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安立马给了周瑞星一巴掌:“别在我面前装得高深莫测,父亲吃你那套觉得你天赋异禀,我可不吃。”

这一巴掌的力度和周瑞安文雅的外表极度违和,差点让周瑞星纤细的脖子错位。

“母亲就是你害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为什么你还能安然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你还能获得父亲的疼爱!这世界还有天理么?你以为你的天分比我高很了不起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也好,江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鬼也好,你们就算再有天分死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捧,而我,会一直活下去。”周瑞安抓着周瑞星的头阴冷地说。

长生…长生…你们一个个就那么想长生不死吗?生而为人,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却一直在寻求超脱这轮回的路,而那个独立于轮回之外的不灭灵魂却一直寻找重入人世的方法,太可笑了,有木有!!!

“妈妈…妈妈不是我害死的,爸爸说不是我的错…”周瑞星低着头小声说。

周瑞安又劈头盖脸地一巴掌:“不是你是谁!如果母亲没有怀上你,她就不会死,你这个讨命的孽债!”

孽债…你这个孽债…这句话同时在我脑中回响,它也笼罩着我的成长,看着缩在墙角阴影下的周瑞星,就像看见了小时候的我,我们都是不被祝福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周瑞星的头埋得低低的,瘦小的身体蜷曲成团,就像受伤的刺猬一样,周围的景象又一次慢慢转换,这一次,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地面一动不动,破娃娃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这块石头我很清楚地知道是在我老家,这场景何其熟悉啊。

“周小少爷?”一个女生走到周瑞星眼前问,红色河马图案的上衣和牛仔八分裤,这套衣服现在还躺在我的衣橱里,这是我和周瑞星第二次见面的场景,眼前的女生分明就是我,但…女生抬起头来却是面糊一样的脸,她没有五官啊,我在周瑞星的记忆力竟是没有脸的人。

“高幸!高幸!”耳边传来一遍又一遍唤魂的声音。

左手火辣辣地疼,疼得我睁开眼睛,看见堂姐焦急的脸。

“终于醒了。”堂姐高夕雅擦掉额头的汗,松了口气。

我抬起左手,看见手心有五个用香灰点出的黑点。

“你刚才魂魄涣散,我只好用香灰帮你固元,疼了吧?”高夕雅问。

我摇摇头,从床上坐起来,高夕雅穿着长裙式的丝质睡衣,手腕纤细得快要断掉了,比出嫁时瘦了不止一圈。想她结婚那天的明艳照人,现在却是这副模样,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丈夫在外的行为,更会痛不欲生吧。

“高幸,天也快黑了,今晚就这儿住吧,父亲已经让女佣给你收拾了房间。”高夕雅对我说。

晚上姐夫会回来吧,我正想见见他,点头答应。

周瑞星的高烧退了些,周老爷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但就算周老爷再用心地护着这个孩子,他也想不到一直以为将周瑞星逼入黑暗中的是周瑞星的亲哥哥吧。

“贤侄女,真是对不住,你看这孩子…又给人添麻烦了。”看见我,周老爷歉意地说,

“哪有的事儿,瑞星是个好孩子。”我答道,一直被当做问题儿童,从没有人真的了解过周瑞星的内心吧。

“怪不得这孩子跟你好,家里的女佣保姆换了好几批,都被他吓走了,江民他就是太固执,对你有偏见,你比那些个不学无术的孩子强多了。”周老爷拍着孕妇似的肚皮说。

我笑笑,摸摸周瑞星的额头,比先前好了一些,外人只说他痴傻,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心魔,一出生就成了侩子手害死自己的亲母,从来不能过生日,自己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我不得不承认,周瑞星比我苦逼多了。

晚上,周瑞安回来了,看得出他在家里比周瑞星受欢迎多了,女佣们都跑去楼下迎接他。高夕雅作为妻子当然要去帮丈夫更衣,我这个小姨子也装出一副笑容迎接他。周瑞安刚看见我时表情很惊愕,我猜他在疑惑我不是应该死在白玉鼎里了么。

“姐夫,天天在外面很忙吧。”我堆着一脸的笑容问。

“王老板亏了生意,非说是家里风水不好,让我去帮他看看格局。”周瑞安表情恢复了笑容说。

“他们这些有钱人就爱疑神疑鬼,你不给他们动个花瓶挪个椅子的,他们还不放心。”周老爷无奈地摇头说。

高夕雅将周瑞安的外套递给女佣收好,微笑地看丈夫说话,妻子的幸福洋溢在脸上,周瑞安对她大概还算好吧。

跟我一桌吃饭,周瑞安显然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推说跟王老板吃过了,放了筷子回楼上休息。我加快了速度,很快把一碗饭塞完,向周老爷和堂姐道了谢,也回了楼上。

周瑞安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深吸一口气,敲敲他的房门。

“进。”周瑞安说。

我拧开门走进去,周瑞安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开,并不想看见我。

“是高幸啊,怎么了,有事么?”周瑞安说着,并不看我。

“没什么,看姐夫吃得太少,是不是生病了?”我打量着周瑞安的房间,确实有和蝴蝶一样的味道。

“我没事,在王老板那儿吃过了,现在吃不下,你难得来一趟,去陪你姐姐聊天吧。”周瑞安试图打发我走。

我走到周瑞安身后,小声说:“别这么冷淡嘛,高彦君。”

周瑞安猛地转身,瞪着眼睛看我:“你说什么?”

我单手解开他衬衣的三排扣子,锁骨之下的墨绿蝴蝶翩翩欲飞。

“姐夫,cosplay玩的过瘾吗?没弄死小姨子难过得吃不下饭是不是?”我面带笑容地问他,谁会相信,我受尽称赞的姐夫会是想要杀我的高彦君。

“我没想杀你,是龟擅自动了手脚。”周瑞安皱着眉说,说完又掐住我的脖子威胁道:“保持安静,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如果你敢捣乱,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姐夫,你是周家的长子,周家的继承人,青年才俊,娇妻伟业,你还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他问道。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让你长生不死,只要你把高家藏书房里的东西带给我,我就领你去见教主,他会赐你永生!”周瑞安抓着我的胳膊激动地说,眼里全是痴狂。

“你不用在我身上的打主意了,我就是有那心帮你也没那实力,高家的藏书房我早就去过,里面的机关不是我能对付的。”我甩开周瑞安的手。

周瑞安眼中的光彩却更强了:“机关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平安送进去。”

“既然你搞得定机关,你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拿就好啦,找我干什么。”我不解道。

“高家藏书房外面的机关只是摆设罢了,真正的难题是最后那道机关,高家在书房深处养了一群血鬼,那不是好对付的东西。”

“你都对付不了的东西,我去了不更送死。”

“血鬼不会攻击拥有高家血统的人,高幸,你信我,我们一起长生不死。”见我有了兴趣,周瑞安更加卖力地劝说。

我对他的长生没有兴趣,但我对高家的书库很有兴趣,如果和周瑞安合作能进入书库,那倒是可以试一试。

“你想要书库里的什么东西?”我问周瑞安。

“一张图纸。”

作者有话要说:有姑娘想看第一版的封面,这个就是~

49

49、手札 ...

将心中一直承受的压力发泄出来,周瑞星的病情好了一些,至少神志清醒多了。趁着周老爷不在,我把女佣支出去,看着病床上瘦小的孩子说:“小瑞星,你不是侩子手,周夫人不是你害死的。”

周瑞星摇摇头:“我是杀人凶手,如果我没有出生,妈妈就不会死。”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周夫人确实是难产死的,如果没有怀上他,周夫人确实就不会死,但是,周夫人当初选择了保小孩不保大人并不是想让儿子一辈子活在黑暗中啊。

“瑞星,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周夫人生命的延续,你如果爱妈妈就要好好爱自己。”我对周瑞星说。

周瑞星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张旧照片,这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有周老爷、周夫人,还有周瑞安,但是没有周瑞星,也是,周瑞星和周夫人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

“没有我。”周瑞星举着照片呆呆地望着我说。

“你在这里。”我灵机一动指着周夫人微微鼓起的肚子说,我错了,周夫人和周瑞星在那十个月里是同时存在的。

小瑞星漆黑的眼睛呆呆地看照片上周夫人的肚子,然后抬起头,咧开小嘴笑了。

我和周瑞安一起去了高家,这组合看起来就怪异。身为高家子孙,我回自己老家走的却不是正门。家里人少了很多,周瑞安一路带着我潜进藏书房。

我一直以为周瑞安和周老爷一样只懂风水八相,不通奇门异术,没想到他一直瞒着大家藏了一手。和江风逸不同,江风逸学的是我们高家一派的玄术,我多多少少会有熟悉的感觉,周瑞安使出的手段我完全是陌生的,高家讲究融会贯通,但周瑞安这狠利的架势倒是跟猫哥有点像。

我更加断定猫哥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如果他真是幕后黑手,那我…情何以堪呐!

周瑞安走在前面,破解了前三道机关阵,在一道铁门前停下。

“里面就是血鬼的养地,你自己进去吧,别忘了带我说的图纸出来。”周瑞安对我说。

铁门上锈迹斑斑,我手刚碰一下,就自己打开了。我看了周瑞安一眼,将信将疑地走进去。

房间正中央是个大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书纸。房间周围围了一圈殷红的血。

我走向桌子,四周殷红的血开始流动,它们汇集在一起,慢慢凝固成形,像是母亲分娩一样,数只血鬼从凝固的血团中爬出来,它们向我爬过来,但没有爬得很近,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凝视着我,似乎在思考需不需要攻击我。我的呼吸紊乱着,这些血鬼的身体里融汇着刺鼻的戾气,是地狱里才会有的产物。

血鬼们围着我转了转,渐渐地一个接一个离去,回到它们的巢穴中,重新变成沉淀的积血。我松口气,周瑞安果然没骗我,这些血鬼只认可高家的血统,不会对高家的人下手。

我抓紧时间翻看桌上的古书和旧纸,私藏货果然不同凡响,都是手抄本。古里古怪的东西还真不少,大部分是高家的祖先留下的笔记,什么高天明游记啦高远亭手札之类的,我随手翻开看看,上面涂涂改改写着生平的所见所闻。

我对他们的成长史不感兴趣,我更想要他们对禁术的研究,但高家的人似乎格外光明磊落,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书堆里也没有高彦君留下的东西。

我有些烦躁地把桌上的书推来推去,却看见了高家的族谱。长辈们常说高家历史悠久,收人尊崇,虽然到了近代衰落了,仍时玄学正统领军人物,我倒要看看高家祖辈上有多少人才。

厚厚的一本族谱,越向后翻人丁越是单薄,多少先人前辈都已是历史尘埃,不知高彦君是哪个年代的人,奇怪的是我都翻到大伯父那一代了也没看见这个名字,不止一本古籍提到过他的名字,他应该不会是虚构的人,可能是他的研究被高家反对,所以高彦君的名字也被从高家的族谱上删去。

我又向后翻着,翻过了几个伯父伯母后,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高媛美”,这是我母亲的名字,在她旁边的“高军义”是父亲的名字,老爹本不姓高,入赘高家后才改了这个名字。

再往下就该是我了,我的视线移到母亲和父亲的名字下面,却发现那里一片空白!怎么会!我往后猛翻几页,后面是几个姑姑和堂妹的名字,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凭空消失了!…也可能我根本从来没出现在高家的族谱上!

小时候我就曾想过我可能不是高家的孩子,是被领养的也说不定,所以他们才会无视我,并不把我当高家的孩子对待,但是,如果我是被领养的,就不可能来到这里,血鬼没有攻击我,说明我身上流着高家的血。

周瑞安敲铁门催我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我慌忙合上族谱,继续在书堆中翻着,在书堆底下翻出一个竹筒,竹筒上刻着两只凤鸟,两鸟之间刻着“天宫命轮”四个大字。

我拧开竹筒,里面是一大张发黄的宣纸,将宣纸展开,是一份古怪的草图。图案中间是圆形的,看起来像镜子,镜子左右的框架上各盘着一只凤鸟。自古以来只听过双龙戏珠,第一次见到用两只凤凰作装饰的。

周瑞安会用高彦君这个名字作网名,肯定是很了解这个人,我有预感高彦君的手札就在他手里。这张图纸正好是我和他交换的筹码,我把竹筒重新装好,回去找高彦君。

“高幸,怎么样!拿到了吗?”一看见我,周瑞安就急切地问。

我晃晃手里的竹筒,周瑞安立马就贪婪地想夺取,我收回手,让他落了空。

“姐夫,我不能白做工,你说是不是?”我对周瑞安说。

“你想要什么?”听到我有要求,周瑞安警惕地说。

“高彦君的手札在你那里吧,咱们以物易物你看怎么样?”

周瑞安想了想说:“书在我房间的暗格里,内容我早就看完了,给你也没关系,你跟我回家拿吧。”

周瑞安还是讲信用的,真的用高彦君的手札换了我的天宫命轮草图。带着手札回家我突然有点彷徨,我竟开始和他们这伙人做上生意了?

我坐了客车回家,下车后发现猫哥正在小区门口等我,大晚上的,他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他的身体比夜晚还要冷,根本不用在乎身上穿着什么。我在路边和他对视着,却不想朝他走过去,想到一件又一件怪事的联系,总觉得自己被他蒙蔽了太多,很怕他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夫人…”猫哥看出了我的异常,总觉得他对我每一个反常举动的原因都了如指掌,我真恨透了他这种性格,他总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又总是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你跟那个什么露露是什么关系。”我站在猫哥对面问。

“你早就知道的吧,她是我妹妹。”猫哥平淡地回答。

是啊,我早就知道,但是从他嘴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又是另一种滋味,很不是滋味。

“那这么说,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都是你的圈套喽?什么松啊龟啊的都是你的手下对不对?”我睁大眼睛问他。

“夫人,生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身上没流着任何人的血,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有一个人了!”猫哥看着我的眼神竟有些悲壮的成分,我确信我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我有我的偏执,但眼前这个人总有本事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我整个沦陷,让我不知所措。

“你放心,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用我自己的手去发现,我不会任你摆布,也不会冤枉你。”我倔强地对猫哥说。

猫哥无奈地笑笑:“你以为你是高家最容易攻破的防线吗,其实你才是最麻烦的女人。”

由于心里的芥蒂,回去的路上我也不和猫哥同行,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月光洒在他的白t恤上,像是冰凉的细沙罩着他,他的背影就和他刚才的眼神一样苍凉。

鬼啊,一直重复着死前的动作是帮助它们打发时间的方法,要不然,那无尽的孤独的时光它们怎样度过,如果有一个灵魂,它就算在死后也是清醒,那它,是比死更痛的折磨。这是高彦君在手札的开篇写下的设想,而我,现在就在亲眼见证他所想到的悲剧。

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了,我小跑到猫哥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希望我的体温能告诉他,我还在他身边。

50

50、当年事 ...

哄着猫哥睡了,我自己大半夜开了台灯翻阅高彦君的手札,这份手札的内容让我有些失望,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阵法图,更像是日记或者备忘录,那是个动乱过后刚迎来的短暂盛世,魑魅横行,民众对玄术的极尽崇拜让玄学在这一时期飞跃发展。这时期各家都出了很多才华横溢的人,而高彦君就是被雪藏起来的一位。

高彦君的手札里除了周家和江家还提到了一个姓“肖”的家族,该不会就是四大家族的第四家吧?如果说在高彦君活着的时候第四个家族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什么原因让它消失了?我急切地想知道真相,一页页地向后翻着手札:

<紫琼洞中的厉鬼着实凶狠,差点废了肖大哥半条胳膊,那鬼是万人坑中的野鬼凝聚而成,只剩下吞食生灵的本能,一直没人降服竟修炼到此等境界,我与肖大哥讲,若是那鬼没有丧失理智,以正确的方式修炼,我和他两人都必死无疑。这个设想倒也有趣,如果人可以长生不死,力量的增长就永无止境,说不定有一天可以达到神的境界?>

<关在暗格里做实验用的几只小鬼被父亲发现,把我赶出家门,还好及时通知了肖大哥,有他接应我不至于露宿街头,肖大哥借了肖家一处隐秘的房产给我,还答应帮我再弄几只新的小鬼过来。那些迂腐的人只会守着前人的遗产过日子,根本不知道我的研究会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肖大哥不知从哪里抱养了一个孩子,因为是早晨抱回家的,起名叫肖晨,周老哥说这名字不好,肖晨消沉,只怕这孩子要命运多桀,笑话,风水命理最是虚无,与其天天掐指算着什么时候是劫,不如靠自己的力量抗衡天地,神不过是用短暂的寿命限制人的成长,我将要侵入神的领域。>

<肖晨这孩子不简单,轻易就制服了我的玲珑玉貔貅,我向肖大哥夸奖他这个干儿子天赋异禀,肖大哥摇头叹气,只可惜始终不是亲生的,肖大嫂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肖大哥抱养肖晨也是为了冲喜,但愿那孩子是天降福星,能让肖大嫂有好消息。>

<母亲通过肖大哥来劝我放弃一切研究跟她回高家,他们对自己现在繁荣沾沾自喜,从来没想过怎样千秋万代地繁荣下去,他们心甘情愿做个凡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断绝关系也无所谓,我已经找到了我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我要向神挑战。肖晨真是个好孩子,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通,我闲来无事在桌上设计的轮回阵连肖大哥都不愿看,这孩子竟看得出神了,索性送给他玩,看见他就好像看见小时候的我一样,对什么都有股刨根问底的劲儿。>

<肖大嫂跟我说想让肖晨住我这里,她不喜欢肖晨,说肖大哥是拿肖晨在讽刺她是生不出蛋得占窝鸡,还说肖大哥整日不回家肯定在外面有野女人了。我心里笑她实在多虑,肖大哥不在家是整日在我这里与我一起研究禁术,但研究禁术是要被图灭的事儿,不能告诉她,就让她误会去吧,怪不得肖大哥总说头疼,是被他这媳妇儿给闹的吧。让肖晨跟我住我倒是一百个乐意,我一直想要个徒弟,可以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他。>

<肖大哥实在小气,不肯让肖晨跟着我,好在他仍让肖晨时常来陪我,我整日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或发呆或做实验,无趣的很,有那孩子做伴也松缓下孤寂。肖晨跑来找我,说破了我的轮回阵,我当他在唬我,却发现桌上的阵真的被破了。真可惜他是肖大哥的儿子,不能做我徒弟,实乃遗憾。>

<我本想在高家找个传人,怎奈高家的人视我如洪水猛兽,整日和魑魅鬼惑为伍,身体被戾气腐蚀得像空心老树,不知道在有生之年我能将这条路走多远,大概走不了多远了吧,紧要之处我已悉数教给肖大哥,希望他能将我的成果发扬光大留给后人。肖晨已长成翩翩少年,我大概见不到他成家立业了,指望他成亲之时能在我的灵位前上香告知,我视他如弟如子,也不枉我对他教导一番。>

<肖大嫂子有了身孕,她已年近四十,高龄有子也是肖家的造化,若是一朝得男,肖家后继有人,自然是喜事,只可惜肖晨越要寂寞了,生在豪门世家,条条框框不知是福是祸,我终要孤独终老,只能祈祷他将来能得一心人白首相携吧。>

<多亏了肖晨年幼时拆了我的轮回阵,我发现了生命轮回的真谛,依着阵法绘了草图,混沌之圆无边无际,底层的阵源自《窥探天宫》中的破灭死魂之阵,就叫它天宫命轮吧。虽然绘了草图,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我时日无多,不知能不能来得及找到足以启动如此规模命轮的能量。>

<肖大嫂果然生下了个男孩,肖伯父兴致冲冲地给孙子起了名字,好像是叫肖裕东吧,嫡孙出世,肖晨这颗福星也到了该隐退的时候,我把屋里的书都留给肖晨,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只拜托他在我死之后能替我完成天宫命轮的夙愿。>

<肖家家运畅通,肖大嫂又怀上了,可惜我熬不到孩子出世了,《窥探天宫》中提到凤凰的传说,我寻觅半生,至死也不得见,这是最大的遗憾,雀戚戚凤来仪,我将天宫命轮的草图托付给肖大哥,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替我完成最后的遗愿。见我病情,肖大哥泪如雨下,望我替他未出世的孩儿娶个名字以示纪念,我想了想,看到窗外鸟儿在啄枝头的露水,对他说,若是男儿叫肖鸠,若是女儿就叫肖露。>

再往后都是空白的书页,大概是高彦君写完最后那段日记没多久就死了吧。还是不知道肖姓这个家族是怎么消失的,直到高彦君死去,肖家也没有任何颓势,怎么就会一夕之间消失了呢?我记得暴露狂的名字中有个露字,论起辈分来高彦君该是祖奶奶的哥哥,若暴露狂就是肖露,她的年纪该和我奶奶一个级别的,但她外表也就二十五、六,不过高彦君的研究成果都留给了肖家,高彦君死前说自己的生命之术就快成形了,既然有长生不死的方法,肖家的人延长些青春也不是不可能的。

手札中提到肖露有两个哥哥,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义子,不知道猫哥是她哪一个哥哥,从她对猫哥的恋兄情节看,应该不是亲生的。猫哥说他并没有参与肖露的一切活动,那么,在周瑞星的梦中肖露口中的哥哥是不是她的亲哥哥?

养子的生活无论如何总比不上亲生的,我这个在高家族谱上没有名字的人深有体会,尤其他还是一个不受当家夫人欢迎的养子。怪不得我觉得猫哥和肖露他们的套路很像,原来都是高彦君撑起的半边天。

我回头看看,猫哥,不,应该叫他肖晨,这个让我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正躺在地板上睡觉,他这具身体其实并没有睡觉的生理需要,但他总强迫着自己和我保持一样的习惯,他希望自己和我看起来是一起活着的。

我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睡得安心的脸,肖晨啊肖晨,我终于也知道了些你的底细,我们互相掏彼此的老底,这样才公平不是么。

“夫人,怎么了?”大概是被我的视线干扰,猫哥睁开眼睛问。

“没什么!”我灿烂地笑着说,我手里也握住了他的秘密,顿时底气就足了,心情也好了。

猫哥露出猫一样的慵懒的表情说:“早就跟你说过离周菁远一点,你看,笨是会传染的。”

“你这意思是说我又笨了么!”我就要上去咔嚓他的脖子,被他抓住翻了个个儿,跟他一起躺在地上。

“夫人,谋杀亲夫是不对的。”猫哥和我面对面躺着说。

我捏了捏他的脸,那一瞬间真想和他一辈子一起躺在地板上,就这样一辈子也很好。

“对了,我前几天见到周菁的师姐了,你猜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笑嘻嘻地跟猫哥说。

猫哥翻了个身,身子完全对着我,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安静地听我继续讲。

“我一直觉得周菁说话太夸张了,把她师姐夸得跟仙女似的,上次有幸见到了,真不怪她一直夸,简直就是新时代女性的榜样啊,长得好看,身材正点,用手划一划就帮孟娇的灵魂复位了。”我兴奋地说。

“夫人,你只许夸我一个人。”猫哥抗议道。

“猫哥,你要相信我,我不百合。”我反对猫哥无礼的要求。

“周菁的师父殐葛道人年轻时就有不少了不起的成就,周菁连他的毛皮都没学到,听说殐葛道人的大弟子天分不错,指的就是周菁的师姐吧。”猫哥给我解释道。

“刚才还说让我只夸你一个人,你还不是夸了别人。”我朝猫哥做了个鬼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猫哥看看我,笑着说:“在我眼里,世界上有两种人,你知道是哪两种吗?”

“哪两种?”我疑惑地问。

“夫人和其他人。”

“小样的,太会哄女人了,你说你是不是偷吃了我藏在厨房的蜂蜜,哪来这么多甜言蜜语!”我脸上笑得都要开花了,心脏却噗通噗通跳得跟蹦极似的。

“我的嘴是不是甜的你可以自己试一试。”

猫哥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俯身接近我,他的脸和我近在咫尺,他的唇就要触到我的唇。我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只剩下仅存的神经反射挡住自己的嘴,我看见他停止了动作,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意外,更似乎是失望。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一瞬脑中想到了许多事情,总觉得放不下,我很怕他并不是我命中的那个人,我怕自己陷得太深无法自拔,现在的我已经危险地感觉到了,猫哥在我心中,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