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你在家么?”一位姑娘的声音,虽然院门是开着的,但这位姑娘出于礼貌并没有径直走进院子,而是先在院外喊一嗓子。

“哟,是春儿吧,快进来快进来!”姜氏起身,连忙出门去迎。

韦季秋见状一阵嘻笑,“杨春儿怎么总是来咱家,要我说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猜猜她怀着啥心思呢?”

他爹韦老二凶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春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去年她在杨家村的河边洗衣裳正遇发大水,要不是你娘牵牛喝水救了她一命,她怕是早归黄泉了。自那以后她家有点啥好东西都不忘送些给咱家,如今知恩图报的人不多了,春儿可是难得的一位好姑娘。”

韦老二说这话时朝韦仲勤瞧了几眼,韦仲勤边吃饭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仲勤,你说爹说得是不是?”

韦仲勤猛地抬头,“嗯?爹说啥?”

韦季秋哈哈大笑,“说杨春儿啊,爹在说杨春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韦大贵踩三弟一脚,“你小声点,人家都进来了。”

果然,杨春儿随姜氏一起进来了,胳膊弯里还挎着一个小篮子。姜氏急乎乎地跑去厨房不知作甚,杨春儿站在桌旁朝大家笑了笑。

“叔,三位哥哥、小妹,你们都在吃饭呀。”杨春儿脸色红润,带着几分羞涩,“我…我大哥从军营里回来了,他在回家的一路上见到不少新鲜东西就买了一些回家,我挑了几样带给你们尝尝。”

韦老二客气地点头,“春儿姑娘费心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不不!我这就要回家去了。”杨春儿说着就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外拣,小妹放下手里的碗欢喜地凑过去瞧。

“哇,春儿姐,这是什么果干,瞧着很好吃呢!还有,这是…这是…”

“我哥说这是腰果,那些是猕猴桃果干,还有桂圆干,桂圆干炖汤可好喝了,一甜甜到心底里。”春儿见小妹喜欢,她也满心欢喜,还不时用眼睛瞄韦仲勤几眼,只是韦仲勤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关注她这儿。

“你们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春儿心里有些失望,拎着空篮子准备出门。

“春儿,你怎么能走呢!”姜氏端来一碗热乎乎的饭,“来了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走,饭菜都是现成的,你可不许客气!”

小妹嘴里嚼着一颗干果,跑上前拉着杨春儿的胳膊,“春儿姐,你要是不留下吃饭我娘可生气了!”

韦小妹连拉带拽把杨春儿拉到桌前坐下,姜氏笑眯眯地给杨春儿夹菜,“春儿啊,快些吃,这些秋季菜都足着呢。”

“谢谢婶子。”杨春儿也算是这里的熟客,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韦老二想起杨春儿刚才说的话,不禁纳闷,“春儿,你大哥不是在北方军营当百夫长么,他怎么能回来呢,是军营给假让他回家一趟省亲么?”

“叔,我大哥这回不是省亲,说是不必再回军营了,我大哥托一位副将照拂给他报了假伤,领了一笔抚恤金回家。那位副将还认识咱这儿的知府大人,副将写了一封信让我大哥带回来,知府大人看了信后就说让我大哥在家等着,到时候会让咱县的县令大人给我大哥在衙门安排个差事,知府大人让县令大人办点事应该顺利吧,指不定我哥要当捕快或捕头呢。”

杨春儿平时不会乱说话,很会拿捏,也不太爱把家里的事都说给旁人听。今日她说出这些既是心里高兴,也是想让韦家知道她家的家底虽然比韦家差些,但她大哥回来就大不一样了,领了一笔可观的抚恤金不说,她大哥还能去衙门当差,她家很快就会过上殷实的生活。

姜氏听了直咋呼,“啥,你大哥要去衙门当差?肯定是当捕头,不会是跟班的捕快,上头有人罩着呢。听说衙门里不管哪个位子都是肥差呀,若是当了捕头,拿着大刀走到街上,就是百姓眼里的大爷,人家拼命争着拿好东西孝敬呢!哎哟哟,你大哥多年没个信,没想到这一回家就带来福音啊。”

韦老二听了也甚是羡慕,“还是春儿的大哥有出息,在军营里当上了百里长,不想呆在军营里受那份罪说回家就回家,如今还能去衙门当差,将来享福不尽啊。”

韦小妹早就瞧出杨春儿对她二哥有意,可她也知道她二哥对杨春儿无心。她听出杨春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希望韦家赶紧托人去提亲,她若愿嫁到韦家那可是韦家的福气,指不定她大哥将来还能为韦仲勤在县里谋个小差事呢。

别的人家知晓这个好处,已经有不少人去她家提亲了,可是韦家丝毫没动静,她便上门来告知这个好消息。她寻思着,韦家人要是不傻,应该这几日就会有行动了吧。

韦小妹笑着试探道:“春儿姐,你家逢这大喜事,定有很多人知晓吧,是不是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呀?不过你家肯定不会将你随意许人,待你大哥去了县里能结识不少达官贵人,你怕是要做官太太呢。”

杨春儿一阵脸红,羞道:“小妹,你净瞎说,我才不要做什么官太太,那些官人都三妻四妾的,嫁进那样的人家表面风光心里苦得很。”

韦小妹回道:“那也不一定,要是命好能碰上只肯娶一妻绝不纳妾的青年才俊,那可是会享一辈子的福哦。”

杨春儿噗嗤一笑,“瞧你,莫非你想嫁什么青年才俊了?你已经许给了吴家可不能再妄想了。”

杨春儿这话一出口,韦家人都笑了起来。这时韦仲勤终于看向杨春儿了,见大家都在笑,他也朝杨春儿礼貌地笑了笑。

就是这客气的一笑,足以让杨春儿春心萌动,她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吃饭,吃着吃着脸上就漾起满足的笑容。

流水无情

姜氏一边吃饭一边细瞧着杨春儿,虽说杨春儿相貌平常,但挺机灵的,也很能干。姜氏也瞧出一些苗头,每回杨春儿来家里好像都会偷偷瞧二儿子仲勤几眼,莫非杨春儿想嫁给仲勤?

那可得赶紧托人去杨家提亲啊,不管杨春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去试一试总不算亏,顶多费几斤糖几斤面的事,不成也不算丢脸,哪家说亲都不是一口说定的。杨春儿大哥有出息了,和她家结上亲,将来仲勤说不定能跟着混到县里当差呢。

姜氏想到这些就兴奋起来,还时不时看她男人几眼,与韦老二眼神来回交汇了两趟,然后彼此会心一笑,老两口子就这样把这事商量差不多了。

饭后,姜氏往杨春儿的篮子里足足摆放了十二颗鸡蛋,与韦小妹一道笑眯眯地送杨春儿出院门。

杨春儿一走远,韦小妹便飞也似的跑回屋,急冲冲地对韦仲勤说:“二哥二哥!你再不跟爹娘提甜娘的事,爹娘就托人去杨家提亲了!”

韦仲勤还没太听懂,“啥?咱家向杨家提什么亲,为大哥提亲么?”

韦小妹惊呆了,她这二哥是木榆脑袋吧,竟然还不知杨春儿对他有意?

韦季秋在旁也看不下去了,说:“我听人怎么说来着,这应该就叫…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韦仲勤平时脑子也挺活络的,可对这事他脑回路是真的慢。

韦季秋见他二哥还愣愣的,又道:“不过…听说经过人事的女人比青涩的姑娘有趣味…”

还未说完,他脑门又被人“啪”的狠拍一下,这回是韦大贵下的手。

“臭小子扯什么浑话,赶紧去屋里歇息会儿,待娘喂了猪你还得去地里收芝麻呢,下午我要去放牛,靠爹娘两人一下午那块地可收不完。”韦大贵说完话自己往屋里去了。

韦季秋被家人拍惯了,没当回事,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回屋。

韦小妹边收碗筷边说:“二哥,你是真不懂呢还是装傻,你当春儿姐真是只是一门心思来慰问咱娘这位救命恩人的?”

韦小妹手里端着两个空盘子直摇头,去灶房了。

韦仲勤懵懂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莫非三弟和小妹是说杨春儿对他有意?想到杨春儿跑韦家村跑得勤,还时常羞涩地瞧他,有时还朝他莫名的笑。平时他没想太多并不当回事,现在听三弟和小妹扯这么一档子,他感觉还真有可能。

这会子姜氏和韦老二老两口子在猪圈前喂猪,还满脸喜色地交头接耳。

“老婆子,仲勤虽没季秋活络满脑子主意,但也不像大贵那般脾气倔强,他做事稳稳当当听得进劝,咱俩劝他娶春儿他应该能听得进去。”韦老二说。

姜氏喜气地点头,“我瞧着也是,仲勤没有理由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若是这事办得顺利,咱家离好日子也不远喽。”

“嗯,今夜里我就去找李媒婆说说,明儿个一大早我去镇上买些礼让李媒婆带去。”韦老二兴奋之下把一桶子的猪食全倒进了猪槽里,“猪儿们,赶紧长肥些,来年家里办喜事全靠你们了。”

姜氏听了笑得满脸欢喜的褶子,摸了摸一头母猪的脑门,“你可要多下几个崽。”

下午,韦仲勤没再躲懒,跟着爹娘和三弟一起下地,韦大贵放牛去了。芝麻几日前已经割下,放在几大块缝补的麻布上晒着,现在只需轻轻敲打,芝麻就会从壳里滚出来。芝麻收拢后还要仔细对着风扬一扬,把一些渣和碎叶扬出去。

做这种活儿并不累,但要有耐心。韦仲勤细心地干着活,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待傍晚他让小妹借着去看金香的由头去一趟金家村看看境况,若是甜娘并没有跟着殷尚走,也没有很强烈的愿望想再跟着殷尚走,那他明日就跟爹娘摊牌商量去金家村提亲的事。

此时他的爹娘时不时瞅向他,正在寻机会说杨春儿的事呢。

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活儿,大家都累了。韦老二让大家坐下来歇歇,他坐下来拿起葫芦喝了口水,然后递给二儿子仲勤。

“仲勤啊,你平日里老说要等你大哥先成亲,可你大哥脾气犟,四肢健全的姑娘不愿嫁给她,缺胳膊少腿的或是聋哑之人他又瞧不上,一直耗着。你要是等他先娶怕是也要等成老光棍,眼前的春儿就很不错,你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韦仲勤急得直摇头,“爹,你可不能乱点鸳鸯谱,我不中意春儿。你不会见春儿大哥有出息了,你便想与杨家结亲家沾沾光吧?”

韦老二当即黑了脸,“这也不是沾光不沾光的事,春儿看中了你,你又没与谁定过亲,你俩不正好凑成对么?”

“爹,春儿看没看中我还两说,即便如,她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你若真想沾杨家的光就为大哥提亲吧。”韦仲勤逃避他爹的眼神,赶紧过去干活。

韦老二气得够呛,这二儿子可不像平时那么懂事啊。

姜氏坐在旁边瞧着很是着急,起身要过去劝仲勤,却被三儿子季秋拉了一把。“娘,你别去招惹二哥了,他心里有了人,就是大堂嫂的那位妹妹,甜娘!你以为他那么卖命帮大堂嫂是因为小妹与大堂嫂交好的原由么,可不是呢,我二哥是喜欢上人家了。”

韦老二和姜氏惊得不轻,齐声道:“甜娘她不是前几日才被休回娘家的那位么?”

“是啊,你们就没发现我二哥瞧她眼神都不一样?他可是满腔热血无处使啊,瞧着甜娘只能红着脸干瞧啥也不敢说。我估摸着吧,二哥肯定是早看上人家了,否则这一年多都没见过面,咋这几日见上两面就魔症了,一晚上翻腾不睡觉。”

韦老二和姜氏皆黑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儿子想女人了是好事,可咋就惦记个弃妇呢,春儿多好的一位姑娘,人家主动上门示好,家境眼见着会越来越好,错过了多可惜呀。

韦季秋见爹娘脸色难看,笑呵呵地说:“要不你们听二哥的,去杨家给大哥提亲。大哥除了走路之相难看了点,可不比哪个男人差呢。”

姜氏横了他一眼,“你净瞎搅活,人家春儿中意的是你二哥,咱家跑去为你大哥提亲,不是要被人家赶出门?好歹春儿是个有良心的,咱们可不能欺负她。”

韦季秋摊手,“得了,照你们这么说就没办法了?为大哥提亲吧,你们认为春儿压根瞧不上,可二哥中意那位甜娘。要我说,先去杨家提亲,说是为二哥提的,待过了礼再成亲时,便让大哥与春儿拜堂,到时候春儿想后悔也…”

他还饶有兴趣地要说下去,姜氏已经脱了一只鞋往他头上一拍,“浑小子,跟谁学的坏,满嘴胡话,春儿对咱家上心,你怎能想着法子欺骗她,我抽你个臭小子,抽死你!”

韦季秋早就起身跑了,姜氏拿着鞋底跟后面追。

“娘,你别抽个没完呀,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呀!”

姜氏抽了几下也累了,气都喘不匀,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穿上鞋子,说:“老头子,咱家这三个小子全都没成亲,个个在我眼前晃着真是烦得慌,赶紧给他们娶媳妇,然后分家,咱俩过清静日子!”

“话这么说,可一个个的娶谁呀?”韦老二想着也是焦心,他真担心三个儿子全熬老光棍。

姜氏气狠狠的瞥了一眼远处干活的二儿子仲勤,她暗自寻思一阵,然后小声道:“管仲勤乐意不乐意呢,难道好好的姑娘不要去要什么弃妇?你就照你之前想的去办,先去杨家为他提亲,只要杨家同意,咱家赶紧过礼定亲,难不成仲勤还想悔婚不成?”

韦老二吃惊地看着老婆子,“这行么,要是仲勤死活不同意呢?”

“不同意又能咋的,他要是不肯去迎亲就让大贵替他去迎,迎回来把春儿送进仲勤的屋里,春儿就是咱家儿媳了,仲勤难不成会休掉春儿?想休都没门儿,咱二老不同意他休不掉的。”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大贵瘸着腿去迎,春儿能乐意上花轿?”

“那就让季秋去迎,说仲勤腿伤了走不了路,由季秋替代一下,杨家会理解的。再说了,指不定到时候仲勤又乐意娶呢,咱家还是抢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韦老二没作声,虽觉得此事不妥,可他又没有更好的主意。

韦仲勤一心干着活,可没听清他爹娘俩在嘀咕什么,他一门心思期望着甜娘别再跟殷尚走。

事有凑巧

傍晚时分,金恬和金香在灶房里忙着,蒋氏一心躲在自己的屋里裁新布,还偷偷吃着从镇上买来的吃食。

韦小妹依她二哥的托付过来了,她先是与金香说了好些话,还在旁帮着金香撇柴火。见金香在娘家呆着还算如意,韦小妹便开始观察金恬了。

金恬一边做饭也一边想着心事,无非就是怎样挣钱,手里有了四两银子当本钱,她自然要折腾折腾小买卖,可不甘心过眼前这种看人眼色的生活。

韦小妹笑眯眯地试探道:“甜娘,我瞧着你今日挺欢喜,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金恬嘴角一努,笑道:“算不上什么喜事,就是想到一门生意,你说我若是买一顶喜轿张罗一个迎亲队,能否挣钱?”

韦小妹听得一惊,“甜娘,你要回殷家了?我听我二哥说他见到殷大人来寻你,我以为你不可能再跟殷尚回去呢,他都休过你一回了,能待你好么?”

金恬有些莫名其妙,“我没有答应殷尚再回去呀,只不过说考虑考虑,这与我张罗成亲队有何关系?”

韦小妹听了有些糊涂,“殷家不是有个成亲队么,咱镇上还有各个村子但凡有人舍得花钱雇成亲队的都是去找殷家李管家的,难道你刚才说的不是要接手殷家这个成亲队?”

金恬听了大喜,“我就是要抢他家的生意,反正我闲得很,捉弄他一番又如何?”她说话时伸头往门外瞧一瞧,放低声音接着道,“这事你可不许说出去,连我爹和哥嫂都不知道呢,咱仨心里明白就行了。”

韦小妹恍然大悟,偷笑一声,“原来你是在报复殷大人呀,看来我没看错你嘛。可凭你又如何抢得了殷家的生意,何况殷大人和他爹、大哥已经分了家,殷家的成亲队不是殷大人做的买卖。”

“不管是殷家哪一人的买卖,反正殷家没几个好人,我虽不及他们财大气粗,或许村民们觉得雇咱普通老百姓组的成亲队亲近呢,我再把价钱定低些,只要村民们看到了实惠此事就好办多了。”

“你哪有钱买大花轿和请轿夫?”

金恬忙着盛菜,云淡风轻地说:“殷尚给的,他害得我成了弃妇,这回给我家补偿几两银子也不算我占了他便宜。”

韦小妹目瞪口呆,原来甜娘是这等率性啊,好像她成了弃妇也只不过小事一桩,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这得有何等的胸襟啊。她可是头一回见刚休回娘家的弃妇休息没几日便欢欢喜喜筹备做买卖的。

坐在下方烧火的金香却有些发愁,“甜娘,你说要捉弄他,却又收他给的钱,如今想做买卖倒没什么,怎么想着去和殷家抢生意呢,你不是说想请教殷尚,让他给你出个主意做别的小买卖么?”

“我确实要请教他,倘若有更好的,我张罗两门生意也行啊。其实我猜测着他会跟我兜圈子并不肯帮我,或许还会拐着弯害我呢!”

金香与韦小妹对视一眼,觉得甜娘后半句话有理,以殷尚那种为人,见甜娘不肯跟他回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害金恬一把。

韦小妹心里乐着呢,只要金恬不愿再跟着殷尚,她二哥就还有戏。

眼见天色已黑,金香姐妹俩就留韦小妹在家里吃晚饭和住一宿,韦小妹想与金恬多接近谋好感,便欢喜答应了,她人小鬼大,知道二哥想娶金恬可得费些心思,若不先亲近亲近,金恬是不会轻易答应许给她二哥的。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一位姑娘颇尖锐的声音。

“甜姐姐,你在家么?”

金恬觉得此音耳熟,但一时发懵,并不知道是谁,也没有应声。金香见妹妹愣愣的没答应,她便起身去迎,“金芝,你来啦。”

“香姐姐你也回来了,我在我舅娘家住了六日,没想到一回家便听说甜姐姐回了娘家,可你…你咋也回了家?”金芝吃惊不小,“哦,你是来看甜姐姐的吧?”

金香本就不打算把自己那些烦心事说出来,便嗯嗯地点了头。

金恬一边听着姐姐与金芝说话,一边满脑瓜子忙着搜刮关于“金芝”的记忆。金芝比金恬小一岁,算是原身金甜的发小,自小时常在一起玩的。金芝性子有些大大咧咧,心直口快,但也有些爱慕虚荣,所以有些话在她看来是真心话,但听起来未免叫人觉得有些刻薄。

自从一年半前原身金甜嫁给殷尚,金芝就有些郁郁寡欢,她一直盼望着自己能嫁给一位像殷尚那样有才有貌最重要的是又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甜欢欢喜喜地出嫁。她既为金甜高兴又有些嫉妒,因不想嫁得太差在村里人面前没面子又金甜丢份,对来提亲的人挑三拣四,以至于快十七岁了还没许个人家。

这回她一回家就听说金甜被休回了家,她立马赶了过来。当然,她不是来看好戏的,是真心想来看望和安慰的。

其实与金恬要好的还有一位叫金菊的姑娘,金菊只比金芝小几个月,她已经许了人家,还有三个月就要出嫁了。可两月前她不知怎的生了一场大病,医好后又停了月事,家里人担心她嫁出去会生不出娃,这些日子她爹娘带她在县里看大夫呢。

金芝进来瞧见金恬,先是感慨地细看着她,拉着她的手,不知怎的又哽咽起来,“甜姐姐,你说咱俩还和菊儿三人的命咋都这么苦,我一直没有寻到好人家,菊儿这几月被病痛缠得苦,生怕男方会退婚,之前我和菊儿羡煞你了,没想到你却被休回了娘家。或许这世上的男人全都是天杀的,否则咋都跟女人过不去,恨不得每日都在女人身上踩一踩似的。”

金芝越说越气愤,金恬倒没有太多感触,没想到她这番话却引起了金香的共鸣,金香陪着抹了一通泪。

金芝说了一顿气话,接着又一连串说了许多安慰金恬的话,金恬不知该怎么接话,金香在那儿顾自伤感,金芝见没人回应她便看向旁边的韦小妹。

“咦,这位姑娘是?”

金香擦着泪正在回话,韦小妹自己报上名来,“我叫韦小妹,香娘是我的大堂嫂,我来这儿找她耍,天黑了回不了家,我还要在这儿住一宿呢。”

金芝见韦小妹长得娇俏可爱,忍不住夸了起来,“真是位俊俏可喜的姑娘,你许了人家么?”

韦小妹娇羞道:“许到吴家村去了,来年初成亲呢。”

“吴家村?那不是泥腿子么?他家境况如何,有多少田多少地,有耕牛么,家里有没有人在外挣钱或是做买卖?”

韦小妹与金芝不熟,是不可能细说的,便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不太清楚。”

金芝知道韦小妹是不愿意跟她说,她也懒得追问。突然,她想起一事,拉着金恬的手说:“甜姐姐,我舅娘家那个杨家村这几日可有一件新鲜事呢,有一位叫杨富贵的,他可是军爷呢,在军营里当百夫长,可是他竟然不愿当百夫长,托人报假伤领了一大笔抚恤金回家,还说过些日子就要去县里当官!”

金恬哪里知道什么杨富贵呀,只能跟着点头,随口应道:“那人定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否则哪能托个那么有能耐的人,竟然能给他安排官位。”

“可不是么,我在舅娘家见过他一面,人高马大的,过起路来一阵风似的,不过他不太理人。想来也是,他忙得很,哪有空理会那些饭都吃不饱只能拉扯别人的家事来穷开心的人。”

韦小妹听后颇惊讶,“真是巧呀,我认识那人的妹妹杨春儿,她中午还来我家吃了一顿午饭。”

韦小妹觉得杨春儿家的事已经不算是秘密了,便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还说了她娘救过杨春儿所以两家交好的事。

金恬算是看出来了,金芝对这个杨富贵特别感兴趣,韦小妹只不过那么搭了几句话,金芝便刨根问到底。

金恬实在忍不住,打趣:“芝儿,你是不是想…许给杨富贵呀?”

金芝当即红了脸,“可不是我想许给他,是我舅娘撺掇着这事,否则我前日就回家了,她非拉着我多住几日,说让杨富贵得了机会瞧一瞧我。不过我只在舅娘家门前见过他一面,他匆匆地从门前走过,根本没注意到我。”

金恬笑道:“你舅娘自然会让媒婆周旋,哪里需你费心,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哎呀,甜姐姐可别笑话我了。”金芝也忍不住红了脸,她虽然话多,也心直口快,大大咧咧不太看人脸色,可她模样却长得挺精致,虽不是特别惹人眼,倒也是一副秀气的模样。

金恬寻思着,人家杨富贵若知道有这么一位秀气的姑娘想嫁给他,他应该不会拒绝吧,这门亲事十有八九会成。

金芝不想被大家取笑,忙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鸡蛋和一块手绢,“甜姐姐,这个鸡蛋是我从舅娘家带来给你吃的,还有这手绢,可是我亲自绣的呢。”

到杨家村

金芝这位姑娘果然是话多,而且有点啥事都藏不住。她拿出送给金甜的手绢时,听大家夸她的手艺好,她便笑眯眯地说张绣娘瞧中了她的手艺要把绣活儿交给她做,因为张绣娘要带孙子没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