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儿身上一震,没敢应声儿,那张公公虽说了句贵人,可那“贵人”是男是女,是不是那王妃…可是一句都没说过!白日里虽乱,却仍没人提过半句。

见她不吭声,王爷忽一拂袖,转身出了里屋,站在厅里高声道:“把张德全叫来!”

那声儿里带着杀伐之气,只听得立在门口听使唤的小喜子跟小豆子一阵激灵,忙应了声“是”,便匆匆把张公公请了过来。

张公公边走边问:“是何事?”

小喜子哭丧着个脸子:“听着似是气着了…公公,您…唉…”

“到底怎的了?爷回来可说什么了?!”张公公也急了,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早先不还好好的?王爷打从刘大人处回来时不还神色淡淡的,不是又刚安排了出行的日子么?

“不知道啊!进去时还好好儿的,这会儿忽然就…”

进去时?到底…

正想着,人已经到了门口,就听着里头王爷正问着呢:“怎的还没过来?莫非岁数大的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动了不成?”

听那话儿,张公公只吓得双腿抖了起来,忙一扯衣角,进门便跪:“王爷,老奴来迟…”

王爷只斜着眼睛瞧着他,冷笑了一声儿:“哼,岁数越大倒是越发的不听使唤?爷的吩咐只当是那耳边风,便是本王要找你也拖拖拉拉的一走便是半个时辰?腿脚若是不利落了那便早些回去养老吧!”

这话重得很了,吓得张公公连忙扑在地上,嘴里只道:“王爷!老奴有罪!”心下却一通乱转,莫非今儿个有什么事儿办砸了?不能啊…要是砸了为何刚才回来时不说,这会儿都进屋儿换过衣衫…进屋儿?!

猛的,张公公头上那汗便淌了下来,莫非…是那丫头处?!

忽想起白日里同她说过的话儿来,难道她只是面上应着,心下却不痛快的找王爷闹了不成?!怪道王爷今儿个接旨意后便下令道只许说回京,不得说纳妃之事!!

“说吧,你那嘴里都胡噙了些什么?!”王爷双手后背,厉声道。

张公公连忙声儿带哭呛道:“王爷,老奴今儿只按您吩咐指点府里…”王爷冷哼了一声儿,便断了他那唠叨话头儿,只得咽了咽口水,忙道,“只在这儿时…吩咐姑娘收拾王爷东西时多了句口,说府里当添些丫头使唤…若是回了京,瞧着不像…让姑娘帮着调教调教…”

“嗯?”王爷没应这话,仍是冷哼着瞧着他。

“还…还说…等回头进了京…贵人来了…怕…瞧着不像…”

“啪”的一声,桌上那杯丢到那张公公脚边,若非念在他伺候王爷这多年来,这杯定会直丢到他头上。

王爷冷瞧着他,半晌,方点了点头,缓缓道:“你,是老了。”

张公公跪在地上,半声不敢应着。

“明儿个让帐房支你养老银子,备上车马,送你回老家养老去吧。”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回了里间,任张公公哭得声嘶力竭,再不多瞧半眼。

第56章 情

听着王爷走了进来,又听着外头张公公那哭呛透着阵阵哀意,鸳儿只觉着身上发紧,早先那定好了的心思,竟生出一丝无力之感。她是想走,可就似现下这般,除非是王爷弃了她,不然,天下虽大,她哪里又去得?

进了屋,见那丫头似是惊着了一般,只抬着头,满眼皆是惊骇神色,王爷脚步不禁顿了顿,站在屋里,只瞧着她。

待外头那张公公已被几个小子搀了出去,院里院儿皆静下来后,方上前走了两步。

鸳儿忙垂了头,适才听着…这事儿,竟似是不许人在府里提的?却又是为何?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可…难不成竟是因着自己?

正想着,就觉着那王爷近了两步,心中微颤,忙朝后头错了错。

见她这般模样,王爷微张了张口,旋即又闭了上来,抬手向她脸颊伸了过来,这回再未似往日那般的只搬着她那下巴,竟是大手贴着她那脸边儿,轻轻捧起,拇指在她脸颊上轻揉摩挲着:“为何非要离府不可?”

鸳儿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半丝声儿来。由头到尾,王爷皆没说过这半句“喜欢”,他不说,自己这份担心若是说出来了,那便是自己遥想于王爷。可虽未曾说过…他这一举一动,这两年多对自己的这番样儿…她便真是个呆子,也会觉不出对来!

早先不想,那是不敢往那处想,可现下…却容不得她不想了,她大了,王爷也要娶妻了,这府里断不能再呆了!

“王爷,鸳儿粗鄙,本不伺候不好人,王爷宽厚大度方能容得…若是等贵人入府,似鸳儿这般的哪能担此重任?届时,伺候不好怪罪下来是小,耽误了爷的正事儿是大,故此…大着胆子,求王爷一份恩典,放我出府自去…”

王爷那大手停在她那脸颊上,听着这话,双眼微眯了眯,弯了腰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爷于你有何心思,你会不知?”

听着这话,鸳儿一惊,猛抬起头来,只觉着面前那男子双眸深沉似水,再不见底。

有心思…知道他有这份心,这便够了,至少非是自己当真在这处胡思乱想得便好…

想着,忍着心内一片酸楚,复又低下头去:“王爷厚爱,实难…消受。”

“有爷一日,自会护你周全,亦会…宠着你。在这府里,但凡是谁,亦要听本王的话,自不会让你委屈了去。”王爷那声儿仍是低低的,可那双目却只盯着她那侧脸,似是担忧,似是难受,亦似是紧张。

鸳儿轻摇着头,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把那平素压在心头的话一股脑的倒出:“王爷,鸳儿出身虽低,却亦是大家女儿。虽未求着大富大贵一步登天,却也盼着夫唱妇随…绝不愿,等哪日里许了人家,却眼瞧着自己那夫君同旁的女子欢好恩爱。亦不愿意…有朝一日若得了自己孩儿,却眼睁睁瞧着他们管旁人唤做母亲。”

这话一说出,心中便是一阵坦然,这话听了,随他高兴与否。自己本就是这般想的,更是如此打算的,便是有违这世道亦无怨无悔。若只因着这两句他便打杀了自己…如此“情分”,不要也罢。如此世道,不存也罢!

这话入了耳,王爷先是愣了愣,随即,宛若天雷一般,直震得眼前一片漆黑…

——

还记得,那年自己刚满四岁,满院子乱跑着,淘气异常。瞧着院儿里头一颗梨树生得有趣,抱着那枝干便往上爬,一个没留神,便摔了下来。

身边儿那些宫女嬷嬷皆吓得面色发白,只怕母妃打骂。

抱着那脚上的伤,咧着嘴巴,却硬是不肯哭。

母妃行来,瞧着自己倒在那地上,正抱着右腿,仔瞧了那伤处,皱着眉头,似是嘀咕了句:“怎的这般轻?”

随即,忽打怀里取了只簪子,照着自己右腿那膝上狠戳了下去…

晕过去前,只听着那般熟悉的声音唤着:“快去请皇上过来!十六皇子被歹人所刺!”

八九年后,那空荡荡的宫中只剩下那个仍着着一身粉衣的女子,这宫里头几没了那伺候之人。

“母妃,当年为何要拿簪子刺儿伤臣的腿?”少年呆呆立在窗边,瞧着那对镜梳理的女子。

那女子冲着镜中左右瞧着,听着这会话,皱起了眉头:“儿子又如何?只要恩宠不断,莫说一条腿了,便是命,拿去了就拿去了。”

抬眼瞧着那镜中之人,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自己于她,不过是个邀宠之物罢了。孩子于她,不过是些些手段罢了…便如她亲手掐死的,便如她狠心拿簪子戳的…

“哼,若非老十六那腿,皇上又怎肯废了那贱人?”说着,那女子又自笑了起来,如花枝乱颤着,“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日后还可再生…呀,皇上一会儿便来了,快、快些把我那衣衫备好!”

静静瞧着镜中那女子,少年开口轻道:“母妃,皇上已崩了。”

那女子正理着衣衫发饰的双手一顿,眼中一片迷茫,随即瞪大了双眼:“不、不可能!”

“先皇三月前便已崩了,三皇兄继位,已命儿臣镇守西北边关…儿臣,特来向母妃辞行。”

那少年口中之语,似是未曾入了那女子耳中一般,只一味摇着头:“不、不!本宫早晚能做皇后的!皇帝昨儿晚上才来过…你是何人?竟敢戏耍本宫?!来人啊!将这歹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任那女子声嘶力竭高声唤着,又哪里有半个人进来?

女子形若疯狂,于那殿中左摇右晃,将桌上的、几上的,种种物件丢弃于地上。

那火,是何时起的,自不知晓,只知道一回过神来时,周身便皆是火了。

瞧着紧抱着自己那人的脸孔已经是漆黑一片…若非是她,自己怕是此生再难相信这世上女子了吧?

生母方是如此,何况其他?宫中种种龌龊恶心不过如此,何况其它…

——

回过神时,眼前那丫头仍垂着头,脸上反倒一片平静,竟似是认命了一般立在眼前,只等着自己发落一般模样。

想要什么,直管说,爷能给的必会给了。只莫要似那些暗中设着套,使着那见些不得人的手段便好…

想着,忽松了口气——

本王信你,便如信她一般。

鸳儿只立在那处,等着王爷发落,莫管那结果如何,恐怕由条今日起,便再瞧不着这个人了吧…

正想着,面前那人忽弯下腰身,打横抱起自己。鸳儿心中一惊,纳闷抬起头来瞧着他。王爷那大手此时有些发凉,可面上却平静异常,断无气恼之色,更不似适才那般深沉如水再瞧不懂的模样。

只觉着身后一沉,竟已被放到了床上,那王爷也未曾褪去衣衫,便压了过来,双手各支着自己身子两侧,脸对着脸,只细瞧着自己,柔声道:“本王若是许你正妃之位呢?”

鸳儿愣了愣,心下一震,又暗了下去,垂下双眸轻摇了摇头:“王爷,鸳儿自知身份,从小未经过见过,万担不起的…皇上既已下旨,便非是王爷一人之事。这府中数百口子性命,岂能因着一个女子断送了?且那旨上之人…又何其无辜…”

王爷只听着,她见声儿越来越低,最后那话已轻不可闻,忽沉下身子,向她唇上吻去。

鸳儿先是一愣,忙转头躲着,却又觉着那人的双手朝自己抱来,箍在自己头后、颈后,再动弹不得分毫。

唇上软软柔柔一片,带着丝旖旎,身上那人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只得开口换气,却忽的,一条软舌夺门而入。

王爷显是早前未曾亲吻过,先是只拿那舌乱转着,不一会儿方找着了窍门,轻卷着那香舌,一下下的吮着吻着。箍着她头颈那双大手也分出一只,顺着她那背脊缓缓向下,温柔摸着。

好半晌,方才松开,瞧着怀里那小人脸微红着,眼中带着动情雾气,王爷心中微沉了沉,柔声道:“可还想走?”

鸳儿抖了抖,将头转向另一边,咬着唇,狠心点了点头。非是她不信她,只是,圣命难为,她不想真个让王爷去顶撞当今,且以她这身份,最多不过做个侧室便了,哪里能当王妃?

“好,本王放你走。”

听着这等了许久的话,心中却无半丝欣喜,猛转回头来,只愣瞧着面前那人。王爷那脸上仍是平淡如昔,只多了丝宠溺,多了丝温柔意儿。瞧着自己那眼神亦是如此,可他这话…

张了张口,终没问出来,只道了声:“多谢王爷。”

第57章 闷

王爷侧着身子倒在她外面儿,那手仍揽着她,唇贴在她额头之上,轻声道:“你要的那院儿,已备好了,却非是在这凉城之中…这月初十,本王汇同刘大人、赵大人、何大人等,连同圣上派来那钦差举府回京。”说着,声微顿了顿,“回京述职,交接大印,奉圣命于京中另开府自居,纳妃。”

鸳儿静静听着,听着“纳妃”那二字,心中竟再生不起半丝波澜。

“你随本王同去,本王一走,府中再不留半个人,等到了地方,自会送你过去。你一个女子不好独身上路,本王当会安顿好…”说着,忽低下头来,轻搬着她那下巴,“好生听话,莫要自作主张,爷…自会安顿好你。”

鸳儿抬眼瞧着,眼中一片迷茫,莫非他想把自己养成外室?

想着,又轻摇了摇头,王爷绝非这等人,那便…听他的吧。

见她点头应承,再不多言说话,王爷这儿方松了口气,又把她揽回怀里,紧抱着,拿下巴在她头顶轻蹭着,这丫头如此可心,只能宠着、疼着,若非是那老糊涂了…哪里能让她受这般委屈?

次日一早儿,张公公好似一夜老了几十岁般,连走路都不大利落了,由两个小子左右扶着,到正门门口跪地告辞。

王爷未曾出屋,只在里头吩咐了,让两个张公公认的干儿子随着一路离府,算是给他养老送终,又命账房上多赏了些银子物件,立时,便派车把人遣走了。

府中仍是忙碌一片,各人皆在打理着府中需带走的贵重物件。

少了张公公,虽稍忙乱些,可好在王爷往年时常离府远征,这会子自是有规矩可依。除了府里的物件外,各自还要打理着各自物件。

王爷既已许了自己离去,鸳儿便把那心安生下来,日日整着、忙着,早早的便将屋里东西理好,又将自己的单独打了包,备着需走时提了便能离去。

没过两日,容嬷嬷带了两个媳妇过来,拿着些物件,竟是要给鸳儿穿耳洞。

见那两个媳妇眼生些,鸳儿只得端坐在椅上,任她们摆弄,好在,虽穿时略痛了痛,到底还好。

三月初十,府中打理完毕,一辆辆马车行进府中,于各个院儿中装着物件儿。

待小喜子等人搬着王爷的物件儿装好了车子,又来取鸳儿的,待皆放好后,这才带她出门儿上车。

院子里面停了四辆车子,一辆是早先王爷坐过的那辆,大些,也舒适得紧,另外三辆小些,瞧那样儿并不起眼,应是预备院中太监小子们坐的。

鸳儿抱着包袱,

向那大车走去,忽听小喜子低声道:“姑娘,您的车在这儿。”说着,指了指后头一辆小的。

心下微愣了下,随即,脸上微雯,低着头,钻上了那辆车子。

这数日间,除那天晚上外,王爷再没抱着自己睡过,虽仍一般的让自己伺候着,可却因忙得紧,整日里没个说话的功夫。

现下瞧了自己这车…鸳儿那心便一沉到底。再喜欢又如何?既已放手,便能断得干脆利落,果不愧是那战场上杀伐果决的阎王…

想着,脸上再无旁的神色,稳稳坐进了那车。

车内布置的倒是好好的,靠着里面儿,放着的乃是打好的包袱行李。下面堆着几口箱子,并王爷的物件,皆是平素用不大着的。上边儿放着的乃是自己平素用的,旁的东西想来是放在了那辆大车上。

地方小些,若只睡一个人倒足睡得开,门口处一个小炉,几旁尚有一口匣子,过去瞧了眼,里头竟装着七巧图、九连环、孔明锁、华容道等物(借用古代游戏,莫较真)。

看着这一匣子物件皆是崭新的,鸳儿不禁愣了愣,这些…难不成是给自己备下的?

放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到底又闭了那匣子,车外头有风景可瞧,倒先不用动它们,且虽是放这车里的,却无人告知自己这些东西可不可动,还是好生收着,万一是旁人要用的呢?

车水马龙,在那官道上拉成了一长串。官兵骑着马护在两边儿。前头几位骑着马当先带队走着,后头紧紧护着的,便是几位大人所乘马车。再后头,方是各家家眷的车马。

王爷因是举家而动,故此车马数量多了些个,此处距那京城尚有三个来月的功夫,路上慢慢走着便是。

一整日间,直到晚上歇息时,也未曾听着人有过来。虽心里不想,可到底带了三分念想,听着外头寂静一片,鸳儿方自嘲般笑笑,知那位爷断不会来,前面儿那车上自有服侍的。

一连数日,前面只知有个车夫赶车,一日三餐自没人克扣,皆是送到车门口。鸳儿自行取用。

成日家闷在车上边儿,又不似早先那般小心翼翼,还要惦记着王爷回来伺候收拾,这数日间呆着,那饭量竟一日少似一日,送来那些东西,连一半儿皆吃不了。自知不应如此,可就是胸口发闷,再吃不下,若硬多吃些,那胃口便一堵就是多半日,虽不舒服,到底不敢叫大夫过来,只好少吃些便罢。

车马行了半月有余,耳听着外头护卫官兵言道,再过上几日便可到德县了,这些露宿一道的官兵自能好生歇息一翻再行上路。

耳中听着,只隔着那纱窗瞧着外边儿的景致,现下,只呆瞧着那车外竟能呆上半日,自己那静心的功夫显是越发好起来了。指不定等到了京城,便是出家修行也定能忍得住那青灯古佛般寂寞。

车马拉成长龙,进了那德县之中。因车马数目太多些,故此下人乘着那车还是只能歇在外头,只数十辆方能进到城中去。

鸳儿那车,连同小喜子几人、容嬷嬷等人的车子皆进了城中,倒是停在了那客店外头。只似是这会子远行人多些,除了这一总外,尚有不少车马亦是停在边儿上。

鸳儿没得着信儿,自不敢轻易下车,不多会儿,忽听外头过来一人,正是小德子:“姑娘,这是这城里有名的烧鸭子,姑娘且先尝尝。这客栈里头已住满了,只得了几间房,还委屈姑娘今儿个仍歇在车上。”

鸳儿打了一角帘子,接过那饭菜,垂首谢过:“多谢德公公,不必麻烦,在这车上呆着倒也清净。”

见她如此说,小德子方笑着抬头,一见她,愣了下,眨了眨眼睛,又垂头道:“姑娘若喜欢,只管多吃些便是,有什么想的也告诉声儿,自有人去买。”

把饭菜端了进去,鸳儿少用了点子,又送了出去,自有人收走。

在这德县歇一夜后,次日一清早,众人便又上车赶路。

鸳儿靠在车边儿,抬眼看着窗外那蓝天白雪,只盯视着一朵云彩,竟能瞧上好半晌。

一回过神儿来,外头便又端来饭菜。只今个与平素不同,车马竟未曾停下,仍是走着,想是怕路上慢了,正赶着路呢吧?

取了饭菜,少些了些,便又送了出去,这才又坐回车里,再瞧着窗外发呆。

车前赶车那人转头瞧了那少动了下的饭菜,一个转身,挑起帘子向内瞧去。鸳儿仍瞧着窗子外头,竟未觉出,待那人竟起身进来,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纳闷瞧着那人。

“…王爷?”那人已将头上斗笠取下,身穿着粗布衣衫,瞧着倒似平日里赶车那人。可那人身量虽似,却绝非王爷,现下…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王爷白日里闲着无事,过来瞧瞧不成?

见她丫头脸上越发清瘦,小脸儿竟只剩下一把了,越发显得眼睛大,可那眼中却再不似平素般带着股子神采,只瞧得人心头发酸。王爷强忍着心中焦急,弯腰过去,坐到她身边儿,只看着她脸,沉声道:“怎的…才这几日,竟瘦成这般?”

鸳儿愣了下,抬手摸了摸脸,不解瞧着他:“瘦了?”

王爷双唇微翕,又低声道

:“听说你未曾好生吃饭?”

眨了眨眼睛,似是不解,只道:“日日在车上,又不动弹,吃不了多少。”

见她说话时竟也发木,整个人似是有些发呆了一般,王爷心头微痛:“爷不过几日未过来,怎能如此糟蹋自己?”说着,便抬手去捉她那手,她却躲也不躲,待被拉上了,似才回过神来,忙低头抽手,只抽不回来。

见王爷不松开手,这几日脑中直是木木的,这会儿好歹算是回了神过来,定了定神,方道:“王爷,我这里无事,倒叫王爷担心了,还是先请回吧,免得回头几位大人寻王爷有事,再寻不到人…”

同行的除了几位征讨时共事过的人外尚有那京里来的,若被人知道王爷竟跑到丫头车上来了,还指不定会生出何等事端呢。

第58章 一言九鼎

王爷双眼沉了沉,捏着那手更紧了些,起身又向里靠了靠,贴着她坐下,一手揽到腰后,一手只抓着她那手:“爷自有分寸,倒是你,今儿个不多吃些爷必是不依的。”说着,又招呼门口把适才那饭菜又端了进来。

鸳儿微愣了愣,门口那个竟是小喜子,想是跟着王爷一同过来的。

见他这般,自是无法,只得又皱着眉头强吃了些,直再吃不进了,方罢了。

见她又用了些,王爷这才松了口气,瞧了瞧那剩下的,转头轻道:“到底还是少了些,这些日子再多吃些,不许再像先前似的。”

鸳儿只得硬着头皮道了声“是”,倒也是,自己现下这般便似故意的一样,莫要让王爷误会自己是怨他不来,才使这般伎俩的才好。

见她老实应了,王爷这才又靠着她身边儿问道:“这几日在车里做些什么?”

鸳儿又愣了下,只得低着头道:“看…窗外的景儿。”

“景?”王爷愣了愣,指着那匣子皱眉道,“那些寻来的玩意儿可玩过了?”

鸳儿心下诧异,只好应道:“…不知…那东西是能动的…见全是新的,没敢擅动…”

王爷愣了愣,到底起身过那匣子边儿上,打开一瞧,可不未曾动过?那日这匣子自己是看过的,现下里面儿摆放的与早前一模一样,哪里有动过的样儿?!

心头微震,转头看向她,只见那丫头只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双手紧紧互抓着,再不敢抬头看自己半眼,那心中又是一酸,盖上了匣子,又走了回来坐到她身边轻揽着。

“是爷疏忽了…竟未曾告诉你…这车上之物你想用什么皆动得…后头这箱子里面儿装的是话本游记,想看时…爷回头陪你一糟看,可好?路上时长,现下又是春夏之交,白日天长的,回头再练着写字。那里头不会玩的,爷同你一同想,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