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舒听着柳玉蝉的话语,略皱了眉,他一边叫人宣洗录阁的当值嬷嬷来,一边扯过白锦亵衣给柳玉蝉披在了身上:“你是说你是因为带了这串挂链所以才如此的吗?”

柳玉蝉抽泣着穿好亵衣,靠在了皇上的身边,十分委屈般地说到:“我并不是十分肯定就和这串挂链有关,但是我小的时候,就有算命的说我带不了红玉。那时小并不知情,依旧带过,结果就大病一场,出没出斑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取掉那红玉坠子后,过了半日就好了。自那以后我都是避忌红玉的。如今红斑在脖颈处…兴许和那挂链有关吧!”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戴着?”龙天舒一听如此,当即推开了柳玉蝉,不悦的走到软塌前坐了。

“皇上,我也是没办法啊!今日里看到是红玉,我就害怕,见是如此贵重的东西,便是推辞,可是韩婕妤不信这事,硬说我是为难于她,还说我是嫌弃她送的不够贵重,说要和皇上您讨个珠子给我,好叫我满意。可是我,我哪里有那样的想法啊?我怕她生气,又怕她真向皇上您来讨,成了我没分寸,就只好说收下好了,哪知她更是误会了我,认为我先前不收这会又收,那是我故意和她过不去,向钱贵嫔娘娘告状,我害怕说不清楚,情急之下就戴在了脖子上,原本想着过去了就摘下,可钱贵嫔娘娘说好看,我倒也不敢摘了,后来因为陪着大家也就忘了这档子事儿,哪知道这会就痒了起来,还成了这样…”

龙天舒没有说话,他看着一脸委屈的柳玉蝉,脸上是一副思考的模样,而手指却在膝盖上轻轻地敲击着。此时殿外太监唱诺,那当值嬷嬷已经传到,龙天舒便一抬手,示意让人进来。

“奴婢叩见皇上。”

“叶嬷嬷,今日你当值的,柳贵人沐浴的时候,可有什么不适?”龙天舒的语调平平没什么可以辨别的情绪。

“回皇上的话,柳贵人肤白体香,没什么不适啊?”叶嬷嬷埋着头回答着。

“哦,是吗?那你现在看看呢?”龙天舒说着冲着柳玉蝉抬了下下巴,柳玉蝉之后走到叶嬷嬷跟前,在叶嬷嬷小心抬起头的时候,将自己满是红斑的颈子和胸口露给她看。

“噗通”一声,叶嬷嬷惊讶的瘫倒于地,她使劲的摇着头,口中急急地辩解到:“怎么会这样啊?皇上,老奴伺候贵人沐浴时可亲自送簪以检体态,那时贵人肤白如雪,这颈子与胸口处并无此红斑一片,乃是赛雪美肌啊!这,这是怎么会事?这,这,老奴实在不明白啊!”

“叶嬷嬷,你确定当时没有?”龙天舒微微眯了眼。

“回皇上的话,真的没有,皇上,这一点,老奴,老奴敢拿性命担保!”叶嬷嬷说着便跪趴在地上,拼命的磕起头来。

“性命担保?呵,好了,你下去吧!”龙天舒的唇角略略上扬了一些,他打发了叶嬷嬷下去,看了柳玉蝉一眼,轻叹到:“看来今夜,你是无缘侍寝了。”

“皇上!”柳玉蝉呜咽了一声,跪坐于地。

“来人!宣皇后与韩婕妤到此!”龙天舒忿忿地甩了袖子,脸上开始出现怒气。

太监去宣人,柳玉蝉跪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泣,龙天舒皱着眉,歪斜着身子靠在软塌上闭上了眼眸。大约一刻后,韩婕妤一脸惊色的被带进了殿,此刻她脸色难看,钗枝凌乱,一进殿看见跪坐在地上抽泣的柳玉蝉,更是有些慌乱,眼见皇上在软塌上闭目,她急忙冲到柳玉蝉的面前,一拨她的下巴,不由的脸色大变,刹时没了血色,她摇晃着脑袋,忙是转身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来了,皇上,臣妾冤枉啊!”

龙天舒微微地睁了眼,唇角挂着一点耐人寻味的笑容:“冤枉?你怎么一进殿就喊冤枉啊?”

“皇上,臣妾可没动什么手脚啊!柳贵人出了这斑疹可与巧儿无关啊!臣妾不过是送了她一串红玛瑙而已,谁知道她戴不得啊!”

“你…”柳玉蝉一听,当即竖眉对到:“你送东西来时,我就和你说了我戴不成红玉,不是你说我不给你面子,还说是我嫌弃,你不是还说要和皇上讨个珠子给我的吗?你不是还因为我不戴,而向钱贵嫔告状的吗?”

“你,你少胡说!”韩婕妤一听到柳玉蝉提到了钱贵嫔,心里的慌乱刹时变成了怒火,她清楚的明白,这不是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了这事,而是这个丫头分明有备而来!

“吵什么?你们吵上一通,朕就能明白了吗?”龙天舒冷冷地丢过一句话来,而后看向了韩婕妤:“巧儿,你究竟知不知道柳贵人戴不得红玉?”

“皇上,臣妾不知啊!”韩巧儿在来在路上给传话太监塞了银子才知道了什么事,当即就想着一定要死不认这知道的事,毕竟柳贵人说这红玉的事儿时可没有别人在,只要自己不认,就是她跟前的丫鬟和她怎么解释都没用。所以她一进殿就先喊了冤枉,现在皇上一问,她也不假思索的回答是不知了。

“是吗?不知的话,那你何必进殿就喊冤枉?更是一再强调你不过是送了串红玛瑙,并不知道她戴不得,你,你不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皇上,我,我是问了传话太监才知道…”

“放肆!”龙天舒噌的一下直了身子,站了起来,他手指着韩婕妤说到:“说,是哪个太监多话?”

韩婕妤哆嗦了下身子,不敢言语。

此时龙天舒大喊到:“刚才传话的,给朕进来!”

很快一位小太监急步走了进来,跪下。

“可是你多话说了什么?”

“皇上,奴才奉圣谕宣人,只说了陛下急召,并未多说一字啊!”小太监不是傻子,要是承认自己收钱漏话,那可是死罪,怎么会认。

“你这小太监怎的不认,我刚才可是给…”韩婕妤这会也是头大,只好询问,但还不等她说完,小太监倒先质问起她来了:“韩婕妤,奴才不过是个芝麻大点的虫蚁,您何必非要把奴才扯进去。奴才宣您来殿的时候,可没多说一句话啊,就连您问奴才皇上有多生气,柳贵人是个什么情形,奴才都没敢吭一声啊,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奴才是在殿前伺候的,可不敢犯宫规,您何必因奴才没说,而要牵连奴才进来呢?”

“你!”韩婕妤一听当即咬了牙,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就开始扯起那太监的衣袖来。

“娘娘,您,您要做什么?”小太监一脸的惊慌。

“做什么?我给你的二两银子你可是装在身上的!”韩婕妤毫不客气的一边说着一边翻找,而那小太监虽是一脸的惊慌,却似乎并不闪躲的任她翻找,显然是早把银两收到别处去了。

龙天舒看着殿中的闹剧,冷笑了一下,也不管韩婕妤这等行径,倒是大声问到:“皇后怎么还没传到?”

此时另一个太监挂着汗珠急忙入殿:“皇上,奴才前去宣,可皇后娘娘不在坤宁宫,这会她在佛堂抄经祈福,正为太后身体安康还原呢!奴才不敢叨扰,只好又折了回来。”

龙天舒看了那太监一眼摆了手,然后看着没寻到银两一脸慌乱的韩婕妤,他抬了眉:“你闹够了没?闹够了就滚!”

“是,是,臣妾这就滚,这就滚!”韩婕妤说着急忙就要退出去。

“慢着!”龙天舒大步走到镜台前,将那串红玛瑙拿起就往韩巧儿的脸上丢:“送什么东西也是分着等级,你难道不知道她一个贵人能不能戴这红玛瑙的东西吗?还有,既然知道人家戴不得,就要体谅之,你倒好,就会寻事,就这一条就够罚你的,现在你滚下去,回宫思量三个月,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来一步!”

“啊?皇上,臣妾…”韩巧儿一听连忙想要求情,可龙天舒已经摆了手,她只好低头称谢,退了出去,当然退出去时,她狠狠地挖了柳玉蝉一眼。

“皇上,这是这事就让韩婕妤禁足三月,这…”

“难道你觉得三个月少了吗?”龙天舒似乎还在盛怒中,话语听来十分的冰冷。

“没,没有,玉蝉只是没想到就是这个事会弄成这样,早知道玉蝉说什么也不带那红玉就是,怎么会惹出这麻烦来。”柳玉蝉说着抹起眼泪。

龙天舒嘴角一抽说到:“玉蝉,朕有句话要说给你听,做人要知道见好就收,她不对在先,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你呢,别以为以退为进就可以为所欲为,有些话最好过过脑子再说出来,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柳玉蝉一听这话,不由地呆住了,此时龙天舒对着她也摆了手:“你也下去吧,朕累了,改日再宣你侍寝吧!还有,朕提醒你一句,不要以为你姐姐是皇后就为所欲为,也不要以为朕是个糊涂人,你,下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玉蝉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穿好了衣裳,告退了出去…

(这是昨天的章节,比较郁闷,停电,搞的我没办法更新,稿子又在家中电脑里,现在先补发,今晚的更新推迟到晚上9点,谢谢!)

第十五章 压事

夜风带着浓重的湿气吹进了殿中,此刻已是深夜,但承欢殿的殿门却并未紧闭。摇曳的烛光中,龙天舒披着发站在殿门前,手执一壶酒遥看着远处的楼角。

王总管看了看这夜色,又惦念着湿气,叫来随从取了一件锦龙披风,小心的捧着到了皇上的跟前,踮着脚给皇上披在了肩上:“皇上,夜深了,您该休憩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恩,知道了。”龙天舒答应着,却并未动身,依旧迎着夜风在殿口。

王总管伺候了几十年的皇帝,两代帝王都是他伺候过的,他明白皇上这是心里有事儿,他略略一合计,便也看着远处的楼角说到:“皇上是不是操心着皇后娘娘通宵抄经伤身啊?”

龙天舒的唇角轻轻一勾,并不回头只轻声应到:“你说呢?”

“皇上的心思,老奴未必猜的中,但皇上向来疼爱皇后,这些日子皇后又伺候在太后跟前一刻不得闲,只这份心就难能可贵,如今为太后祈福是好事,只是这些日子皇后她一直都劳累着,皇上心疼也是应该,要不老奴这就遣人送过去一件披风去,让皇后知道皇上的挂心。”王总管轻声的建议,换来龙天舒回头一笑:“你这份猜人心思的本事,就是最难得的,难怪父皇要我继续用你,果然是贴心啊,不过送是要送过去的,但是不要惊扰到她,她好心祈福,莫让她白辛苦,那披风送到堂外就好,等到清晨她出来时再披上,免得她着了清晨的露水。”

“是是,皇上的这份体贴,就是老奴想不到的。”王总管说着立刻命令身边的人去做了。

此时龙天舒终于是折转了身子进入殿中后堂,将那手中酒壶搁下,轻叹了一声:“你说,今天是巧合吗?”

王总管愣了一下小声问到:“皇上您问的是哪件事呢?”

“你说呢?”龙天舒似乎来了兴致,故意不说。

“若是皇上问的是那红玉之事,老奴认为可做巧合,毕竟没谁希望在皇上面前留下不堪的印象,尤其是这位柳贵人,就是她再不清楚礼数,也断不会想着折了自己的路程。”

“嗯,有些道理。继续。”龙天舒点点头。

“如果皇上问的是皇后去祈福的事,奴才想,那也该是巧合,毕竟这事来的突然,皇后不知,退一步讲,若是皇后知道了,那是叫皇后以贤德来叫自己的妹妹忍了才好,还是为自己的妹妹而教训韩婕妤呢?不论哪个似乎都不合适啊!所以,奴才只相信,这是巧合,是真正的凑了巧。”王总管说完便低了眉,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鞋面。

龙天舒回头看看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奴才,慢慢地笑了:“你说的对,一切都是巧合,只有巧合才是最好的结果,不过,你知道朕为什么要韩巧儿禁足三个月吗?”

“老奴寻思着,皇上是不想让钱贵嫔知道这事儿。”

“不错,所以这事最好在钱贵嫔的跟前给压住,朕可不想掺和进去,只为一串挂链搞的自己不安省,那丫头没分寸,朕总不能跟着没分寸,朕不管你是太想帮朕而和皇后走的近,还是为了后宫安宁计,朕都希望你该去提点的就提点到,该掩盖好的就掩盖好。今夜的事,都给我埋在肚子里,只要有一个嚼舌头的,那朕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了!”龙天舒说着,起身去了床榻跟前。

王总管立刻上前为皇上脱下龙靴,口中应着:“皇上您放心吧,老奴这些一准给皇上办好,您好好休憩,明早还要早朝,老奴会一切都办妥,不让皇上操心的。”

“恩,去吧。”龙天舒摆了手,看着他把一层层的帐子都放了下来,再听到殿门的掩合声后,他口中轻喃:“小丫头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愿她是无心!”

不过,敲打一下,倒也对,至少提个醒儿,免得给玉蝶惹上麻烦!哎,玉蝶也真是,没了玄儿她心中苦啊!龙天舒心中感叹着,叹了一口气后,翻身闭眼睡觉去了。

“轻点,轻点。”柳玉蝉嘱咐着用清水擦洗红斑处的云衣,这会红斑已经不太发痒,只略略有些疼,她知道这些红斑快要下去了。

“主子,您还真是,您看这红斑发着如何是好?”云衣轻声责怪着:“您就不该带那挂链,您看弄成这样,就算如您说的,叫那韩婕妤被禁足三月,可您也没得到什么好啊!”

柳玉蝉听到云衣这话,歪了脑袋:“我怎么想到皇上说翻脸就翻脸嘛。前面还在帮我,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皇上倒对我也凶起来了。”

“您说了什么啊?”

“我就说,皇上何必为这件事让韩婕妤禁足三个月嘛,早知道我不带就是了啊!结果我就说了这句皇上就发怒了呢!”柳玉蝉十分委屈的说着。

云衣一听抽了嘴角:“主子啊,您前面也说了,是因着钱贵嫔你才戴了的啊,所以你这话就是告诉皇上韩婕妤她是送礼的没错啊,可是你可以不戴啊,而戴是因为钱贵嫔,所以皇上定是认为你这话的意思,是要他连钱贵嫔也一起处罚啊!”

“啊?这样啊?”柳玉蝉一脸的恍然大悟:“可是我压根没这么想啊,不过话说回来了,就算是这样,皇上也不该对我发怒啊,那本就是事实嘛,明明是我被害,他还冲我发脾气!”

“主子啊!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啊!韩婕妤不过是新晋的妃嫔,她得宠呢是靠她自己的容貌,会撒娇,但是她背后却没那么大的势力啊,皇上为你治她一下,也没什么的,可是钱贵嫔却不一样啊,如果不是什么很大的罪,皇上才不会动她呢,更何况皇上这也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柳玉蝉翻了下眼:“寻我还是为我好了?”

“主子啊,若是这点小事,皇上真的为你去训斥了钱贵嫔,你这不是和钱贵嫔之间就把梁子结下了吗?”云衣小心地提点着。

“梁子?她和姐姐过不去,自然也会和我过不去的,这梁子还用结吗?”柳玉蝉厌恶般的犟了下鼻子。

“主子,您想错了,虽说你和皇后是一家人,可是在后宫里,这并不表示你就会因此和钱贵嫔势如水火啊,俗话说,凡事不打笑脸人,您和她之间又没什么过节。再者,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是势利眼,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要左摇一下,右摆一道的,所以您这会儿还是别把自己弄的太扎眼,先稳稳地讨了皇上的宠才是。等到将来产下龙子,有所仪仗,那时您再表明您是哪边的,谁还敢惹您啊?”

“真的可以这样吗?”柳玉蝉询问,动手缠绕了发丝:“怪不得皇上说我叫我不要以为有姐姐就可以为所欲为,他还说,要我见好就收呢,只是,我又没做什么!”

云衣闻言,眼珠一转,然后笑言到:“主子您看,皇上不也在提醒您吗?所以你现在还是想办法赶紧有了身孕才是…”

“知道了,只是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柳玉蝉羞红着脸小声说着,此刻她脖子的红斑只有浅浅地印子了。

“主子,您这红斑都下去不少了,明早起来兴许就没了呢!”

“肯定没了,再过半个时辰呀,就应该全散了。”柳玉蝉不在意的随口说着,此时忽然殿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当即弄的云衣和柳玉蝉都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已是深夜,早是宫门落锁的时候了,虽说今日是她侍寝,因此宫门未锁,但谁会半夜来啊,两人因此一听到叩门声,脸色都是一变,有些害怕的缩在了一起。

“谁,谁啊!”云衣大着胆子询问着。

“匟匟”叩门声依旧,却并无人回答。

柳玉蝉缩了下脖子,小声地说到:“云衣,你说这是谁啊,会不会是,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啊?”

“不,不会,不会!”云衣摆着脑袋,转了转眼珠,将柳玉蝉的手臂抓下,小声说到:“主子不怕,奴婢过去看看。”

云衣举着一盏灯小心地挪到殿门前,她说是看看,却也不敢开门,毕竟这门外不出声,只管叩门,偏又叩的轻巧不已,着实也吓人,因而她也是哆嗦了半天,空抬了手,就是不敢拉门栓。

就在这事,忽然殿外传来小环的声音:“诶,你是谁啊,大半夜跑来敲…”

话音一出,云衣倒也不怕了,一把拉开门栓,就看到殿外一位上了年纪的公公站在门前,她举灯一看,立刻福身。口中急言到:“哎呀,这不是王总管王公公吗?您怎么…”

“行了,别那么多话,你和这个丫头都回你们的屋子去,我来过的事,谁也不许提起,我是过来和柳贵人嘱咐几句话的,说完我就走。”王总管说了这两句话后也不管云衣什么反应,当即就迈步入殿。

云衣是机灵人,立刻吹了灯中烛,快步走到还在发呆的小环跟前,悄声说到:“走,走,进屋。”

“他是谁,要做…”

“别多话,进去,走!”云衣拉着迷糊的小环往屋子里去,口中急声嘱咐着:“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可我还要上茅厕呢!”小环挣着又要外出,可被云衣一把扯进了屋子,只冷冷地说到:“先憋着吧!”

她动手掩上屋门的时候,就看到王总管已经走到发呆的主子跟前,依稀说着什么。

第十六章 菊花

“柳贵人,敬事簿上已经记录您今夜侍寝,老奴是特来嘱咐一声的。”王总管轻声说完,自己就走到了座位上坐下了。

柳玉蝉一脸紧张地扯着披风,此前在屋内她只着了亵衣,实在没想到这时候王总管竟然会来,只堪堪地扯了披风裹了身。这会听到王总管的言语,先是一愣随口便眨着大眼睛问到:“公公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总管闻言呵呵一笑:“贵人还真是纯真不谙事实,老奴就给皇上说了,柳贵人刚才在殿内的最后几句定是无心之语,看来还真是如此呢,柳贵人您呢也别在奴才跟前这么问了,老奴在宫里伺候的久,算是真格儿的老人,今夜里来,除了给您只会一声薄子上记录了的事,也是来提个醒儿,想和您说清楚:这人啊,做什么事都先掂掂分量,搬的动,弄的起了,再出手,要不然就别吭声。遇上事儿,宁可做个路人也别不自量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老奴这话,您别听着不高兴,夜里自己个好生想想,要是想不明白,倒可以找个时候向皇后娘娘问上一问,老奴这话可都是掏了心窝子的,只有好,没有坏。”

“我,我知道了。”柳玉蝉虽然听着这话觉得不那么舒服,可是人家说的确实在理,而且这大半夜的跑来说这个,随说是奇怪,但是她柳玉蝉还是明白,人家能来,就一定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因而应了话之后询问到:“不知道王总管还要什么要指点的?”

“多的就没了,只和您说一声,韩婕妤夜里被宣召到殿里的事儿,您就当不知道,只当自己侍寝之后,被接了回来,这些统统没发生,而她韩婕妤禁足的事儿,您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若人问起了那挂链的事,您只说那串红玛瑙的挂链皇上瞧见就收了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明白?”王总管见柳玉蝉点了头便起身说到:“话都说到了,老奴也就告辞了,不过,有句体己话,这是老奴自己想说的,刚才在外面听到一句,便想提醒您一声:做人要小心谨慎,耍心眼斗机灵后宫里老奴看了几十年了,可是您可千万要记得两样,一个是,心急吃不热豆腐,再一个就是,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王总管说完这些话,就走了出去,只留下柳玉蝉一个人变了脸色地站在殿内,全然的僵直。

侧面小屋一开,小环急忙跑向茅厕,而云衣来到了殿内,。

“主子?王总管来交代什么了?”云衣问着,看到主子有些僵的站在殿内,忙是摇了下她的胳膊:“主子?”

“啊?”柳玉蝉回了神,一脸的迷糊。

“主子,您在想什么啊?王总管和您说了什么啊,瞧您怎么都变了脸色?”云衣注意着柳玉蝉的神情小声问着。

“哦,没什么,他说今天敬事簿上记得我被宠幸了,我就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问他,他又不说,只叫我别对人提知道韩婕妤今日被传到殿里的事而已。”柳玉蝉有选择地说了些。

“哦,是这事儿,看来是皇上护着你,不想把你给牵连出来呢!”云衣说着一脸的放心,这时小环也急忙跑了过来:“小姐,您没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好了,都去休息吧,我也该睡了,人都困乏了。”柳玉蝉说着作势打了个哈欠,上床钻被,云衣和小环忙是伺候着拉上了帐子,随后小环回到了屋里休息,而今夜守班的云衣则宿在了外面的隔间里。

躺在床上的柳玉蝉脸色发白的咬着被角,她回想着刚才王总管最后的话语,她有些担心:难道我玩的伎俩他已经看清?究竟是他看清还是皇上看清?我,要不要和姐姐说说,看看姐姐的意思呢?

淡淡地菊花香,溢满了整个殿堂,柳玉蝶靠在软塌上,伸手抚摸着那金黄色的披风,一脸地淡然笑意地看着面前那几盆摆放在面前的各色菊花。此刻宫内负责园艺的老花奴正在向她讲述着每一种菊花的特色与花期,并时不时的说上几句培养时要注意的方面。

而柳玉蝉则一脸无趣的坐在一旁,话也不敢搭,只能干坐在那里等待着。

“皇后娘娘,老奴已经将以上几种名贵花种介绍完毕,您看今年是如何安排?”那花奴终于是讲完了,询问着皇后的意思。

“张头,你在宫里种了几十年的菊花,你说的这些年年听,我其实已经知晓了,今次你养出几种名贵的菊花来,倒是不错,我若操心也操心的是这个。这样吧,宫廷内与各处的花种,规格就照以往,但是有几个地方略略变动一下。像这‘绿云’品种难见,这次也只有三盆拿的出手,一盆用做重阳当日花展一盆送到太后处,另一盆就送到皇上那里,备做上次,而‘帅旗’嘛,就此一盆,借此立意,只怕皇上也会送到大司马那里,你小心看护,且莫误事。其他的嘛,变化不大,就按着身份等级分送各宫。那盆极品的‘十样锦’,你给我小心伺候,重阳当日,我要亲自接幕。”

“是,皇后娘娘。”

“好,你下去做事吧。”柳玉蝶摆了手,遣走花奴便对身边的太监交代着:“去收集上好的菊花,今次要做三样菊礼,都一一备好。菊花糕今年是钱贵嫔做,东西准备的细些,莫让人寻事,菊花茶呢,就让德妃做,这个简单,她也能做好,至于菊花酒嘛,今次就我们自己酿吧,这些细料都早些弄好,别让我操心。”

“是。”太监听完吩咐便下去做事了,此时硕大的殿里才算是安静下来。

柳玉蝶眼扫了下一脸无趣的柳玉蝉,唇角挂了笑,轻声说到:“你呀,当真就听的这么苦恼吗?你看着这些名贵的菊花不觉得开心吗?要知道这些菊花在宫外可是不那么容易见到的东西。”

“姐姐!”柳玉蝉起身凑到皇后的身边,撒娇般的扯了她的衣袖说到:“我也知道这些菊花很难得见啊,可是我现在在宫里了,这以后都是见的到的,而眼下,我可没心思去欣赏这些菊花,只想着那王总管和我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柳玉蝶无奈般的摇了头,浅笑着说到:“一大早跑到这里和我讲了那么多,我听来听去,就听明白了,你是好心想为我出口气,姐姐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一心想帮姐姐,但是妹妹啊,这宫可不是咱们家的院墙,不是你想的对着那些佣人,想如何就如何的。在这里一句话,一个眼神可都传递着不同的讯息啊!”

“姐姐,这些你已经说过几次了!”柳玉蝉有些不耐的伸手挠了挠额头。

柳玉蝶伸手抓了柳玉蝉那不雅的手,斜睨了一眼轻声责怪到:“你看你,没一点规矩,过上几个月就是重阳节了,到时你再这般随性,可要给我们柳家丢脸了。今日你来了,我也正好告诉你,从明日起,你就准备接受宫中规矩的教导,免得出什么差错。”

“啊?教导?”柳玉蝉一愣。

“对,现在你是贵人,可将来呢,你绝不会是贵人这个身份一辈子的,无论因你是我的妹妹,还是因着皇上宠爱,你都势必走在人前,现在你可以仗着才进宫什么都不知,但过些日子呢,这就不能是借口,所以我一定要立刻让你明白这些,懂的这些,和姐姐一样处处做的得体,叫她们寻不到事由。”柳玉蝶说着,眼看向面前那几盆花,伸手一指其中一盆开着绿色菊花的花盆说到:“你瞧,世间的菊花,不就是黄白两色,但在宫内就有绿,有紫,更有如那十样锦一般的花色,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就是花奴‘调教’出来的结果。而花奴为什么‘调教’的出来?就是因为它要让我们赏心悦目。所以,你入了宫,也必须接受‘调教’,只有这样,你才会让大家接受,才会让皇上赏心悦目。你懂了吗?”

柳玉蝉看着那坠着彩色的花朵,点了点头:“姐姐,我懂了,我会好好做的。”

“你呀,只是说说,你离懂还远呢,慢慢来吧,至于你今日来问我的,王总管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告诉你的话就是那‘调教’的第一步,量力而行!至于那聪明与否的话,你不必太在意,其实你做的很好,只不过,姐姐要你进宫不是来为姐姐出气,也不是要你去斗的,姐姐只想你早日育有龙子,那我们柳家也就可以安心守中了!”柳玉蝶说着甜甜一笑:“现在皇上已经借口她忘记规矩,送礼有所僭越而让她禁足三月,这明着呢,是护了你,可暗呢,也是想你明白,规矩这个东西,在宫里是要时刻记得的,所以你要用心学,用心记!”

“恩,姐姐,你说的我知道了。”柳玉蝉用力的点点头。

“不过呢,姐姐再私下多说一句,规矩这东西,其实是我们的安心丹,只要你记熟了,记住了,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宫里过着舒坦的日子,别人呢抓不到错,不能把你如何的。”柳玉蝶说完,便揉着额头:“哎,我还真是忙,筹划着重阳节的事,顾不了你太多,姐姐希望你自己把握吧,好了,你下去吧,我也要休息一阵子了。”

柳玉蝉闻言便告辞了,而柳玉蝶看着柳玉蝉出去后,眯上了眼睛:这小丫头也是有点心眼的,就是没见过风浪,看的还太浅。

第十七章 暗涌(一)

裂叶齿边,绿瓣带白,那细管状的花瓣短长若流苏摇曳,带着匙钩,匙环,恃姿怒放,独独显出一份特殊的珍品之美。

钱淑宁此刻手端一盆清茶,眼看着这盆绿云,脸上却并无丝毫得意的笑容。

“主子,皇上将这少见的绿云赏给了您,只怕别的宫院里的现在都在羡慕主子您呢!可您怎么似乎不那么开心呢?”湘秀注意到主子的神色,小心的问着。

“你说,皇上把这盆绿云赏赐给我,这是好,还是不好?”钱淑宁眼似凝望那硕大的花朵而问。

“奴婢看来自然是好的啊,听说这次园子里就养出了三盆绿云,太后那里好似送去了一盆,另一盆还留在园子里,估摸着是重阳那日花展所用,而这盆可是送到皇上那里,留待日后赏赐的那盆啊。可是今日才送到皇上那里,不过一刻的功夫,皇上就叫人送了过来,这足以体现出主子您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啊,因而奴婢也才说,这会儿其他宫院的几位应该都是羡慕不已到妒忌吧!”湘秀说着从钱贵嫔的手里接过了茶杯。

“你呀,难道跟着我这些年,只看得到这些吗?”钱淑宁的唇角一勾,浮现出一丝冷笑:“这不过是皇上给我的一点安抚罢了。”

“安抚?主子这话奴婢不太明白。”

“昨日里那出戏你没看明白吗?”钱贵嫔说着白了湘秀一眼,径直走到窗前,看着午后日下的琉璃,一脸的沉静之色。

“主子这么说,奴婢自然是明白的,昨日里韩婕妤的礼被柳贵人给拒了,讨不来脸色,只好借主子来压人呢!那柳贵人还算识相,见她一搬出您,不但收了,还马上就给戴上了呢!”湘秀得意般的奉承着。

“哼,你真的以为姓柳的就那么识相吗?”钱贵嫔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到:“一串僭越的红玛瑙她之前不收,就是她知道要小心别着道。我给她面子替她教训了韩巧儿那个蠢货,这个时候只要她不吭声,我自会将那蠢货喝走,不但能教训了那蠢货让她别自作聪明,也是想看看那姓柳的懂不懂做事要论身份说话的。只要她乖乖地知道这宫里谁的话算话,懂的安安静静做人,我想,我也不介意宫里多出一个姓柳的来。”

“主子的意思奴婢明白,你是想那柳贵人明白这宫里并不是有她姐姐就等于掌握了天嘛。奴婢瞧着,她还是顾忌您的,这不后面还乖乖地戴起了吗?”

“乖?哈,想不到你这次都跟着糊涂了!”钱贵嫔说着十分不满的摇了下头,似是失望。

“难道奴婢想错?还请主子明示。”湘秀见状,一脸不安,忙是询问。

“那丫头是有点小机灵的,她看似见风转舵,像是因我而屈就,让人以为她是顺从了我,可是却是想把我拖下水!那僭越可是宫中忌讳,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尤其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完全可以不去理会的,所以我完全可以不出声的,但是我都出声去为她训斥,偏她要借机来个因我而戴,显然她是想一石两鸟,送东西的人错,而迫她戴的人可是我!”

“难道这丫头糊涂到以为皇上因此会责怪主子您?她未免太看的起她自己了吧!”湘秀一脸的鄙夷。

“她也不算太糊涂,只是一个僭越能把我如何呢?但是要是皇上正要兴致勃勃地宠幸与她而发现她因那串红玉而不适…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可能会迁怒与我的,只可惜…她错的离谱,若是这是一个普通的人家,让当老爷的为了小的而驳斥大的,或许有可能,但是这里是皇宫啊,怎可能是这种小伎俩就能生效的地方,她呀,把这里想的太简单,把皇上也想的太简单了。不过,依我看,这丫头现在正得意呢,毕竟韩婕妤那个蠢货因此被禁足,你说那柳贵人这会是不是正美滋滋的呢?”

“奴婢才没心情操心她是否美滋滋呢!哼,这女人竟敢算计主子您,真是胆子也太大了,啊,她看起来笨笨地,想不到这么有心机!”湘秀说着,有些气恼般的跺了一下脚。

“心机?哈哈,你错了!那叫什么心机!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她们姐妹两都是一样的蠢!当姐姐的以为弄进来一个妹妹,就能稳住自己的阵脚,想的太过简单!就算这丫头真有本事怀上龙种,但就一定能夺走太子的地位吗?难道我就要坐等着她生下来不成?她们两个那是在做梦!那柳玉蝶以为哄着太后挂着贤名就能万事大吉?哼,太后一把年纪了,说不定那天就…她还能靠谁?靠皇上吗?简直就是笑话,没了儿子的她谁也靠不了!”

“那是,咱们的彤殿下聪慧灵巧又知礼,将来的太子之位唯有他能担当,就算那柳贵人现在生出个龙子,只怕也来不及!”

“现在生出一个来?你未免太看的起她了吧!你看看韩婕妤和陆贵人,她们伺候在皇上跟前多久了?都快有一年了,可有动静?难道柳玉蝶天真的以为她妹妹可以,你也觉得可以?”钱贵嫔说着嗤笑到:“我看她柳家是没什么机会了。”

“主子,奴婢知您从太医那里打听到皇上他身子骨有些虚,虽然说精薄难孕,但是并不是说没可能啊,依奴婢的意思,咱们还是小心为上,防范着点好,最好连一点机会都不让她有!”湘秀谨慎地提醒着。

“恩,你提醒的是,不过不能只防她一个,所有的都要防,我要让她们一点机会都没。这太子之位只能是我们彤儿的,等到彤儿坐稳了位置,哼,我就把这个碍眼的柳玉蝶给清出去,我才是这天朝的国母,未来的太后!”钱淑宁说着脸上浮现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