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推车?

脑中有个模糊的影像闪过,林丛僵硬的、慢慢将头转向后方——

透过车后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张兔子一样的脸!

「你下去推车去。」

「我们…我们会死的…」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你这死鬼…

他看到站在车后的青年,像兔子模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

口里发出一声惊叫,林丛跳了起来,惊恐而暴怒着,就像一条受惊的响尾蛇,他想向后面走去,可是车子的速度却更加的快!

颠簸中,他的脑袋撞上了车顶,林丛感到血从额头流了下来,流入了他的眼中,被血模糊了的视线里,看到的是后面推着 车子的年轻人更加诡异的笑容。

「我说过…我们会死的…」窗外的鬼的口形如是说道。

林丛开始愤怒,「去死的是你!老子才不会死!老子不要死!」

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咆哮的同时,火车的前灯打在男人眼上,林丛眼前一片白光。

来了!火车要来了!

他拼命拧着把手想要跳车,可是车门就像紧紧闭合的蚌嘴,丝毫无法让它松开,眼前全是火车前灯的光芒,眼前一片模糊 的林丛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口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什么,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男人,用力将那东西狠狠投掷了出去——

「去死吧!」

窗外年轻人的笑容越发的诡异,林丛怔怔的,然后惊恐的看到被自己投出去,却被车壁反弹到自己脚边的东西…

「不——」

没等火车来到,男人的惨叫声随即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什么?爆炸?!」有点年纪的老员警深怕自己没有听准确,夸张的挖了挖耳朵。

「是的,绑架我的男人说他在火车上安装了炸弹。」段林点点头,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现在是在乡下的一家小小卫生所内,伤口虽然得到了包扎,可是仍旧隐隐作痛,那名路上被他所救的男子现在还在安睡,因为车祸中的撞击,他断掉的肋骨刺破了内脏,医生说再晚一点这个人就不行了。

「这可真不得了,要赶紧往上级汇报才行…」显然这辈子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的老员警开始慌乱,打通了B市警司的电话之后,对方询问证人是否还能亲自回答几个细节问题。

「嗯,是的,是那班火车,车内还发生了命案,可能只是事故…」对方问的很仔细,段林回答的也认真,满足了对方的盘问,对方这才说道那班火车的列车长已经报警,不过只是说车上出了命案以及绑架,并没有说其他的。

「请相信我的话!我亲眼看到那人拿出了炸弹!」对方对段林的报警似乎尚存疑惑,段林心里忽然异常的气愤,大吼道:「我的朋友还在上面,相信我比谁都着急!请你们认真对待这次报警!」

对方虚应了几句,段林听到对方那边又传来了电话声,对方请自己等一下,然后段林便听到了电话里远远传来惊愕的喊叫。

「什么!铁轨前方有货车发生爆炸!」

「…◎%…¥¥%…◎?%」

那人的声音这才变得焦急,和另一支电话的人飞快的说了什么之后,段林发现他回到了自己这边。

「你说你被绑架之后坐的是一辆货车?」

「是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看起来很新。」那个牌子段林没有见过,只是车头的地方有写「时通」这个好像车名的字——那还是段林过去检查车况的时候,无意中瞥到的。

「天——你说的和乘务员形容的很像…难道真的是…请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谢谢您的报警!」对方的语气骤变,段林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慌张。

「请问铁路出什么问题了么?」对方话里的话让他尤其在意。

「是的,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刚才报警的那班火车前方竟然出现爆炸!根据对方的形容是辆小型货车,当时那辆车直冲火车而来,如果撞上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那辆货车忽然爆炸了,炸的粉碎,火车因此顺利通过了…

「请不要把我这番话对普通民众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到B市来,我们或许需要你的协助——」

对方的声音越发慌乱,段林可以听到他背后警察局乱成一锅粥的喧哗。

默默放下电话,段林脑中一片空白。

员警虽然慌乱,可是他们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段林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告诉他们有鬼么?

可是那颗炸弹明明与鬼无关。皱起眉头,段林焦躁的摸着自己的手指…

正在思考,眼前忽然放了一杯茶,看着为自己放上这杯茶的老者,段林说了一声谢谢。

「年轻人,你说你坐上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那个老员警忽然开口。

「是的。」段林喝了一口茶,眉间依旧紧皱。「我只是在车头看到那两个字,并没有见过那样的车子。」

「…那就对了,那是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老车型,现在早就不生产啦。」

老员警的话在段林心里投下一枚石子,段林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资讯,然而却串连不起来…

「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挺害怕的。」

老员警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段林眉头皱的更甚。

「尤其你说你曾经乘上一辆货车的时候。」老员警说到这里顿了顿,半晌视线变得遥远,「曾经有不少人说过,他们曾经看到过一辆那样的货车,就在我发现你的那地方。」

说到这里,老者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暗了暗,「年轻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老人这句话让段林的脸诧异的抬了起来。

「我原本对那些人说的看到货车之类的话,只是听听而已,可是刚才…我有点相信了。」

老员警将茶杯放入手中,目光越过段林看向窗外,「我原来在火车站台那边工作,十七年前…铁轨上也有过这样一场事件,有辆车在即将开来的火车前方爆炸了…」

听到此段林再也坐不住,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名老员警被段林的反应吓了一跳。

「十七年前?您确定是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自己绝对听说过!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火车上那名列车长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段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结,一个可以联系两件事情的结。

火车、爆炸、货车…真的是那么巧合么?

「请告诉我当时的详情!」段林郑重的拜托眼前的人。

被段林语气中的认真有些吓到,老员警怔了怔,随即开口:「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没有什么新闻,几十年来最大的事情就是那件事。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戏剧性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这些在站台巡逻的员警,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到站的时候负责一下安全以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在铁路沿线骑着车子巡查,防止有人不小心走到铁轨上面被压死。

「这段线路很偏僻,中间的铁轨没有设置栏杆,乡民图个方便,经常在火车没来的时候从铁轨上过来过去,万一来个耳背的或者不长眼的…就死在铁轨上了。别以为没人那么傻,我当年有个同事,他爸爸爷爷都是死在铁轨上的。

「故事的主角还就是我那个同事,那个小伙子挺认真的,年纪最小,所以万一有个抓贼什么的力气活一般都是他干。

「那天正好轮上他巡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火车刚刚停站,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从火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喊‘杀人了’,那小伙子就奔过去了。

「爬出来的男人只说了犯人的大概长相就死了,我那同事听了就赶紧去追,那犯人可是灵巧,竟然抢了旁边一辆车子,还劫持了人质。

「他们开车走得快,那犯人也聪明,看火车要来了,就想趁它来之前越过铁轨逃到另一边去,真要被他跑到那边可就完啦,你看火车的车身那么长,等火车过去再抓贼,还抓的到嘛?

「也亏得那天抓贼的是我那同事,他年轻眼好,枪法也好,一枪就重伤了那个犯人,可是那辆车也好死不死停在了铁轨中间…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 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第八章十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大仔你就只会吹这一个调儿么?」被大仔的口哨声搞得有些不耐烦,郭小琳忍不住道。

大仔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会吹吹口哨,会吹的种类多也就算了,偏偏他就只会吹一首。

「你吹这是什么曲子,吹的让人好想睡觉…」揉了揉眼睛,郭小琳打了个呵欠。

大仔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只会这一首,没准是我自己编的,哈哈!」

「不,不是哟,那是首儿歌,摇篮曲。」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小梅忽然开口,拍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耿小梅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轻哼起来异常动听。旁边的大仔听着她的哼声,目光渐渐遥远。一时之间车厢里耿小梅的摇篮曲,取代了大仔吹得走调的小曲。

「真幸福哩…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歌声散去很久,大仔才忽然开口。

「一定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微微笑着,耿小梅道。

大仔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妈妈哩。」

是孤儿么?「啊?真是抱歉…」耿小梅怔了怔。

「没关系。」大仔回答的落落大方。

「我帮你看一会儿孩子吧?」看着耿小梅抱着孩子有些吃力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大仔忽然说。