:“有些臭。”

封尘被这般可爱的话,顿时驱散了不少离别的愁绪,他刮了刮她的鼻尖,“你的也不是太香啊,我的袖儿。”

对,他的。除了他,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去碰她。

陆云袖轻轻的推了推他,“快带我上去,然后你寻机先走,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见世子。”

沈风栖正匆匆忙忙的又折返回了林碧园,他当先是让郑伯将小碧给唤了过去。小碧似乎听了些风声,哭的两个眼睛成了核桃壳般肿大,一把跪在世子面前,“世子爷,是小碧的错,是小碧没看好夫人,小碧愿意领罚。”

沈风栖未曾去管夜里没有看好的事情,而是压抑住怒气,问:“我让你去寻上官先生取药,说了那些话,上官先生是怎么回答的。”

小碧也算是沈风栖的心腹女婢,特特拨到陆云袖身边,自也是做事十分贴心靠谱,最值得放心,她茫然的抬头,“都照着世子的吩咐说的,上官先生当时恍然大悟,还说世子爷真是奇怪,去了林碧园还闹这个幺蛾子。”

“然后呢?”

小碧害怕的看了眼沈风栖,只觉着今日的世子爷和以往都不一样,有点吓人,她抖抖索索的说:“上官先生将药交给小碧,还写了个用法放在药中,由我交给了郑伯。上官先生说近日还真是没配什么太过厉害的东西,倒是这个,原本是给个达官贵人骗姑娘用…”

“啪。”椅背忽然粉碎,将小碧惊的瞠目结舌,哪里还敢再说话。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2 无缘

幸好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人率先扑进来说:“发现、发现夫人了!”

沈风栖骤然站起,“在哪里?”

“就在林碧园西南秋山的山腹,墨老板先赶过去了。”

沈风栖也跟着冲了出去,朝着那个方向。近周人虽不明夫人陆云袖在世子爷心中的地位,但也都耳闻,说昨夜,夫人被个宵小掳到地道里过了一宿,怕是…啧,想到这里,好几个下人都在纷纷摇头,只说夫人命不太好,刚刚离开守寡生活和世子团聚,就又入了狼窝,怕以后啊,世子爷也不会多加宠爱了。

此时秋山之中正是春意盎然,处处鸟语花香,湖泊的寒气,时时自水面扑来,而陆云袖静静的站在山路上,方才封尘离开之前,将他脖颈内挂着的玉佩解下,又替她戴上,只说怕以后从此江湖不见,望她一切安好。

谁知道呢,所谓安好,不过是镜花水月。王府之中虽比之其他大族宗门恐怕人丁不旺,却也错综复杂浑水甚多。单单一个废弃院落便引发了这么多事情,更何况侧王妃与小公子,又岂是省油的灯。

自此之后,大概就当真不见了。

“听闻你原本是少夫人?”那贸贸然自身后响起的声音,雌雄莫辩,却又带着股天生的英气,想来应是墨璋。

陆云袖也不着急回头,只是静静的回答,“墨老板原也是女子。”

“哈。”墨璋倒不狡辩,“女子行商大多不便,所以在下便习惯以男装出入江湖,倒是让少夫人见怪了。”

陆云袖默默转身,与墨璋对视,她便是做了男人装束亦是不凡,女子模样应更惊人。这般女儿样,大抵才是世子应该珍惜的。她松了口气般苦笑了下,“烦劳墨老板过来帮忙扶一下,云袖现在有些走不动。”

一夜销魂,又一夜惊魂。幸而她已然看淡,放下,今晨那么多人瞧见了,陆云袖根本无需避讳。

墨璋显然有些意外,上前去牵陆云袖的手。

她那唇红齿白的,不论是容颜亦或者是年华,都是陆云袖曾经最艳羡的。陆云袖一面努力的向前走着,一面低声说:“墨老板若是当真喜欢世子,便不许放弃,人活一世,能得几个与歆慕之人在一起的机会。”

墨璋忽然停住,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陆云袖拍了拍她的手,“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今日前来寻我,也是想与我说世子的事情对吧。”

墨璋的脸红了,想来她的小心思居然被陆云袖看个清楚,从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在这个女子面前无所遁形。

陆云袖含笑,笑中依旧藏着很多的苦,“我与世子,无缘无份…”

墨璋又岂能不晓得沈风栖对自己做的这些布置,她与世子之间,才是真正的推心置腹。陆云袖皱着眉头说:“也不晓得你是从哪里觉出我对你的威胁,只是昨夜之后,你觉着还有可能么?”

恐怕墨璋却不晓得王府里的风吹草动,但是今晨她与封尘吻在一处的场景总算是见过的。那时候她没有推拒封尘,而是温顺随之,便是想让沈风栖看见——他刺她一刀,她还其一剑。这是他布的局,这是她受的罪,只是而今她已经甘之如殆。

墨璋慌张摇头,似她这般还未出嫁的大家闺秀,即便是在江湖打拼,又如何能晓得那么多的床第之事,任她在外风生水起,到了陆云袖这里反倒有些捉襟见肘,“可是…可是…”

陆云袖站定,却正巧看见飞奔而来的沈风栖,一颗心口又似是撕裂了般的生疼,清风恰好吹过,卷起衣裳翩涟,沈风栖也在那方站定,并未再动。

她静静的与墨璋说:“本就无情,何来多情。陆云袖本就是少夫人,从未是过夫人。墨老板安心。”

墨璋正巧看见沈风栖在对面,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她赶着众人未到的时候来接陆云袖,确实想说些什么,谁料得都被陆云袖说了个完全,把她说的没了话,到最后却也放了心,因为这个看似平淡的女子,已经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

陆云袖走回到世子面前,沈风栖忽然目光闪烁,分外艰涩的说了句:“袖儿…”

墨璋虽则扶着陆云袖,却忽然感觉自己就如同个第三人。她倒也洒脱,明白正如陆云袖所说,她与沈风栖,无缘无份,哪怕是有心,恐怕也无力。更何况假如她这个时候不跑了,给世子爷一点解释的机会,恐怕会被他敲成个猪头吧。

墨璋甩手,将陆云袖松开,“世子你与少夫人说话,我先回去瞧瞧有什么要帮忙收拾的。”

她扭头就跑,留下陆云袖与沈风栖二人。

陆云袖昨夜衣裳穿的本就不够齐整,如今看来更是单薄,沈风栖又习惯性的褪下外裳罩在她的身外。

陆云袖垂首说:“对不起世子爷,可能要扶下云袖,腿太疼。”

沈风栖一听,背脊顿时挺的笔直,被那句话激的满心翻腾,自早晨之后他便开始悟了个千古不变的道理,何为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便是栽在了自己的满心算计上,终究是…终究是…将她从自己的身边生生推离。

陆云袖一直在咬牙坚持,实则**已然抖抖索索,那郑伯下的药显然分量极重,否则她哪里会被折腾到如今这般模样。

沈风栖忽然背转过来,跪下,“到我背上,我背你回去。”

陆云袖双眸之中忽然又涌上了泪水,遑论她如今被打磨的多坚强,面对沈风栖的时候,却无论有多少责骂,却一句说不出口,她多么的想痛骂他一顿,为何要算计自己,为何不与她说明,为何随意说爱,为何要肆意温柔,为何、为何将她放在笼中,就等着一头野狼扑入。

可是当沈风栖跪下之时,她偏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双唇微微颤抖,不自觉的便泪如雨下,心碎不过如此,痛不欲生。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3 绝情

她攀上沈风栖的肩头,而他朝上微微一托,朝着林碧园走去。此时的莺飞草长,山头烟合,一望迷茫。不过就是昨日,她抱着来此散心的快乐心情,哪处看了不是一片美意,没由来的甜意时时充斥心怀。

变幻无常,阴晴难料,世态春雨,翻覆弄人啊…

沈风栖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他呢。”

陆云袖微微一愣,唇角含出一丝凉意,“我替他吸去毒血,然后让他赶紧离开。”

沈风栖骤然停住,却终究是吐出一声叹息,带着无数愁情,“是么。”

陆云袖的手紧紧抓着沈风栖的肩头,似是用足了劲般,咬唇隐恨的说道:“世子爷所说,他或许是你的三弟,哪怕是万分取一的可能,我便是不敢让他死在眼前。”

泪水却在这时,一滴滴的洒落在沈风栖的肩头。她为何到这时候,还对沈风栖心存侥幸。

沈风栖终究还是轻声说了句:“抱歉。”

陆云袖憋了许久,将怀中的帕子挣扎着取出,松开之后它随风而去,带着她全部的幻想以及可笑的爱慕,“断了便是断了,何必说抱歉。”

沈风栖明白自己已经彻彻底底的伤了背上女子的心,但他依旧不改温柔本色的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不要哭了,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陆云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说一些剐心的话去回敬沈风栖,但她到底是个性情柔和的女子,他若是一直冷淡下去,倒也遂了她的愿,可偏偏那话锋一转,又自温柔了回去,只好拼命擦去面上的泪,再不吭气。

二人一路沉默的回了林碧园,小碧一见陆云袖被沈风栖背了回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前去扶陆云袖,“夫人,夫人,都是小碧的错,小碧应该好好看好你的。”

陆云袖下了地,也不去看沈风栖,转头擦去小碧眼睛上的泪,这丫头已经哭的比她还要没了人形,一双眼睛当真是又红又肿,“快扶我回去,小碧别哭,这里可没上官先生能给你治眼睛,哭的太难看了。”

小碧怎么能不难受,本来少夫人已快得到幸福,却在自己的疏忽下毁于一旦。昨夜,昨夜的少夫人一定生不如死,她一想到这里,就自责的想要撞死在这柱子上。

陆云袖想去怀里取帕子,却想起方才被自己给扔了,这时候沈风栖默默的递了过来一块过来,却是自己原来从她这里取走的那块,顿时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晕厥过去,幸而陆云袖也早已被练就了坚强的性子,生生稳住后,说了句:“谢谢世子。”

她去替小碧擦眼泪,柔声说:“小碧我们回房。”

墨璋和郑伯还站在沈风栖身边,待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中堂后,沈风栖颓然坐下,没由来的分外惆怅。

反倒是郑伯躬身走到他身边,“世子,昨日试出那人的武功路数了。”

沈风栖将神思收回,强自冷静下来,“封尘若是他的化名,睿王府始终在他的监视之下自是麻烦众多,本想借这个机会除掉他,也和我们这些外出游玩的人毫无瓜葛,哪里晓得还是功亏一篑…”

是啊,功亏一篑,被封尘将计就计,居然在陆云袖这个女子身上再度翻盘。谁能晓得这其中,二人博弈的又何止是心机,更有情感。

自打一开始,沈风栖就败给了封尘。最不可思议的是,沈风栖居然至今还不知道封尘的真实身份,这个隐秘的藏在王府四周的夜枭,当真如鬼魅般可怕。如今不安的还有这封尘显然知道睿王府暗藏的动机,幸而未被他拿去证据,只是自己设出的陷阱,才逃过一劫。

他却是不晓得,陆云袖也拿了自己的情感做赌,换来了王府的相对安全。他却是不知,陆云袖在昨夜,是拼了命的想要拦住封尘。

若他知道,怕会更加后悔,当初选择把陆云袖置于险境的决定。

郑伯回答:“是。幸而那日老朽从后方攻击,探了些许武功路数,颇觉此人有些战场行武出来的感觉,哪怕是在江湖之中,亦是亡命之徒的做法,方能从地道中闯出一片生机。”

墨璋跟着应和了声,“而且好聪明。”

沈风栖拍了拍桌子,缓缓起身,“是啊。若非如此,怎么能生生的让他逃出了这里。郑伯,我许你离开这林碧园,就从这文武百官之中,试试谁有这等手段和武艺。另外,他受了毒伤,恐怕近日内最是容易试出来。”

沈风栖呢喃了句:“这文武百官啊…哪一个在替皇帝办此事,若是不尽早揪出来,的确麻烦的很。”

郑伯恭谨的问了句:“好。那老朽近日便出发。”

“哦不。”沈风栖忽然转身,“安排所有其他随行的人全部都留在林碧园,一个都不许将昨日的事情说出去,否则的话,杀无赦。”

墨璋在后头蹙紧眉头,她也明白这是为了陆云袖的清白着想,一旦传出去,恐怕她在王府里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郑伯你随我们回去。”沈风栖垂首说:“小公子大病初愈,王府可以办一场盛宴,邀请文武百官来参加。让云袖也…”

墨璋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还要少夫人去引那男人么?”

沈风栖无奈握拳:“如今只能透过少夫人,去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非利用她。”

他是世子,是睿王爷的儿子,是千丝万缕的朝廷之中的一员,他很多时候,也是没有选择。即便是陆云袖恨他,他却也只能这般做。

陆云袖坐在房中,一直在咳嗽,昨夜咳出了几口心头血,安稳下来之后才觉着喉中也是烧的厉害,小碧一直在旁边不安的问:“夫人、夫人,怎么办,小碧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快惩罚惩罚小碧吧。”

陆云袖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叹息,“没事,和你无关的。你若是真觉着难受,不如去替我打些热水来,我得洗洗身上这些土。”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4 醉酒

小碧一听,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哭,倒是忘记陆云袖此时此刻还是一身狼狈,立刻跑出去,待热水的木桶由下人们端进来的时候,陆云袖甚至感觉到一些非常异样的目光,绕着自己打转。她背转过身子,当没瞧见,手中一直捏着那枚胸口的玉佩,似是有些神游太虚。

待准备妥当后,小碧替陆云袖除去衣裳,就看她身上全是吻痕和掐痕,双腿/之间甚至也全是红印,小碧看着看着又泪水涟涟起来,“夫人…夫人…呜呜呜,那男人太可恶了,怎么能这么作践夫人…”

陆云袖艰难的爬进热气腾腾的水中,舒适的吐出一口幽幽的气。

小碧什么也不晓得,她自是也不能与她说。这身上每一道印记,恰是封尘留下的回忆。

“夫人…你脖子上…”小碧欲言又止。

陆云袖低头看了看那玉佩,却是点了点头,“小碧。”

小碧见陆云袖欲言又止,忙趴了过来,见夫人转头过来,却是满眼欣慰,“小碧啊,你可晓得,这整个王府,我唯一信任的人便是你。”

小碧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夫人是对小碧太好,小碧怎么能不管夫人。”

“那我问你。”陆云袖握住她搭在桶边的手,“世子与我,你信谁。”

她自然晓得小碧小荷都是世子沈风栖派给她的,就交情也是世子势重。陆云袖见小碧忽然怔住,也不强迫,收手回来,轻声说:“倒是我多问了这句。你就当我胡说…千万别多想,我不…”

“夫人。”小碧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