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么短短一瞬里很想问他,既然他最初见何氏,是因为皇后。那他现在这样待她,是不是也只是因为她是皇上下旨赐婚的正妃?

但这念头也只划了那么一瞬就被她自己打消了。她转念想到,这有什么可问的?自然是因为这个!

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慢说他不会想到娶她了,她也不会想到嫁给他啊?她当时刚还俗回家,家里是在准备为她寻门亲事,但一众皇子可没在家里的考虑中。

她这样想着,心里好像平复了些,又好像还是不太高兴。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听孟君淮又道:“我明日就进宫跟母妃说清楚,睡吧。”

前宅卧房里,孟君淮用过早膳后就更了衣,准备进宫。淑敏公主的事再急他也打算先放放,无论如何都要先把玉引这桩事给结了。

母妃用那样的罪名责怪玉引,那小尼姑肯定委屈死了!

——他都替她委屈!人家平常就念念经礼礼佛,哪有闲情逸致去打压妾室?

玉引才不是那种人!

其实这事该怎么办,他当日就想好了,可她非说她要自己料理,他觉得也好,这才没在次日再进宫去,直接按自己的心思办这事。

结果她料理的方法吧…

算了还是他来吧!

孟君淮坐在马车里,以时不时就忍不住要笑一声的状态过了一路,基本上前半路都在笑谢玉引这处事方法太少见太逗,后半路则在嘲笑自己近几个月来净跟这位正妃斗智斗勇了。

他到永宁宫时,定妃正独自一人在寝殿的罗汉床上看书。

“母妃安。”孟君淮一揖,半晌没听到动静。

定妃心平气和地把手头这一页读完了才看向他:“你倒还知道来问安。本宫生辰当日,你先在这儿扯着嗓子跟本宫嚷嚷,之后又在宴上自己做主给你的王妃添菜,你这是给谁脸色看呢?”

孟君淮一语不发地听完这句数落,定妃颜色稍霁,扬音道:“来人,添个座儿。”

宫女很快就端了蒲团来搁在罗汉床前,孟君淮落座后沉默了一会儿,见母妃也不说话,才自己开了口:“母妃息怒,但这种事再有一回,儿臣还得这么干。”

“…你这脾气!”定妃气笑。

孟君淮抬头便道:“因为这不是玉引的错,是您错怪她了。”他语中略一顿,“实话告诉母妃,儿臣跟玉引还没圆房,她连这都不着急,您觉得她有心思打压妾室?”

定妃一下子被他说蒙了。

过了好一会儿,定妃才显出深感匪夷所思的神色:“你说什么?你们还没圆…可你又分明常去她房里,那是她不愿意?”

孟君淮面容冷静:“和她也没关系。”

“你不能什么都说跟她没关系!”

“跟她真没关系!”孟君淮一语压过定妃的声音,殿中骤然一静后,他又道,“反是她主动提过,是儿臣不想让她过得不自在而已。”

孟君淮离座一揖:“儿臣今日来,是想问问母妃,那日是听了何人的闲言碎语,才会对玉引有那样的误解。不论是什么人说的,请母妃如实告知。”

定妃睇视着眼前的儿子,徐徐地吸了口气。

“你这是…对你的新王妃,动了真情了啊?”

良久之后,定妃这样说。

王府北边,两方三合院的安静中都蔓延着蠢蠢欲动的味道。

陆氏昨晚被召去前头的事,不管是有别的原因,还是只是因为陆氏的运道来了,都足以让旁人心存侥幸,希望今天前头还能来请人。

终于,四五个宦官的身影出现在三合院前的小道上,都疾步跑着,越跑越近,在还有三辆丈远的时候,院中的人便认出那是逸郡王身边的人的服制。

“来了…还真来了!”几个年轻的婢子兴奋起来,立刻转回各自主子的房子禀话。

乌鹭跑进房中甚至来不及行礼,就向顾氏道:“前头还真又来人了,兴许今日能是…”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乌鹭的话,主仆两个一同看过去,半开的门外,宦官躬身道:“奉仪,下奴是前院的,杨公公吩咐下奴来请奉仪去前头候着。”

话音一落,二人俱是一阵欣喜。

第33章 心思

眼看着逸郡王从永宁宫退出来就黑着张脸,杨恩禄识趣儿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过他也不傻,悄没声地示意个小徒弟去殿里问是怎么回事,那边也没隐瞒,言简意赅地透了个底儿给他。

于是杨恩禄心里就有了个数,知道前阵子府里的奉仪顾氏给王妃下了绊子,王妃呢,在定妃娘娘这儿受了委屈,王爷气得不轻,今儿是来追根问底儿来了。

弄明白这个,杨恩禄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多精啊?办一百次事不一定出一回错儿,走一步看三步那也是多年练出来的硬功夫。

是以逸郡王出宫门的同时,他的话便已经吩咐下去了。也不多,就一句:“骑快马回去,叫顾奉仪到前头候着。”

然后他就安心了。看王爷气成这样,回去之后发落顾氏是肯定的,他只是添了个心眼儿而已。

——王爷本来脾气就大,现在又正窝着火,若等他回去亲自开了口再传顾氏,那在顾氏到之前,这火气撒到谁身上可没准儿!谁离他近谁倒霉!

那还不如直接把顾氏叫来,该冲她发的火让她直接接好!

孟君淮一路都没说话。

他对这顾氏很有印象,早在她进府之前,他就听说她“棋艺过人”,所以他在第二天就和她下了盘棋。无奈在棋局上,他就感觉到了她的“恭敬”,从头到尾都明显不是个中高手会用的棋路,摆明了就是要他赢。

彼时他只觉得兴致缺缺,觉得这样有才华的姑娘不该活得这么小心——他又不能吃了她,对吧?

现在把两件事搁在一起,他则恼火透了。

顾氏连盘棋都不敢赢他,但扭头就敢去算计王妃?可见她并不是真的胆小,而是觉得他赢了棋会高兴,他高兴了就会对她好。

说难听点儿,就是工于心计、看碟下菜!

孟君淮下了马车半步都没在府门前停,往里走时每一步都还带着气。他想这事必须严惩,什么人都敢往他王妃头上踩?反了她了!

转瞬间已过了次一道大门,他的住处已离得不远,他原想去喝口茶再料理此事,一声柔语穿过怒火径直入耳:“殿下。”

孟君淮脚下顿住。

待得他定睛看清几步开外的人是谁时,旁边随着的宦官都清楚地看出王爷的面色又阴了一层。

“殿下万福。”顾氏稳稳地下拜,与她初见他、和向定妃问安时一样温温柔柔的,“妾身乍闻召见来得急,不及好好更衣梳妆,殿下恕罪。”

孟君淮冷眼看着她,听她说完,他上前了两步:“顾氏是吧?”

顾氏未觉有异,抿着笑应答:“是,妾身顾氏。”

“棋下得好的人果然心思不浅,能绕过本王和王妃去母妃跟前说话。”

顾氏蓦地一惊,满目惶然地看向他:“殿下,我没…”

“你先不必起来了。”孟君淮阴沉的脸上目光微凛,他侧首扫了眼正院的方向,“你不是爱动心思?那就想法子把话传到王妃耳朵里,她肯饶你,你再起来。”

“殿、殿下…”顾氏顿时面色惨白,眼见逸郡王转身要走才猛然回神。她惊慌失措地伸手便要抓他的衣角,无奈抓了个空。

顾氏心中恐惧渐升,口不择言地喊起来:“殿下饶我这一次!我日后再不敢了!我…我去向王妃谢罪!”

没有得到回音。

发落了顾氏,孟君淮回到自己房里静饮了半盏茶,而后蓦地浑身一悚,一阵窘迫倏然席卷!

方才从宫中到府中的一路上,他都沉浸在对顾氏的着恼里,现下这事办了,另一桩事才猛然涌起来。

在永宁宫时,他替谢玉引争辩,母妃审视了他一会儿之后,口吻悠悠道:“你这是对你的新王妃,动了真情了啊?”

彼时他不假思索道:“没有!”

话音还没落他就觉得自己脸上热了,诡异间心下划过一句自问:“不会吧?!”然后他便又继续同母妃争论正事了。

现下这番对答猝不及防地又冒上来,他忍不住又自问了一回:“不会吧?!”

应该不会,那小尼姑清心寡欲的。出了她主动给他宽衣解带的那回外,他一直都对她生不出欲|念,哪儿来的动情啊?母妃想太多了。

他就是觉得这小尼姑为人心善,但也分得清轻重。比如在和婧的事上,她总是宁可跟他顶也要护着和婧;可是在审问从永宁宫要出来的人的时候,她又很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了,还请她长兄帮他的忙。

哦,其实她生得也挺漂亮的,另外大概是因沾了佛门气息的缘故,气质很不同于常人——有那么几回,他去正院找她时,她正在抄经或者读经,他站在门口遥遥一看,就觉得那是一尊沉静安详的玉菩萨。

除此之外他对她也没什么别的看法了,若非逼他再说一条…他大概只能说,她挺有趣的。

她脑子里攒了十年的佛经禅语,红尘事还没来得及学,就来给他当王妃了。很多事情看得比他透,甚至还能给他出主意,但也有许多时候懵懵懂懂的。回家一趟被大伯母说几句,她就慌了,他开玩笑地再一吓她,她就哭成了泪人,第二天还要“霸王硬上弓”…

孟君淮想起这出仍还想笑,那天还真把他也吓着了,小尼姑你霸气之前好歹给人个提示啊?

所以啊,他护着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嘛,不是母妃说的那么回事!就是这么个姑娘在他身边,他不想看她平白受委屈,也不忍心让她不高兴而已!

等等!

孟君淮察觉不对,压着心绪徐徐地吸了口冷气。

他…不忍心看她不高兴?这句话想着怎么莫名地有点…怪?

咦…?

他又换了个角度去想,问自己,他喜欢那个小尼姑吗?

正院里,谢玉引正听珊瑚和赵成瑞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她说刚刚发生的“怪事”。

说白了,就是昨天杨恩禄按她的意思请去前头、结果独自一人在孟君淮房里睡了一夜的陆氏,在来向她磕头谢恩的时候,给她身边的人塞了赏钱了。

这本来没什么,珊瑚他们平日里能得的好处从来不少。府里各处多多少少都会巴结,完全回绝掉是不可能的。

这次的不同之处在于,陆氏给她正院的所有人都备了赏钱——上到掌事的珊瑚和赵成瑞,下到连她都不一定见过的粗使丫头,一个都没落下。

“可没见过这么给赏钱的。”珊瑚皱着眉头说,“您说要是为了巴结,那巴结粗使的可半点用都没有,而且这么一来看着太惹眼、太蹊跷,我们准得禀给您不是?要是您这边一发话说以后不许跟那边走动,她不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

所以应该不是为了巴结,更不会是为了往她这儿安插什么眼线。“广撒网”也没有什么撒的。

赵成瑞也道:“下奴也觉得奇怪得很。下奴问了几个人,都说陆奉仪身边那丫头塞了钱就跑,并不跟人瞎寒暄,更不提要谁在娘子面前多提提陆奉仪,倒像只是为了道个谢似的,但凡对方收了就得了。”

所以也不是为了被她提拔。

最容易让人觉得头疼的两样可能已然筛了出去,玉引就稍安了心,想了想又问:“都给了你们多少钱?加起来有多少?”

珊瑚把荷包放到她案头:“奴婢和赵成瑞的都是四钱银子,琥珀她们是三钱,其余的多是两钱。咱这上上下下的人加起来,七八两总是有的。”

七八两银子,这钱对谢玉引来说不算什么,但她也看过账册,知道府里的奉仪一个月就领一两银子,虽则衣食住行都在府里,可平日里要打点、要花钱的地方也还是不少的。

陆氏这是下血本了。

玉引眉头微蹙,伸手推推珊瑚呈到案头的荷包:“既给了你们,你们收着就是了,但咱也不能真让陆奉仪那边揭不开锅。去库里取十两银子给她送去,再告诉她不用这样客气,都在一个府里,让她安心过日子。”

赵成瑞欠身应了声“是”去照办,玉引拿起经书继续读她的经,俄而一声轻咳传进屋来。

孟君淮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边进屋边道:“我看赵成瑞抱了一兜子碎银出去,你是要买什么喜欢的东西还是…”

“还给陆奉仪的。”玉引站起身答道,抬眼就见他定在自己面上的目光好像有些怪…?总之和平常不大一样。

“殿下?”她犹豫着一唤,孟君淮的视线猛地闪开:“咳…哦。”然后他顺着又寻了个话茬,“你怎么欠她钱了?”

“哦,也说不上欠。”玉引说着,就将方才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末了又道,“我想着也不能让她那边的日子过不下去,就让赵成瑞另拿钱给她送回去了。顺带着也能叮嘱她一句,若她原本真是因为什么原因觉得心里不安稳,才这样往正院塞钱,以后也可以安稳了。”

“嗯。”孟君淮听她说完,才勉强算是完全回过神来,他压了压起伏不止的心事,笑向她道:“那个…我四姐,也就是前天晚上回府时遇上的淑敏公主,出了些事。我们兄弟几个那天打了个商量,想让各府的正妃先去陪一陪她,所以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紧张个什么劲,滞了会儿后,还是不争气地说得很小心:“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就是先问问。”

玉引蹙着眉头瞅瞅他,越发觉得他不对劲。

夜色深深,王府各处都归于安静,只前宅次进门后的院子里掀起了一阵小小的吵闹。

“公公,您行行好…”乌鹭一看自家娘子刚在倒座房里歇了不足一刻,就又被架了出去,眼眶都红了,“娘子方才是跪晕过去了,这您、您也瞧见了,真再跪下去这哪儿还受得了啊!”

两个宦官把顾氏搁下继续跪着,左边那个打了个哈欠,跟乌鹭说:“你别怨我们,殿下亲口说王妃肯饶她,她才能起来,我们有几个胆子留她在里头歇着?再说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当我们乐意跟这儿盯着啊?”

他们还困得眼皮打架呢!

这俩宦官心里早想骂死顾氏了。要不是顾氏,他们大晚上的能摊上这么个苦差事?三更半夜睡不了觉也捞不着半个子儿的赏钱,顾氏跪坏了,回头旁人还免不了觉得是他们使坏,他们这不是白倒霉么?

顾氏手支在地上缓了好久,才勉强能直直腰。她叫过乌鹭,咬着牙问:“你去正院求过了没有?王妃、王妃可是吃斋念佛的人…”

“奴婢连正院的门都进不去!”乌鹭扶住顾氏就哭了起来,“而且…殿下现在在正院呢。”

顾氏心里抑不住地冒了一阵火。

她咬咬牙,又说:“那你再去求求陆奉仪。她今天给正院上下都塞了好处,正院的人总会给她个面子的,她不帮,只是她不想帮罢了。”

“好…好我这就去!”乌鹭应下,站起身就疾步往北边跑去。她也实在是怕得很,万一顾氏真的…真的没命了,她这随嫁进来的就得回顾家去。到时候她还能有好果子吃?夫人非弄死她不可!

乌鹭越想身上越冷,踏进三合院目光一划,当即看到陆氏身边的婢子在苗氏房门口候着。

她便直奔那边去了:“冬枣你让我见见陆奉仪!陆奉仪若不肯帮忙,就没人能救我家娘子了!”

冬枣横在门前不让她进:“我们娘子跟施奉仪说话呢,专门吩咐了不让人进。我若放你进去,这罪你担着?”

房里,苗氏刚站起身,就被陆氏一把拉住:“别去。”

“从晌午到现在,顾氏都跪了大半日了!”苗氏不可置信地瞪她,“你怎么心这么狠呢!”

她不懂陆氏怎么侍候了王爷一次,就这样目中无人了。眼下她们六个人里,大概只有她还能跟王妃说上话,她竟眼看着顾氏受罚而不管?

陆氏皱皱眉头:“我不能去求王妃,你也别管顾氏,上头的事咱惹不起。万一惹得王妃不高兴了,我们陪顾氏一起跪着去?”

“你…”苗氏气得说不出话。

陆氏不再理她,她觉得自己这样置之不理是对的。

今天,她探过王妃的意思了——她给正院上上下下都备礼,就是为了探王妃的意思。王妃让她去侍奉逸郡王,却又让她在逸郡王院子里独自睡了一夜,这实在太蹊跷。她一时想不透,不懂王妃是在向她们立威,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而后她想到了顾氏前阵子进宫,还从永宁宫得了赏赐的事。陆氏想,如若王妃突然立威,大概就是顾氏的逾越让她不快了吧?

她便顺着这个想法去试探了,给正院每个人都备了礼,而后的结果可以有很多种。王妃可以谢她、可以不理她,也可以呵斥她没规矩。但最后她得到的结果,是王妃着人送了十两银子回来,让她安心过日子。

这和召她去、又把她晾在那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想,王妃无非是要她们看明白,后宅里的事是她这个正妻做主的,她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她们侍奉逸郡王,也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她们侍奉不着。同样,她也可以不在意她们“打点”她的正院,因为她们当回事的东西,在她这个主母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她那样简单地将钱送了回来,还轻描淡写地嘱咐她安心过日子。

陆氏觉得她懂王妃的想法了,王妃是想摆出根本无所谓她们的存在的架势。那么,她们如果非要往她眼前凑、逼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多半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关乎王妃的事情,她一丁点儿都不想插手。不管顾氏这一跪最后会落得怎样的结果,也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院卧房里,孟君淮睡不着了。

其实他已经跟谢玉引同榻而眠好多回了,但这是第一回心里这样的躁。

要说就此对她生了欲|念…其实也没有。可他就是睡不着,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更不敢像往日那样抱着她睡,只能背对着她,使劲给自己平心静气。

于是睡觉不老实的她这回就占足了便宜,已经在他背后踢了好几脚、又打了好几拳了,他也只敢稍侧过头瞪她一眼,然后继续闷声静心。

没办法,现下一看她就想把她弄醒跟她说话,他一定是疯了!

孟君淮就这么骂着自己一直熬到了后半夜,在谢玉引睡得相对“踏实”了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侧了侧头。

然后又忍不住彻底转过了身来。

眼前的小尼姑睡得沉沉的,两片羽睫覆下的弧度很好看。孟君淮忍了又忍,到底没把她叫醒跟他说话,胳膊支起头一边看她一边揶揄自己这么个大男人,居然为这点儿女情长的事为难上了。

然后他手贱地碰了碰她的睫毛,又无聊地点着她的睫毛数了起来。数一根念“喜欢”,再数一根念“不喜欢”。

第34章 胡同

谢玉引醒来时,看到身边已经没人了。再看看,孟君淮其实还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