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引自己也觉得这种感觉太糟糕,鼓了几番勇气,终于在两个人安静的空当寻了句话:“和婧,那个…你生辰时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母妃提前为你准备啊。”

几步外,杨恩禄闷头:王妃您会不会找话说?大小姐的生辰在九月底啊!现在元月都没过完您问这个…

孟君淮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决定不揭短。他碰碰旁边的和婧:“有什么想要的?”

和婧则是完全没多想别的,已然在双眸发亮地认真思考给自己要点什么了。俄而有了主意,立刻道:“啊!我要尤母妃院子里刚来的小宫女,可以吗!”

谢玉引:“…”尴尬了一瞬后,她只能跟和婧说,“这个不行哦…是母妃要给你备礼,你不能要到别人院子里去。”

和婧听言就扁了嘴,谢玉引正再想如何哄她,就见孟君淮侧过身来,以手支颐笑看自己,端然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他一双笑眼里明显写着“你自己主动问,她说了想要的你又办不到,丢人不?”这类的情绪,谢玉引和他对视了会儿之后,双颊就禁不住热了。

孟君淮“善解人意”地收回投过去的那份促狭,再度转向和婧,一捏她的嘴唇:“不许噘嘴,你母妃说得是对的。”

和婧又扁扁嘴,谢玉引忙补救说:“你是想有人陪你玩?这样好不好,到时候母妃另给你寻两个小丫头来。”

结果和婧望一望她,眼眶居然红了,哽咽着声音说:“不好…”

孟君淮眉头一蹙,但未来得及板起脸说什么,和婧就已坐起来,抹了把眼泪跟谢玉引说:“母妃不帮我,她们就不跟我玩了!昨晚她们连话都不跟我说…可是我好喜欢她们!”

孟君淮和谢玉引相视一望,都听得一脸惊奇!

和婧是府里的嫡长女,几个刚进府的小宫女敢不跟她玩、不跟她说话?就算是玉引在谢府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小时候偶尔回一次家,总是要和一大群堂姐妹、再招呼一大群小丫鬟一起玩的,彼时虽没太在意有没有闹得不愉快的事,但现下回想,她和几个堂姐妹都有过赌气不理人的情况,婢子们却当真从来没有过。

孟君淮则想得比她深。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难不成尤氏与何氏间生什么不快了?那她们较劲归较劲,可不该使到孩子头上。再说,上面的主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下人这样跟风给脸色看。

孟君淮边想边看向杨恩禄:“你看着办吧。”

杨恩禄应了声“是”,心领神会,退出门槛时心里就已捏准了该如何办:前几天刚从宫里带进来的宫女,有一个算一个,都先赏一顿板子再说。这么一来,尤侧妃应能明白逸郡王是什么意思,他就不再额外提点尤侧妃什么了,免得说过头了,惊了尤侧妃的胎。

杨恩禄带着人就去了,到了东院门口并不进去,直接着人将那四个宫女押出来。

片刻后见了人,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折回去。

一路上,杨恩禄走得急,后头的徒弟跟得也急,压着声问:“师父,这怎么办?殿下的吩咐不照办总得回个话,可若回了话给尤侧妃添麻烦,眼下…”

眼下她还偏有着孕呢!

杨恩禄也正掂量这事。逸郡王吧…年轻气盛的,有些时候脾气挺冲,养伤这几天尤其明显。若搁平常,他跟尤侧妃发通火没事儿,可现在这节骨眼儿上,尤侧妃万一惊出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

杨恩禄想得直咂嘴,抬眼间冷不丁地脚下一停。

后头的徒弟怔怔:“师父?”

杨恩禄眯眼看看不远处的高墙后露出的一抹漂亮檐角,舒气道:“禀王妃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并没有话要说:)

叫板

午膳后,谢玉引带着和婧从孟君淮房里离开的时候,和婧开心得一路蹦蹦跳跳的。她吩咐珊瑚送和婧回去时,和婧还主动跟她说“谢谢母妃,母妃慢走!”,弄得她也跟着这小丫头心情好。

回到后宅正院,就见到候在那里的杨恩禄。

杨恩禄身边带了个东院的宫女,就是三日前从宫中领回的四人里最小的那个。

正因为她最小,谢玉引对她有点印象,知道她叫凝脂。

记得入府那天,其他三个都规规矩矩,就她总忍不住偷偷张望四周。当时玉引瞧见了也没管她,小姑娘嘛,对新鲜环境要么害怕要么好奇,好奇总比害怕好啊。

可眼下只隔了三天而已,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玉引走到跟前时,杨恩禄一揖行礼,她在旁边愣没什么反应。然后一道进了堂屋,谢玉引落座,杨恩禄看看凝脂:“快,你自己跟王妃说说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目光怔怔地望向玉引之后又滞了一会儿,扑通跪地:“王妃万安。”

谢玉引蹙蹙眉头,一边示意琉璃扶人起来,一边问杨恩禄:“怎么回事?杨公公直说吧。”

琉璃将人扶起后就直接带到了谢玉引跟前,杨恩禄禀说:“这…殿下吩咐下奴去办这事,下奴想着不管怎么着,这几个宫女敢给大小姐脸色看都是坏规矩,便想罚了再说。结果到了何侧妃那边一看,另三个没什么事,这个都起不来床了。”

杨恩禄叹气:“当时下奴没进院,底下的回话说她背上全是伤,中衣都破了也没换,这是要带来见您才另给套了件衣服。”

听杨恩禄这么说,珊瑚和琉璃不用谢玉引多开口就上了前,将凝脂的上袄系带解了开来。袄子脱下来一看,珊瑚直惊得叫出声来:“老天!”

珊瑚说罢惊魂未定地将她身子一转,谢玉引便也看见了是怎么回事——她后背上,中衣本来的素白颜色已瞧不出,打破了的道子铺得横七竖八。每一道周围都洇着血,目光穿过布条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伤口,可怖极了。

玉引好生定了定神才又说出话来:“都这样了…就别再罚她了,总不能把人打死。”

“是,下奴也是这么想。”杨恩禄的神色很为难,“但、但下奴细问了,大小姐说的不理她的人,主要就是这个,跟另外三个关系不大。那三个也说,说是头一天下午何侧妃带着大小姐一道去尤侧妃那儿,大小姐就找她玩来着。二人在院子里踢了会儿毽子,何侧妃和大小姐走后,尤侧妃就将人罚了。后来第二天大小姐再去找她时,她正在后院洗东西,见了大小姐便不敢再理,这才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了。”

杨恩禄一口气将始末说得特别清楚,没别的原因,就是他也想救这小丫头一命。

他们禀话的时候,同一件事,禀时的偏倚不同,就常能是两样不同的结果,他也是靠这张嘴落井下石说死过对手的。不过这回这么个小丫头…

啧。杨恩禄暗自啧着嘴想,论心狠这事,尤侧妃让他自愧弗如!

谢玉引则比杨恩禄还惊讶,她脑子里都空了,不懂尤侧妃为什么要这样。

就因为陪和婧踢了会儿毽子?打成这样?她发着懵将凝脂拽近了,抬手一摸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怪不得她今天的反应这么愣,这都烧糊涂了!

谢玉引勉强回了回神后跟杨恩禄说:“人我留下,你先不必跟殿下多提…我想想怎么办。”

杨恩禄松气,轻松地应了声“是”。他一点都不担心王妃会“怎么办”,在庙里修了十年佛的人,再狠心也狠不过尤侧妃。

然后谢玉引就一直心情很不好,把和婧哄开心了带来的愉快荡然无存。她懵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缓过来些,着人带凝脂去休息、又叫人请大夫来看,在凝脂离开后又陷入新一轮的懵神。

不过这番懵神里浸着的,却不是她平日总有的那种无措感。而是一种久违的…恼火!

尤侧妃这往轻了说叫苛待下人,但往重了说,她在罚完之后显然根本没管凝脂,凝脂第二天甚至还当值呢!她这是根本就不在意凝脂会不会死!这叫草菅人命!

谢玉引一回想凝脂的伤势就打寒噤,而后越想越觉得自己不管是不行的——她是王府的正妃,这个地方以后都是她的家,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家里有这种事情!

“珊瑚。”她咬了咬牙,“明天早两刻叫我起床。两位侧妃来问安的时候,我见见她们。”

翌日清晨,洒进堂屋的阳光与炭火一起,将积攒了一夜的寒凉驱了出去。尤氏与何氏如旧分坐在两边的椅子上抿茶,也如旧没什么话说。

珠帘碰撞的声音一响,二人都下意识地觉得,该是当值的婢子出来说正妃今日不见人,而后她们就可以各自回去了。

坐在西侧、正对着东屋的何氏目光一抬,微怔:“王妃…”

她赶忙站起身,尤氏见状同样愣了一瞬,也赶忙起身。二人一并见过礼后,不禁相互递了个眼色,意外于王妃今日竟然会来见她们。

从她被册为正妃开始,二人就守着礼数每日早上都来问安,但总共也没见她出来过几次。年前似乎见过那么三两回吧,打从过年开始就再没见过了。

待得谢玉引落了座,二人也再度坐回去。玉引静静神,心下将要说的话转了个大概,先看向了何氏:“侧妃,昨天殿下发了话,和婧若想去找他,就由着她去。侧妃若不放心,就先让她来我这儿,我带她去也可以。”

何氏忙欠身应了声“是”,谢玉引又道:“另外昨天在殿下那里时和婧说起过一个小宫女,侧妃告诉她一声,若还想跟她玩,也来找我就是,人在我这儿。”

何氏一声“是”应到一半猛然噤声,她带着几分心惊看向尤氏,谢玉引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

尤氏的面色似乎有些冷,她正要说话,然则谢玉引先一步开了口:“尤侧妃既然不喜欢,我就先留下了。侧妃你现在要为孩子积德,别总沾这些血腥的事。”

她说得十分诚恳,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其实她去修佛,是因祖父的心愿。但父母怕她真的遁入空门一去不返,就多给华灵庵捐了钱,嘱咐尼师不要多教她高深的佛法,平常让她读读经抄抄经也就是了。

所以要说什么佛学造诣,谢玉引并没有。可是单说因果报偿这一块,她自问明白一些!

善恶轮回从来都不是仅限在一个人的一世,有时会轮回到下一世再报,也有时候,会报到子孙身上。

所以现下就算不提对尤侧妃的恼火,她也同样想这样告诫她。她甚至还想直白点跟她说,你省省心不好吗?这种事做起来,对别人家的孩子不好,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好,你图什么?

于是她说完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尤氏,等她的回答。

尤氏同样睇着她,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尤氏忽地绽出笑意来:“我从未说过自己不喜欢,只是那丫头做了些错事,我略施小惩罢了。”

“略施小惩?”谢玉引十分诧异地打断了她的话,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仍难以理解她这样的轻描淡写,“你那岂是略施小惩?她被打成什么样子,你没见到吗?”

“…”尤氏一瞬间的郁结于心。

这些日子忍下来,她已不太有耐心继续屈居谢玉引之下,在府中众人面前粉饰太平了。她很想找个合适的契机和谢玉引翻脸,把握好一个适当的度,既不至于闹到逸郡王那里去,又可以让众人都知道她与正妃在分庭抗礼。

她自认为方才那句话里的挑衅是恰到好处的,但看王妃眉梢眼底的惊意…她好像是真的没懂?真的只是在认真和她就事论事?!

尤氏深吸了口气,又道:“这不重要,要紧的是她是定妃娘娘赐给我东院的人。王妃您最好把人还给我,若不然这事闹到殿下那里去,王妃您也是不占理的。”

她的手轻搭在小腹上,笑意殷殷地看着谢玉引:“容妾身提醒您一句,就算妾身怀上这孩子时您还没进府,您也是他的嫡母,殿下肯定想看到您对他视如己出。您总寻些旁的事让他不能安心长大,殿下便要不高兴了。”

“…我是不会为了让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气顺,就拿别家的孩子不当人看的。”谢玉引觉得尤氏的说法荒唐极了,辩了一句之后她想了想,又说,“莫说怀着孕不会,生下之后也不行——侧妃你是膝下育有长子的人,你觉得让孩子看到你这样苛待下人,对他好吗?”

“…”尤氏气结,她服了谢玉引这对嘲讽威胁浑然不觉的本事。同样的话若说给从前的郭氏听,郭氏早就急了,这谢玉引怎么就能雷打不动地跟她坐而论道?!

尤氏滞了一会儿之后居然诡异地觉得自己好似落了下风,她僵了须臾,俄而贝齿一咬:“哎呦——”

谢玉引见她蓦然捂住小腹,神色也痛苦不已,不由大惊:“侧妃?!”

作者有话要说:玩家【尤侧妃】使用了技能【阴阳怪气】

玩家【谢玉引】被触发被动属性【雷打不动】

玩家【尤侧妃】使用了技能【冷嘲热讽】

玩家【谢玉引】被触发被动属性【雷打不动】

玩家【尤侧妃】使用了技能【软硬兼施】

玩家【谢玉引】被触发被动属性【雷打不动】

尤侧妃:…………哎我去!什么鬼!【雷打不动】是个万能外挂吗!

谢玉引:【雷打不动】

尤侧妃:…

胎气

早膳后刚从榻上蹭下来,倔强地坚持不让别人扶、自己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散步的孟君淮,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听了个坏消息:尤侧妃向正妃问安的时候动胎气了!

来禀话的是东院的一个宦官,进院一看见他就跪下了,然后说得“一五一十”:“昨天王妃也没给别的话,就把定妃娘娘赐给侧妃的一个宫女给扣下了。方才侧妃问安时想跟王妃把人讨回来,可是王妃扣着不肯给,侧妃一着急…就动了胎气了。”

孟君淮听完后未予置评,只问:“侧妃现在怎么样?”

那宦官回说:“侧妃在正院歇着。叫府里的郑大夫去了,去时侧妃已缓过劲儿来,郑大夫把了脉说无碍。”

孟君淮挑眉,俄而略一哂:“我去看看。”

他也在自己的这一方院子里闷了四五天了,老实说,闷得长毛,现下正丧心病狂地想去骑马打猎。

——其实骑马打猎这类的游乐项目,他平日一个月也未必有一次,实在是这几天闷得太狠了。

于是连走出这方院子,孟君淮都觉得十分值得珍惜!连马上要面对后院的不睦都觉得不烦了,要没这事他还出不来呢。昨天他就想出来走走,杨恩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地拦着非不让他出来,但眼下这件事情让杨恩禄都不敢吭声。

加上又已知尤侧妃已无碍,孟君淮一路上虽因伤而走得不快,但也“神清气爽”。

刚踏进正院堂屋的门,便听得东边传来一声柔软得带了哭腔的:“爷…”

尤侧妃半躺在玉引的榻上,身后垫着好几只软枕,满脸都是泪痕。

他走过去,还余两步远的时候她便倾身伸手要够,孟君淮忙抬手扶住她,未及开口,尤氏就又哭出来:“爷,我…我害怕,我没有冒犯王妃的意思,可是王妃…”

她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委委屈屈地望一望孟君淮,手上拽拽他的衣袖想让他坐。

不远处的杨恩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尤侧妃装可怜的本事果然还是府里头一号。瞧她这话说的,虽听上去是隐忍着没说完,但教人听着更像是王妃欺负了她了,点到即止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杨恩禄暗自摇头。那位从尼姑庵里出来的正妃是真善还是伪善,他从前或许还拿不准,但昨天经了小宫女的一事后,两相对比,他起码知道正妃准没有尤侧妃心狠,应是做不出戕害尤氏的事的。只不过…

杨恩禄叹了口气。只不过他这宦官心里头没有那些儿女情长的事,能看得清楚,逸郡王置身其中,能不能看得明白,这个真没准儿啊!

可他又不想为了救王妃把昨天那小宫女的事给抖出来——万一郡王爷觉得他帮衬着王妃一起排挤尤侧妃怎么办?他还不至于想为王妃送命!

杨恩禄心里的弯弯绕绕还没转完,就听前头蓦地砸过来逸郡王的声音:“王妃呢?”

杨恩禄抬抬眼皮:“下奴方才进来时…好像瞧见王妃在旁边的小佛堂里礼佛。”

逸郡王嗯了一声,揽着尤氏拍了拍,道:“你歇着,我去问问正妃怎么回事。”

“爷您伤也还没好…小心着些。”尤氏哽咽着咬一咬下唇,略缓了缓,又说,“您也别怪罪王妃,她还年轻呢…一个小姑娘罢了。”

逸郡王略一颔首未再说其他,嘱咐旁边的婢子小心照顾尤氏,提步便出去了。

正院里的西厢房在玉引入府后就设做了一方小佛堂。孟君淮离得还有两丈远时,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檀香味。他侧首看去,正对着佛像的蒲团上,谢玉引安安静静地跪在那儿,一手竖掌在身前,一手执着念珠正缓缓转着。杏粉烫金的裙襕和蓝灰提花缎褙子的下摆一起铺在地上,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安安静静。

孟君淮走进去,候在谢玉引身边的珊瑚琉璃忙要见礼,被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拦住。

但珊瑚担心他怪罪谢玉引,矛盾了一瞬后仍是大着胆子开了口:“殿、殿下…尤侧妃动胎气的事,和我们王妃没关系…”

谢玉引捻珠的手蓦地停住,轻颤间,下面的几颗珠子碰出“嗒”的一响。

然后她回过头,看到孟君淮真的在,刚念经祈福压下去的心绪一下子又涌起来。

“和我有关系…”谢玉引秀眉蹙得紧紧的,懊恼得眼眶一红,“我知道她有孕,不跟她争就好了…!”

想了想她又自顾自摇头,“可是不争又没别的办法…”

她觉得不该这样害得尤侧妃动胎气。可饶是现在,她还是不肯把凝脂交给尤氏去!

玉引心里拧巴死了,一边很愧疚地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嫡母,居然为了个小宫女害得自己的庶子不安稳;可一边又觉得…就算这孩子是在她自己肚子里,她也还是不肯为了他,就这样轻贱别人的性命。

她觉得自己遇到了一道解不开的结,踌躇片刻后她站起了身,低着头走到孟君淮跟前:“我不知道怎么办了,请殿下拿主意吧。”

孟君淮盯着她的神色,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原本也没打算直接来责备她,尤氏的心思他多少是清楚的。他本想“一碗水端平”,听听尤氏的说法、再听听她的说法,可现在…她还没解释什么,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已经偏向于相信她与这事没关系了?!

或者说,他至少信了她不是故意的。

孟君淮长沉了口气维持住镇定:“你没什么别的要告诉我了?”

“别的…”谢玉引认真想了想,恳切地望着他,“我真的觉得那小宫女没犯什么错,侧妃都快把她打死了,殿下您保她一命?”

孟君淮怔然:“侧妃快把谁打死了?”

谢玉引满目错愕:“尤侧妃没跟殿下说吗?”

二人眼对眼地互相望了一会儿,孟君淮蓦地被她这模样气笑了。

他别过脸去笑了两声,轻咳后又缓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抬手弹在她额头上:“听上去不像好事,你还指望着尤侧妃自己同我说?”

要告状必然是说别人的不是啊,有说自己不对的吗?

…哦,有!这谢玉引就会!方才珊瑚说同她没关系,她非要争辩说跟自己有关系!

孟君淮眼看着她的神色从一头雾水变成恍然大悟,四下看看,把她推到侧边的椅子上坐下。无奈自己有伤不能坐,他就往旁边一杵:“说吧,说清楚,你不知道怎么办,为夫帮你啊?”

“为夫帮你啊”。

玉引被这句话弄的,感觉好像有一把墙根下的狗尾巴草从心头扫过似的,说得她心里痒痒的。

孟君淮就知道她又得脸红,看到她脸果然红了时暗自得意了一下,更近了一步,双手搭在她肩头上把她圈近了些:“快说。”

咦他这个笑吟吟的样子真好看…

谢玉引越看他越懵得厉害,缓了好久,才磕磕巴巴地说起来。

佛堂外,几个宦官躬身站着,时不时偷眼往里扫一眼,又赶紧把目光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