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的哭声才扬起,殿门却被推开了,龙天舒那一张动容含悲的脸凑到近前,惊的秀芳立刻下跪,而柳玉蝶也一脸茫然姿态。只有小公主珍珠还在忘情的哭着,哭的在黑猫之身上的柳玉蝉是其心都碎了…

“速抱孩子下去给奶娘!”龙天舒看着皇后怀里的小人急声吩咐着,秀芳应着赶紧从柳玉蝶的手里抱走了孩子哄着出去了。殿内龙天舒看着满脸满身都湿,濡了的柳玉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玉蝶,快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朕已经厚葬于她,你还是节哀想开些吧!”

柳玉蝶抱着皇上的肩头呜咽声声:“皇上,臣妾痛失妹妹,心中不能平复,还请皇上勿怪…”

龙天舒拍着柳玉蝶的背轻声说着:“朕怎么会怪你呢?昔日,锦瑟远去,朕悲伤而不能言,是玉蝶你守在朕的身边,日夜抚琴,水食亲尝,伴朕度过那些最难过的日子,今日里,朕自当陪着你,伴你度过…”

“皇上!臣妾,臣妾谢皇上…”

“别这样,玉蝶,你与朕之间不用这些,柳尚书那里朕差人去安抚了,玉蝉的事,你还是放下吧…”龙天舒说着拉了柳玉蝶到了一边的椅子坐下,一边为她抹泪一边说到:“珍珠还小,交给别人朕不放心,你就…”

“皇上,我是珍珠的姨妈,自当用心教养,皇上放心吧。”柳玉蝶说着也渐止抽泣,出言轻问:“皇上,如今后宫出了这样的事,这个时候,那些大臣们没催您立储的事吗?”

“他们想催啊,可毕竟贵妃薨世,淑妃又,又病危,他们这个时候怎敢撞上来问,自己找不快吗?估摸着两边的事弄完,他们就会开口来,看来立储的事弄不好就是下月的事,那时,你又该忙碌了…”

“皇上,臣妾是皇后,这些事是应当应分的事,不说什么辛苦。只不过臣妾的意思,如今淑妃虽有罪,但其子无辜,且外人不知底细,他们看到淑妃死,只怕都会齐心于盘殿下那里,若这样时间久了,臣妾怕到时反倒对佑殿下不利,所以…臣妾觉得,不如皇上过上几日就宣告立储之事吧…”

“这,这不大好吧?太子一定便是大喜,这一应丧事都要避讳,这对玉蝉不就不公…”龙天舒有些意外。

“皇上!臣妾也知道这样对妹妹有所不公,可臣妾是以一国之母的身份来说这话的,妹妹冤死是没错,可淑妃不也算是伏法?她至少可以闭眼了。如今珍珠我会替她照顾,她在地下也可安心。可国祚乃是大事,大于天,怎么能为她而有所延误?太子之事不定,佑殿下其母又薨世,您说那些臣工们会怎么想?先前皇上为了安抚盘殿下对他多有赞赏,这个时候若不立下佑殿下,只怕所有的臣工都会往盘殿下那里用心思,佑殿下只是婴孩,哪里争的过盘殿下呢?皇上,您还是要早做决断,免得耽搁了大事!至于妹妹…臣妾和妹妹都是皇上的人,生死挂的都是皇上的事,国事为先,相信妹妹泉下也是赞同…”

“玉蝶!”柳玉蝶的话说的是大义凛然,听的龙天舒更是感动万分,这会将柳玉蝶搂在怀里是激动不已:“朕有你这样的皇后真是万幸,好罢,立储的事,朕会早提,但贵妃毕竟大丧,其后淑妃还要…不如再等四天,等玉蝉的头七过了着吧…”

“一切随皇上的意思!”

柳玉蝉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只有苦笑,她今日才知道姐姐这般演戏的功夫竟是到了这等地步,终于秀芳抱着睡熟的孩子进了殿,柳玉蝶和皇上便小心的看着秀芳将孩子放回摇床。

龙天舒伸手轻轻的摸了下珍珠的脸,看着她睡熟的模样,轻轻一叹之后,出了殿,柳玉蝶立刻追了出去相送,可龙天舒却拦了她叫她好生休息,自己出了宫吩咐人去了隔壁。

皇上前脚一走,柳玉蝶后脚就返身回殿,此刻珍珠已经睡的香香,秀芳轻摇着小床,可柳玉蝶却走到秀芳跟前,径直的朝秀芳身上踹了一脚:“没眼色的东西!”

突然的一踹令秀芳倒地,摇床也剧烈的晃动,可怜的珍珠又被晃醒,立刻哇哇大哭。

魂在黑猫的柳玉蝉急的就想冲出去,但体内的董贵妃却扭着身子,令她出去不得。

“主子!”秀芳有些慌的跪好,急忙说到:“主子请别动怒,奴婢只是想着皇上喜欢小公主,便送过来讨好的,没,没别的意思…”

柳玉蝶听着珍珠哇哇的哭声,恼恨地说到:“这个时候皇上都要来看珍珠,我的心里已经不快,这小东西若做我的栓帝之物我忍,可我现在需要吗?皇上叫她珍珠,叫一次,我心痛一次,你听着,以后若非必要,少让皇上与她亲近!”柳玉蝶不耐的说完冲着秀芳说到:“抱她去吃奶!”

秀芳吓的青着脸赶紧哄着孩子出去,柳玉蝉却看着那空空的摇床发脾气似的嘟囔:“一个杂种也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做梦!于子之爱,只能是我的玄儿!”说罢一个扭身也出了殿。

殿里刹时安静了,空荡了,即便地龙烧的火热却也暖不了柳玉蝉的心。但她的心中也涌起怒火,那怒火蔓延旺盛却偏偏寒冷非常!

第二十七章 遇帝

“这就是我的姐姐吗?你将我步步当棋,处处利用,我死了都想着你为了柳家而不予和你计较,可你是怎么对我?怎么对我的珍珠的?你,你好狠的心!”柳玉蝉的心里呐喊着,她此刻才发觉自己无法面对,无法再将她被利用的事看淡!

“她的心狠毒的多,你不过是今天才看到了一点!”董贵妃的声音冷冷的提醒着,提醒的柳玉蝉她的可悲:“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利用你,她对你是根本没什么姐妹情的!”

殿门再度推开,秀芳和一个胖乎乎的奶娘抱着小公主进了殿,此刻小公主含砸着R头已经睡着,奶娘便小心的抽,离了R头,将孩子放进摇床里,然后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轻声说到:“秀芳啊,皇后娘娘这是动的哪门子火气?瞧把这小公主折腾的…”

“嘘!”秀芳紧张的比划着:“你不要命了?这些你别管,只把公主喂好就是!唉!”秀芳说着揉了自己的腰,口中轻喃:“我也真是糊涂了,只想着帮她得皇上欢喜,倒忘了她是介意的,哎,我这次是马屁没拍到,弄到马腿上去了…”

“秀芳你何必这么说,现在秀儿姑娘不在,你可是这安坤宫的大丫头了,以后你可给咱们提个醒儿。我们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您给担待着点!”那奶娘拉着秀芳想套近乎。

“得了吧,要我真坐上大丫头还差不多,可别忘了隔壁还有个呢!人家才是皇后娘娘心里的大丫头,无人能及!”

“你说云衣?”

“不是她还是谁?”

“嗨,秀芳啊你太谨慎了,那云衣的确是皇后手里的,可到底现在不是分到朝阳宫去了吗?就算柳贵妃没了,但她也回不来啊,还能耽搁了你?”奶娘想当然的讨好巴结,可换来的却是秀芳的白眼:“你懂啥!那云衣当初就是皇后为了掌控柳贵妃才安过去的,如今柳贵妃都要入土了,人她能不收回来?你看着吧,过两天人就收回来了!我们费心费力的陪着主子下套,她就那边只看着,她还真是清闲!”秀芳说着看了摇床里的小公主一眼:“你伺候好她吧,这些事少管,哎,这么个小东西看着挺菌,可她能活几年还不知道呢!”

“啥?”奶娘听到秀芳这么说,神情有些激动,可秀芳倒笑着说到:“你不会指望她打算在宫里混成嬷嬷吧?我劝你死了这心,皇后留着她那是为了讨好皇上,可她在皇后心里就是刺!过得些日子,一不留神得个病啊什么的就去了,皇后心里没了刺,你呀收拾包袱回去吧!”秀芳说完倒是扭着身子有些幸灾乐祸似的出去了。

那奶娘瞧着睡的香甜的小公主,一跺脚的说到:“怎么摊到个这么不争气的!”说完倒也不看孩子,自己到了一边的床榻上躺着了。

柳玉蝉听了这些话,简直都想抓狂,但索性的是猫体里的董贵妃压制着她,只带她爬上木架子从上往下看了看孩子。

珍珠脸色红润的睡着,嘴巴微微撅着还保持着咂吧的样子,这样香甜的睡姿看的柳玉蝉不想离开,但董贵妃却不管她的不舍,驱着猫儿出了安坤宫。

再上围墙放眼看,就见朝阳宫里正停着皇上的仪仗,屋内呜咽声声好似悲伤万分与先前的悲苍倒是两种境地。

哀莫大于心死,此刻的柳玉蝉忽然觉得这很好笑。

自己入宫虽然是被用来借腹这是早知的,可从进来的第一天所有相触的却都是假的,没有什么姐妹情,没有什么帝王意,只一个孩子的宠爱,都被别人当作了心刺。

柳玉蝉在伤悲,黑猫却停在围墙上,那一双透着灵异的猫眼看着宫里往来的人忽然问到:“你,想要报复吗?”

“想!”柳玉蝉不假思索的回答,但随即却又叹息:“可我又能如何报复?我的报复又能如何?”

黑猫看着纷纷下跪的太监宫女,看着那出现在眼眸的金黄,轻声回答着柳玉蝉:“报复的法子有很多,只要你想,而报复之后能得到什么却是要问你了,你难道不想保护珍珠吗?你难道打算看着她被你姐姐过些时日就置之不理而被弄死吗?”

“我不想!”

“那就好!我帮你一次,接下来的,就看你自己了!”脑海里的董贵妃话音才落,黑猫忽然叫了起来。

这一声猫叫虽是声不大,可是却在这寒冷的早春与那些呜咽之声形成了对比。

龙天舒心里叹着气才下台阶听到一声猫叫有些本能的抬头寻声,当看到一只黑猫在围墙之上凝望着自己的时候,他竟是身子一震:“这…这…”

“喵!”黑猫又叫了一声冲着帝王跳跃而去,它没能跳到帝王跟前,因为身边的侍卫已经挡在帝王跟前,而它只是跳到了院落的石桌上。

“闪开!”龙天舒激动的推开了那些护驾的侍卫,而黑猫却喵的叫了一声转身奔跑起来。

“你要去哪里?”龙天舒口中近似呓语,人已经拔腿追了起来。

“快挡住那只黑猫!”王公公见皇上眼直,名人抓挡那只猫,可黑猫上下跳跃最后停在了墙上。

“喵呜”有些凄怨的叫声震着龙天舒的心,他摆着手喊到:“你们滚开!别抓它,随,随它!”

“喵呜”黑猫又叫一声眼似贪恋的看了龙天舒一眼,便纵跃着身子跳下了围墙,大大方方的从宫门跑了出去…

这一幕令这些追逐黑猫的人全都不自觉的打了个抖,而龙天舒却脸带欣喜似的追着跑了出去:“墨珠!”

一声叫,黑猫竟是顿住了跑的畅快的腿,它转着身子似有些迷糊的看着身后追逐的金黄。

“墨珠,墨珠是你吗?”龙天舒说着慢慢靠近了黑猫。

“喵呜”黑猫没有跑开而是带着幽怨似的叫了一声,当龙天舒欣喜的叫手伸向它的时候,它却伸着自己的爪子够了够,而后忽然喵呜一声,调了头跑的更欢畅了。

这黑猫的举动把所有跟在帝王后面的人都惊住了,眼见黑猫一跑,帝王就不顾仪态的相追,脸上还挂着激动的笑容,这些太监宫女以及侍卫个个都傻了眼。

“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啊!”王公公大叫着令人追了出去,自己则伸手抓了个小太监用拂尘指了下隔壁安坤宫的门。

小太监会意立刻缩了进去,王公公则带着一大帮子人追着皇帝向前跑去。

黑猫灵巧的上下奔跑,每跑一节都会休息一下,时而喵呜的叫着,时而挠下搔痒等待,时而等皇帝近前了逗弄两下,但无论如何总是不得让帝王抓到它就跑开,这般逗弄着皇帝越走越远,竟是倒了宫角不为人问津的玉茗院前。

一到这院前,龙天舒脸上本来极为兴奋的神情忽然有些抽搐,那欣喜开始淡下去,继而变成了怒气僵在了脸上。

黑猫瞧他一眼喵呜着入了门却,但却不进深处,只在门口喵呜喵呜的叫着…

“哎呀,你又叫什么!午饭又不是没喂你,这会玩够了倒来叫…”银铃口中喃喃的抱怨着在院内忙乎她的,她只看的到黑猫却看不到门外的帝王。

“喵呜”黑猫还在喵喵的叫着,屋门一开倒是锦衣急急的跑了出来,瞧见黑猫蹲在门口一伸手,口里便溺爱似的说到:“姐姐,你这是叫唤什么,可是外面受了委屈?和你说了咱不出去…啊,皇…臣妾锦衣见过皇上!”锦衣本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在这日头下脸颊飞着一丝淡淡的胭脂色,可眼一瞧到金色的龙袍,那淡淡的胭脂色变飞散的干净,只是一个慌张,却已经一脸平淡之色的抱着那只黑猫谦恭行礼。

龙天舒有些想要转身离去,可此时那黑猫偏偏又叫了一声,这一声叫令贤妃低头令龙天舒蹙眉:“你特意养只猫儿来消遣朕吗?”

帝王的声音是带着怒气的,好似多年的积怨埋在土下一旦触及就会爆发开来。

银铃此时也已经跑到了门口,她双手还沾着水急急忙忙的下跪:“皇上息怒,贤妃娘娘养这只黑猫只是凑巧,昔年她去旧宫凭吊董贵妃的时候遇到这只猫儿悲鸣,便将其收养…”

“旧宫?”龙天舒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而此时贤妃却冲银铃说到:“银铃何必那么说,就算我是与这猫儿有缘,可在皇上眼里只会是我在谋算,说那么多做什么,我们不过是尘土,无畏打扰皇上,下去!”

“主子,您这个时候还在呕什么气!”银铃眼见贤妃的臭脾气又上来,急得也顾不上身份,而贤妃一听银铃的话眼泪倒是吧嗒的落了下来:“呕气?我敢吗?我算个什么东西!”锦衣说着竟是欲要转身,黑猫此时嗖的一下从贤妃的怀里蹦了出来,继而冲着龙天舒喵喵的叫着,似是有满腹的话要倾吐一般。

龙天舒本是皱眉生气的,可是猫儿这般叫个不听,他心底的软处被触动,终于忍不住的蹲下身来,冲着那猫儿说到:“若你真有灵性,就到朕怀里来。”

他是这么说的,却未伸手接纳,那猫儿歪着脑袋一顿竟是直接就往龙天舒的肩膀上跳去,这一跳吓的银铃以为猫儿要抓了帝王,可龙天舒却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是墨珠还是,还是锦瑟?”

第二十八章 帝心之深

龙天舒的话语震惊了贤妃与银铃,而此时那些太监们也追了上来,稀里哗啦的跑动声,透着一份焦急,只弄的整个宫廷好似要发生大事一般。

贤妃本和银铃还被皇上的语言惊的有些发怔,结果一见这呼呼拉拉上来的人,倒是两人低头颔首的立在院门里。而那只黑猫却毫不客气的拿爪子拨弄着帝王头上束着的金龙衔珠冠。

龙天舒不动的站着,看着猫儿的爪子在眼前一晃一晃,感觉到脑袋上的东珠被它撩拨的震动。王公公此时已经带人在跟前,本欲出言叫人取下那猫儿,可瞧着那猫玩弄着帝王头上的龙冠,一张如树皮一样枯损的脸上竟是泛起了青白之色,一双昏黄的眼珠也被瞪的几乎要爆出了眼眶。

“皇上!”终于有侍卫统领看不下去而出言,他的出声使猫儿一顿跳下了地,冲着那些人喵呜几声后,竟是跳上了围墙,顺着墙沿又跑了起来。

龙天舒的脸色已经几番变化,他看了看院门里的贤妃。而贤妃却是专注的看着那黑猫,好似担心她会摔下来一般。

喵呜一声,猫儿叫唤着跑了,帝王迈步相追,众人又只能跟着跑,于是一群人又顺着城墙往回跑,可才跑了没几步,就看见皇后带着身边的下人,手提衣裙的跑了出来。

喵呜,黑猫叫着缩在了城墙上,好似进退为难,而柳玉蝶从看到这只黑猫起,脸上就明显的带着震惊。

“玉蝶,你瞧:墨珠!”龙天舒一见皇后自然兴高采烈的分享,柳玉蝶本就听问黑猫乍现而有所惊恐,再见这黑猫,心里都惊的毛炸炸的,忽然听到皇上说这是墨珠,不自觉的就退了两步,脸色也有些发白。

“玉蝶,你…”龙天舒见皇后神情不对,自然顺手扶着她而问:“你这是…”

“皇上,这,这是董贵妃的那只墨珠吗?”柳玉蝶急忙的开口,她虽极力延时,但内心的震惊都令她多少有些不自然。

“朕,朕也吃不准,可是它的举动和墨珠一样,都喜欢跳到朕的肩上逗弄朕这冠上的东珠!”龙天舒说着脸上带着笑的看着黑猫。

“喵呜。”黑猫叫了一声,在城墙上走了两步,又保持立着的姿态。

柳玉蝶拿眼瞧着那黑猫,想着十年前那黑猫就被自己给弄死了的,这会不知道哪来的一只野猫竟勾了皇上的思绪,便赶紧出言说到:“皇上,您,您是思念董贵妃了吧?”

柳玉蝶的话令龙天舒一顿眼转向她,柳玉蝶便是轻轻叹气说到:“皇上,勿怪臣妾这么说,董贵妃去了这些年,可臣妾知道她是皇上心里的遗憾,可董贵妃跟前的那只墨珠早些年就…”

“墨珠它怎么了?”龙天舒一直没找到那墨珠,早当它不识家的跑了,这会听柳玉蝶说起,自然关心备至。

“早些年就老死了,宫人发现了禀报了臣妾,臣妾瞧见那猫尸僵硬,毛皮也脱,实在不忍皇上再添悲伤,便叫人把猫儿送进了香冢长伴贵妃的…今日这只猫儿虽然也皮毛黑亮,可皇上,它定不是墨珠,墨珠之骸尚在香冢里,若皇上不信可去香冢查看…”

“什么?你说它不是…可是它…”龙天舒的脸上有些患得患失的紧张。

“皇上,您仔细看着这猫儿,体比墨珠是不是小了些?再有,皇上说猫儿爬肩动了您龙冠上的东珠…这个,是个猫儿都有见物喜触的习惯,您那东珠本就在龙口前衔着,一但走动便会轻晃,那猫儿见了,自然会伸够,这,这实在不足为奇啊!想来今日是皇上想念董贵妃,一时陷入旧思里,倒借着猫儿想念她了吧!”柳玉蝶说着伸手抓了龙天舒的手竟不顾往日形象的将他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

她微微半垂着眼睑,将脸轻触帝王手臂不断的摩擦着,那细腻而温柔的举动婆娑了帝王的心…

“也许,是朕太想她了吧?”龙天舒轻叹着将柳玉蝶搂进怀里再去看那只黑猫,可那黑猫却是喵呜的冲龙天舒直叫着,似乎在不满着什么。

龙天舒眼见猫儿如此,心里又觉得透着匪夷所思,便丢开了柳玉蝶走到了围墙下,冲着它再度伸手。

这一次黑猫没跳上他的肩,而是乖巧的落在了他的怀里,它喵呜喵呜的叫着,好似十分委屈,并不是的伸出那粉嫩的小舌舔,着帝王的手掌。

带着钩子的舌头,轻刮着帝王的掌心,那小小的热温竟令龙天舒有了一些恍惚…

“皇上,这只猫儿好似很缠着你啊,不如,让臣妾抱抱?”柳玉蝶见这猫与皇帝亲热,心中不安,当下便要出手,可不等皇上发话,那猫儿却忽然抬头冲着柳玉蝶呲牙的发出一声咆哮:“哇熬…”

它的皮毛皆炸,尾巴也竖的笔直,就连身子都迅速的弓了起来,好似柳玉蝶只要上前,这猫儿就会毫不客气的跳到她身上出手挖咬一般。

龙天舒惊异猫儿的反应,柳玉蝶也惊,她被猫儿这突然的举动吓的退了两步,一脸白皙的脸上竟似泌出了汗珠。

“乖,乖!”龙天舒也有些不知所措一般,但好歹他是说了话来劝,那猫儿当即竟是软了下来,恢复先前那柔和的样子,又在龙天舒的手掌里热情的舔,了起来…

柳玉蝶见状这心里乃至全身都泛起一丝凉意,而龙天舒瞧着这猫儿与皇后不合的模样,又见柳玉蝶有些难堪,便赶紧出言化解到:“皇后啊,柳贵妃那边还要你去打点,这个时候你还是去看看如何了吧?”

柳玉蝶不是傻子,知道皇上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可是被皇上关怀惯了的她今日被这么一撵,倒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她又不能在这里耗着,只能躬身告退。

退走的远了些,离开了这玉茗院的范围的时候,柳玉蝶忽然才灵醒过来,她回身遥遥的看着皇上在那玉茗院的外面依旧逗弄着猫儿,便是咬牙切齿道:“秀芳,叫云衣到安坤宫来见我!还有,去给我查查,这只猫儿是不是那院子里的贱人养的!”

柳玉蝶在生气,可贤妃却在笑,她看见皇后被猫呼呼的威胁的时候,她的脸上就扬起了笑容,这会皇后被皇上为了只猫就给撵在,她实在太开心,于是她也不知道怎的,竟是开心的笑出了声。

本来众人都被这份诡异引的只看着这只黑猫,如今身后的院落里传出笑声,众人才醒悟这远离还有位被嫌弃了许久的贤妃。

黑猫听到贤妃的笑声,顿了一下似的,喵呜一声跳离了帝王的怀抱,跑回了玉茗院里,待龙天舒若有所思的追过来的时候,贤妃竟是抱着猫儿一脸笑容的冲它说着话:“姐姐,你痛快了吗?今日我痛快了,这十年里,想不到今日倒是我最痛快的日子!”

银铃见自家主子又在这里发神,急得眉都拧成了疙瘩,偏这个时候皇上还站在玉茗院前看着自家主子,担心的她只好扯了扯贤妃的衣袖:“主子,皇上在…”

“在就在!”贤妃的牛脾气依然顶着:“他的眼里看的到的是他那位贤惠的皇后,那看的到我这被冠上罪名的妃子?如今他看的也不是我,不过是这只猫儿罢…”

“锦衣!这猫到底是不是你养的?”龙天舒听的出贤妃的话中话,可他才没功夫于这个臭脾气的女人置气,只关心的问着那猫。

“是我养的,怎么了?皇上是不是又再疑心是我养这只猫儿用来欺骗皇上感情?”贤妃毫不客气的问话,令银铃的腿都有些软。

龙天舒看了看贤妃,不发一言的转身,贤妃一见皇上要走,当下就大声说到:“姐姐,这十年里你看见皇上的心了吗?她和你朝夕相对发下的那些缠绵誓言,今日里还记得几条?”

贤妃的话一出,龙天舒的身子就震在了院口,终于他抬了手说到:“你们都给朕退下!”

王公公挥动拂尘,跟前的太监侍卫全都退了开来。

“你也退下!还有你!”龙天舒示意王公公后,还转身指了下银铃。

银铃不敢造次,只得看了眼贤妃后,退了出去,和王公公站的远远的。

龙天舒见他们都退到一边去了,这才转身看着贤妃叹了口气说到:“十年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悔改?难道你要朕把你丢到冷宫你才甘心吗?”

“皇上说笑了,锦衣无错,因何要改?”

“你说你无错?”龙天舒的眉挑了起来。

“臣妾的错是错在上了别人的当去看了姐姐,臣妾的错是错在脾气太臭做了别人的起手刀,臣妾若还有错,就是为了苟且下一条命而在这玉茗院里虚度了十年!”贤妃说着昂起了头:“十年啊,我还剩下什么?皇上的宫里新人都变做了旧人,可我呢?我却只能是个笑话!”

龙天舒扭着脑袋:“一切还不是你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哈哈”锦衣笑着一滴泪落下:“当年臣妾收集证据只为让皇上看清楚谁是罪人,可皇上却要我承认我的错,您说只要我承认了便既往不究,我知道那是皇上念在昔日对我的好,对我的情上,可是我却拒绝了,当日皇上骂我死不悔改说什么永不召幸,可到今日我也不后悔,我苏锦衣光明磊落,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就是把我丢到冷宫,赐我毒酒我也没做过!我若到地下,也敢见姐姐和她再做姐妹!”

第二十九章 一丝怀念

贤妃赌咒一般的话语带着她积攒了十年的怨,十年的恨,如今这般说出来,虽是如同混了一般,却不再有丝毫的保留,这样的语言终于令龙天舒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他曾气过,气这个女人仗着自己喜欢她的娇媚而无法无天的嚣张;他曾恨过,恨这个女人竟然毒蛇心肠吓死了他的锦瑟;他曾痛过,痛他爱怜的一出姐妹花却是相残的下场;他曾怜过,怜这个风光不在的女人眉目与他相对依然可见其直率的爱恨…

但所有的这些,在十年的日夜里蒙上了尘埃,他把她丢在角落,他不再理会她,纵然给的一次机会她不留恋,那么他这个心痛的人又怎么会心软?

不知错的贤妃,不知悔的贤妃,那个嚣张跋扈的锦衣,从此朕不会再碰你!这是他的赌咒。

君与妾,从不曾这般双双痛快的相对,如今这么一对,这么赌咒般的话语一出,又怎么不能龙天舒惊的顿住…

贤妃看着龙天舒的表情,脸上的泪开始变成河,她慢慢的将下巴靠在黑猫的身上,口中喃喃:“姐姐,多少次你入梦告诉我,你冤枉了我,你错怪了我,我不怪你,怪的是你和我一样都轻信了人。我比你闹,比你脾气大,比你在乎那些名,所以我终究被自己所累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贤妃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龙天舒不觉的拧了眉,他从来见惯的都是她骄横的一面,看惯的都是她挑着眉得意洋洋的嗔色,这般柔弱的楚楚,即便当年将她丢进角落也没看到过。那时瞪大的双眼和盛气的脸庞同今日的满面泪痕娇弱无力都叫龙天舒越发的觉得自己内心里筑下的城墙在瓦解。

“姐姐,十年里你给我希冀,叫我淡薄,于我相伴日夜,如今皇上来了,皇上真的进了我的院,站在我的面前,可是他…他却心硬如铁!不,不,我不是怪他,他是皇上,是天,怎么会有错?他是因为爱你,因为对你许下了种种而成遗憾而痛心如此!他恨我,是因为他爱你,可是我,我也爱他啊,我,我根本没害过你啊!他为什么就不听我说?他为什么就认为我会害你呢?呜呜…姐姐,你能入我的梦,为什么就不如他的梦?你为什么就不告诉他,告诉那个爱你的人,你到底是被谁害死的…”锦衣说着忽然身子一软向下倒去,累及猫儿警觉时已晚,也被摔在了地上…

“锦衣!”龙天舒紧张的上前一步,可人却又顿住看着那倒地的身子,不知该如何。

“喵呜!”黑猫委屈似的叫着,它舔,着锦衣的手,扯着锦衣的衣,忙的上窜下跳。

龙天舒看着那猫儿,想着方才的种种,再回想到贤妃才说的那些话,忽然就蹲下身子凝望着猫儿:“是你吗?是你吗,锦,锦瑟?”

“喵呜”黑猫点点头,钻进了龙天舒的怀里蹭了一下,却又急忙的舔扯着锦衣…

龙天舒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一个闷雷一般,他看着黑猫费劲的上窜下跳,终于有所觉悟的伸手去抱贤妃起来。

这一抱,他的心更惊讶:怎么如此轻?

“喵呜”猫儿叫着入了房门,龙天舒即便心中诧异还是不敢耽搁的一路随了进去。

穿过弄堂与花廊,黑猫最终进了大屋,龙天舒也腾出一只手挑了门帘进去。

一入屋门,他自己都惊住了,满目望去灰黑色的家什三两的靠在墙上,无有花草无有摆设,空荡荡屋子里每一缕空气都在落寞。龙天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前最近的桌子,那张方桌上不但没有什么茶具摆设,更加是干净的寻不到一丝尘埃…

“喵呜”猫儿叫着跳上了床铺,没有屏风遮挡屋子,一条通炕便是她休憩的地方。

龙天舒的震惊到了这个时候近乎麻木,他抱着人才放到床上,就忍不住有些哆嗦的伸手摸着那通炕。

薄薄的牛皮泛着一点霉色蒙在炕上,一层褥子便做了底铺,两张相近的被褥叠在一起,龙天舒一看就明白,锦衣应是和银铃一起睡在这张通炕上。

“喵呜”一声猫儿窜出了屋,这次龙天舒没追着出去,而是摸着那通炕心里满是悲情:这就是她住了十年的地方啊!她那么骄横奢华的人,如今连张大床都睡不上!我自翊让她住在玉茗院里做个闲人,以为没发她去冷宫就是恩赏,可这,这与冷宫有什么不同?无非是有道未上锁的门罢了…这些年,她难道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龙天舒想着眼触及到锦衣,此刻她昏睡中,脸色透着一丝惨白,想着刚才抱在怀里再无昔年那种丰盈美感,他便伸手向她,待摸着她骨瘦如柴的身子时,他终于颤抖着不知该做何表达…

而此时银铃从外面进来,本是战战兢兢的想要行礼,可一看见主子昏倒在床上,她便顾不上皇上,自己冲到了柜子前,翻找出一瓶子药倒了颗药丸塞进锦衣的嘴里,又急忙的从角柜里拿出茶壶倒了杯水,掰开锦衣的嘴给灌了下去…

水一进锦衣的喉咙,那冰凉一激,锦衣便咳咳的出声,继而眉眼焕彩的醒了过来。

“这…我,我是不是又再做梦?”锦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口中喃喃,她扫到了身边是帝王含情的眼,她怎么能相信这是真?一时糊涂的连之前的事都没想起。可再一眼看到银铃含泪的眼,便又笑了:“奇怪,常日都是梦见姐姐,今,你怎么凑进来…”正说着忽然想起先前的事,立刻清明的蹭的坐了起来。

这一起猛了些,竟是和不及错身的帝王撞到了一起,碰的一声脆响下,两个人却都似傻子一样的顿在那里。

银铃见状不出声的往后退,慢慢的从房子里退了出去,刚巧遇上不放心而来的王公公,她便大着胆子一拉王公公到了花廊出言到:“皇上说要和贤妃娘娘单独说会话,叫我们别扰他!”

王公公有些不信,但皇上又没出来,再加上刚才黑猫一个在门口叫着,他和银铃一块过来,黑猫却冲他呲牙,他只能站定,如今进来的,又见银铃这般说,他是宁可顺着话也不想惹是非的,故而干脆点点头和银铃一起站在了花廊里。

大屋内,锦衣与龙天舒眉眼相对,忽然间锦衣淡淡一笑说到:“那天,我和皇上你也是这样撞到了一起…”

“是…”龙天舒伸手扶着额头点了点。

“皇上还记得是哪一天?”

“初幸你那日。”龙天舒说着眼盯着锦衣有些不太自然。

“噗哧”锦衣笑了,继而又含着泪说到:“想不到皇上还记得,好,好,我苏锦衣没白活…皇上,说到底你也没能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