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怕毁掉你平静的生活。”

“我更怕,怕找不出办法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除了安静的陪伴,他不知道该为她做什么。

“我是不是害你在亲戚面前丢脸,你妈妈那么看重体面,一定更加讨厌我。”

“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隔了一会儿宁立夏才说:“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生活却仍旧一团糟,想要的从来没得到,小时候不管多么乖,妈妈都更喜欢爱惹祸的妹妹,十几岁时心中满满都是你,却怎么也无法真正靠近。现在呢,既帮不了我的爸爸,又连累你被家人责难。”

谁都希望成为爱人的荣耀,她却不幸的被众人当作蒋绍征光彩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出格,即使不曾做错什么。

这怎么能叫人不沮丧。

“谁说你什么都没得到,虽然迟了七八年,我还是落入了你的手心里。”

“二十岁才拥有十岁时要不到的芭比娃娃——过期的快乐总归要打折扣。”

“我是过期的?你再说一次!”蒋绍征佯装恼怒。

他的气恼竟让宁立夏低沉的情绪略微好了一些,哈哈一笑后讨好般地回身去吻他。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却比任何一次都炽烈。

蒋绍征措不及防,被动地回应后低头问她:“天还没大亮,我们回卧房?”

宁立夏没有回答,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攀到了他的身上。

蒋绍征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回了卧室……

他的力道掌握得很好,却仍旧害宁立夏疼到发抖,然而心情沉郁的时候,刺骨的炙热疼痛也比冰冷麻木更好。

一连十几天,这座城皆是阴雨连绵,骤降的气温让皮肤无法□在空气中太久,蒋绍征扯过毛毯裹在宁立夏身上,顾不上套件衬衣便先去浴室放水。

“我忘记了关窗户,等下你在热水中多泡一会儿,不然会着凉。”

二十岁之后,宁立夏便忘记了什么是羞涩,眼下竟不自然到不敢看他,轻咳了一声才垂着眼睛说:“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要说会立刻买枚戒指对我负责。”

蒋绍征闻言乐不可支:“你若肯戴我们等下就去买。”

“自己挑的有什么意思。”

“你喜欢什么款式?珠宝店一开门我就出去。”

大概无论什么性格的女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生出些小女孩的骄矜,即使是你情我愿,也要无理取闹地埋怨对方,非得狠宰他一通或刻意为难一番才觉得解气:“我对款式没要求,总之你记着没有女人会嫌弃钻石太大就好。”

“明白。”

宁立夏泡了一个很长的热水澡,温暖舒适到险些睡着,她整个人被一种崭新的情绪填满,暂时忘却了父亲的事。

敷过面膜,从浴室出来,一早便出门的蒋绍征恰好回来。除了戒指,他还带来了早餐。

宁立夏自然先去翻看戒指,三克拉的梨形钻,套在她细细的手指上显得分外硕大。

“时间匆忙,来不及订做,已经是我去的商场里成品中最大的了,似乎颜色算顶级,净度只一般。”

宁立夏还算满意:“反正并非婚戒只是平时戴戴,这种程度的就可以。”

“不是婚戒?”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这枚戒指是我告别女孩时代的补偿。”

先后被骗身又骗钱的蒋绍征犹不甘心:“那我告别男孩时代的补偿呢?”

宁立夏略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明明是三十岁的老男人。”

“……”

见过律师,宁立夏再次陷入了惆怅。诈骗数额巨大、证据确凿、潜逃多年、并非自首——如若不是看着蒋绍征的面子,根本不会有知名的律师愿意接这种必输无疑的案子。

颜标的意志很消沉,只让律师告诉宁立夏不必再插手这件事,连替他照顾妻子幼女的话也不曾说过一句。

父亲愈是这样她就愈是无法假装不知。看守所里有超市,却有每个月只能消费五百元的限额,除了这区区五百元她没有能力让父亲过得更好。

“别发愁,我会想办法。”

“没用的,难道去求宋雅柔的爸爸么!我问了律师,被判无期的可能性很大。蒋绍征,有这样的岳父一定会影响前途吧。”

“胡思乱想什么。明天要开题答辩,你准备好了么?”

“我已经完全忘掉了开题报告写了什么,大不了就退学,还能省下一年的学费。”

哪知蒋绍征早已为她整理好了所有材料,让她不好意思再提退学的事。

突击了一整晚后,宁立夏顶着一脸厚重的粉底去了学校,或许是粉底也遮不住憔悴黯淡的脸色,她总觉得自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果然开题答辩一结束,卫婕就将她拉到了一旁。

“你和蒋老师挺好的?”

“还凑合。”

“你最近没遇到什么烦恼的事儿?”

宁立夏闻言翻出化妆镜照了照:“为了准备我一夜没睡,偶尔熬次夜看起来有那么糟吗?”

“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卫婕欲言又止。

“什么传闻。”宁立夏心中一沉。

“关于你爸爸的,以前你没跟我提过宁叔叔,所以突然听到黄晶说起,有些吃惊……”

宁立夏不认识黄晶,只知道是一个班的同学:“我和她连话都没讲过一句,她却知道我爸爸的事儿?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爸爸很早就负债破了产,东躲西藏一直被通缉,最近还被抓起来了。这是谣言吧?我回头问她是谁传出来的,替你骂回去!”

“不是谣言是真的。”宁立夏面色平静。

卫婕反而像撞破了什么秘密般难为情:“我我我,我请你吃午饭,天大的事儿也不能饿肚子。”

“午饭我请你,不过得麻烦你替我打听清楚,这些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到船戏就卡文,三千字写了整整一天。。。。。。

正文 第46章

一杯咖啡的工夫,卫婕就打探到了传言的源头。

听到消息是文学院教现代汉语的女老师散播的,宁立夏立刻想到了同在文学院教古代文学的宋雅柔。

“不止你父亲的事儿,还有更难听的,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不会,你说。”

“她说宁叔叔破产后,你被名有钱有势的男人包、养,还换掉了以前的名字。避过了风头又回来勾引蒋老师……对了,她还说你和蒋老师七八年前就有过一段,不过那时候是你缠着蒋老师不放……如今蒋老师看你无依无靠、楚楚可怜,又生出了几分怜惜,再加上包养你的男人紧追不舍,蒋老师被激出了好胜心,昏了头反过来追你……据说蒋老师的家人很反对你们来往,他妈妈更是被气进了医院,一早就放出话来不许你进蒋家的门……本来只是件不要紧的八卦,因为蒋老师是学校里的红人,明恋暗恋他的女老师女学生比比皆是,之前又没有过正经女朋友,这事儿才越传越广,幸好你不常来学校,不然非得随时随地被好奇的老师学生们注目不可。你回来参加开题答辩的消息一出,竟有女学生旷课赶来围观。”

“我爸爸不姓宁,姓颜,颜色的颜,我原本叫颜谷雨,宁立夏这个名字确实是后来改的。”宁立夏吸空泡芙中的奶油,慢悠悠地纠错。

“啊?”卫婕难免错愕,见宁立夏丝毫都不动怒,小心翼翼地问,“那这些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吧。”宁立夏笑笑,“只有一点比较离谱,说我被人包、养……你猜她口中包、养我的男人是谁?”

“谁?”

“你也认识的,宁御。”

卫婕喷出了口中的奶茶,边咳边说:“我呸!宁御不是你法律上的哥哥么!花哥哥的钱天经地义!你们连手都没拉过,怎么能叫包养?不过么……要说暧昧也不是完全没有,可那也是他单方面图谋不轨!紧追不舍?他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才不会!”

回过神后,卫婕又问:“你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个女老师?她竟这样编排你,去掉了包、养这一条,这故事完全变了风格,你父亲破产骗钱又不是你的错,家道中落隐姓埋名了数年又和初恋男朋友重遇,多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样说来,蒋老师也从傻帽绿巨人变成了重情义不势利又专一的好男人。这女老师说不定是暗恋蒋老师未果心生怨恨,你赶紧趁这个机会向蒋老师哭诉一下、装装柔弱!他一定会加倍补偿你,怎么说也是他的风流惹的祸!谣言不用去理,慢慢就会不攻而破,反正我们这一年也不用怎么到学校来。”

“别说得罪,我跟这人完全不认识,不过也大概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话别留一半。”

为了向卫婕表示感谢,宁立夏唯有满足她的好奇心。

“文学院的另一位女老师是跟我和蒋绍征一起长大的旧相识,她既是宁御的前任女友,也是蒋绍征妈妈心目中的完美儿媳。很可惜的是,宁御嫌弃她虚伪,蒋绍征又对她兴趣不大。”

“你说的老师是哪一个?下次遇到了记得偷偷指给我看。你也真不够意思,枉我拿你当朋友,居然都不告诉我蒋老师是你初恋的事儿!”

“你想看宋雅柔?不必偷偷摸摸,等下我会去找她,你没事儿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

宁立夏赶到文学院办公楼的时候,老师们刚刚开完例会。

待领导离去,老师也散了一半,宁立夏才走进会议室。在家具店遇到的那位女老师恰好与宋雅柔坐在一起。

“您好,还记得我吗?”

见到宁立夏,那位老师怔了怔,因为猜到了她的来意,不自然地笑了笑,下意识否认:“你是?”

“您不记得我的样子,倒很关心我私事。”

“我想起来了,你是蒋老师的女朋友。”女老师一脸恍然大悟,“不过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然去我的办公室坐坐?”

瞥见不远处那几位刻意放慢了手中收拾私物的动作的年轻老师,宁立夏自然不会理会她。

“办公室就不去了,只有几句话想问。我被人包、养这话是您向别人说的?”

宋雅柔起身劝道:“立夏,你一定是误会了,赵老师怎么可能讲那样的话,给我个面子,你们冷静下来好好说。”

宁立夏莞尔一笑:“我哪里不冷静了,不想承认么?没关系,您不怕担上诽谤罪,我也不会嫌起诉麻烦。”

其实早在宁立夏找上来前,这位赵老师就便已经后悔一时口快向同事八卦蒋老师的私事,“跟你讲个秘密,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从来都是句天大的笑话,话一出口便再难收回,绯闻的传播速度快得惊人。

没有人想惹上官非,听到这一句,赵老师当即涨红了脸:“宁小姐,我们素不相识,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我们素不相识,我的事你又是从何而知?”

赵老师自然不会供出宋雅柔。

见她默不作声,宁立夏转而对宋雅柔说:“赵老师和我不认识,你跟我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旧相识,赵老师口中包、养我的那个人又正巧是你的前任,你应该很清楚我和他并没有那层关系,听到赵老师诽谤我为什么不替我解释?”

赵老师闻言大吃一惊,深深看了宋雅柔一眼。

宋雅柔冷笑道:“我和他很多年前就分手了,并不清楚你们后来的事。”

“不清楚吗?你不是最爱给前任打问候电话么,就算人家懒得搭理也从不生气,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脾气。蒋绍征也时常在我面前赞你懂礼貌识大体,他妈妈生病住院的时候你跑医院跑得比他更勤快,听说他小臂骨折,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还不辞辛苦地往他的公寓送汤送补品,简直让我这个正牌女朋友羞愧不已,难怪蒋绍征的妈妈希望你做她的儿媳。”

“我和蒋绍征是朋友,他的妈妈是我从小就敬重的长辈,探病慰问无可厚非。你如果介意,往后我敬而远之就是,何必在大庭广众下吵嚷害他丢面子。我知道你针对的是我,别再为难无辜。”宋雅柔的笑容十分大度。

“造谣生事也叫无辜?除非赵老师讲的这些话源自于你。”宁立夏不紧不慢地说,“没错,我父亲破产后犯了经济问题,他的家人不喜欢我和他在一起,他是昏了头才想与我破镜重圆,可这些和你似乎毫无关系,哪里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至于蒋绍征的面子是谁害他丢的,你和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多说无益。或许我进不了蒋家的门,但你也一样没等到蒋绍征低眉折腰地苦苦追求,大家彼此彼此。”

闻言赶来的蒋绍征终于忍不住笑着插嘴:“谁说你进不了我们家的门?”

正文 第47章

从始至终面带微笑的宁立夏见到蒋绍征的一派轻松反倒生出了几分怒气,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讲话。

蒋绍征走上去拥住她,收起笑意看向宋雅柔:“认识你三十年,到今天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编故事,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永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宋雅柔闻言霎时变了脸色:“绍征你就这样看我?”

蒋绍征恍若未闻,转而笑着对会议室里的同事们说:“看完整幕戏又到了饭点还不走,你们是想请我吃饭抵戏票吗?”

向蒋绍征通风报信的男老师趁机敲竹杠:“老树开花找了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明明该是你请客才对。”

“下次吧,今天得早早回去跪搓衣板领罪。”

众人的哄笑声把片刻之前的尴尬一扫而尽,蒋绍征没再停留,牵起宁立夏的手走了出去。

“对不起,给你丢脸了。”

蒋绍征几乎笑出声:“还好还好,只要不是边哭边扯着头发打架,我都可以接受。”

宁立夏更加气恼,甩开他的手说:“这些话你一定早就听说了,为什么放任自流?”

“我不可能和你一样冲进会议室跟女人吵架,单方面解释只能越描越黑。等我们结了婚,无聊的传言就会不攻自破。”

“他们把你描述得深情款款,你当然不生气!我却被污蔑成先被人包、养又回来勾引你的心机女。”

“嗯?”蒋绍征向来不甚在意闲言碎语,只略略地听说最近有人在传自己交了个不被父母认可的女朋友,以为无关紧要,便没再细问。

听完整件事的经过,他自然寒了脸:“害你受委屈了,稍后我会找宋雅柔谈。”

“不准你再同她讲话!刚刚当着你们同事的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傻子也想得明白她的动机,很快她就会体会到流言蜚语的攻击力。”

“这件事怪我,想要什么补偿?”

“算了,我也不是真的生气,我又不像宋雅柔,要长长久久地呆在这所学校里。大不了不念了,对生活什么影响也没有。我去找她,不过是因为最近心情差想寻点事儿吵架发泄而已,刚刚看到她下不来台,顿时就高兴了起来,我是不是很坏?”

“是宋雅柔有错在先,只要你高兴,上去打她一顿也没关系。为了不写毕业论文找借口偷懒退学却不许。”

宁立夏切了一声:“晚饭在外头吃吧,我妈妈婚礼用的喜糖我还没做呢,趁着天没黑我要回工作室摘点新鲜的桂花带回家去,刚刚想出了个新创意。”

一到家,宁立夏便急着用新摘下的桂花试做婚礼棒棒糖,难得清闲的蒋绍征捧着本厚厚的散文集陪在一旁,满室皆是桂花和麦芽糖的甜香。

试了五六次,味道尚可,透明度却不够,看不清嵌在其中的粒粒桂花,宁立夏记下白砂糖、麦芽糖和桂花比例,端出半成品央蒋绍征试吃。

“如果成功,不仅婚礼能用,还能批量生产出来放到餐厅售卖,桂花的花期太短,做成糖果可以留到冬天回味。”

蒋绍征偏头避开了宁立夏递到嘴边的糖块,一脸认真地讨价还价:“要我帮忙试糖也该拿出点诚意。”

宁立夏不解:“什么诚意?”

“你刚刚吃的是几号?”

“五号。”

“把脸转过来。”蒋绍征勾了勾手指。

不明就里的宁立夏顺从地靠了过去。

他突然回身吻住她,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慢慢舔她的嘴巴,片刻后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甜味刚刚好,桂花味不够浓。你再吃一块4号,等下我帮你尝。”

宁立夏自然不会再上当,塞了一块到他嘴里:“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吃吧。”

“一起吃。”蒋绍征再次俯身吻她,强行把糖块送回了她的嘴巴。

宁立夏正想空出手捶他,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