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先是请大夫细诊了脉,王爷这才勉强点头,带着鸳儿搬进园子里头的染秋院。进了院子,自比外头自在多了,便是不远去,只坐在院儿中瞧着院儿里院儿外的景致也是极好的。

染秋院顾名思义,必是秋影极好的。

也不知打哪儿寻了一色枫树,只在院儿里院外的种着,远远瞧去,火红一片,端得好看。

除这枫树,还有那叫不上名的矮树,自进了九月中亦是红火火的一片,跟上头挪枫叶相映成趣格外娇俏,再加上院内载着的一丛丛菊花,更显艳丽娇俏。

怪道王爷只说这会儿住到这个院儿的好,原来果是有那极好的秋景可看。

一个媳妇带着个粗使的小丫头过来,提了个食盒进来道:“夫人,这是厨房刚做好的水晶糕,您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这两日鸳儿这胃口又变得喜吃甜食,厨房听了,便忙忙做了上来。

略尝了块儿,点头道:“味儿不错,绵软得紧。”那婆子领了赏,喜笑颜开的带着小丫头子出院而去。

看着秋景吃着点心,忽又想起王爷,抬头对身边儿的秋水道:“对了,拿个小瓷碟子,给爷挑几块儿送到墨香轩去尝尝。”

秋水忙点头应道,自拿了个精巧小碟子取了数块儿,放进个小些的食合内道:“我直送过去吧,再问问爷几日回来用膳?”

鸳儿点了点头,却见秋水眉眼间带着喜意,提着食盒匆匆去了,心头纳闷。

叫她去给王爷送几块糕会如此高兴?

心里纳闷,便是再不多想的,她人在孕中,那脑子自也忍也忍不住的乱转了起来,莫非…王爷那般人物…可这丫头向是个省心的…

忽的,心里一突,自己不也向来省心么?

虽说信他,也不愿疑他,可就怕旁人有那个心思…

想着,便冲莲蕊道:“你去把我房里那个…绣好的鞋面儿拿着,送到爷处去,让他再配着那鞋面儿画个花样子,给孩子做肚兜用。”

早先王爷画的那鞋面儿,乃是鸳儿说着,让王爷画的,针线是鸳儿自己绣着玩的,只当是练手。

莲蕊愣了愣,忙应了声是,起身去屋里头取了那鞋面出来。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可既然夫人吩咐了,那自当好生做去便是。

王爷挑了挑眉头,抬眼对立在桌前那男子道:“那便如此,且先下去歇息着吧。”

待人出去,这才转头对莲蕊问道:“夫人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可有累着?”

莲蕊忙道:“夫人一早起来在园子里略转了转,便坐在院儿里看秋景。后来,厨房的张嬷嬷送点心过来,便又叫秋水给爷了一份儿来,后才叫的奴婢给您送鞋面儿来。”

王爷听了,皱眉微思索了下,点头道:“知道了,回去告诉夫人,说我一会儿便回去。”莲蕊听了,方退着出了门儿。

王爷见她出去,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儿向外瞧着。见她在院儿里寻了适才送糕来的秋水一同离去。

想了想,高声道:“小喜子。”

唤了一声儿,却没听着动静,微愣了下,又挑高些了动静叫了两声儿,才听着院儿里那小子忙忙跑来,见他来的地方,可不是适才赵秋水出来的那间屋子?

“爷,您吩咐,可是要茶?那水晶糕就着花茶正相合宜…”

王眯起了眼睛,慢声道:“你倒是消息灵通,这糕还未入爷的口呢,你那鼻子便闻着了?”

小喜子干笑了声儿:“适才…赵家姑娘在这儿等莲蕊

姑娘,因是打小认识的,说了两句话…”

“哦?两句话竟说到屋儿里去了?”王爷说罢,便见小喜子那耳尖已是红了,微挑了挑眉头,冷哼了一声儿,“这几日刚查着,府中间有人向外头私乱消息…”

小喜子慌了神,一下子跪倒在地,头忙忙的扣到地上:“爷,决计不是她!!”

——

见着那两个丫头回来了,鸳儿便问道:“爷可吃了?”

秋水低头道:“爷只说让放在桌子上头,说是一会子便回来,同夫人一处用午膳。”

听她的声儿里带着着囊鼻音儿,鸳儿微微愣了愣,细瞧了下,讶然道:“怎么眼圈红了?莫非爷说你了?”

赵秋水忙摇头道:“适才风大,迷了眼,揉的,并不碍事。”

稍想了下,鸳儿打从藤椅上起身儿,荷衣忙上前扶着,带着三个丫头回了正屋儿,冲那两个小丫头失了个眼色,二人忙退了出去。

拉过赵秋水那手,鸳儿柔声道:“怎的了?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这园子里头谁还敢欺负我屋里的丫头?!”

赵秋水忙又摇头,心下慌张,脸上发红,抬眼看了鸳儿一眼,又低了头去,那脸上、颈上,竟是越来越红。

这小模样,显是动了春心的样儿。可要说她看中了王爷…鸳儿又不大信。这丫头毕竟是府里老人的女儿,莫说她不敢,便是真有了那心思,她家父母又怎敢真个让她进来伺候?自己早先只怕是有些多心了。

想着,声间便又柔了三分:“莫怕,有什么,只管告诉我,夫人替你做主便是。”

听着这话,秋水只当夫人已看出来了,眼圈一红。立时跪到了地上,那眼泪止不住的冒了出来:“夫人…奴婢想求您一件事…”

“别怕,说吧。”若说那王爷只一板脸,那人犯定被吓得什么都往外头道。而这鸳儿却正是相反,如此柔声一问,那心里有苦水的,便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

“奴婢本是府里头长大的,六年前随父母北上才离了府中。早先离府之前…因从小一处长着的,便…心里便想着个人。只那会子他只当我是妹妹,平素总哄着我、逗着我。可却不知奴婢心里早就有了他…这回夫人同爷回来,再见着他…奴婢…”

说着,那声儿越发细了起来。

鸳儿听着,心下稍安,这人,定非是王爷了。早先年间,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往他跟前送自家闺女?府里打发了的那些也全是那几年的事儿。

心中安了,便又问道:

“那人是谁?”

“是…”咬了咬唇,秋水抬头看着鸳儿,那眼中又是期待又是忧愁,“是孙喜…”

孙喜…

鸳儿愣了下,这才回过神来,眼中皆是讶然,张了张口,抬眼向门口看去,见确是无人,才又沉声道:“你既是府中老人了,自应是知道的,那孙喜…他可…”

赵秋水又垂了头,在地上叩首道:“夫人,秋水知道他是喜公公…也知道就算跟了他也做不成真夫妻…可奴婢心里头只有他一个人,再放不下别人了!只求老爷夫人开恩,若他真不喜欢奴婢,奴婢也并不敢迫他,只等着伺候了夫人、小子子,便自梳,再不嫁人便是!”

心中一颤,鸳儿叹了口气:“你这心思,你父母可知?”

“早先家里哥哥是知道的,还骂曾骂过我。后来母亲也听哥哥说了,劝过我几回。”说着,她又直起了身子,一字字道着,“可我知道,家里头兄弟姐妹不少,在家时孝敬父母,便是我这辈子不嫁,一辈子伺候他们也就是了。可这心里…再不想别人…夫人,奴婢知道这是妄想,喜哥哥也骂了奴婢…可我这心里…偏就放不下他…”

第71章 三喜临门

鸳儿瞧着她这般模样,人在孕中,本就易心软心酸,哪里又瞧得了这个?

想着,便又叹道:“人活在世,虽说要活得自在,可也不能不顾家里头。孙喜是个好的,他若孤孤单单一个人,我与爷心里头自也不落忍,可你若跟了她他…要知道,到时,你是可做不成母亲的。”

秋水抬头看着她,满眼的酸楚:“夫人,奴婢做不成母亲,他也是…奴婢只愿老爷夫人开恩,若是能收养个孩子,给他接下香火,秋水定好生照看他们一辈子,绝不反悔!”

暂且应下了这件事儿,只说帮她同小喜子说合,这才让莲蕊进来扶她下去梳洗。人刚出去,王爷便已回了。

打帘进屋,见鸳儿眼圈有些发红,忙走了过来,柔声道:“怎的了?谁惹了你?”

抬了抬头,有些不知该当如何说起,这会子荷衣已然出屋,去正屋摆置碗筷。

见她这般,王爷忙坐到她身边儿,打从怀里取了那鞋面儿:“夫人可是要为夫给孩子画肚兜?”

一见那个,脸上微红了红,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早知是这翻情景,自己哪里会叫莲蕊巴巴跑这么一遭。

见她神色尴尬,王爷轻笑了下凑过去轻声于她耳边道:“不如为夫给夫人画个肚兜的花样子,只穿给爷看的可好?”

见他没正行起来,抬手掐了他下,这才道了赵秋水那事儿。

王爷听了,亦笑了起来:“适才你叫那莲蕊过去时我便疑虑,在窗口正瞧见那丫头打从小喜在的那屋儿出来。那小子出来后自也有些慌乱,被我唬出来了。”

一听那“唬”字,便知这位爷又在吓人了,抿嘴笑了笑,道:“他是何意?”

王爷瞧了瞧鸳儿,轻笑道:“他心里倒也有意,只又怕耽误了人家闺女。既然这是两情相悦的,那…便给他们办了喜事吧。”

“可赵平安家里…”

“我先去同赵平安说,回头你再跟他家里的娘子说说,只说是爷的主意,看他家姑娘乖巧懂事。”说着,抬手拍了拍她那手背,“他家孩子多,虽说有些委屈他家姑娘了,可小喜子是何人他们又不是不知,那可是爷跟前最得用的。等回头再让他们抱养个孩子,便都好了。”说罢,又叹了口气,“早先那张公公在宫里还有个对食呢,只后头跟我出了京,再没见着,听说,早已死在宫里,直到死,也没能再见着一面。”

鸳儿愣了愣,靠着他那胸口,低声道:“张公公…现下可好?王爷,当日非要将他赶走么?”

王爷轻叹了口气:“早先他在宫里跟我时,便是先帝

派来盯着我的。后头是因着先帝驾崩,他又一时没同我三皇兄搭上,才只得跟我出了宫的。

“原本,我另遣人北上买房置地之事,便是绕着他的。虽说是跟我了多年的老人,到底不如小喜子他们可信。且又好自作主张,留着他反倒不好。这回这事,一直未曾在他那儿透过信儿,便是怕他一听爷要脱了那大恒心有不甘,再同京中联络。

“只是因他是老人了,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为好,方在那悬着。便是没有那回子的事儿,爷也断不能带他过来。”

鸳儿愣了愣,不再多言,那张公公是个心眼儿多的。要是真让他知道王爷连王府都不要了、名号身份也全抛了,他当真指不定会如何行事呢。

晌午过后,王爷便叫了赵平安过来,跟他说合小喜子欲取他家闺女秋水一事。虽吓了一跳,心中到底已有了些底儿——这些年前,那丫头原就总把她“喜哥哥”挂在嘴边儿,这一回,想来倒是随了她的愿,这丫头正是在主母跟前伺候的,怕是已得了夫人的信儿才叫王爷知道了这事。

回家跟自家媳妇一说,虽说赵平安家的心底为女儿难过,却也知那小喜子为人,只有更疼自家姑娘的,只可惜享不着那人伦大道,旁的,倒都是极好的,哪里又有不答应的理?

两口子忙忙谢过王爷王妃,两处选了吉日,便订在年前过门儿了,那赵秋水便是嫁了,也能因着主母待产进来伺候。

王爷独在墨香轩里头,桌前立着的乃是贴了胡子的小喜子。

挑眼扫了他一眼,王爷哼了一声儿:“莫以为爷不知你那心思,不就是怕他在南边儿出事儿么?”

小喜子干笑了两声儿:“谁让那小子是一同长大的呢…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吧…特别胆小!小子这不也是怕他耽误爷的事儿么…”

王爷又笑了一声儿,摇了摇头:“胆小?爷叫他断后,便是因着他胆小。你等着吧,但凡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的,他肯定头一个转身便跑。”

见王爷说的这般肯定,小喜子方放了半颗心进肚子,知道这位爷绝计不会做那没把握的事儿。只这回回来已三四个月的功夫了,竟还没听着半点儿动静,心里担忧也是有的。

“先莫说他了,过两日爷给你张罗娶媳妇的事。”

听王爷这般说,小喜子不禁苦了脸,低头道:“爷…小的知道您这是关照我们,可…这不是耽误人家么…”

王爷手微顿了顿,挑眼扫了他一眼,又垂眼接着看向桌上那正写的着字:“若非爷府里向不爱用丫头伺候,早两年便应给你们找了对食。如今你情我愿的,又有何不可?你虽非完人,可性子却好。莫说你,便是那几个小子,爷也是要张罗的。”说着,又抬笔写着,待那字通篇写罢,才收笔放到边儿上,直起身子又道,“回头过继个孩子,接了你家的香火便是。”

小喜子张了张口,忍着眼里那股子热,重重点了点头:“多谢爷成全,小的…”

“少说这些妇道人家才挂在嘴边儿的话,回头打听着,哪处若是有那干净人家的孩子多了,养不了的抱来便是。”说着,又笑道,“莫非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竟不喜欢人家不成?”见他又忙着摇头,这才又道,“日后对自家媳妇心疼些便是了。”

小喜子只顾着点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院儿里传进动静,说是染秋院中已摆好了饭,夫人请爷过去用饭。小喜子这才忙忙抬手先是揉了把鼻子,这才随在王爷身边儿一同出去。

才刚出了门儿,又听前面传信儿,说是小德子等人回了!

这下子本就因着夫人怀身子、小喜子娶媳妇热闹起来的府中更是热闹了三分,小豆子小方子等人得了信儿,一个个忙迎了出去,几个小子险些闹翻了天。

王爷传信儿给了鸳儿,方起身去前面院中书房见小德子并那暗卫等人。

“爷,还好奴才们跑的快,奴才前脚才出了京城,后面就听说城被破了!”先是跪在地上问好报平安,小德子便丢下一个惊天大雷。

王爷微愣,诧异问道:“破了?那新皇呢?”

小德子喘了口气儿,又忙道:“奴才在京中听着信儿,说是南面二王已攻破了通县,奴才记着爷说过‘若觉事不好,怕了,莫管别的,只管跑回来便是’,心里一急,就带人连夜出城。这里才刚出了城,后脚就听说叛军打上来了!要不是奴才们跑的快,哪里还回的来?”

王爷脸色微沉,眉头凝起:“接着说。”

“奴才同暗卫大哥们连夜北上,直跑到一处村中,才又遣人回去打听,那二位王爷攻打进城竟就…就杀了那小皇帝!虽二王同占着那京城,却似还没分出个主副,只那么并立着。听说皇帝死了,周边要么闭锁城池,要么佣兵而起…爷,大恒,乱了!”小德子的声儿有些发颤,可见这一路是担惊受怕跑回来的。

王爷深吸了口气,又长呼了出去,抬眼只盯着窗外,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许久,方又看向小德子:“这一路上辛苦了,你回的倒巧,再过些日子便要给小喜子办喜事了,正赶上喝他的喜酒。”

小德子一愣,随即两眼亮了起来,嘴裂了开

来:“爷,这等好事…嘿嘿,奴才…”

王爷淡笑道:“若是能遇上死心塌地赖着你的,爷也给你办了。”

小德子忙忙点头,心里惦记着一会儿出去找小喜子好生取取经。虽说太监娶妻没法子传宗接代,可到底还是个男人,若是孤单着一辈子,任谁心里头也好受不得。

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在,两人能倚靠着过了这一辈子自是好的。只是花钱买个回来总不得一心的,可若是遇上喜欢的了,又怕耽误了旁人。小喜子这事算是巧了,偏就遇上了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小德子告退,自去找那小喜子取经去了。王爷这里又召了那几个随着的暗卫,问罢情形,便又遣人去南面打听。

虽说已不在其位,亦没想着争天下,可到底不能做那睁眼瞎,总要探听清楚周遭情形才能安然自保。

第72章 奸细

王爷早先决意离了那大恒之时,便是因着大恒内纷乱,只自己这一走那小皇帝并自己那几个兄弟们无暇顾及,可真到了这会子,听着那些人自相残杀,便是冷漠如阎王,心下亦是有着几分凄然。

待问罢了事宜,王爷方回了内院。

鸳儿有了身子,南面那些打打杀杀之事自不能同她细说,只告她小德子等人平安归来,便又遣人去备着给小喜子娶妻之事。秋水因心愿得了,每日里脸上那忍也忍不住的娇羞,引得莲蕊荷衣时常打趣于她。

再加上个还未出世的小东西,这染秋院里说话的人声中皆带着三分喜气儿。

——

“王爷,人已找到。”

听着暗卫那话,王爷猛一抬眼,双眼中迸出精光,沉声道:“是谁?”

“回王爷,乃是…”那暗卫顿了顿,方沉声道,“乃是打理马厩的郑有…”

王爷本就寒着的脸上又自冷了三分,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了起来,那郑有跟着自己已经有七八年的功夫,乃是这回北上时一路跟着的,平素自己那紫夜皆是他在打理,哪成想…

“人呢。”王爷声中微带着些嘶哑,面沉如水。

“禀王爷…他…已死了。”说罢,那暗卫单膝跪地,“原本是顺着那鸽子查下去的,每隔数日,便见从那马厩处飞出一只来,可直查了半个月才见打外面儿飞来一只。因前面那数只鸽子皆被拦了,这才动手拿了那只,那郑有听着动静,竟立时咬了牙上藏着的毒,自尽了!”

王爷双眼爆出精光:“什么都没问出来?”

“是,只是听着动静,又见了那鸽子被抓他便立时死了!”暗卫头皮发麻,本是还想直接拿下审讯的,却没想着,那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郑有竟就这么自尽了。

“鸽子身上可有信件。”王爷冷声问道。

“有!”那暗卫忙取了一条纸条放到桌子,又取了一个纸条道,“这是今日早些时候打他住所飞出鸽子的所带的信件。”

王爷缓缓展开其中一个,看罢,又看过另一个,这才打从桌边一个小柜中取出另几个小纸条。

许久,方才道了声:“阖府严查,再盯着些乡内,若是出现生面孔,必细查!”

“是!”那暗卫领命退去。

王爷取了那一张又一张小条,面色越发深沉起来。

打从那日命人查起时,便时常在孙府周遭捉到鸽子,有那腿上绑着信件的,便一一取了来,却一直未曾发觉到底是何人所谓。今儿个倒是找着事主了,可那人却死了…

>那郑有随着自己已经有七八年的功夫,现下方知,竟是个探子!!

若非王爷行事一向隐蔽仔细,那郑有能打听着的,恐怕会更多些。

想着,又一张张打开,扫着上面一条条内情。

“只住夫人房中,虽孕,未曾避讳。”

“先喜甜辣,后喜酸、苦,想是孕中,口味未定。”

“行动梳洗听闻皆是夫人亲自动手,仍同数年前般,不近女色。”

随即,又看着最后那条打从府中飞出鸽子的那张,双目再冷了三分——

“其妻性温和,善待下人,可图之。”

手紧紧攥了那张纸条子,冰冷如刃般双目再刺至那不知打哪儿飞来鸽子上的条子——“半月余未得消息,若曝,立毙”。

“哼。”王爷那紧抿双唇间忽的冷哼一声,身子宛若寒霜般的散着阵阵冷意。何人,竟然敢在自己府中布下这么一招,且…竟将主意打到自家那丫头头上了!

忍着怒意,将那数张纸条子放于一总儿,丢进炭盆儿中,见着那点点猩红将那些纸条吞噬殆尽方才松了口气,起身向染秋园行去。

“爷。”见王爷进门儿,鸳儿笑着起身迎了过去。

王爷忙抬手止住,自己褪了外杉,待手暖了暖,这才抬手去牵了她那手,一同到窗边儿床上坐着:“今日身子如何?”

“还是那样儿。”已经有近五个月的身子,越发笨了起来,坐到床边儿,鸳儿手放到腹上,低头眼带笑,瞧得王爷心里阵阵发软,那一副带着喜意的小样子,哪里肯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扰了她?

“爷今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吗?”鸳儿成日间在房里呆着,虽说得了空也去那院中走走转转,可到底身子渐沉,且又瞌睡多些,到底闷得慌。

见她那双眼只盯着自己,带着份期盼样儿,王爷笑了笑道:“今儿个听着消息,再有数日,那些年货便会送到府中,到时你若是闲了爷便陪着你去瞧瞧。后两日还有那上好的皮子,给你置办些衣物,等着过年时正好穿它。”

听着,果见她两眼又亮了起来,只拉着自己那胳膊,问这蒙汗国的春节到底同大恒有何不同之处。

王爷笑着说了两句,抬手摸上她那面颊,眼中尽是温柔,只看得鸳儿忍不住垂了眼睛,轻靠在王爷胸口:“爷,怎的了?”

“瞧我家娘子生得竟如此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