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重阳节,日子就过得飞快,十月中旬的时候,菊花开的正好,海氏也生下了长子,周安取名为周谈,岳氏则给取名为阿宝。

阿宝的洗三礼和满月酒就办的异常热闹,一直以来,岳氏都在为没能为阿顺办洗三礼和满月酒而遗憾,这次给阿宝办也存了补偿的心思。

如今岳氏是有孙万事足,再怎么劳累,为了孙子也觉得值了。

王蘅却带着阿顺趁着天还没那么冷,去田庄上住了一段日子。

那田庄离得也不远,是王蘅的陪嫁,王蘅却一次都没去过,这次也是庄子上来人说晚菊开的特别好,难得的是还有好的螃蟹,请王蘅去,原也是庄子上的人奉承的意思。

王蘅一合计,阿宝的满月酒也过了,左右家里没有事,就和周旭一起过去了。

庄子上的人也不是夸张,今年的几株晚菊开的特别好,在院子里搭了那么大一座菊山,别提多绚烂夺目了。

阿顺兴奋的只围着那菊山跑,时不时的伸手去揪一把花瓣,不多时就把下头那一层的花给揪秃了,王蘅哭笑不得,赶紧把他给抱开。

到了吃饭了时候,又是预备的螃蟹宴,一家三口美美吃了一顿,王蘅怀着身孕,倒是不适合吃螃蟹,只是吃了点腿子肉,倒是喝了不少蟹元汤,就连阿顺,王蘅也没敢让他多吃,倒是周旭大快朵颐,好好享受了一顿螃蟹宴。

周旭问王蘅:“是住两三天就走还是住十天半个月的再回去?”

王蘅道:“来之前娘还说着要早些回去,在庄子上也多有不便,咱们住上两三天回去便是。”

周旭应了,转头却趁着在庄子上的功夫带阿顺去骑马,王蘅知道后人已经走了,她气得不得了:“阿顺才多大,骑什么马啊!”

什锦笑道:“少奶奶别生气了,有少爷在呢,少奶奶也别总是待在庄子上,咱们四处转转也好啊。”

王蘅想想也是,就坐马车在周边转转,谁知却遇上了恪公主的车架。

恪公主如今成了皇后的母亲,皇上的岳母,出门的排场远远超过了从前,不过她见了王蘅倒是很客气,还特地停下来和王蘅寒暄说话。

恪公主看着王蘅挺着肚子,先是道了声恭喜,笑道:“我记得上次在船上遇到,五少奶奶就怀着身孕呢,如今算起来也快两岁了吧,这又怀上了,五少奶奶可真是多子多福啊。”

王蘅客气道:“公主谬赞了。”

恪公主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我正要去瞧故人呢,不如五少奶奶跟我一起去吧。”

王蘅一怔,心想这城郊哪有恪公主的什么故人,本想拒绝的,可恪公主却已经携了王蘅上马车,王蘅只得应允,又派人回去告诉周旭一声,叫他别担心。

恪公主如今生活顺遂,脸色春风得意,自然没有了以往那种抑郁苦闷,与王蘅谈笑风生。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这才停下来,有侍女上前扶着二人下了马车,王蘅四顾一看,放眼望去都是田野,几乎望不到头,真不知道恪公主来这儿做什么。

谁知恪公主却径直往田里去,走到了一个正蹲在地上弯腰劳作的妇人旁:“姐姐,许久不见了。”

那妇人抬头,赫然是被贬为庶人的宁顺长公主!

王蘅大吃一惊,看着宁顺长公主衣衫破旧,满面尘灰,神色憔悴,哪还有半分长公主的尊贵气度,而恪公主却衣衫华丽,珠翠满头,站在她面前,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这一幕,真是由不得人感慨。

世事变迁,岁月无情也不过如此了,原先高高在上的低到了尘土里,原先卑躬屈膝的却站在了高坛上。

宁顺长公主淡淡看了一眼恪公主:“原来是靖安大长公主,民妇失礼了。”

恪公主现在的封号是靖安大长公主。

恪公主笑道:“咱们是堂姐妹,怎么姐姐偏偏这么客气呢,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姐姐风光无两的时候可曾想到过现在会在田中劳作?”

宁顺长公主道:“你这样的叛徒,有什么资格称呼我为姐妹!”

恪公主笑容不变:“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怪你太傻,不光害了你,还害了你的儿子女儿,啧啧,你可知道明月在陈家过得什么日子?”

宁顺长公主脸色一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当初问罪时,本着罪不及出嫁女的原则,萧明月并没有被牵累,仍旧留在了陈家,可陈家却是那样趋炎附势的人家,萧明月作为宁顺长公主的女儿,下场可想而知。

恪公主笑道:“不光是你,连明城也从天之骄子变为罪人之身,日日服苦役,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姐姐可曾忍心?”

“你不要再说了!”宁顺长公主忍无可忍,打断了恪公主,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恪公主达到了目的,快意一笑,反而把目光投向了王蘅:“五少奶奶,你可还认得眼前的人是谁吗?”

王蘅不动声色,恪公主羞辱宁顺长公主,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但恪公主若是把她也拉上,自己可不会叫她如愿,遂道:“自然认得,这是宁顺长公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宁顺长公主冷冷看了一眼王蘅,道:“周家枉得皇上看重,没想到却做了赵凌的走狗!”

王蘅道:“长公主这话不免太刻薄,难道都要像长公主这样儿女分散才好吗?朝代更替向来是历史不可更改的规律,今日燕被赵所取代,可当初燕兴起时,也是建立在前朝的灭亡上的,长公主宁死不屈,这份气节我佩服,但长公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您一样忠心不改,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宁顺长公主眸色一动,叹道:“你这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又转身道:“民妇还要劳作,就不耽误靖安大长公主了。”恪公主轻蔑一笑,带着王蘅离开了这儿。

回去的路上,王蘅一直沉默不语,恪公主忽然道:“你是否觉得我刻薄?”

王蘅摇头,却没有说话,恪公主淡淡一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对,那时候还没有你大呢,也不过十六七岁,当初西北战乱,朝中大臣虽然提出了和亲之意,但谁也没有说真的把宗室女送过去,不过是挑选优秀的大臣之女封为公主罢了,这也是古往今来的惯例,可偏偏是宁顺,我的好姐姐向太后提议,说假公主嫁过去未必有用,倒不如把我这个真公主给送过去,你说哪有这样的姐姐?后来我被封为公主,养在宫中,准备出嫁和亲,这时是赵安打退了西北强敌,免去了我和亲的命运。所以我感激赵安,当初赵凌有起兵之意,我毫不犹豫就选择站在了赵凌这边。什么亲人,什么家族,她要算计我,把我送去和亲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她的姐妹!”

王蘅道:“那宁顺长公主为何如此针对您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就算计你吧。”

恪公主微微一笑:“问得好!我,宁顺,福顺,我们三个年轻时候。不是我自夸,我的容貌是谁也比不上的。你单看莲儿的容貌也能猜得到了,当初宁顺到了出嫁的年纪,她一眼相中了萧尚德,可却有传言。说萧尚德对我有意,于是宁顺就算计我,想把我送去和亲,免得碍了她的路!”

王蘅不禁无语,这种争斗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存在呢。

恪公主一路说自己与宁顺长公主的恩怨,她说的沉迷,王蘅也只是默默听着,一直到了田庄,王蘅下车告辞。恪公主这才道:“我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莲儿一直想见你呢,改日记得进宫陪她说说话。”

王蘅应了。却不过是客套一番的话,直到看着她的车架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周旭已经回来了,听说王蘅跟着恪公主走了,正担心呢,见她回来了。不由问道:“你跟着去做什么了?”

王蘅拉着他回房,把恪公主和宁顺长公主之间的恩怨说了。又叹道:“只是可怜了萧明月和萧明城。”

周旭笑道:“陈家那样的人家,捧高踩低,趋炎附势,萧明月的日子不好过倒是真的,但是萧明城那边却是不用担心的,二哥以前跟萧明城也有交情,如今也时不时的去探望呢,所以说二哥的银子花的快,大都是用来上下打点了。”

王蘅倒是没想到,看来周惠还是挺讲义气的,笑着问周旭:“你有没有去过?”

周旭道:“没有,二哥不叫我去,说到底是犯忌讳的事,他一个人出面就够了,我们有这份心就成了,我倒是给了他几回银子。”

王蘅点头,道:“我想去看看萧明月。”

周旭惊讶道:“这样岂不是要去陈家?”

王蘅扬眉:“难道我还去不得?”

周旭略微一犹豫便道:“我陪你去吧。”

王蘅摇头:“我一个人去正好,只是下帖子拜访萧明月这个陈夫人罢了,你若是一出面,少不得得应酬陈思泉,那么恶心的人,你难道想见?”

周旭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王蘅道:“除非陈家在江南的生意不想要了,不然就是陈文进也得对我客客气气。”

过了两日后,王蘅回到京城,果然下帖子去见萧明月,帖子倒是顺顺利利的递了进去,也很快有了答复,王蘅第二日就过去了,周旭亲自送她过去,在门外等候。

在侧门等候的是萧明月的奶娘,王蘅是认得的,她一见王蘅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少奶奶已经许久不见人了,没想到头一个来拜访的竟是五少奶奶。”

王蘅笑道:“怎么说都是故交啊,我也是前几日见了宁顺长公主,这才想起来,过来一趟罢了,你们家少奶奶可好?”奶娘叹气:“怎么说呢,能活着就不错了。”

她不愿意多说,王蘅就猜到萧明月过得不好,可真正见到萧明月,才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虽然有些消瘦,却挺有精神,不像那等落魄的。

王蘅就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萧明月淡淡一笑:“我还有父母和兄长要照顾,自然不能让自己有事。”

王蘅朝萧明月使了个眼色,萧明月会意,把丫头婆子都打发出去,奶娘亲自守在门口,王蘅也把丫头都打发出去了。

人一走,萧明月就急切的握住了王蘅的手:“你见到我母亲了?她可好?”

王蘅点头:“是,前几日我去田庄,偶然间遇到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看长公主虽然有些憔悴,但身体还好,精神也不错,就是你哥哥那边也不用担心,他以前的朋友也有不少去看他的,不过是使银子,总不会让他吃苦。”

萧明月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眼圈就红了,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在吃苦,唯独她还是锦衣玉食,这让她如何受得了呢,想去看看,可却出不去门,陈家也没有虐待她,只是不许她出门,让她连想给母亲送点东西也不能。

自打知道王蘅要来拜访她,虽然惊讶,可萧明月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想求王蘅帮着捎过去给母亲,她知道王蘅有几分侠义之心,断不会拒绝的。

萧明月把这事一说,王蘅便道:“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去看望长公主的,只是这事须得悄悄地才好,若是被人发觉了,反倒不好,如今我来见你,陈家铁定不少人看着,我若是大包小包的拿出去,肯定引人注目。”

萧明月忍不住哭了起来,王蘅安慰道:“长公主别的都不怕,就是担心你,怕你在陈家受罪,如今你好好地保重自己,便是让长公主放心了,再者说,你把东西省出来给长公主,长公主反倒担心你,到时候定会让我再把东西送回来的,这不是两头麻烦?东西你只管留着便是。”

萧明月哽咽道:“先前高朋满座,如今树倒猢狲散,我万万没想到,还愿意帮助我们的竟然是你。”

王蘅笑道:“人活一辈子,哪能不遇到一点坎儿呢,我这时候帮你,也是希望我将来万一落难了,也有人帮我一把罢了,你切莫放在心上,我去看望长公主后,不方便再过来了,只是过两个月就是阿顺的两周岁生日,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你去了周家,倒比在这儿好说话。”

萧明月连连点头,如今说什么感激的话都太浅薄了,她只是紧紧握住了王蘅的手…

王蘅好好地从陈家出来,周旭这才松了口气,一听她要去看望长公主,顿时就不高兴了:“你这还大着肚子呢,瞎跑什么,你要送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叫人去办。”

王蘅道:“我这不是好心么,瞧着长公主那样的确挺可怜的。”

王蘅本来打算亲自去的,谁知却被召进了宫,只得把这事交给周旭去办。

召见王蘅的人是顾莲,还特意嘱咐要把阿顺给带上,王蘅虽然不想去,却推辞不得,只得坐上宫里派来的小轿进宫去。

小轿直接停在顾莲的宫外,王蘅身后跟着抱着阿顺的奶娘,一路跟随宫女往寝殿而去。

殿外廊下挂了不少鸟雀,阿顺看了喜欢,就指着那些个鸟笼子大声对王蘅道:“娘,好看的鸟儿。”

王蘅赶忙示意他噤声,阿顺懵懵懂懂,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顾莲并没有穿皇后的冠服,反而一身常服,正在摆弄几株菊花插瓶,见了王蘅,不等她行礼就赶忙叫人扶了起来,又叫人抬了四平八稳的椅子来:“不必拘礼了,你的身子要紧。”

王蘅还是浅浅福了福:“多谢娘娘体谅。”

顾莲笑道:“昨日娘进宫说话,说起你,我就想起来了,正好皇上这两日也念叨呢,快到阿顺的生日了,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呢,我就叫你进宫说说话,没想到肚子这么大了,几个月了?”

王蘅道:“五个月了。”

顾莲好奇道:“我瞧着倒像是双生子似的。”

王蘅笑道:“怀阿顺的时候也是这样,倒不是双生子。”

顾莲点点头,一边叫人去告诉赵凌,一边叫人把廊下挂着的鸟雀提了进来给阿顺看:“阿顺喜欢吗?”

阿顺依偎在王蘅怀里,怯怯的看着顾莲,不过他人小鬼大,素日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胆子大的,又会看人脸色,见顾莲笑眯眯的,就不怕了,小声道:“喜欢小鸟。”

第一百三十四章

顾莲就让人把鸟笼子放在地上,正好能让阿顺低头看到。

赵凌一进来,就看到这可笑的一幕,阿顺的半个身体几乎都趴到那有半人高的鎏金雕花鸟笼上去了,不由一笑,道:“这是看什么呢。”

大家赶忙行礼,顾莲和王蘅也起身行礼,赵凌看了一眼王蘅,又把眼神转开,不甚在意道:“都起来吧。”又大手一捞把阿顺抱在了怀里:“阿顺,还记得义父吗?”

阿顺好奇的看着赵凌,他自然记得,不过早在进宫前,爹爹就告诉他,宫里的义父不是好人,不许他亲近,他自然要听爹爹的话,因此脆生道:“不记得!”

赵凌扬眉:“真的不记得了?义父可还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呢,既然不记得了,这东西可就没你的份了。”

阿顺眼珠一转,看向了王蘅,见王蘅只是笑着看着他,并没有生气,就放下心来,小声道:“不给阿顺给谁?”

赵凌一怔,哈哈大笑起来,使劲亲了阿顺一下,道:“自然是给阿顺的,谁都不给。”

顾莲也笑道:“阿顺这么伶俐,难怪皇上喜欢。”

赵凌笑道:“我和阿顺有缘分嘛,这孩子也招人疼。”又对王蘅道:“你如今怀着身孕,阿顺又需要照顾,能忙得过来吗?我把阿顺留下了,过几日再给送回去。”

王蘅心中一惊,赶忙起身道:“皇上厚爱。但阿顺年纪还小,又不懂事,只怕冲撞了皇上。再者说这孩子也离不得我。”

赵凌似有不满之意:“我知道他年纪小,难道还会跟他一般计较,他又是男孩子,还离不开娘了?你难道还担心阿顺的安危不成?”

这话说的有点重,王蘅不能反驳,只能冲阿顺使眼色,阿顺却在兴致盎然的用手指描画着赵凌衣裳上的金龙。因此浑然不觉,王蘅无法。只得答应。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王蘅,顾莲忍不住一笑,道:“皇上想叫阿顺进宫住几日,何苦叫臣妾召见。倒叫臣妾做了坏人。”

赵凌却不甚在意,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带着阿顺回了御书房。

阿顺对宽敞明亮,却又豪奢明丽的御书房很是好奇,自己迈着小短腿先跑到了百宝架前,仰着头往上瞧,伸手去够上头的碧玉香炉,一旁的太监见了赶忙拦住,赵凌却笑的要命,道:“难怪把人家的琉璃盘子给砸了呢。这小子也太顽皮了。”

阿顺不像别的小孩子那样爱哭爱闹,他素日最是安静,却喜欢四处跑动。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给你闯点小祸出来才成,偏偏闯祸后还用眼睛无辜的看着你,让你也不忍心责备他。

曹氏说这是孩子有好奇心才会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摸,有好奇心的孩子都聪明。让王蘅不要责备他。

这次进宫前,王蘅就嘱咐过他。谁知如今又故态复萌。

赵凌一只手就把阿顺提溜起来了,让他坐在书桌上,正好与自己面对面:“阿顺,叫一声义父。”

阿顺很是痛快的叫出声:“义父!”赵凌不由满意,左右看了看,示意太监宫女都出去,这才小声道:“阿顺叫一声父亲。”

阿顺疑惑的看了看赵凌,仍旧很痛快的拒绝了:“义父不是父亲!不叫!”

赵凌无奈,这孩子聪明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不好糊弄,他试探着道:“那阿顺告诉我,是义父好还是你爹好?”阿顺这次仍旧很痛快的回答了:“爹爹好!”

赵凌扬眉:“为什么?义父送你小弓箭,送你匕首,难道义父不好吗?”阿顺不说话了。

赵凌无奈极了,点了点阿顺的鼻子:“你这个没良心的。”

阿顺咧嘴一笑,伸手摸了摸赵凌的脸颊:“阿顺喜欢义父!”

赵凌也忍不住笑了,把阿顺紧紧抱在了怀里:“义父也喜欢阿顺呢。”

晚上赵凌带着阿顺一起在宽大的龙床上睡,阿顺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床呢,穿着小衣兴奋的再上来跑来跑去,又或者蹦起来去够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璎珞,赵凌把他捉住,抱在怀里:“义父给你讲故事如何?”

阿顺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躺在赵凌身边,期待的看着赵凌。

赵凌便挑了一些生动有趣的行军打仗的小故事讲给阿顺听,阿顺虽然听得很兴奋,但人还小,禁不住困,慢慢睡着了,赵凌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阿顺现在跟王蘅长得却是越发像了,眉目秀美,尤其是那一双会说话般的灵动眸子,赵凌几乎不敢与之对视。

不过阿顺的脾气却很周旭很像,让赵凌有点招架不住。

第二日赵凌起得早,要去早朝,命人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了阿顺,但阿顺到底是在陌生地方,睡得浅,听着点响动就爬起来了,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喊:“娘!”

赵凌笑道:“你娘可不在这儿,义父在这儿呢。”又叫人把给阿顺准备的衣裳捧上来,亲自动手帮他穿上,又亲自拧了巾帕帮他擦脸——能让皇上亲自动手服侍的人,阿顺只怕是头一个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唯独阿顺还小,不懂什么身份等级之分,觉得义父帮自己穿衣裳是天经地义的事。

由于忙着照顾阿顺,赵凌难得的推迟了早朝,看阿顺用过了早饭,这才让人带阿顺出去玩儿,自己才赶忙去早朝。

这时候已经算不上早朝,已经日上三竿了,大臣们也都面面相觑,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阿顺被带到花园里去的时候开心极了,这个陌生而又宽广的地方好像一个巨大的宝藏,等着他去发掘和探索,他跑来跑去,不一会就热的满头大汗,把身上的小斗篷一甩,继续往前跑,跟着他的太监小祖宗小祖宗的叫着追上去,若是着了凉,他可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阿顺带着许多战利品去见赵凌,有他从草丛里捉到的虫子,还有一把墨绿色的忍冬叶子,还有五颜六色的菊花花瓣一大捧,还有捡到的奇形怪状的石子儿,以及他捡到的别人丢下来的一枚华丽的珠花儿。

赵凌看着这些东西摆了满满一桌子,别提多惊讶了,阿顺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却是欲哭无泪,上前小声回了:“小少爷把御花园的那些菊花花瓣全都揪下来了,这些说是挑了最好看的给皇上看。”

赵凌一愣,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阿顺的额头:“你也真能祸害东西!”

阿顺却抓起一把花瓣朝他示意,咧开嘴天真无邪的一笑。

阿顺在宫里住了这三天,这三天他和赵凌同吃同睡,有时候赵凌还会牺牲批改奏折的时间带他去骑马,那么点的小小的人,还命人拿了小弓箭来教他射箭,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少爷是皇上放在心坎上疼极了的的义子,谁也不敢小瞧了去。

因此等王蘅再次进宫接儿子回家的时候,那些个宫女太监别提多殷勤了,倒让王蘅觉得莫名其妙。

这三日阿顺不在家,她实在担心的不得了,倒是周旭想得开,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高兴,可后来却道:“正好也能锻炼锻炼阿顺的心志,男孩子家家的,总不能连娘都离不得。”

惹得王蘅瞪了他一眼,他们两个人担心的压根就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事!

王蘅来接阿顺,赵凌还有些舍不得,他面对王蘅时,惊讶的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一见到她就想起前世的事了,怎么形容呢,原先他看王蘅总是下意识地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而今看王蘅,却只是把她当成自己义子的母亲罢了,看待的角度不同,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也就更自然了。

尤其是他看着王蘅为周旭生儿育女,心里眼里满是周旭,慢慢的也就死心了,见她来还挺不乐意:“阿顺在我这儿挺好的。”

王蘅客客气气道:“皇上看重,是阿顺的福气,但阿顺毕竟还小呢,离不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