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带着女眷们缓缓朝湖对岸行去,清风徐徐,从四面吹过来,十分的惬意。

楚蓉站在二层船头凭栏赏景,含珠与楚蔷待在里头陪长辈们说话,阿洵现在已经换了一身白衣,低头自己新鲜着玩儿。楚蔓照旧闷头不语,歪着脑袋眺望龙舟那边。

等画舫到了对岸,后面传来咚咚的擂鼓声。

龙舟赛要开始了。

老太太由大夫人三夫人扶着去了船头,楚蔷楚蓉分别站在各自母亲旁。船头够宽,那边还有很大的地方,含珠就牵着阿洵站在了三夫人母女左侧,吩咐四喜守在阿洵另一边,主仆俩一起看着小家伙。

其实船栏只比含珠腰略低点,大人们得非常不小心才会掉下去,阿洵个子矮,完全不用担心。

楚蔓落后一步,虽然不愿跟含珠在一起,现在这情形,她也只能凑过去,挨着四喜站了。

刚刚的鼓声只是提醒她们注意,紧跟着又连续传来三声响鼓,下一瞬,岸上鼓停了,龙舟上的不约而同咕咚咚咚响了起来,三条龙舟宛如刚从酣睡中醒来的游龙,争先恐后向前。

出乎意料的,竟是三房领先!

楚倾心知有古怪,但此时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不想在儿女面前丢脸,他一边吩咐众人全力以赴,一边大声逼问侄子,“你那龙舟上是不是有机关?有的话你马上去掉,不然回头被我翻出来,今天你都别想上岸!”

楚淮哈哈笑,扭头回他,“二伯父此言差矣,咱们只说赌输赢,可没说不许投机取巧,二伯父若不想比,或是输不起,那我现在就弃桨不玩了,主动认输。”

楚倾功夫超群,嘴皮功夫还真不如侄子,狠狠瞪他一眼,全心划船。

三房耍诈领先一步,大房二房齐头并进。

画舫上,含珠目不转睛地瞧着,正为楚倾父子终于超出大房些许紧张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余光里桃色衣角一闪,有人直直朝湖里栽了下去。

是楚蔓!

扑通一声巨响,惊动了所有人。

楚倾猛地站了起来,听画舫上有人大喊四姑娘,顿时丢了船桨,跳入水中去救女儿。

那边堤岸上,同样过来看龙舟赛的夏姨娘见女儿落了水,双腿发软,直接晕了过去。

☆、第51章

楚蔓落水,楚家的龙舟赛不欢而散。

因为只是个庶出姑娘,大夫人三夫人都没有留在这边等消息,楚蔷楚蓉是同辈的堂姐妹,不管是真心担忧还是为了明面上的姐妹情分,都留了下来,与含珠姐弟并排站在一块儿,看郎中为昏迷不醒的楚蔓号脉。

“四姑娘应该只是受惊过度,其他的还得等四姑娘醒了老夫再做诊断。”郎中从床前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楚倾道。

楚倾颔首,吩咐下人请郎中去客房看茶。

郎中走了,他看看守在床边不停抹泪的夏姨娘,神色凝重的长子,目光落到了女儿跟两个侄女身上,“蔓蔓应该没有大碍,蔷蔷蓉蓉你们先回去吧,给长辈们报个平安,菡菡,你去送两个妹妹,然后带阿洵回莲院,这边不用你惦记。”

单凭他的神情语气,判断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到被楚倾派人关起来的四喜还有其他几个凑在她们那边看龙舟赛的丫鬟,含珠轻声朝楚倾告辞,牵着明显受了惊的阿洵走了,与楚蔷楚蓉道别后,姐弟俩回了莲院。

“姐姐,四喜为什么要推四姐姐啊?”姐姐帮他换衣服的时候,阿洵小声地问。

如意抱着换下来的衣裳正要出去,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回头。湖边的事她听到消息了,听说柳枝指认四喜推楚蔓下的水,如意根本不信。她与四喜过来是保护姑娘小少爷的,楚蔓使坏她们会出手,楚蔓老老实实的,她们也不会主动惹事给姑娘找麻烦,可是听小少爷的语气……

含珠帮男娃系好最后一颗中衣花扣,见如意在那边站着,知道她担心什么,她轻轻点了点阿洵的耳朵,给他解释道:“四喜没有推四姐姐,阿洵不能因为听柳枝这样说你就信了,有些人会撒谎,比如柳枝说我不喜欢阿洵,阿洵信吗?”

阿洵摇头,扑到姐姐怀里,“姐姐最喜欢我了,柳枝撒谎,她真坏!”

如意松了口气,出去做事了。

阿洵在姐姐怀里拱了拱,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那柳枝为什么要撒谎啊?”

小孩子最喜欢问问题,这个含珠却不好回答,因为她也不清楚柳枝的想法。含珠很确定四喜没有做,柳枝咬定四喜,既可能是她撒谎诬陷四喜,又可能是有其他人推了楚蔓,因为对方逃得快,柳枝看过来时只见到了四喜,那么在柳枝眼里,便成了四喜害人,她“没有撒谎”……

宅门里人人都不简单,她都能做出以假乱真的事,柳枝是演戏诬陷还是误会,含珠真说不准。

万一是后者,那真正推楚蔓的人是谁?又或者,是楚蔓自己跳下去的?

忆起楚蔓对她的敌意,故意设局冤枉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人都被楚倾带走了,她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楚倾的审问结果。

~

楚倾没有急着去审人,他坐在床边,默默守着昏迷不醒的小女儿。女儿才十一,即便全身湿透抱起来也没有多少分量,轻飘飘的让人越发心疼,而他还记得小女儿周岁两岁三岁的那些年,娇娇地扑到他怀里,让爹爹抱抱。

他对长女有愧,从今以后他也会更看重长女,多多补偿她,但论父女情分,他跟小女儿更深,毕竟他跟长女错过了十来年的相处时光,而那些年,他都在疼爱小女儿。现在想想,楚倾更觉得对不起长女,可他与小女儿十年相处处出来的父女情,也都是真的。

“侯爷,蔓蔓怎么还不醒啊?”夏姨娘红着眼圈问,双手一直握着女儿的小手。

楚倾看看母女俩握在一起的手,再看看脸色苍白的小女儿,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长女。

长女从梅丘上摔了下去,她昏迷的时候,身边都有谁?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又是谁?小女儿掉到水里,他亲自救女儿上岸,为她请郎中,守在她旁边,而长女出事的时候,他远在辽东……

那刚刚长女看到这一幕,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特别是柳枝还指认是她的丫鬟推的人。

楚倾突然坐不下去了,起身道:“我先去莲院,蔓蔓醒了马上派人去喊我。”

夏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抬起头。

楚倾已经抬脚往外走了,楚泓出去送他,出了堂屋,楚倾吩咐儿子好好照顾妹妹。等到出了院子,楚倾慢慢顿住,回头看看,沉声对富贵道:“去喊晚云过来,让她代我守着四姑娘。”

富贵心中一凛,瞅瞅男人大步离去的背影,终于明白了大姑娘在侯爷心里的地位。四姑娘落水,任谁都看得出侯爷的紧张与心疼,可即便是这样,侯爷也不信大姑娘会害人,所以他不在的时候,马上派晚云过来盯着,如此四姑娘醒了,夏姨娘就是想趁侯爷不在嘱咐或提醒四姑娘什么都不行。

莲院。

听丫鬟说楚倾来了,含珠很是吃惊,赶紧放下碗,帮阿洵擦擦嘴道:“咱们去接爹爹。”

阿洵瞅瞅白瓷碗里姐姐给他做的甜甜杏酱,很是恋恋不舍地跟着姐姐往外走,还没出门,楚倾先进来了。

“爹爹!”阿洵快步跑到爹爹跟前,仰头求他:“爹爹,柳枝撒谎,四喜没推四姐姐,爹爹把她放了吧?”姐姐的两个丫鬟,他更喜欢爱笑爱闹的四喜,所以想要四喜快点回来。

含珠头大如斗,难道以后她每给阿洵解释一件事情,都要叮嘱他别对旁人说?

“爹爹别听弟弟胡说,四喜有嫌疑,理该关着的。”含珠坦然地道,再低头看一脸迷惑的弟弟,“阿洵别着急,爹爹查清楚了就会放了四喜的。”

底气十足的样子。

楚倾笑了,女儿看着柔弱,平时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真出事时却敢替自己的人撑腰,毫不怯弱,这才是真正侯门嫡女该有的样子。

他抱起儿子,笑着道:“阿洵放心,过两天爹爹就放四喜回来。”

说话时目光投向了女儿。

男人目光温柔平静,含珠看懂了,楚倾是在告诉她,他相信这事与她无关。

含珠心头起了丝涟漪,就像顾老太太冤枉她偷盗时隔壁的长辈站出来替她辩解,那种被信任的感觉,比什么言语安抚都更让她暖心。

她身体放松下来,请楚倾落座,疑惑问道:“妹妹醒了吗?爹爹怎么过来了?”刚开始她以为楚倾是要兴师问罪来的,这会儿看着完全猜错了。

“还没醒。”楚倾简单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瞅着桌子上的白瓷碗问:“这里是杏?你做的?”清新诱人的果香扑面而来,楚倾抓起儿子的小勺子尝了一口,品了会儿道:“太甜了。”

“沾馒头吃!”阿洵抢着给爹爹解释,“还沾排骨,可好吃了!”

楚倾捏捏儿子胖乎乎的小脸蛋,笑着道:“你姐姐做东西好吃,都便宜阿洵了。”

阿洵嘿嘿笑。

含珠这才道:“爹爹派人送过来一筐杏,我试着做了几罐杏酱,想着爹爹不爱吃甜的,就没送爹爹,老太太大伯母三婶那边都送了的。”

女儿温婉懂事,楚倾欣慰道:“好,菡菡手艺越来越好了,不过你也别总去厨房,那里烟气重,小心熏到。”女儿娇娇滴滴的,哪能总跟锅碗瓢盆打交道。

含珠听话地点头。

楚倾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说给女儿听的,告诉她如果她昏迷时他在京城,他肯定也会日夜守在女儿旁边,可是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坚强独立的女儿,他说不出口了。说了有什么用,对于长女而言,他永远都不是一个好父亲,哪怕女儿不怨他了,他自己也会记得。

“你继续喂阿洵吧,我去看看你妹妹,兴许只是她不小心摔的,柳枝不明情况才胡说八道。”楚倾站了起来,转身前点了点阿洵的小嘴,一本正经地道:“吃几口解解馋就行了,别一下子吃太多,小心牙里长虫子。”

阿洵吓得捂住嘴。

楚倾大笑出声,抬脚走了。

含珠送他到堂屋门口,望着沿着走廊离去的男人,心中奇怪,这人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含珠索性不想了。

而楚蔓那边,夏姨娘低着脑袋看女儿,脑海里一片纷杂。

侯爷打发晚云过来盯着她,是已经查到什么了吗?女儿对嫡姐早有不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连她都害怕女儿为了争宠想出了这招苦肉计,侯爷会不会也这样想?

“娘……”

耳边传来细弱的呼唤,夏姨娘猛地回神,就见女儿眼睛还没有睁开,眉头蹙起,梦呓一般。

“蔓蔓醒醒,姨娘在这儿呢。”夏姨娘忍着心酸,落泪唤道。

楚蔓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床边温柔的母亲,也看到高大威严的父亲从远处走了过来。

楚蔓眼睛一酸,后怕地哭了起来:“爹爹,有人要杀我,我害怕……”

当时她紧张地望着父亲兄长的龙舟,就差大声替他们鼓劲儿了,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她不受控制朝栏杆外跌了出去,回头时,看到四喜的脸。

楚蔓又怕又恨,泪眼模糊地道:“爹爹,是四喜推得我!”

夏姨娘心提到了嗓子眼。

楚倾眸光变了变,沉声问道:“蔓蔓确定是四喜推得你?”

楚蔓哭着点头,大概是太委屈太害怕,越哭越止不住,看起来可怜极了。

☆、第52章

楚倾将夏姨娘楚泓晚云等人都打发了出去,他坐在床前哄女儿:“蔓蔓不哭了,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爹爹说说,你真看见四喜动手了?”

楚蔓继续抽搭了会儿才止住泪,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是,有人突然推我,我掉下去的时候回头看,四喜手还没收回去,爹爹,你要替我做主啊,我,我都没惹过她,她……”

楚蔓忽的住了口,一脸难以置信。

她没有惹过四喜,但她招惹过楚菡,楚菡是不是怀恨在心?是不是看她最近乖了爹爹又开始对她好了,楚菡心里不痛快,才唆使四喜推她落水,万一她淹死了,楚菡好独占爹爹的宠爱?

“爹爹,”楚蔓越想越怕,白着脸抓住楚倾的手,“爹爹,姐姐她……”

楚倾紧紧盯着小女儿,没有错过楚蔓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而他也太了解这个女儿,她会使小心思,但她还没练到不漏破绽的地步,好比上次向嫡姐讨要月华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把戏。

所以女儿确实看见四喜伸手了,因此认定是四喜推她,很快又联想到嫡姐要害她。

但楚倾也相信自己的长女。

他稳稳扶住小女儿肩膀,另一手温柔地替她擦泪,“蔓蔓听我说,四喜伸手可能是为了救你,未必是推完你要收回去,你仔细想想,推你的人在你什么方向。”当时柳枝四喜分别站在女儿左右,想要不引人注意,只能从两侧发力,女儿肯定有感觉。

楚蔓震惊地看着男人幽如深泉的眼睛。

父亲这样说,是怀疑柳枝推她?如果没有怀疑,为何要这样问?可柳枝是她的贴身丫鬟,忠心耿耿,父亲放着最有理由害她的四喜不怀疑,甚至不信她亲眼所见的证词,是铁定心要维护嫡姐吗?

楚蔓心里发凉,她低下头,忍住咬嘴唇的冲动,哭着道:“右边,她从右边推的我。”

她右边,是四喜。

楚倾目光变冷,“抬头看我,再说一遍。”

听出男人话里的冷意,楚蔓心中一慌,但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不能再改。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信,知道父亲不忍心看她哭,她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道:“右边,她使劲儿推在我腰上,还往上提了我一下。”

自以为能骗到人,殊不知她慌乱扑闪的眼睫早泄露了她的心虚。

楚倾忽的站了起来。

楚蔓茫然地抬起头,对上男人冷漠的脸,就在她心慌自己是不是被看破了的时候,楚倾平平静静地道:“我问你最后一次,那人是从哪边推的你,你再撒谎,我就认定是你自己跳下去的,要与柳枝一起诬陷你姐姐,好让我厌弃她。”

楚蔓面白如纸。

楚倾见她不说话,转身要走。

楚蔓一下子从床上扑了下来,跪着拦住他,哭得肝肠寸断:“爹爹别走,我,我是撒谎了,当时太乱,我不记得是哪边推的我,可我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啊,我也没有跟柳枝诬陷姐姐,爹爹你信我,我真没有,我没有……”

“知道了,回床上去吧,好好养病,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敢跟我耍心眼,我不会再信你的任何话。”楚倾没有看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姨娘等人就在外间,将里面父女俩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晚云面无表情,楚泓望着窗外,神情复杂,只有夏姨娘泪流满面,楚倾一出来,她立即跪下磕头,“侯爷,蔓蔓受了惊吓胡言乱语,求侯爷体谅她落水害怕,别跟她计较行吗?这事肯定不是大姑娘做的,回头贱妾带蔓蔓一起去给大姑娘赔罪,求侯爷别怪蔓蔓……”

楚倾没理他,朝楚泓道:“走,随我去审人。”姐妹俩之间有罅隙没有太大关系,但长子与次子就算不能亲如一母同胞,也不能心怀怨愤。他带上长子一起审问,好让长子真正相信非嫡姐害人,而不是他给个结果,长子碍于父威信了,心里却不服。

父子俩一前一后去了正院。

除了四喜柳枝,还有六个丫鬟,一个是荣禧堂的二等丫鬟红羽,一个是三夫人的大丫鬟湘平,一个是楚蓉的贴身丫鬟弦音,另外三个则是含珠安排在画舫上端茶倒水的小丫鬟。

红羽跪在那里,很是镇定,楚倾问她,她从容回道:“老太太这边挤满了,后面也没有地方,奴婢见左边还有空地,就跑那边去看了,旁边有人惊呼,奴婢回头,只瞧见四姑娘掉了下去,没瞧见是如何落的。”

楚倾目光移向湘平。

湘平能做三夫人的大丫鬟,遇到事情自然也很冷静,“回侯爷,奴婢与弦音原本在夫人姑娘身后伺候的,后来龙舟赛越来越激烈,奴婢们心痒痒,见老太太那边的姐妹们都挤到了船头,奴婢们也忍不住往前面凑,但奴婢二人站在柳枝左侧,柳枝可以作证。”

柳枝低头默认。

楚倾看看她们,又问红羽:“你当时站在何处?”

红羽道:“奴婢去得晚,只有船角一个位置,奴婢就站那儿了,左边无人,右边是弦音。”

弦音点头附和:“是,奴婢还与红羽姐姐说话来着。”

“你们呢?你们站在后头,看见谁从四姑娘身后走过没有?”楚倾问最后的三个小丫鬟。

三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两个站在阿洵身后,有四喜作证,一个站在红羽弦音后头,都称当时一心看龙舟赛,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们旁边之人可有离开过?”楚倾一个个盯着问。

众女左右看看,都摇头。

柳枝越发肯定是四喜推的了,指着四喜道:“侯爷,就是四喜推的姑娘,我亲眼看见的!”

四喜真是后悔死了,狠狠瞪她一眼,直视楚倾道:“侯爷,奴婢离四姑娘近,见她要掉下去了,伸手想抓住她,可惜迟了一步,谁想竟因为这样被柳枝冤枉!要奴婢说,就是四姑娘不小心掉下去的,当时四姑娘踩到底下的栏杆上看龙舟赛,柳枝劝四姑娘下来,四姑娘不听,奴婢就没多余劝,结果四姑娘意外落水,想必柳枝怕侯爷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四姑娘,才将脏水泼在奴婢头上!”

她声音清脆,中气十足,听起来没来由让人信服,至少旁边跪着的一溜丫鬟都怀疑地看向了柳枝。柳枝额头冒汗,对上楚倾凌厉的目光,她瑟瑟发抖,颤着音替自己辩解:“不是,四姑娘站得稳稳的,没有人推她她绝不会掉下去!”

如果站在栏杆上真那么危险,她硬拉也会拉姑娘下来,分明就是四喜推的!

“也就是说,你只看见四喜伸手,没看见四喜推姑娘?”楚倾沉着脸问。

柳枝原本因为指责四喜神情十分激动,此刻被楚倾这样问,她眼神立即就变了,咬着嘴唇,似是想撒谎又无法马上下定决心,同楚蔓撒谎前的犹豫模样如出一辙。

楚泓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同父亲道:“父亲,妹妹贪玩无意落水,柳枝冤枉四喜推卸责任,这等丫鬟,护主不力心术不正,还是发卖了吧。”之前听妹妹咬定有人推她,他还信了,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妹妹对嫡姐的怨恨,竟然在短短时间想到利用这事诬陷嫡姐,与柳枝不谋而合。

柳枝如坠深渊,膝行着爬到楚泓身前,哭着求他:“三少爷,奴婢冤枉啊,四姑娘那么大的人,怎么会自己站不稳落水?她……”

“四姑娘多大?她才十一,她做那么危险的事你都不管,侯府留你何用?”楚泓一脚踹开这个没用的丫鬟,若她看好妹妹了,妹妹就不会落水,也不会犯糊涂冤枉嫡姐,更不会因此让父亲不快。

“拉出去,打二十板子再卖了。”楚倾突然开口,也是结了这个案子。

富贵马上带人堵住柳枝的嘴,将她押了出去。

楚倾吩咐楚泓:“你去看看蔓蔓,给她解释清楚。”

楚泓白着脸退了出去。

楚倾靠到椅背上,摆手撵眼前的一溜丫鬟:“你们也都回去吧。”

众丫鬟齐声告辞,转过身,先后往外走。

楚倾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碗,回想几女在船头的位置,他朝紧挨着柳枝而站的湘平看了过去,眼底寒意一闪而过。

湘平一无所觉,出门后与弦音一起回了三房的西院。

“怎么说的?”三夫人打发走其他丫鬟,单独问湘平。

湘平低声道:“如夫人所料。”

也怪楚蔓自己不小心,她若老老实实站着,她未必能轻易得逞,偏偏楚蔓踩着底下的栏杆,上半身几乎都要趴了出去,那她稍微往后错一步,趁他人不注意伸手一推就够了,柳枝那个蠢货,果然将罪名推到了四喜身上。

三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楚倾现在宝贝嫡女,本能地会站在嫡女那边,如今认定是柳枝诬陷,肯定会迁怒夏姨娘与楚蔓,如此夏姨娘楚蔓还能忍下去?

人一旦失去理智,往往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她就等着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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