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变成陆云袖愣住,小碧又说了句:“小碧信夫人。”

小碧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也可以理解为她脑中缺根弦,一句话说的陆云袖反倒欣慰的垂下头,望着水面涟漪,轻声说:“那好,你明日与我先回王府吧。”

睡了一觉,总算是感觉精神了许多,陆云袖爬起来穿上衣裳,方走到外屋,小碧立刻惊醒,自打那夜之后她再不敢贪睡,便穿了鞋披上外裳走到陆云袖旁边,“夫人,桌上有饭菜,我去替你热一下。”

“我不饿。”陆云袖微微一笑,原先最好吃食,结果现下里看了却是一点胃口没有。

她指了指外头,“你继续睡,我睡醒了不困,出去走走。”

小碧紧张的问:“可是这么晚,我怕出事,夫人你最好…”

陆云袖摆了摆手,轻声说:“就是在院子里透透风,很快就回来。”

小碧刚想跟上,却瞧见门打开后,世子爷好似坐在院子里,她便松了口气,原想夫人说了明日要走的事情,她还不晓得怎么跟世子爷提,这样倒好,让两人单独处处。

沈风栖坐在院中石桌前,桌上置放这一壶酒,用晶莹剔透的玉壶装着,他望着天上明月,这等清雅至极的男子,当真好似谪仙下凡。

陆云袖未曾想到刚一走出来,就瞧见沈风栖在外头,险些想要退回去,可沈风栖余光却不巧看见了她,便伸手招了招,显是示意她过去。

陆云袖没办法,便对小碧示意了下,将门关上后才走到院中,在沈风栖对面坐下。

恰好沈风栖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个玉杯,口中说道:“原想若是墨璋出来了,让她陪我喝一杯,哪里晓得你却来了。”

陆云袖面色一沉,“若是想让墨璋来,我便走就是。”

“等下。”沈风栖起身抓住她的手,“你坐下。”

陆云袖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难得沈风栖面上出现了丝强横的意味,她也就缓缓坐了回去,“我坐下便坐下,但我可不会喝酒。”

“不太能喝,好啊。”沈风栖叹了口气,“我这今日一天,都堵在心里憋的慌,本想让墨璋陪我喝点,纾解下心中的不快。”

陆云袖看了眼喝了不少的酒,“你喝多了。”

沈风栖轻笑了声,“若不喝多,我岂能和你说出抱歉。”

陆云袖心底掠过一丝黯然,她用力抽回手来,笔直的端坐着,“这桩事,你白日里说过了。”

“袖儿,我抱歉的是,作为王爷的世子,即便我心有乾坤,亦是王府为大。”

陆云袖眸光闪烁了下,“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只问你两句话。”

沈风栖将酒壶放下,“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云袖问:“当初你对我,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沈风栖的手悬停在半空,到底也是未曾落下,那双低垂的眼眸只能看见密长的睫毛,如羽扇那般好看。

“第二个问题,若果再让你选一次,王府兴衰、朝廷争斗为先,还会将我放到这般田地么?”

沈风栖终究还是将手放到杯上,仰头干去杯中残酒,“好问题啊…”

那双迷醉的眸子风情万千,浑不似以往清明,那温柔的笑依旧噙在唇畔,一如往昔相见,“只是这两个问题,连我也不晓得,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云袖盯着沈风栖看了半晌,她宁肯对方说的再决裂些。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这样,谢谢世子的回答。我明日便与小碧先回去,恐不能陪你在林碧园里散心了。”

沈风栖将酒杯移到唇边,入喉烈酒恰似穿肠毒药,像他这样的世子,就算是做戏,亦不会随意,久了也会真,更何况他句句唤过的袖儿,何曾做过假。

沈风栖轻叹,倒还是颔首:“这林碧园待的确实没有什么意思,明日我随你一起回去。”

“不用…”她还不想打扰了他与墨璋的相会,这番自己先行回去原本就做好了对策,哪怕是睿王爷问到,亦是可以解释过去。

沈风栖摇头,“你若是自己一人回去,我又如何放心。”

陆云袖又摆摆手,“找君竹送便好,你与墨老板多散今日心。”

沈风栖似乎有些晕了,“你不懂,我所谓的不放心是,怕封尘在半路上,将你带走。”

陆云袖猛地站起身,心口几度起伏,她凄凄的望着沈风栖,“世子,我就再问你一句话,这一辈子,是否只对我这个女人,如此残忍?”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5 针对

清风和鸣,月光高悬。陆云袖不再看沈风栖的面色,世子温柔于世,世间无双,名声在外,又何曾知道,温柔一刀,亦是可以杀了人。

她转过身,留下一句话,犹在风中回荡,“那日封尘未曾带我走,明日又如何可能。世子爷是太小看陆云袖,太小看了…”

转日马车在林碧园外候着,这日匆匆,却是来时一群人,去时只有几个人:陆云袖与小碧一辆车;沈风栖与郑伯、沈君竹一趟车。再从外头雇了两个人来驱车,墨璋自行带着已有的几个稿子,回金珊堂去了。

小碧在车里还小心翼翼的替世子解释了句:“世子说,怕那些嘴碎的回去麻烦,索性都留在林碧园了。”

陆云袖微微一笑,心说她需要为这等事感谢世子么。

马车的行进颠簸中,倒是想起了那日和沈风栖在马车上他给自己戴上的玉簪,可惜断裂成了两半;又想起那日自己孤独的走在大街上,险些被马车撞上,是封尘及时出现将她拉走。

说来,若今日自己有了危险,说不定封尘还会出现。他这样的男人,的确也在做着自己的承诺,在保护着她。

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将我置于险境么?即便是沈风栖酒醒了,他亦是会在口中咀嚼好多次。郑伯与沈君竹面面相觑了下,好似很久未曾见到沈风栖这般颓丧,郑伯与沈风栖相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他从一开始就以为陆云袖只是世子带来的棋子。

沈君竹小声的说:“说句实话,开始吧,我以为世子爷对少夫人只是照顾一下,后来吧,又觉着不对劲,总觉着世子看少夫人那眼神,和看其他郡主啊公主啊什么的,完全不同。”

郑伯:“说重点。”

“重点就是,世子爷一直觉着没有哪个女子能入了自己的眼,也从不逢场作戏,只是和少夫人这个…这个不太像。我和世子爷那么久了,他不可能不喜欢少夫人,只是自己看不透而已。”

郑伯“咦”了一声,若当真如此,那林碧园一宿,可就真造了孽啊。

沈风栖与陆云袖下了马车,方跨进朱门,就听见内中传来一声尖利的笑,刺耳的紧,“哟,世子爷与我夫人出去散心,可还高兴啊。”

来人正是沈风景,他身着一件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腰束玉带,配了一块青玉双鱼珏,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原本在陆云袖记忆中丰盈的双颊,此刻却颧骨突起,整个人罩在衣衫里空落落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沈风景被小荷搀扶着走出了朱门,神情讥诮地看着面前归来的众人,眼神几个落转,却始终在陆云袖和沈风栖身上徘徊。

陆云袖被沈风景这样的目光打量的十分不舒服,下意识地往小碧身上靠了靠,小碧心疼自家主子,便将她护在身后,面带不满地瞧着沈风景身旁一脸得意的小荷。

沈风栖皱了皱眉,看着好不容易侥幸生还的弟弟,他语气里的那层意思,沈风栖不是听不出来。但顾忌一旁的陆云袖,最终他还是挂上一抹淡笑,道:“二弟已经能走了?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哼。”沈风景微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我若这辈子都醒不来,恐怕才合了世子的心吧。”

沈风景望向陆云袖的眼神极为复杂,他曾满心以为,眼前这个女人,会是他的妻,他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却在一夕之间,美梦破碎,非但被那个封尘给…眼下还要和沈风栖纠缠不清。

沈风景自己也说不出对陆云袖此时的看法,只是一腔的不甘化作怨恨,恨不得老天爷一道雷劈死眼前这段狗男女。

“二弟此言差矣。”沈风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着太极,将沈风景话中的怨怼忽略而去,神色关心“这王府上下谁不期盼你早日恢复,二弟还是多加静心修养的好,莫要多想。”

两人这一来一去,在旁的陆云袖只觉从心底泛起一阵疲乏,自来到这座王府,阴谋权斗、尔虞我诈,这些原本离她甚远的东西,在这短短数月内,几乎时时在侵扰着她的生活。

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她也是。

刚才沈风景话中的意味,她并非不解,只是怕是他弄错了对象。她和沈风栖之间,恐怕这辈子都隔了那条沟渠,再也接近不了。

她不怨别人,只怨自己,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理,错把利用当真心,生生地把自己送上了那条不归路,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想到封尘,她微微敛眉低目,眼底泛起的温柔间夹杂着些许苦楚,索性老天还让她知道,起码这辈子还是换来了一人的真心对待。

只不过…这真心怕是只有来世才能相报了。

现在的她,只不过想恪守自己的本分,并未有过多的想法。但是一回来便遭遇这样的境况,再加连日来身心受挫,脚下一个踉跄,一旁的小碧眼疾手快将她搀稳,陆云袖软软地靠在小碧肩上,只觉头晕目眩。

眼见陆云袖如此,小碧下意识便想到陆云袖前日里受辱的景象,怕是身体还虚弱的很,又遭到小世子如此话中带刺,这才承受不住,顿时急的眼睛都红了。

“袖儿!”沈风栖心急之下直唤了陆云袖的名字,颇为亲密,沈风景瞳孔一缩,脸色阴沉,神情显得有些扭曲。

“这称呼倒是亲昵。”沈风景满心嫉恨无从发泄,咬牙切齿一般从嘴中憋出一句话。

沈风栖自然是注意到了沈风景的异状,但眼下的情况可顾不了那么多:“君竹、小碧,你们先送少夫人回去,怕是先前的伤还未痊愈,记得叫上官先生来看一看。”

“是!”沈君竹自沈风栖身后行了一礼,大步一跨来到小碧和陆云袖身前,鞠了一躬,道了一声“失礼”便拦腰抱起陆云袖,带着小碧三人匆匆向着林和苑而去。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6 高烧

陆云袖这一晕便是三日。

这三天里,她高热不退,林和苑内几乎乱了套,上官先生被小碧请来,也是片刻不得离身。

小碧的一双眼哭的通红,在冷水里绞了一把帕子敷上了陆云袖汗湿的额头,又另取了一块干巾替陆云袖擦拭身上的汗水。

看着陆云袖因为高热而干裂的双唇,小碧的泪又要落下来了,她不明白为何像夫人这般善良的人要遭受这样的苦楚,状是铁打一般的身体在连日的打击下怕也是受不了,更何况陆云袖一向柔弱怕也是撑不住了才会这样…

若是有个万一…

小碧的手微微的颤动,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夫人一向疼她,最是见不到她的眼泪,若是她的眼泪能让夫人醒来的话,那她哪怕是哭瞎了也不在乎。

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手,递来了一块绣着蝴蝶的香帕,小碧看着那纤长白皙的手指一愣,顺着向上望去,上官轻鸿一袭青衣,长身玉立,连日里的操劳,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那双幽深的眼睛中带着疲惫。

“拿着。”将手中的香帕塞在小碧手中,上官轻鸿神色淡淡,这婢子就像是水做的一般,只要自己的主子有一丝的不妥,这泪说掉就掉。

不过…这心却也是如水一般的干净。

这王府之中人际复杂,也因此上官轻鸿独善其身,不愿过多的同府内的其他人接触,这婢子和她的主子,怕是这府里最单纯的一对了。

“谢谢。”小碧低声道谢,拿着香巾细细擦着眼角的泪水,忽而动作一顿,抬眼忧心忡忡道:“上官先生,夫人不会有事吧?”

“如果今晚烧能退下来的话,就没有问题。”上官轻鸿轻蹙眉头,眼下这陆云袖是福是吉还说不好,这连续几日的高烧不退,如果再继续下去,那必是凶险万分。

小碧顿时泪水盈睫,手足无措地抓着陆云袖的手,高热通过陆云袖的掌温传来,小碧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是她而不是陆云袖。

忽然脑中灵光一动,几幅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小碧止住了啜泣,咬了咬下唇,往外跑去。

此举甚是突兀,上官轻鸿一惊,待回神,那道碧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徒留下一阵芬香。

不过片刻,小碧迈着急促的步子匆匆折返,怀中还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竹篮回到床前搁下,掀开上头的盖布,取出一叠切好的生姜及一瓶烧酒。

做完这些小碧直起身来,看到站在一旁的上官轻鸿显得有些犹豫,她摸了摸鼻子:“上官先生,是否可以回避一下?”

其实看到小碧拿出的东西时,上官轻鸿大约也知道她接下去将要做什么,民间常有人用此方来为小儿退热,至于大人…上官轻鸿轻叹,也就让小碧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好。

思及此处,上官轻鸿不再多做停留,下摆一撩跨出内室走了出去,还细心地替小碧将门掩上。

小碧将瓶中的烧酒倒在准备好的小碗中,取了三块姜块浸泡在里头,又坐回床边将陆云袖扶了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

小碧小心翼翼地将陆云袖身上的内衫褪去,雪白的肌肤上,点点红色的印记已经转青,小碧红着眼用棉被先将陆云袖围好,取了搁在以上的干布先摸进被中将陆云袖背上的汗水擦去。

随后小碧取了一块沾了酒的姜块伸进被中擦拭着陆云袖整片背部,姜干了就放回碗中再换一块继续,擦得手酸了也不敢停下。

这个方法是小时候她高烧时,照顾她的阿嬷用的土法,每次之后,身上的寒气被散发出来,烧也就退了。

“夫人,你一定要好起来。”

她不知道这对陆云袖是否管用,但是眼下只要是个法子,她就要试试。

也不知道擦了多久,小碧的手都麻了,酒也用去了大半,她和陆云袖都出了一身的大汗。将陆云袖身上的汗再度擦去,小碧只觉得此刻陆云袖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小碧将陆云袖放回床上,取了一身干爽的内衫替陆云袖换上,替她掖好被角,小手抚上那光洁的额头。或许这姜沾酒擦背散寒的法子真是起了作用,小碧发现陆云袖额上的温度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滚烫了,不由暂时放了放心。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床边的铜盆,预备去换一盆温热的水再替陆云袖擦擦,才推开门,就发现上官轻鸿正守在门前,靠在廊柱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上官先生莫在这睡,去隔壁休息吧。”夜间更深露重,小碧怕上官轻鸿也因此受了风寒,赶忙上前推醒了他。

“事情做完了?”上官轻鸿捏了捏眉心,仍脱不去那一身的疲倦。

“恩。”小碧脸红了红“或许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夫人的烧似乎退了很多。”

“我进去看看。”上官轻鸿仍是有些不放心,朝小碧点点头向里走去。

小碧仔细想了想还是先放下了手中的盆子,跟了进去。

走进屋内,上官轻鸿坐于床边的椅凳上,先前上头的物件已被收拾到了桌上。上官轻鸿将一根红线递于小碧,让她系在陆云袖的手腕上。

待小碧系好,上官轻鸿一手拉紧,一手搭上了红线,闭上眼悬线诊脉,小碧不敢打扰,静静地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不一会上官轻鸿睁开双眼,放下了手,对着一脸紧张的小碧安抚一笑:“少夫人的脉象平稳了许多。”

一句话已让小碧激动万分,一把抱住上官轻鸿连声道谢。

面对这样的热情,上官轻鸿先是微怔,随后笑而不语,大大方方接受了。温香软玉在怀,上官轻鸿慢慢地爬上了那盈盈一握的纤腰,默不作声地顺势把小碧往自己怀里带。

感觉到上官轻鸿的动作,小碧也意识到了不妥,一张俏脸烧地通红,纤纤玉手抵着上官轻鸿硬朗的前胸,用力一推,将自己远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眼见那个女子羞赧之下跑到门前还险些被绊倒,上官轻鸿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笑,这个小碧,总是能给他带来无限的乐趣。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7 请求

这一觉,陆云袖睡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间似听见小碧的啜泣声,又远远听见沈风栖询问上官先生她的状况,每次她想睁开眼来,眼皮上却像有千斤重担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后来她便放弃了,心想着是否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不错,起码在梦里她仍是那个单单纯纯好吃的陆云袖。

她梦见死去的爹娘如幼时一般,爹爹教她习字读书,而娘亲时常端来一叠甜点,温柔地看着父女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争食,场面无比温馨。

忽梦境一转,又回到了那日被关在暗室中,封尘搂着她,一遍遍地告诉她,快醒来,她若死了,他便不会放过王府任何一人。

陆云袖心中打了个激灵,倏地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入眼便是那雕花红木的床顶,她微微支起身来,只觉得使不上力,只好倚在床边,放眼望去。

外头的天似乎已经亮了,但却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内室里除了她别无他人,屋内燃着熏香,陆云袖曾在上官先生屋中闻到过,据说是有着定心安神的功效。

“小碧!”陆云袖张口连唤了几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难耐。外屋显示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人跌倒在地,随后几声急促的脚步声,门猛地被推开。

“夫人!你可算醒了!”小碧风似地跑到陆云袖面前,陆云袖只见小碧的双眼又红又肿,怕是哭了许久才会这样。

“替我倒杯水来。”陆云袖哑着嗓子道,小碧赶忙从桌上替陆云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甘冽的温水下肚,很好地滋润着干得冒火的嗓子,不适的感觉也降低了许多。陆云袖将杯子递还给小碧,问道:“我睡了多久?”

“四日。”小碧抹了抹眼角,露出了焦心几日下第一抹微笑“索性夫人你总算醒了。”

陆云袖爱怜地将小碧落下的一缕发丝替她捋至耳后,看着小碧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颇为心疼:“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

小碧羞赧地摇了摇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真挚:“只要夫人没事,小碧再辛苦也没有关系。”

陆云袖拍拍小碧瘦弱的肩头,眼中复杂一闪而过,微叹一声:“小碧,世子现下可在府内?”

小碧:“在,世子昨夜守了夫人您一晚,眼下恐怕也刚醒。”

小碧并不知陆云袖和沈风栖之间的异变,只是这几日里将沈风栖对陆云袖的担心纳入眼中,说着这话时,眼珠灵巧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陆云袖暧昧一笑:“哦,我知道了,夫人怕是第一眼最想见的是世子而不是小碧我吧。”

陆云袖很是无奈,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碧的眉心:“你这丫头,几日里竟长了胆子,开我的玩笑。”

小碧自知陆云袖并未生气,嘻嘻一笑不作答。

陆云袖让小碧将她再扶起一些,披上了一件罩衫,说道:“小碧,替我去将世子请来吧。”

“是是是,我这就去请世子来和夫人相聚。”

看着小碧乐呵呵地向外走去,陆云袖眼底一黯,小碧到现在还以为她和沈风栖之间有情,却不知伤她最深的便是沈风栖。

陆云袖长长一叹,她怕是要让小碧失望了,这次醒来,左思右想,这林和苑她怕是再也呆不下去了,让小碧去找沈风栖也是想和他摊牌,让他放自己回去。

以后她和小碧二人便在那清河小筑内了此一生,不…陆云袖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也许只有她自己…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小碧便带着沈风栖回来了。引着沈风栖进了屋,小碧朝陆云袖做了个鬼脸,又跑了出去,守在了屋外。

所谓一病如抽丝,眼前大病初愈的陆云袖整个人似乎比先前更加柔弱了几分。

自知陆云袖这病来势汹汹,怕和自己也脱不了几分干系,沈风栖嘴张了张,唤了一声:“袖儿。”便是不敢再踏上前一步。

陆云袖倚在床头,打量着面前沈风栖,不知他是心存愧疚或是其他,整张脸亦是憔悴了几分,许是来的匆忙,新冒的胡须也未剃,这不修边幅的样子,若是摆出去,估计也没人会相信这竟然是名动四方的风栖公子。

“你这又是何必。”陆云袖敛目,但此下沈风栖再是形貌落拓,于她也再无任何干系,经过那事,对于沈风栖这人,她已经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了。

“我…”沈风栖一时语塞,身为睿王府世子,有些事情,有些责任,他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他只能将整个王府的利益置身于自己个人利益之上,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对于陆云袖,他始终存有几分愧疚,是他硬是将这个本就身心受挫的可怜女子往阴谋的深渊更是拽下了几步…

“对不起…”双唇颤抖,好半天,他才黯然吐出了三个字。

“何必道歉。”陆云袖淡淡一笑,脸上的神情很是疲倦“我知道世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并不想纠结在此事上。”

听得此言,沈风栖显得有些激动,上前了两步,将陆云袖的手拽在手中:“袖儿!你相信我!这辈子我定不会负你的。”

他何尝不想闲云野鹤,和心爱的人就此度过一生。沈风栖看着陆云袖的目光柔情似水,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若是事成,他必然带着陆云袖离开,找座深山老林隐居起来,不再受俗世的纷扰。

陆云袖眼底波光暗涌,她将手从沈风栖手中抽走,若是早些时候听到这些话,她怕是最幸福的女子,但是现下,她只觉得满心的苦楚,命运弄人,不管沈风栖是真还是假,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世子怕是会错意了。”她扭过头,擦去了眼角落下的泪,回过头语气淡漠“我想回清荷小筑。”

“袖儿…”沈风栖微愣,随即苦笑,喃喃道“你果然还是不愿原谅我。”

陆云袖凄楚一笑,摇了摇头:“并非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云袖不想再第二次成为您手中的那枚棋子了。”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8 搬回

她抬起眼,看着沈风栖的眼神中带着诀别:“世子,真情假意我早已看淡。所以以后世子也不需搁什么心思在云袖这里…墨璋对你亦是一片痴情,而云袖,本就不配。请你我相忘,好歹还能留个好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