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着自己那匹棕红色骏马,刘栓歪歪斜斜的向严王那里骑去,手上不敢抱拳,只嘴里喊着:“王爷真好兴致啊。”

严王拉绳止马,见是刘栓,虽不耐烦,面子还需给的,点头驻足待他上前。

“王爷常走这西北出关之路,咱们这一路过去尚需多少时日?”

“照现下看,还需一月有余。”

刘栓点点头,又笑道:“见王爷这马骑得可真是俊逸,老夫久已不骑,现下连这缰绳都拉不紧了,真真是惭愧啊。”

“大人久居京中,自不必似我等这般。”王爷淡淡说道,脸上瞧不出喜怒,也不知自己那话说得是否拉得了亲近?

想着,刘栓又道:“王爷若平日无事,不如去我那车上坐坐。这路途遥远,下官车中备了些书册解闷,听闻王爷乃是文武双全,下官旁的不敢乱言,这书本却还读过些,若能同王爷讨教实乃平生之幸啊。”

“多谢大人美意,若得了闲,必是叨扰的。”

二人言罢,又指着这沿途景色聊上一会儿,便各自回车。

打帘入车,一眼就瞧见那丫头团缩在窗棂下头缩成了个团儿,正抱着膀子睡得香呢,不由得一愣。

见王爷打了帘儿,人却未进去,小德子愣了下,偷眼一瞧,正见着鸳儿似是睡在里头了,刚想张口,又瞧见王爷人已经进去,帘子也放下了。想了想,便没支声儿,王爷若有使唤自会叫她,且那丫头头回出远门儿,晚上睡不安生也是有的。

轻手轻脚进了车中,见她丫头仍睡得死死的,似是有些冷了,时不时皱着眉头,手不时在自己胳膊上、手臂上摩挲上两下。

现下才二月初,虽外面太阳大了,到底还是冷。平日里若是醒着,坐在车上还好,可这一睡着了若不盖些什么自是冷的。

王爷自己解了罩衫,褪了鞋子,这才进了里面儿,抽手取了床薄被过来,正想给她搭上,又见她斜斜的团在那里似是极不舒服,想了下,便想推醒她,另她换个姿势再睡。

第23章 午睡

长长的睫毛轻抖着,小脸红润,这一闭了眼睛,再瞧不出那双眼睛哪儿还有肿胀。想是冷的,眉头不时轻皱,那小嘴时不时的还动上两下,不知是在梦里想要说话还是吃些什么呢。

心里忽一动,手放到她肩上正欲推她那手臂却止在那里,未曾真个推下去,反倒抄到她颈下,另一只手揽到腿弯处,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自己平素睡的外面,转身去拿那被子。

这一转身的功夫,许是适才惊动了下,鸳儿睡得不太安稳,一翻身,靠上了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适才梦中觉着冷,现下有了这东西自是暖和得多,也不管是个什么,只把头顶了过去,身子也贴了上去。

王爷一手拿被,半侧着身子转回头来盯着她,见她仍是睡着的,未见清醒,眼中那狠厉之色方收了起来,阴晴不定的瞧着她的小脸儿。

许久,忽一把撑开那被,直搭到两人身上,又一抬手,揽到了鸳儿颈下,就这么抱住了她,睡了下去。

鸳儿全然不知,只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又往那温暖之处靠了靠,脸上带了丝笑意,安稳睡着。

王爷一直环着鸳儿,冷冷瞧着她那张小脸儿,眼中阴晴不定,这么一倒,就到了申末,只听着外面小喜子低声请示是否打尖歇息。

王爷并未出声,直等那小喜子问上第四糟,怀里那丫头才皱着眉头似被吵醒,方忽的闭上了眼睛。

鸳儿听着外头请示,正扰了好梦,皱着眉头想要抬手揉眼,忽觉得似是哪里不对,自己那胳膊被压住了,动了动,身子也被箍住了。抬眼一瞧,险些吓得魂飞魄散,身上不由得绷得直挺挺的。

面前那人眉若利剑,脸若刀削,英挺逼人,不是严王又是谁?!可自己这…

忙低下头,慌乱间摸了摸,衣裳倒是整齐的,只是自己怎的钻到他怀里来了?!莫非是他…不、不可能!指不定是自己睡迷糊了一路滚了过来…这可如何是好?!

又抬眼瞧了他一眼,见他仍睡着,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又生怕外面小喜子一时掀了帘子人再进来,忙费力搬开环在腰上那只大手,可哪曾想到,王爷身上看似清瘦,那胳膊却死沉,这一搬,一下子就将他那胳膊摔到车板上!吓得鸳儿绿了脸,见他似有转醒的样儿,忙一下子蹿了起来,人躲得远远的,嘴上还说着:“王爷…该…该醒醒了,晚膳时辰到了。”

听见里面鸳儿有了动静,小喜子这才暂不出声,只等着王爷吩咐,心下纳罕,王爷平素睡得极轻,平日里但有些许动静便能醒了,今日怎么的午睡得如此沉?莫非是跑马跑得累了?

王爷这才“嗯”了声,装做刚醒的样儿,一抬头,就瞧见那鸳儿死低头脑袋,弯腰站在边角,双手紧紧攥着,头也不敢抬上半分,身上竟轻轻颤着。心里忽的一软,此前那份担忧瞬时烟消云散。

“备水。”

鸳儿忙抬眼偷瞧了瞧,见王爷神色淡然,虽瞧不大出,但却似心情尚好的样子,便把心里那份不安压了下去,暗自提醒着,再睡时切记小心了!若要再滚过去被王爷见了,指不定就当自己是那想爬床的,再将自己丢出车去,饿死在这无人行走的荒路上也是能够的!

小喜子外面早备好了水,鸳儿接了进来,伺候着王爷梳洗了,便待王爷出车去外面用膳,耳中却听他道:“今儿个不出去了,便在车上吃吧,早些赶路入夜再歇息。”

“是。”小喜子忙应道,着人去吩咐,又传话到刘栓车上。

刘栓只道:“好,便是如此,早些到了边关,也可早日出征以谢圣恩。”

伺候着王爷吃过晚膳,皆收拾妥了,众人便趁着天色尚未大暗下来再向前行进着。

天色暗下,车内虽点了油灯却不甚明亮,鸳儿做不得活计,只拿眼瞧着外面两旁荒芜,并那彩霞日落,不禁瞧得呆了起来。

王爷放下手中书卷,抬眼瞧了瞧鸳儿,见她看着景致竟发了起了呆,抬手咳了一声,果见她转回头来瞧着自己。

一转脸儿,正见王爷瞧着自己,鸳儿忙垂了眼,低头等着吩咐,半晌听不着动静,不禁又抬眼瞧了一眼,只见王爷似在垂眼沉思着,不敢打扰,只当他正盘算着战事。

“再过三个月…你便足了十三?”

见问,鸳儿愕然抬首,又忙低头应了声“是”,心里纳闷,哪里想得到王爷竟记得自己生日月份?

“你于我身边伺候着…将来若足了年份出府,有什么想头可直对我说,爷…必不亏待于你。”说着,王爷这才向她看去,只盯着她那满是讶异双眼。

与这般大小的丫头说这些,许是对牛弹琴,可若是不说…

鸳儿愣了下,见王爷眼中似是真诚,便觉得许自己是头一个能近身伺候的,他或想关照下也说不定?

想了想,方道:“也没…什么想头…”

王爷哑然失笑,果真如此,她才多大?能想得了多远?自己这可是问道于盲了。

“就…就盼着…”虽怕说了让王爷生气,可机会难得,若是不说,天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想着,鸳儿便一垂头,一口气道,“只盼着能多攒些银子,够下半辈子用的便好…”

王爷愣了几愣,哪里想到她竟惦记着银子?自己本意也无非是想问问…不过,银子总比旁的说头好些。

想着,便放了手中书册,淡笑道:“要银子做甚?”

鸳儿忙偷眼瞧了,见他脸上带着笑意儿,这才松了口气,便轻声道:“买个小院子,并一二分土地,够糊口养老便好。”

“糊口,养老?”这哪里是个十二三岁小丫头的话?倒像是容嬷嬷说的,王爷摇了摇头逗着她问道,“不如给你处庄子可好?”

鸳儿忙变色摇头:“我管不过来,也算不清账…钱多了倒不好,只够自己过活的便好。”她哪里敢贪图这些?能有些体己够自己生活的便是了,自己连这世上米要多少钱一斗都不知晓,莫说庄子了,便是弄个铺子她也打点不了。上辈子她就不喜欢经营方面的东西,这辈子更没想过。

“呵,你倒好养活。”王爷淡淡一笑,忽又瞧着她脸色问道,“可想许个何样人家?爷…可差人帮你关照着。”

许人家?鸳儿愣了愣,抬眼瞧了眼王爷,见他一脸正色淡淡瞧着自己,忙低了头,皱起眉毛,轻咬了咬嘴唇:“王爷…我…不想嫁人。”

王爷哪曾想到她会如此作答,早先心里想着的话儿此时全用不上了,只挑了挑眉毛,讶然道:“不想嫁,这是为何?”

轻咬了咬嘴唇,鸳儿只怕自己将来大了,再被王爷随手乱指给个什么人家,若他存心关照,再把自己嫁进那有些小富之家,这世上男子多有三妻四妾的,就算自己是严王府上出来的,也管不得这许多。

就是普通人家里头,盲嫁哑嫁的,天知道那人合不合得来?还不如落得自己一个人清净度日呢。

“自己一个人不也挺好的?”这些道理如何能跟一个大男人说得?且他又是这世上之人,自己便是说了,他也未必听得明白,只需让他知晓自己不想嫁就好,千万莫惦记着给自己乱点鸳鸯谱才是。

“一个人挺好?”王爷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哪里的话?她怎会有这般想法?忽的,心里一突,猛的想起了自己,心思一下子暗了下去。盯了她的脸瞧一会儿子,王爷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嫁人,便无子女,将来若是人老了、去了,又有何人照看?养老送终?”

鸳儿轻笑了声:“死都死了,又怎会知活人之事?不过一捧黄土,有没有魂魄尚未可知,何况其他?”

话一说毕,半晌王爷那里未曾听见动静,鸳儿纳闷,抬眼一瞧,只见他那漆黑眸子正盯着自己,深不见底的,心里猛的打了个激灵,脸色又白了下来——果然,自己这话一多,便会惹事。

“好,爷便许给你个院子。”正自担忧,耳中忽听王爷又开了口,“待你大了,若自己不想嫁,本王便不会给你去张罗婆家。”说着,又顿了顿,沉声道,“若是有人来求娶你…本王若是护不住的,也就罢了,可若是不如本王的来求,必会帮你将人打发出去,可好?”

鸳儿一愣,只觉着王爷脸色淡淡,不似在玩笑,虽分不出真假,可这王爷是一诺千金的主儿,自不能唬了自己,忙忙点头谢过,有人求娶自己?这哪有可能,平日里连府都不出,哪里又见得着男子面儿了?

鸳儿只怕随在这位身边儿,哪天惹得他不高兴了,再把自己同红玉一般的打发了,又怕哪日觉着自己大了,嫌弃自己女儿身,想把自己打发出府随意找个不知什么人家嫁了,现下得了准话儿,脸上自是松了口气儿。

见她神色松了下来,带了三分喜意,王爷眼中沉了沉,道:“你要院子想做什么?”

第24章 病

鸳儿见问,稍愣了下,随即轻声道:“养些小鸡小鸭,再种几棵果树…若是能够,再养上头牛…不,羊便好。”

“羊?要羊做甚?吃羊肉不成?”西北此处常食羊肉,王爷自不陌生,还当她馋肉吃了。

“不是,能喝羊奶啊。”鸳儿忙摇了摇头,她自打穿过来,别说牛奶了,连口羊奶也没喝过,虽说前世里头她也非是那般爱吃这些东西,但偶尔也会买些喝喝,哪像现下?已经二年了,连半口都没尝过,她还小呢,营养不良怎么办?

王爷又一挑眉:“你爱喝牛乳羊乳?”

鸳儿尴尬一笑,低下了头不敢再做声。

见她神色尴尬,王爷轻笑一声:“早知便让厨房给你送去了,平日里府里没人喝这个,虽有,却皆做了点心等物。”

心中微愣,嘴上却不敢答应,忙道了声:“不过随便说说…不敢劳烦,哪里就馋成这样了。”

“除却这些呢?你还要养些什么?”

鸳儿心下纳闷,哪里想到王爷兴致竟如此好,还问自己?思索再三,摇了摇头:“再种些菜便好了…旁的,我一个人哪里弄得过来。”

深深瞧了她两眼,王爷点头不再多问,只道:“收拾下,歇息了吧。”

鸳儿忙起身伺候更衣,待王爷睡下了,又将自己的被褥枕头往角落里挪了又挪,靠了又靠,生怕睡迷了再滚到他身边去,下午那会儿是王爷未醒,自己逃过一劫,若是再有这事,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王爷只瞧着她在那里一通忙活,也不理会,等她将被褥皆理好了,正欲吹灯时方开了口:“团在那里做甚?怪道一直不长个子,再缩成一团只怕日后都长不了了。”

鸳儿脚下一僵,转头瞧了瞧王爷,见他只单手枕在头后,冷眼瞧着自己,心中纠结,嘴上却没法儿解释,只好低着头,盼着这位爷快些闭眼睡了,莫搭理自己便好。

“将你那被褥放直些,团在那里做甚?不怕爷夜里睡着一脚踢过去?”王爷哪里会随了她的意?仍淡淡呵斥道。

“…是。”默默垂着脑袋,心里千万个不情愿,手下却不敢不动,只将自己被褥拉到车门口处,跟王爷那被褥隔着段距离挡在门处。

“睡在门边儿,是想着半夜滚下车去?”

王爷那声儿又冷冷传进耳中,鸳儿一个激灵,忙向里拉了拉,便眼巴巴的瞧着王爷,这个所在,便是前一日自己睡的地方儿了。

“我记得那处有条缝隙不是?”王爷扫了眼,忽抬眼冷冷看着鸳儿道,“还怕睡得靠了里头,爷会动你不成?”鸳儿又是一抖忙摇头头:“不敢、不敢。”

“拉进来。”

“是。”一头冷汗的理好了被褥,鸳儿见王爷扫了眼蜡烛处,方起身吹了,这才轻手轻脚进了被褥,仍暗自惊心不已。看来,只得自己睡得谨慎些了,切莫再乱动乱滚。幸好二人间尚有段距离,鸳儿绷了这一整夜,次日一大清早便醒了,见自己仍老老实实睡在原处,这才长松了口气,忙忙的起身收拾了。

想来昨日下午那回,是自己熬夜熬的,困得厉害,这才睡走了样儿吧。

车队一连走了七八日,路边那青草有些钻了芽儿,远远看去青黄一片,点缀得这旷野倒是多了数分生机。

每日里坐在那车上,虽说不用自己走动,可成日间晃来晃去,身上那骨头架子皆要散了,反倒比在府中之时还要乏上三分。

这日清早,王爷洗漱完皆,用过早膳,忽抬头打量了两眼鸳儿,道:“这几日忙着赶路,倒忘了让你骑马。”

鸳儿脸上一僵,那数个月日日骑…可她似与那马不对路,硬是未曾学会,只得勉强靠着王爷身子才敢在马背上立着,他人一下去,自己便恨不得抱着那马脖子不松手,哪里就学得会了?

莫非…王爷是打算让自己再出去每日里骑骑?!

“现下与刘大人同路,倒不是方便了…待到了军中,有了功夫爷再教你吧。”

听王爷这般说,鸳儿这才松了口气。王爷眼瞧着她这样儿,心里不觉有些恼怒,那四五个月里头似是日日抱惯了,若是没了这仗…

忽又心中一动,压下那想头,交待了两句,起身出去自己跑马去了。

鸳儿独在车中,平日里也没事可做,只查骑着王爷日日着的衣物,瞧着哪里开线了、薄了,便补补缝缝。可这出门才几日?哪里就需做这些了?看着几上放了本书,左右瞧了瞧,便凑了过去,捏了一页打开,一字一句的瞧着。

瞧了没多会儿,便没了意思,又坐到窗口瞧着窗外风景,只那枯黄一片,连只兔子田鼠皆看不见,没了前几日那新鲜劲儿,哪里还解得了闷?

正想着,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起,抬眼瞧去,正看见严王策马飞驰,先是跑到了队尾处,又拍马追回。

那马上之人气宇轩昂,眉目间更是英气勃发,与那胯下黑马似化为一体般,吸着人的眼球不由得便贴到了他身上。

平日里,鸳儿是不敢,更不能多看,她自知伺候的这位爷生得英俊帅气,怕看多了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攀不起,更不敢攀,不如老实呆着,做她那小小侍女最是安生。

可今日,他在明,自己在暗,且又无聊得紧,看上两眼…应不会如何吧?

心下想着,那眼哪里又错得开?她平日里不敢看,又不是不想看?连嫱儿红玉那般女子见了这严王都春心荡漾,鸳儿又不是那有目无珠之人,自也觉得这位爷养眼得狠,这一瞧,便是小半个时辰。

王爷策马跑了几个来回,忽一拉缰绳,向自己那马车瞧去,正瞧着一个小脑袋匆匆打窗边移去,只当没瞧见的,嘴角禽着一丝笑意回了车边,离了马,胯上了车,打帘进去。

鸳儿那里低着头,忙上前为王爷解了长衫端茶送水。

“在这车中可无聊?”王爷坐下随口问着。

“不…还好。”鸳儿应了声,跪在边上脱着靴子。

“哦?那适才拿什么解闷呢?”

鸳儿脸上一僵,忙道了声:“看风景。”心中暗自琢磨,莫非日后连他出去骑马时都不能瞧了?

王爷不再多问,抽身坐回几前取书来读。

午后,王爷被刘大人请过去一叙,鸳儿只觉着身上酸软,腿上没劲,想了想,便侧靠在自己那枕上歇着,没多会儿便又睡去。

王爷上车,见她正靠在那边睡着,本不想惊动,却不想鸳儿睡得极轻,立时醒了,忙起来伺候。

“怎的了?脸色怎的这般白?”王爷皱着眉头瞧着鸳儿脸色道。

“没事,不过有些累罢了。”鸳儿忙道。

“若哪里不舒服,后面随军的有两位大夫,一位是打京城同刘大人来的,一位是本王出兵时时常带着的…”想了想,王爷只抬眼瞧着她,“若不舒服,不许忍着,这天长日久的,再落下点儿病根儿。”

“是。”鸳儿垂首应着,“是觉着身上累些,再没其它。”

“那便歇个午觉吧,爷下午无事,不必伺候着。”

鸳儿应了声是,便取了自己的被褥,歇下不提。

坐在那几傍,翻了数页书,耳听着那丫头似是睡熟了,便安下了心,抬手取壶自斟自饮起那清茶来。

没一会儿,身边那丫头似是翻了个身儿,转头瞧去,正见她皱着眉头,额上还趟着汗,似是睡得极是不安。

心中一跳,忙掷了手中书本,也不知丢到了何处,凑了过去,轻唤了声:“鸳儿?”

鸳儿似仍睡着,并未立时醒来,王爷抬手摸到她额上,只觉着她头上皆是冷汗,又撩起被角,摸着她那手上发冷,心中一沉,抬头冲车外唤道:“小德子。”

“是,爷吩咐。”这会儿正是小德子在车

外听使唤,忙应声道。

“请赵大夫过来。”

“是…爷,您身上不爽利了?”小德子一惊,忙问道。

“不是…是鸳儿丫头。”

“是。”小德子这才暗松了口气儿,那丫头年岁小,又是头回随军出行,想时一早一晚凉些,偶染风寒也是有的,只是这一病…只能把自己跟小喜子那间马车腾出来让与她了,总不能让个病人同爷同住一处吧?

王爷唤小德时鸳儿已然醒了,然是愣了愣,才见王爷瞧着自己,对外头小德子说自己病了?

愣了下,忽然脸红了起来,她这哪里是病?只是这一赶路,小日了提前了数日罢了!再加上身上颠簸得劳累了些,稍稍有些腹痛罢了!

“身上何处不舒服,一会儿大夫来了同大夫说。”王爷那声儿里带着温柔意,可鸳儿此时又急又羞,哪里听得出来?

她脸上一红,连带着脑门上皆红了起来,把脸捂在被中不肯出来。

见她这般,王爷还当她是难受的,正欲再说,听着车子已是停了下来,小德子已将赵大夫请了过来。

第25章 暖

王爷伸手拍了拍她:“只挡着脸,把胳膊拿出来,这赵大夫乃是爷常用的人,很是可靠,若他再诊不出,再请那位京中来的大夫。”

鸳儿心下急了起来,蚊子叫般的道:“爷…不必了。”

听着这声儿爷,王爷心中一软,忽的想起,似这丫头还从未如此唤过自己?平日里只应着“是”,若是叫,也只叫声“王爷”。

“乖,莫要讳疾忌医,诊完了脉…爷回头赏你十头羊可好?”

诊上一回脉就能得十头羊?这…这买卖似是很划算?鸳儿正愣着,忽觉被子一角被揭了开来,一只大手伸了进来,顺着胳膊一路摸下,直捉了自己右手,被拉了出去,耳中还听得王爷那低沉之声:“乖乖躺着,莫要乱动。”

听得那大夫已然进了车来,鸳儿哪敢跟王爷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只得老实睡着,把头整个藏进被中,任他诊脉。

那赵大夫原见车中睡着一人,瞧不见莫样,却知这车上应该是个小厮近身伺候,见这般模样还当是王爷贴身小倌儿,哪敢多说多看?

直将手搭上那脉,这才愣了愣,抬眼瞧了一眼那纤细胳膊,心中恍然,原来是个姐儿啊…

“没什么大病,只多修养便好。”诊完脉,赵医生一脸笑意的起身说道。

王爷“嗯”了一声,却还是跟他出了马车。当面病人的面儿,没谁会说病情究竟如何,只离了病人才会仔细交待呢。

王爷站在道边儿上,等着赵大夫的话。

赵大夫稍一琢磨,那个姐儿虽没瞧见,既是跟王爷同车的,又如此关切,指不定就是屋里人,贴身伺候的,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王爷,无甚大碍,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日子到了,这路途上劳累了些,多喝些热水,回头我再开个方子过来,喜欢吃,就喝上两碗,不喜欢,养上两日便好。小姐的底子好,只这两日劳累许才疼些,倒不必大调理。”

王爷愣了愣,这才理会那丫头倒底是如何了。他从无近身的女人,又何尝知道这些?想着那丫头适才还说不是病…可不是么?当真算不得病呢。

想着,神色间略有些尴尬。

那赵大夫只低着头,又嘱咐着:“平日里暖着些便好,受不得凉,用膳时避讳着寒物儿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